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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谦文听完之后,表示非常怀疑这个故事的真实性与可行性。下课后便找来萧策和公孙城,三个小娃娃围成一圈头碰头,认认真真开始探讨起来。
许谦文皱着眉道:“你说,这事是真的么?真能用炸药炸掉一整条山脉?那得提前挖多少坑,埋多少炸药才行啊?老子怎么就这么不信呢呢呢?”
那时公孙城已经在许谦文光辉的引领下,变得开朗了许多,他摸摸下巴道:“不排除记录历史之人夸大事实的可能性。一条山脉可能炸不掉,炸一座小山坡大概是可以有的。二十万人埋不下,埋个二十来人也是绰绰有余的。”
萧策沉默的听完他二人的发言,面瘫着脸,道:“与其瞎猜,不如一试。”
“好啊,试!”许谦文当机立断,说试就试。
隔日萧策和公孙城便弄了些炸药带进宫里。
宫里没有山坡,却有许多的假山。他们带的炸药也不多,因为萧策说,他初步计算过,如果这一小包炸药能炸掉一整座假山的话,那么用炸药炸掉一个小山坡也是有可能的。
三个孩子埋了炸药,点了火,迈着小短腿跑到远处躲起来眼巴巴的观望着。
他们没等多久,只听轰隆一声巨响,随即便有一只猫凄惨的惊叫起来。
那包炸药炸得假山碎成大小不一的石块,石块飞溅出来,不偏不倚,恰好砸死了一只猫。
那只猫不是普通的野猫,而是世子许昌文从小便一直养在身边的宠物。
许昌文是个奇怪的孩子,他母亲许王妃不允许他跟他们这三兄弟走得太近,他便也当真不与他们交谈。他平时不怎么爱说话,在学堂里也没什么朋友,只有这只猫一直陪着他。
因此,这只猫对于许昌文而言,不像是宠物,却更像是朋友。许昌文对这猫极好,究竟好到什么地步?好到曾经有一位宫人没及时给猫喂食,那宫人第二日便被世子命人拖下去活活饿死。
王权至上,猫比人精贵。
这只猫平日里基本不会离开许昌文多远,今日却不知是怎么了偏偏跑到这个王宫角落来。
阴差阳错,他们竟是无意间弄死了世子精贵无比的猫。
三个小孩看着躺在血泊里的猫,才明白自己闯了祸,明白的瞬间,心里的第一个反应是:
跑!
紧接着的第二句便是:
让兄弟们先跑!
于是三小孩齐齐抬头面对着面,又齐齐的朝对方道:“你们先跑!”
说完又齐齐的怔了怔。
怔愣间,已有宫人听见假山炸裂的巨响,急急的赶过来。
那纷杂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许谦文一咬牙,把萧策和公孙城朝外一推,“你们走!老子是三殿下,宫里的人不敢把老子怎么样。不过就是一只猫么,大不了老子赔给世子一个,再让许王妃和父王打几下,骂几句就好了。”
公孙城听了皱起眉不肯逃,萧策神色不动,二话不说抓起公孙城的手臂就往外面跑。
公孙城以为他是真的要带他逃离犯罪现场,当下便一把甩开萧策的手臂,正要骂他抛弃兄弟背信弃义,尚未开口,却听见萧策对他说:“去找你妹妹。”
萧策是他们三个人里城府最深,想得最远的一个,听他的话总归没错。于是公孙城点点头拔腿就去找自家妹妹。
那时他以为,萧策的意思是这样的:他妹妹喜欢三殿下,世子却喜欢他妹妹。所以他应该去找他妹妹,让妹妹替三殿下求情。
后来他才知道,萧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三殿下顶罪。
那天萧策把公孙城支走之后,便迅速抄近路回了那犯罪现场,趁着许谦文不注意,捡起地上的猫尸和一块碎石就朝宫人来的方向冲过去。
于是宫人还没来得及赶到那碎了假山的院子里,就看见萧策面瘫着一张冷峻的脸,一只手拎着断了气的猫,一只手拿着一块尖锐的碎石,正准备剥猫皮。
这画面太血腥,这情景太震撼,震得宫人一时间竟忘了方才那一声巨响,满脑子都在反反复复的想着:
萧家小少爷杀了世子殿下那比人还精贵的爱猫,不但杀了猫还要剥猫的皮……
苍了天呐,夭寿啊,出大事啦!
一时间宫里便乱成一团,抓人的抓人,通告的通告,安慰世子的安慰世子。萧家小少爷杀猫剥皮一事,犯罪情节极其恶劣,罪行极其严重,直接升级成重大刑事案件,押入广场进行三司会审。
那天大司寇萧风在高台上面无表情的问萧策,为何杀猫?是蓄意而为,还是无意行之?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那天萧策跪在广场的鹅卵石上,面无表情的撸起自己的袖子,露出三道长长的猫爪痕,淡淡的说:“哦,它挠我。”
围观群臣纷纷掩面——这萧家小少爷小小年纪便如此狠辣无情,将来只怕又是一个祸害。
萧风沉沉的看着跪在地上的自家儿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才道,萧策杀猫一案牵扯甚广,影响恶劣,犯罪嫌疑人认罪态度极差,罚,鞭八十。子不教父之过,萧风自请亲自行刑。
那天许谦文在假山的碎石旁边等了许久也不见有人来捉他,他跑出去兜兜转转几番打听才知道,竟是萧策一个人顶了罪。
那天公孙城急急忙忙去找妹妹,还没找到,他便撞到一个宫中的侍卫。那侍卫见他神色慌张,心中便起了疑,把他拦下来,问他在干嘛。
公孙城说,他在找妹妹。
那侍卫挑挑眉,心里想找妹妹这种事情跟萧家少爷杀猫案差的十万八千里,于是便放了他。
后来公孙城没找到妹妹,却又碰到了许谦文,二人一同便往广场里赶过去。
等他们到的时候,萧风正打到第三十六鞭。也不知这位大司寇是真的发了怒,还是要装样子给许宣王看,他打得极狠,没打几鞭就断了一条鞭子。
鞭子断了,那就再换一根更粗的,继续打。
鞭条抽在萧策的背上,血水溅在他身后的鹅卵石上,一鞭一鞭霍霍作响,萧策却不吭一声,连脸色都不动一下。
眼见着萧风又要继续打,许谦文当场扑过去,扑在萧策的背上。萧风一时没收住手,这一鞭就重重的抽在许谦文的身上,立刻渗出了血。
围观的群臣惊得全都站了起来,萧风也住了手。
许谦文疼得嘶哑咧嘴,哎呦哎呦直朝萧风叫唤:“萧叔叔,萧司寇,萧大人,您可真下得去手,这可是您的亲儿子!他才七岁!七岁!”说着,他顿了顿,又道:“杀猫的事我也有份儿。要不是我嫌那猫经常在学堂里掉毛,萧策才不会没事去招惹一只猫。您要罚就连我一起罚了!剩下那四十四鞭我担了!”
萧风却没再继续打。他掀起衣袍跪在萧策身边,朝隐在大殿里的许宣王说,子不教父之过,剩下那四十四鞭,他替他儿子受着。
那时公孙城在一旁呆呆的看着,心里在想,传闻里刚正不阿铁面无私的萧风大司寇,不过如此。
许宣王当然不会因为一只猫就去打一个权倾朝野的大司寇,当场下了旨让众人都散了。
众人散了场,立刻便有太医把许谦文和萧策抬到太医馆里包扎伤口。公孙城一路跟过去,看见太医剪开许谦文和萧策的衣服,露出背上那样血肉翻覆的伤口,隐隐竟能看见森森白骨。
公孙城这个孩子,当初在学堂里任凭邢子真那帮坏小子们怎么欺负,都一声不吭,如今见了他二人身上的伤,却是“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许谦文听得一怔,萧策听了还是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转头默默示意一旁的医女把他抱出去。
公孙城却不肯走,左手抓着许谦文的右手,右手抓了萧策的左手,抽抽搭搭哭得眼泪啪嗒啪嗒。
许谦文今年八岁,不会安慰人,平日里看见女孩子掉泪眼都要躲得远远的,更别说是自家兄弟哭成这泪人的模样。
他看着公孙城,怔了半晌才道:“……男儿有泪不轻弹,阿城,老子跟萧策都没哭,你嚎啕个啥?”
公孙城带着哭腔含含糊糊说了几句话,旁人根本听不清,只听见他胡乱的咿咿呀呀几句便又“哇”的大哭起来。
许谦文怔怔的看着他,咕哝道:“都说男人不懂女人的眼泪,老子今天突然发现,男人不仅不懂女人的眼泪,而且更加不懂男人的眼泪……男人真是个悲哀而愚蠢的物种……”
萧策垂下眼眸,像是用睫毛微微叹了口气。他伸出手来,拍了拍公孙城的肩膀,说:“都会好的。”
都会好的。伤会好,人会好,以后会更好。
于是公孙城渐渐便止了鼻息,安静下来。
有那么一瞬间,许谦文看着这样安静的公孙城,像是忽然听明白了他方才那含含糊糊的几句话。
他在喑哑的哭腔里歇斯底里着反反复复说:
你们不要丢下我。
☆、第102章 纨绔
许谦文和萧策挨了鞭,伤得不轻,不方便移动。他二人索性就住在了太医馆的病房里,也懒得回家。
养伤的日子里,公孙城时不时的就会跑到太医馆里去,给许谦文和萧策说一说夫子在学堂里又讲了哪些历史故事。
这一日,他正讲到几百年前,狄成周大将军与大苍开国皇帝还有开国丞相三人草原结拜的故事。许谦文听到一半忽然跳起来,非常兴奋的道:“咱们仨也效仿他们草原结义,一起拜天地吧!”
向来脸上没什么表情的萧策破天荒的微微皱了皱眉,“拜天地?”
公孙城看着兴致勃勃的许谦文,纠正道:“新郎官娶小娘子那才叫拜天地,咱们这叫拜把子。”
“那就拜把子,”许谦文摆摆手,并不在意这些细节,眨巴着晶亮晶亮的眼睛道:“总之,咱们也算是一起同过窗,一起翻过墙,一起遭过殃的人,不如从今往后就结为生死与共的大兄弟吧!”
设想很美好,现实很残酷,拜把子要有酒有香还要有狄成周大将军的神像。三小孩没地方去弄这些东西,没有东西就没法拜把子,没拜把子就结不成生死与共的大兄弟。
这可咋办呢……
许谦文皱着眉头托着下巴,陷入苦苦思索。
萧策见他这副愁苦模样,半晌,道:“佛香,太医馆的祠堂里有;酒,我们太小还不能喝,不过药汤倒是有很多;大将军的神像不一定要用雕塑,用画像就可以了,军事课本的插画里就有大将军的画像。”
许谦文听得双眼直放光,重重拍了拍萧策的肩膀,大赞:“萧策,还是你聪明!”
萧策忍着肩头伤口被他拍得裂开的疼痛,面无表情没有说话。
“那……”公孙城问,“我们去哪里结拜?”
许谦文小手一挥,“就去咱仨第一次相遇的草坪!”
古有草原三结义,今有草坪拜把子。
三小孩迈着小短腿去医馆祠堂里拔了几根燃了一半的香,把军事课本上的大将军画像撕下来,钉在草坪里的一棵歪脖子树上,有模有样的对着画像上的大将军插了香,倒了汤,跪下来,磕了一头,齐齐道:
“黄天在上,厚土在下,我许谦文、萧策、公孙城今日结为异性兄弟,从此风雨同舟肝胆相照,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如有违背,众叛亲离,天诛地灭!”
言罢,又磕三头,叩完之后,三人高举面前的汤碗,道:
“今日立誓,饮汤三杯。一杯敬苍天,一杯敬大地,还有一杯敬我从今往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共入生死的大兄弟!”
仰头咕咚咕咚饮下碗里漆黑苦涩的药汤,又磕三头。
一共磕完七个头,许谦文不觉得有什么事,萧策那鞭伤累累的背上却已全数裂开,渗出血来,浸透衣背。
三小孩连忙回了医馆,医馆里的太医们又手忙脚乱的包扎处理一番。公孙城再次见到萧策背上那样狰狞撕裂的伤口,忍不住又红了眼眶。
但他却没像上次那样“哇”的一声哭出来。
他跑过去,牵住萧策那疼得沁出手汗的手掌,说:“萧策,等你以后接管你爹的位置,当了大司寇,执掌许国刑法军权,我就给你打下手。你出行,我备马;你抓人,我抄家;你审讯,我记录;你行刑,我递刀;你若有喜欢的小娘子,那我就给你当助攻;你若要翻查陈年旧案,那我就混到各家的纨绔子弟里,替你打探小道消息收集证据。你负责台前亮相,我负责幕后准备。”
说着,他抹了抹眼睛,抬头看着萧策笑道:“怎么样?够不够兄弟?”
没等萧策说话,许谦文先凑过来,问:“阿城,你对萧策这么好,那老子怎么办?”
“你?”公孙城偏过头看了许谦文一眼,忽然有些诡异的笑了笑,“你还是好好想想,怎样才能躲开我那任性的妹妹吧。”
“啊?”许谦文听得一怔,未及反应,便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娇软的厉喝:“许谦文!你受了伤还不好好在床上躺着,是不是嫌伤得不够重?!”
“呜哇——!”许谦文拍着受了惊吓的心脏,“公孙慕你走路怎么跟猫一样,一点动静都没有?吓死老子了!”
烟炉熏香袅袅,窗外阳光正好。
彼时年少,少不识愁。
如此美好。
像那春日的阳,微醺的风,山田里一簇一簇盛开的花,隔绝了所有俗世纷争和烦恼。
如此单薄。
仿佛河上的冰,落花的瓣,屋顶上一瓦一瓦凝结的霜,消逝在骤来的血雨腥风里。
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