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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儿,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娘。可是,看在你爹的面子上,求求你饶了我吧,你两个弟弟年纪还小,不能没有娘啊!”女人仓皇的对着月娘磕头,嘴里哭喊着。
月娘冷笑一声,说:“在彭家,没娘的孩子不缺你两个儿子。”
太后听她说完,坐正了身子,像是戏言一样,对一旁的莲落说:“她两个儿子多大了?”
“一个十二,一个八岁。”莲落低声回答。
“既然如此,就给孩子留点儿体面。”太后的话,让女人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月娘却有些激动,可是她还未开口,太后继续说道,“不要见血啦。”
女人茫然,显然不懂太后的意思,月娘嘴角满意的露出一笑,坐在一旁。我心中了然,看着莲落应诺着,让人把女人拉了出去,不消一盏茶的功夫,走了回来,手中一条白绫递给了月娘。
“太后,彭胡氏已经自缢身亡,遗体已经让彭家的家人拉了出去。”莲落说的,好像只是死了一只虫子。月娘定定的看着手中白绫,说:“我要去看一眼。”
太后点点头,莲落带着她走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我和太后两个。
“姑母要如何处置月娘?”我忍着一阵恶心,问这太后。生命如草芥,那个女人虽然不值得同情,可是太后他们轻描淡写的样子,还是让我心中不适。
太后捻动手中佛珠,低声的念了几句佛号,睁开眼睛,慈悲的神色,无奈的叹了口气说:“罪过罪过,冤冤相报,必有一了。月娘这丫头也是可怜,就让她自己选择把。”
我看着她伪善的样子,起身说:“这孩子闹得梦儿不适,梦儿先去更衣。”
太后扬手,让琥珀跟着我出去。到了一旁侧殿,琥珀扶着我,吐了好一会儿,擦着我头上的薄汗,我们两个相顾无言,我知道,她明白我心中的感受。
回到正殿,太后正拉着月娘低低的说话,月娘不是用手帕擦着两腮落下的泪,乍一看,两人之间倒是透着一股子和谐。
太后见我进来,伸手招我过去,月娘规规矩矩的跪在地上,说:“那日冒犯了娘娘,还请娘娘恕罪。”
那日琥珀告诉了太后派来的人全部真相。毕竟,若是宫中旁的事情,胡诌几句还可隐瞒,涉及到彭家,还是实话实说来的保险。
我笑了笑,把她扶了起来,满是赞许的说:“你何罪之有?为了自己的亲娘,我不觉得是冒犯。不过是手段太过冲动。若是当日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本宫在后宫之中惹人诟病只是一时,你平白丢了性命,不是更加得不偿失?哪里还能等到今日真相大白呢?”
“好了,梦儿,哀家已经说过她了。今后在宫中,你们两个要相互扶持,那日初见皇上唐突已经形成。不顾月娘,你也不用放在心上。这种事儿,自有哀家打算。既然你选择留在宫里,都是彭家的人,哀家自然不会亏待了你。”
我隐藏着心中一份惊讶,难道彭家真的没有人了?不过看月娘如此低眉顺眼,显然,已经被太后收服了的模样。
让比心带着月娘想离开,太后拉着我的手,说:“再过三天便是秀女大选之日。哀家昨日才听说,列王不知道从哪儿用弄了一个跟范静庄相像的女人。我看他还真是有心,最后一刻才把画像送来,听说还送了一份给了皇上。”
我当然知道她说的是欢儿,早已准备好了的应对,笑着说:“梦儿也有所耳闻,列王何其有心。这世上,列王最懂皇上的心。之前的忆美人不也是他送来的?”
太后点点头,说:“好在皇上还算以大局为重,女人,对于帝王,不过如此。不过,皇上三番五次的表露出对范静庄的不舍,你也需要警惕。哀家担心,你当日的所作所为,若哪日被皇上知晓,他对范静庄越是怀念,到时,你到时就会有越大的麻烦。”
说是提点,不如说是威胁。相处久了,我越发明白,太后用人,手中握着把柄,才能安心。这可能也是她愿意为彭语梦遮挡隐瞒的另一层原因吧。
我故作心虚的点点头,说:“谢谢姑母指点。梦儿一定小心。”
太后拉着我的手,我手腕上被月娘扯伤的地方已经好了,她心疼的摸了摸,说:“此前你一直多灾多难,过些日子,宫中女人多了,恐怕还要生出不少事端。哀家这次为你留住月娘,并不指望她能抓住皇上的心。只是多个帮手。今天看她处事如此决绝,哀家觉得,她心中自有乾坤。如今她无依无靠,只能仪仗你。这种人,用着才能安心。不过你也要注意她的动向,若是伤了彭家根本,你只管告诉哀家。”
“只怕经过那日,皇上已然对她有了不满,这次选秀即使入宫,恐怕恩宠上面也会艰难。”我犹豫着试探太后的口风。
太后笑了笑,说:“虽都是彭家,她那一支毕竟是旁系。你不用操心,到时候,哀家自有打算。”
从景灵宫出来,我选择了坐轿。如今肚子已经显怀,如绿萝所言,我是宫中众人瞩目的焦点,为保一时平安,我还是少招摇过市的好。
坐在轿子里,琥珀隔着轿帘说:“刚才听果儿说,皇上对列王送来的画像不置可否,不知道是存了什么心思。”
“列王可告诉了皇上欢儿的身份?”想到欢儿如今和我异常相似的那张脸,就觉得满心不安。过犹不及,只怕他们弄巧成拙。若是欢儿成了第二个忆美人,等待她的境遇何止是凄惨。
“二小姐现在换了名字,列王直说是民间认得义妹。名唤静姝。”
“娴静美好,倒是贴了二妹的性子。”我怅然一笑,想着自己未出嫁前,和她相处的样子。她总是安安静静的跟在我身边。我们之间相差四岁,她是姨娘所生,养在我母亲身边。十二岁的丫头,却有几分老成,不说不说笑,清淡如烟。
母亲喜欢热闹,总是看她叹息。有时当面指着我对她说:“你们姐们如果能够稍微均衡一些,那才是为娘的福气。”
“给我准备一柄素琴,欢儿最喜欢清素的东西。”我低声的嘱咐琥珀。
琥珀隔着轿子,对我说:“娘娘,您现在不宜跟她示好,还是静观其变吧。”
正文 第五十五章 虚情假意
“明天秀女入宫,皇上今天怎么闷闷不乐的?”吃罢晚饭,我看着坐在一旁的靳旬问。
他从下午就在我这里批折子,眉头锁的一直没开。
“选秀之事我本就不在意。这一开春,前朝就一堆麻烦。朕现在哪有功夫顾忌这些。”靳旬接过我手中的茶,押了一口,继续拿起毛笔,在奏折上刷刷点点。
我瞥了一眼,正看到彭宇森的署名,说:“哥哥又请兵了?”
靳旬嗯了一声,朱批两个字,“不准”。抬头看我,我忙收回视线。
他大手一揽,拉我坐到他身边,说:“武将请战,本没什么,只是春天刚到,朕不想杀伐。东西南北四边也算太平,零星小国造次,还不足为患。你哥哥恐怕是在京城呆的难耐了。”
“梦儿不懂军政。”我撒娇似的说,“皇上心中有数,何必他人置喙。哥哥也是,天下太平不起刀兵,盛世之象。何必事事都用刀剑解决?”
靳旬欣然一笑,说:“其实你哥哥顾虑的也不错。四面虽然安分,但是环城之势总是存在风险。特别是东边,东边诸国,三代之前都是我国土地,先祖的疆土,早晚得收回来。”
我捉摸着他的口气,心中有些困惑,一时竟然不知道他对于彭宇森究竟是个什么态度。对于彭威虎,靳旬向来威多于恩,可是对于彭宇森,他的态度向来暧昧。惜才之意到能理解,毕竟新一辈之中,他确实是个难得的将才。只是彭家一家独大,如今虽然在太后的主持下,削弱了彭威虎的权力,可是毕竟父子一脉,彭宇森的境遇也略显尴尬。
靳旬见我不说话,把奏折收了起来,叫来杜来得,让他拿走下发各部去了。
他手轻轻地覆在我肚子上,我一个激灵,差点儿站起来。靳旬莫名的看着我,我自查失仪,忙说:“刚才孩子踢了我一脚。”
靳旬眼中露出笑意,说:“这才几个月的孩子,能有这么大的力气?”
我忙笑着掩盖自己的慌乱,说:“兰霜说我最近癔幻的厉害。可能是头胎都这样。”
靳旬眼神深沉的看着我,嘴角带着一抹宠溺的笑,说:“你这太辛苦了。明天的选秀,要不你就好好休息。让她们去忙活算了。”
“皇上是不是瞧上了谁,怕我去了搅了您的心意?”我半真半假的开着玩笑,想要试探一下他的口气。
靳旬毫不犹豫的点点头,说:“前几天六弟给我送来一幅画像。朕心里有些犹豫,这世上,相似的人真见过,以假乱真的,还真是头一遭遇见。”
“皇上说的可是那个叫静姝的?梦儿听太后提起过,说是跟先后长得几乎一模一样。”我用发钗挑动桌上的烛台,“啪”的一声,崩了一个烛花,我笑道,“向来这个妹妹是有福的,这不,刚提到她,烛花就爆了。宫里人不都说,烛花爆,贵人到吗?”
靳旬端详了我半天,好像在揣测我这句话是否出自真心。我看他神色,早已经知道,他的意思,心中怅然,脸上依旧保持着微笑,说:“皇上若是喜欢,明日梦儿给您留下便是。只是不知道静姝姑娘是什么身份,给个什么名分好?”
“太后是什么意思?”靳旬不答反问。自从彭威虎的事情之后,我明显感到,他对太后的意思总是有些顾忌的。
“太后当然希望皇上高兴。做母亲的嘛,怹现在就攀着早日含饴弄孙,一享天伦。”我代替太后表态,靳旬如此了解太后,怎么会不知道太后的顾虑。只是与其这个时候和他唱反调,还不如顺着他的意思。如果强行背道而驰,只怕到时候又要弄出不少是非。
那日绿萝已经说明,欢儿是自愿求着靳奕进宫的,虽然还拿不准她的心意,可是以她以往的性子,如此极尽露骨的攀附,定有其他目的。
既然挡不住,进来也好。毕竟一家人,到时候通过兰霜,也好壮大我的同盟。
靳旬把我搂在怀中,脸上笑容有些暗淡,他的语气中带着一抹伤感,好似安慰我,说:“世间安得两全法,当日朕选择了你,心中总是对静庄有些愧疚。如今老天再给我一个机会,不知道,是否是可怜朕当日的不得已。”
我忍不住发出一声冷笑,靳旬警惕的看了我一眼,我忙用手绢掩住嘴边那抹嘲讽,说:“天下都是皇上的,皇上何须别人可怜。说到底,是范太师不知自重,冒犯天威。若是先后还在,怕也是终日活在自愧之中吧。”
昧心的话说出口,留在心里的是一抹化不开的恶心。我忙捏了一颗酸梅子塞在嘴里,酸涩带着苦味儿在舌尖散开。
靳旬若有所思的垂着眼,半天没有言语。
我安静的呆在他怀里,努力让自己忽略掉心中的不快。调笑着,摸着他的脸,说:“皇上既然已经心有所属,那明日梦儿一定给皇上留住她。只是皇上要答应梦儿一件事情。月娘身世堪怜,若是不中,回到彭家怕也是凄惨。还求皇上垂怜,给她留下一席栖身之地。”
靳旬好似忘了月娘是谁,想了半天,说:“可是那日险些伤了你的女人?”
我点点头,说:“那日她也是一时情急。臣妾不怪她。”
“既然梦儿说了这话,朕心中有数便是。至于位分,既然是彭家出来的,不易太低。你与太后商定便是。”
我点点头,说:“谢皇上恩典。只是梦儿还是有些担心。”靳旬疑惑的看着我,我故作茫然的说,“明日之后,宫中是热闹了,怕梦儿这里就要添许多冷清。”
靳旬笑着把我拥在怀里,说:“梦儿多虑了。都老夫老妻了,朕怎么舍得冷落了你。”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帝王的情谊不过如此。唇舌之间,无非讨得一份安慰。这些话,初嫁之时他也曾说过,只是那时对着的,是范静庄。不禁想起当日的荒唐,我躺在靳旬怀里,陷入沉思。
那时,靳旬两年征战一场大捷,回宫受封,让众人大跌眼镜。我在家中等了数日,不见他兑现书信中的诺言,向皇上提亲。翻墙逃出范府,潜入他刚封获的王邸。见到他时,他桌子上正摆着皇上赏赐的侍妾花名册子。
“原来佳人早已入府,难怪忘了对我的承诺。”我冷言冷语的坐在一边,信手翻着上面的名字。
“你大晚上的不睡觉,跑到这里来做什么?”靳旬有些着急,想要从我手中夺走那本册子,我左躲右闪撞进他怀里。心中带气,扬手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