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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千金贼-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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缓缓抬头,她问得很轻。
“小柿子,连你也要杀我吗?”
门口的小柿子动了动。
搭箭,拉弩。
耳畔似乎又响起了夜师父的教诲:“手要正,肩要平……”
小柿子握紧了手中的弓弩,用力到颤抖,他道:“夜师父,父君说你犯了错,要受到惩罚。我不相信,所以才想来救你出去。”
颗颗晶莹的泪珠从小柿子的脸颊滑落,“可是夜师父,我刚才亲眼看见你杀了我的母亲。”
柏氿一怔。
她什么时候要杀蔡瑾了?
她只不过是嫌吵,用刀背把蔡瑾拍晕了而已。
她是小柿子的母亲,她怎么可能下手杀了她?!
“我没有……”柏氿才开口,小柿子却突然尖锐叫道:“你还想狡辩!你骗了所有人,包括我!假的,都是假的!你害死了木伯伯,害死了陆哥哥,你还杀了我母亲,你该死!”
利箭“嗖”的射出,直迫柏氿左胸。
尖锐刺耳的哭喊刺激得她一对太阳穴突突直跳。
面对凶猛利箭,柏氿仿佛又回到了她四岁的时候。
幽暗密室,满地尸体,以及被利箭穿脑而死的,哭喊的小孩。
所有哭泣的小孩都得死。
那时她没有哭,隐藏在暗处的弓箭手却失手朝她射了一箭。
那时她是怎么做的?
那时她迅速扯过身边一个哭得厉害的小孩,让他为她,挡了箭。
利箭穿透男孩的脑门,那挂着脑浆血丝的三角箭尖离她的眼睛只有半寸。
几年之后,她与某个同门奉楼主之命去盗某个东西,那时她与同门还都是个菜鸟新手,很快就暴露了身份。
追杀的人在她们身后射出密集的箭雨,那时同门已经受了重伤,活不了多久。于是她用那名同门的身体,挡了箭。
同门被利箭穿心而死时,那死死瞪着她的眼神,与那小男孩一模一样。
风倾楼最锋利的刀——夜百鬼,就是这样活下来的。
杀掉敌人,杀掉目标,必要时,杀掉自己人。
她不得好死,她早就知道。
耳畔仍是尖锐的哭喊,撕裂空气的利箭已经直逼身前,条件反射般的,柏氿提起身旁蔡瑾的身体,就要一挡。
猛然间,柏氿又忽然记起她手里的这女人是小柿子的母亲,于是提着蔡瑾衣领的手掌又是一松。
被拍晕了的蔡瑾在这一提一松间惊醒过来,一睁眼就见到柏氿冷艳的容颜,顿时怒从心起,猛地扑到她的身上,掐着她的脖子道:“夜柏,你……”
一语未必,“噗”的一声轻响,本该射中柏氿心头的利箭直直刺入了蔡瑾的胸口。
一剑穿心。
蔡瑾脖子蓦地一仰,瞪大了的眼珠似是要即将从眼眶中挣脱出来。
死不瞑目。
小柿子一怔。
杀了他母亲的人,不是夜师父,而是胡乱猜疑的,他自己。
琼台小世子呆愣片刻,疯了。
月蒙尘,夜静深。
柏氿看着那歇斯底里的小柿子,只觉整个世界突然开始翻覆晕眩。
她看见小柿子夺眶而出的泪,看见他紧紧抠进地里的手,看见他不断哭喊尖叫的嘴。
可就是听不见他的声音。
眼眶忽然泛起酸涩的痛感,柏氿深深吸气,稳住狂跳的心脏。
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
因为小柿子的哭喊声,很快会把守在牢外的狱卒引来。
柏氿迅速拔下插在蔡瑾胸口的羽箭丢到一边,提起匕首用力朝蔡瑾胸前箭伤刺下,伪装出一刀贯心的假象。
拖着断腿,扶着墙,忍下全身伤痛,她一步一挪行至小柿子身前,捧住那满是泪水的脸,道:
“人是我杀的,你记着,你的母亲是被我一刀穿心杀死的。”
那小柿子却是没能听进这句话,他哭喊着推开柏氿,执起弓箭,竟是朝自己的心头刺去!
“温子石!”柏氿抬手猛地抓住那锋利箭头,一声厉喝硬生生止住小柿子的哭喊。
嫣红鲜血从掌心流出,柏氿微微红了眼眶,声音却是极冷,“你听好了,所有人都是我杀的。我是泽国的细作,是我害死了木毅和陆平,是我害得琼台一万将士惨死在松林。你的母亲也是我杀的,你的母亲是被我一刀穿心杀死的!”
小柿子颤了颤,柏氿用力握紧他的肩膀:“温子石,你要活下去,哪怕再苦再累,哪怕做尽这世间最肮脏的勾当,你也要活下去,你听见没有?!”
小柿子皱眉摇了摇头,“夜师父……”
“走!”柏氿将他朝牢房后门一推。
再不走,狱卒就要来了。
小柿子被她推得一呆,“夜师父,我……”
“我没你这个徒弟!”柏氿冷喝,“我从来都没有把你当成我的徒弟。”
小柿子脸色一白,狱卒脚步声已近。
柏氿凛然抬眼,朝着小柿子劈下一记手刀。
小柿子昏倒的瞬间,柏氿只觉脑后一疼,随即便有温热鲜红的液体从耳后流下。
那急急赶到的狱卒见她意欲加害琼台小世子,便急忙朝着她的后脑挥下一棍。
血水一滴一滴掉落在灰黑地面,柏氿眨了眨眼,却再也看不清周遭的模样。
晕倒的刹那,她极淡的笑了笑。
如此便好。
与其让小柿子得知真相,恨他最为亲近的父亲,不如让他恨她这个外人。
如此……
……便好。


☆、第22章 赴死

一盆冰凉刺骨的水,哗啦一下,将柏氿从头到脚浇了个遍。
柏氿猛然惊醒,醒来的瞬间,只觉全身伤口火辣辣的疼。
哪个混账在冷水里掺了盐?!
心头怒意刚起,又听一人厉声朝她喝道:“夜柏,我姐姐可是你杀的?!”
柏氿忍下周身剧痛,抬眼环顾四周。
她竟是在琼台王宫的大殿里。
殿中群臣漠然立在两旁,殿上君王沉默着,并不出声。
而身前朝她厉声怒问的人,正是蔡宁。
“夜柏,我问你,我姐姐可是你杀的?!”
柏氿冷笑,“是又如何?”
“啪”!
蟒皮长鞭在空中挥出道道残影,猛地抽在她的身上。
“这一鞭,为我那被你一刀穿心,一尸两命的可怜姐姐!”
剥皮般的剧痛里,柏氿突然忆起她初入琼台那天。
那天,她威风赫赫,殿前三惩少将蔡宁。
……这一招,惩你擅自离席,殿前无礼!
鲜血滴落在柏氿身下的红地毯,晕出一滩深色潮湿。
蔡宁执着长鞭,绕着她缓缓走了一圈,“夜柏,我再问你,你可是那殷瑢派到琼台来的奸细?”
柏氿伸出拇指抹掉嘴角血迹,一笑,“这么明显的事情,你还要问我,蔡宁,你是不是傻?”
“啪”!
又是好重一鞭抽裂她背上皮肉,蔡宁狰狞而得意的笑了起来。
“这一鞭,为那被你活活害死的木毅将军,还有少将陆平!”
……这一掌,惩你口出恶言,狗眼看人!
柏氿的嘴角又溢出血迹。
“啪!”
第三鞭重重落下。
“这一鞭,为我琼台葬身在松林的一万将士!”
……这一脚,惩你专横跋扈,不知悔改!
血水染湿柏氿脸侧长发,又顺着发梢一颗一颗滴落。
蔡宁狰狞着面容,喘着粗气,心中满是报复的快感。
“夜柏,我今日就杀了你这逆贼,为我姐姐报仇,为琼台将士们报仇!”
扬鞭正要挥下,殿上君王突然开口。
“住手!”温怀时沉声喝道,“退下!”
柏氿缓缓抬头,只见温怀时从殿上走下,一步一步向她走近。
“为何?”他问。
你都已经离开了琼台,为何还要回来?
你宁愿被抓,也不肯在子石面前动武伤人,可你为何又杀了蔡瑾,伤了子石?
你心里明明没有我,却为何偏偏要让我爱上你?!
温怀时猛地掐住柏氿的下巴。
“告诉我,为什么?!”
柏氿勾起染血嘴角,甚是讥讽。
“本姑娘乐意,你管得着么?”
“杀了她!”蔡宁喊道。
“对,杀了她!替君夫人报仇!”
“这种恶人就该被千刀万剐!死不足惜!”
“千刀万剐算什么?我看就应该切掉她的四肢,割掉舌头,挖掉双眼,做成人棍,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对,把这夜柏做成人棍!”
“都给我住嘴!”温怀时极怒一声,震得群臣猛地一静。他喘了口气,又对柏氿道:“你,可知后果?”
“后果?”柏氿挑起细而直的眉,“不过一死,我有何惧?”
“好!”温怀时凛然起身,朝殿上走去,“来人!打断她的双腿!”
话语一顿,温怀时合眼,一颗眼泪悄然滑落。
“七日后,绞死。”

怀时五年冬,君夫人遇害,小世子受惊昏迷不醒。
接连遭受重创的琼台上下满城缟素。
今日是君夫人头七。
今日琼台要处死那杀害君夫人的凶手,泽国的细作——夜柏,以祭奠君夫人亡魂,还有那葬身松林的一万将士。
东方日出,多日阴雨连绵的琼台难得放了晴。金灿灿的阳光普照万民,又柔又暖,似在安抚受了巨多惊吓的琼台百姓。
琼台君终于要替天行道,匡扶律法,处死那罪大恶极的夜柏,连老天爷都觉得高兴。
柏氿躺在囚车里盯着头顶蓝天白云,没有去在意道路两旁百姓的咒骂和唾弃,也没有理会那砸在身上的锋利石块。
她的神色平静得近乎安宁。
能在一个晴朗的天气里死去,倒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行刑台上刽子手布好了粗麻绳索,左右侍者打开车门,驾着柏氿的双臂,将她拖到行刑台上,撒手一扔,她顿时跌倒在血迹斑斑的木制高台。
跌倒了,却站不起来。
因为她的双腿早在七日前就被人打断。
碧蓝天,暗红台。
柏氿趴在行刑台上,看着比手指还粗的绞绳,淡淡的想:
全尸,或许是温怀时留给她最后的仁慈。
“咚,咚,咚”。
体型剽悍的刽子手朝她走来,每走一步便发出一阵沉闷的响声,仿佛是生命最后倒计的钟声。
刽子手行至柏氿身前,揪着她的后衣领将她拎起,就要往绞绳架上套。还没走出几步,那刽子手突然莫名其妙的被人削掉了脑袋。
硕大的脑袋蹦跶到台下围观的百姓群中,滚了几圈,惊起层层尖叫。
惊叫的百姓突然又被凭空出现的泽**队斩杀了个干净。
行刑台上,刽子手庞大的身躯轰然倒下,原本被人拎在半空的柏氿眼见着又要跌倒,忽有一只手臂从后伸出,强而有力的揽住她的腰身,往上一托。
柏氿当即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身后那人披着玄色轻裘,裘上毫毛随风微动,惹得她鼻尖微痒。
“你来了。”柏氿轻声说道。
“我来带你回去。”身后男子语调沉沉。
柏氿缓缓合眼,没有反驳。
见着她稍显疲惫的模样,尊贵孤傲的世子殿下微微俯身,伸手兜住她的膝窝,正欲抱起,动作间却是牵扯到她腰上的箭伤。
柏氿的呼吸不由微微一滞。
这微不可察的停滞间,殷瑢的动作略微一顿,向来坚毅如铁的心,随之微微一疼。
微疼之后便是震怒。
“既然知道痛,可你为何还是任由温怀时如此伤你?”沉沉语调隐着怒火。
柏氿忍着全身密密麻麻的痛,没有回答。
风倾楼第一刀夜百鬼,为了一个四岁小孩甘愿顶罪赴死。这种事情,说出去,谁信?
“你不想回答也没关系,”殷瑢将她抱到铺着绸缎软垫的马车上,动作轻柔甚是呵护,“琼台负你至此,我替你灭了它便是。”
一只小手轻轻揪住他的衣襟,柏氿抬头,道:“放过温子石。”
殷瑢妖异的眼眸骤然一凛,隐约可见沉沉怒火。
她就这么在意温怀时的儿子?
“我为何要放过他?”
“他只是个四岁的孩子。”柏氿答道。
“孩子?”殷瑢笑得讥讽,“那你四岁的时候在做什么?可有人还当你是个孩子?”
柏氿一怔。
四岁,她已经开始杀人了。
抿了抿唇,柏氿揪紧了殷瑢的衣襟。
“求你。”


☆、第23章 献吻

殷瑢一僵,复又冷笑起来。
曾经威名赫赫,孤傲自持的风倾楼第一刀夜百鬼,竟然为了温怀时的儿子,求他。
真是可笑。
殷瑢放开怀中女子柔软的躯体,站直了身体。
“求我?你拿什么求我?”
柏氿闻言顿了片刻,墨色眼眸泛起丝丝雾气。
她缓缓抬头,音调凉凉如雪。
“我只有我自己,你要不要?”
北风骤然掀起殷瑢肩上轻裘,一双妖异眼眸越发寒凉。
“我要你献出你的吻。”
柏氿一怔,半晌,终是缓缓撑起上身,朝着殷瑢靠近。
她抬起头来,想要触到那俊美的容颜。
可是这世子殿下实在是长得太高了些。
一个不慎,柏氿又跌回了马车鹅黄的绸缎软垫上。
殷瑢负着手,目光寒凉,没有丝毫要帮她的打算。
柏氿匐在软垫上,微微喘了口气,乌黑的长发散落在削瘦的肩头,有些娇弱。
咬牙咽下心中不甘,她再次撑起上身,抬手揪住殷瑢的衣襟,用力往下一扯。
被揪住衣领的世子殿下微微俯下身来,柏氿趁机伸出手臂,勾住他的脖子。
仰头。
有蜻蜓点在水面,溅起淡淡微波。
转瞬即逝。
这刹那的触碰里隐隐带着些许旖旎的香。
仿佛展翅的蝴蝶携着花粉,落于薄唇之上。
从此种下一世的蛊。
柏氿松开手臂,正要退开,却被那人钳制住了下巴。
殷瑢掐着她的下巴,冷声道:“那温怀时就是这样吻你的?”
柏氿蹙眉。
啥?
尚未跟上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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