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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千金贼-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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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殷瑢三岁,言语间已然可以如此淡漠的便定下他人生死,到底是生来便带着帝王之兆的孩子,无情凉薄得很。
那时殷瑢三岁,却已然将未来的局势算了个清清楚楚精精准准。
就像他说的那样,那七十二国联军刚刚攻打到大苍边境,就被大苍的铁甲重车碾压成泥,一个活口也没给留下。这七十二国的王室贵族全部沦为最下等的奴隶,发配到苦寒之地开荒凿山去了。
至于一路上开城让道的诸侯国们,果然被天瀚帝要求送几车银两外加几个人质到大苍去,以示臣服和忠心。
值得一提的是,那天瀚帝不知为何点了名要泽国将那声名远扬的世子小殿下送到大苍来,美名其曰:
叫这位小神童来给帝国的皇子公主们当个榜样,督促大家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省得宫里这些皇子公主整天不学无术没个正经。
天瀚帝说得冠冕堂皇,但明眼人都知道是这位世子小殿下的才智惊艳到令那天瀚帝都不由心生惶恐。
天瀚帝容不得这样的人物长大成人,世子小殿下一旦去了大苍,便是死。
世人都替这位小殿下觉得可惜,拍着胸口直呼天妒英才。
泽恒王却是二话不说的答应了天瀚帝的要求。
泽王妃乐正萱也没有表现出太多悲伤的样子。
小殿下殷瑢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有一点欢喜的。这欢喜很淡,像是微风在湖面上掠起的浅浅涟漪,漾开在他心底。那个碍眼了这么久的影子终于可以收拾包袱滚蛋了,他自然是高兴的。
为了防止天瀚帝认出来他们送过去的这个小世子是假的,泽恒王特意命太医在影子的心口刺了一个与殷瑢一模一样的龙纹印记。
这下除了殷瑢和影子自己之外,当真是再没有人能辨别得出来他们两个谁是谁。
上路的那天,殷瑢站在一旁监督着宫人将影子带走。眼见着影子就要上了车,母妃不知为何突然从旁边奔了出来,一把挥开那牵着影子的宫人,又蹲下身来将影子死死的抱进怀里,厉声骂道:“睁大你们的眼睛看清楚!这是瑢儿!”
又伸手用力指着殷瑢,“还不把他带走!”
有风乍起,卷着枯黄的落叶从殷瑢眼前呼啸掠过,飘摇着动荡,动荡而挣扎。
宫人愣在一旁不知该如何是好。
大苍是个人吃人的地方,去了便是死,影子埋在乐正萱的怀里,轻轻揪住了她的衣襟,带了一点极为细微的哭腔,低声唤了句:“母妃……”
乐正萱抚了抚影子的后脑,柔柔安抚道:“瑢儿乖,母妃在呢,不怕不怕……”
殷瑢忽然便轻笑一下。
这是这位世子小殿下自出生以来,露出的第一个笑容,仿佛是那深山空荡的谷,月下浩瀚的海,夜空浓重的云,如此,寂寥。
……我是谁?
……你当然是母妃的宝贝儿子呀。
……母妃的儿子是谁?
……母妃的儿子当然只能是瑢儿呀。
……瑢儿又是谁?
……瑢儿便是瑢儿,母妃还能认错不成?
……
凉风萧萧吹入心底,那一天殷瑢漠然而平静的站在凉凉风里,忽然便明白了他的母妃为何会将影子当成自己的儿子。
——那大概是因为,像影子这样会向她撒娇的孩子,才是她心底里所期望的,儿子的样子吧。
一刹顿悟,如此寒心。
那一天殷瑢三岁,他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撩起了衣袍,毕恭毕敬的朝着乐正萱跪下来,磕了一个头。
随后他站起来,径直朝马车上走过去,脊梁挺拔,步履坚定。
凉风掠起他的发梢和衣袖,从乐正萱身边经过时,殷瑢淡淡开口道:“您多保重。”
那一瞬间的错路里,乐正萱紧紧抱着怀里的影子,忽然落下了泪。
那颗泪滴在影子的头顶,影子问:“母妃,可是下雨了?”
“嗯,下雨了。”乐正萱忍下眼底泪光,柔和的笑起来,牵着影子往屋里走,“下雨了,我们回屋。”
影子看着乐正萱那样温柔的目光,心里却不知为何泛起一阵寒意。他学着殷瑢的样子,神色稍显冷淡的转回了头,心里想大概是错觉吧……
那一天错路歧途,有一对母子背道而行渐行渐远。
自始至终,谁也没有回头。
殷瑢上了马车,到了传闻里那个人吃人的强劲凶残的大苍帝国。
从此,便开始了他为时七年的,牢狱之灾。


☆、第119章 杀神降旦

死亡是一个令人着迷的东西。
世人因它而对生命产生敬畏。
统治者便利用它来统治世人。
一个国家越是强盛,一个文明越是发达,死亡的方式也就越是多样,像那绚烂多姿的烟花,于刹那间绽放在暗沉漆黑的夜色里。
大苍是个人吃人的地方,这句话不是夸张。据说,大苍的将领为了刺激士兵们杀戮的**,会将敌军的头颅挖空了做成士兵们的酒壶,随后再把他们挖出来的白花花的大脑做成火锅菜,犒劳给辛苦征战的士兵们。
这是一个极其追求实力和权力的国度。
这是一个极其野蛮而又强劲的民族。
大苍的子民个个都是如狼似虎般的凶残。
在大苍帝国里,弱者就是垃圾,就是废物,死了甚至都不配做成猪狗的饲料。
——他们才不想让家里的猪狗吃下那样软弱的饲料,变得一样瘦弱无力连卖都卖不出去。
更别说从其他诸侯国里送来作为筹码的质子们,那简直就是连蝼蚁都不如。
所以,大苍帝国的帝京里不会有质子府这样的东西存在。像质子这种被别的国家丢弃到大苍来的废物,根本就没有任何的价值,凭什么要好吃好喝的供着他们?
这些软趴趴瘦巴巴嗷嗷待哺的质子们只配待在最底层的地牢里,偶尔丢几个馊得连老鼠都不愿意吃的馒头,那便是天赐盛恩,极大的荣宠。
恰逢那时大苍的皇帝——天瀚帝对于研究人体忍耐极限的事情尤为感兴趣。
天瀚帝有一天忽然突发奇想,忍不住便想知道若是将那一群瘦小的质子们逼到绝境,他们会作何反应?
是在绝地里反击,还是沉默着死去?
而那个从泽国送来的世子小殿下又会有怎样不同寻常的表现?
天瀚帝摸摸下巴笑了笑。
——这真是个令人兴奋而期待的实验。
质子们经历的第一轮实验是饥饿。
殷瑢与其余各国的质子们一起被关在一间最底层的地牢里,见不到太阳,分不清晨昏,没得吃,也没得喝,时不时还得忍受其他小娃娃恐慌尖锐的哭喊:“放我们出去!放我们出去!”
可任凭他们如何哭闹尖叫,也不会有人心疼怜悯他们哪怕一分一毫。
若不是这群废物还有一点做实验的价值,只怕早就被人弄死了。
大苍最底层的地牢,是最接近地狱的地方。
光是灰暗浑浊的色彩,光晕里有跳跃挣扎的浮尘,偶尔不知道从哪里飘过来的风轻轻拂过脸颊便能寒进心里。
地上积了深一滩潜一滩的污水,肮脏又不间断地散发着恶臭。
就连牢房门外墙壁上的火把,都是冷的。
在这样阴暗潮湿见不到阳光的地牢里,时间像是静止了一般,生命却在加速流逝。
渐渐的那些小娃娃们便没了哭闹的力气。
渐渐的又有些小孩子合眼倒在了地上的稻草堆里。
当这地牢里出现第一具尸体的时候,有一名狱卒缓缓走到牢房门口,从那漆黑、坚硬、冰冷的铁栏杆中间丢了柄短刀到牢房里。
短刀跌落在地上,跌在一群小孩中间,听得叮当一声脆响,像是一阵警铃敲响在孩子们的心里。
牢外的墙壁上挂着火把,火把的光芒倾斜着映照在地上短刀,泛起冷白森森的锋芒,映在孩子们的眼底。
牢房里静默一刹,随后便是疯狂的争夺撕打和杀戮。
谁抢到了这柄刀,谁便是这里的王,谁成为了这里的王,谁就能够活着去决定其他人的生死。
没有人想死。
所以必须拼了命的去抢这柄刀。
但也不是所有的孩子都有勇气参与进这一场你死我活的厮杀里,有的孩子被这血腥凶残的场景吓破了胆,缩在一旁呜呜的啜泣着。
殷瑢盘腿合眼坐在一边,也没参与进这场争斗里。他不是不敢,而是不屑。他从不认为抢到了那柄刀就能看见活下去的希望,相反,抢到了刀之后,情况只会更遭。
好不容易结束了争斗之后,一个稍显强壮的小男孩抢到了刀。他自己握着刀切下尸体上的肉吃饱之后,却不允许别的小孩“用餐”。
到了第二天,那小男孩便被别的孩子杀死在了睡梦里。
短刀的第二个主人比第一个小男孩聪明一些,他非常慷慨的将尸体分给所有的孩子们。
被饿了许久的孩子们当即一涌而上,那尸体上的腐肉竟成了美味佳肴,顷刻就被撕扯瓜分了个干净。除了肠道胃袋那种实在是难以下咽的东西之外,就连眼珠子和舌头都被人囫囵的吞进了肚子里。
尸体吃完之后,紧接着便出现了一个新的问题——谁来做下一个尸体?
还没有等短刀的第二个主人决定出人选,他便被其他的孩子悄悄的杀了。
于是他也被人瓜分了,他那被挖出来的胃袋里依稀可见还没消化掉的,鲜红的人肉。
这样一轮又一轮的杀戮就好像那不断更迭换代的王权,你方唱罢我登场,今日你杀了我,明日又会有别的人来收拾你,谁也别想独善其身。
牢房里的骨头越堆越多,血水蜿蜿蜒蜒染红了整个地面。
殷瑢是那群孩子里,唯一一个不去吃人肉的。他并不是觉得于心不忍,他只是在想,靠着那种弱者的肉活下来有什么意思?就算侥幸活下来也不过是懦夫一个。他真正该吃的,是那个天瀚帝的肉。
当然在这没有任何伙食的日子里,殷瑢也不是什么都不吃。他会把牢房地上铺开的稻草嚼碎了咽下去,虽然有一些扎口,虽然没什么营养,但是用来吊一口命,还是可以的。
牢房潮湿的角落里还长了一些苔藓,那味道可比稻草要滋润多了。
有的时候运气好,若是被他抓到几只灰皮鼠,那么他大概可以算是饱餐一顿,又能够多撑几天。
人这种生物啊,说到底还是喜欢群居的,把自己伪装在人群里,便会觉得安全,若是遇到几个格格不入的异类,便会从心底里生出几分恐惧。越是恐惧他,便越是鄙视他,越是鄙视他,便越想同化他。
殷瑢显然是这个牢房里的异类。
像他这种坚决不吃人肉的存在本身,便是对其他堕落了的孩子们的巨大羞辱。
终于有一天,短刀的第不知道多少个主人极端不爽殷瑢这种近乎洁身自好的表现,他切了块肉,在尸体那暗黄脏污的肠液里蘸了蘸,然后丢到殷瑢的面前,亮出手里的刀,凶神恶煞的道:“要么你就给我吃,要么你就等着被我们吃。你自己选吧!”
那时殷瑢伸手拿起了地上这滴着肠液的恶臭腐肉,缓缓的从地上站起来。在这地牢里生活了这么久,他的发髻早已散落,头发也长长了不少。长长的碎发披散在额前,被墙壁上火把的光芒投下一片阴影,恰好遮住他的眼睛。
阴影下的鼻梁很挺,鼻梁下的嘴唇薄的稍显冷漠。
殷瑢静静站着,没有动弹。那时的他刚到四岁,个子不高。那手握短刀的男孩比他大上几岁,整整比他高出了一个头。那男孩居高临下看着这般沉默的殷瑢,心里却莫名升起了一阵寒意,随后便是张牙舞爪的恼羞成怒。男孩皱眉开口道:“你……”
殷瑢却没有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
他蓦地抬头露出碎发阴影之下一双深沉又森冷的眼,趁着男孩开口的刹那,迅速将手里那块蘸了肠液的腐肉用力塞进那男孩的嘴巴里。
男孩突然被人朝嘴巴里塞了块又臭又大的肉,顿时卡住了喉咙,窒得眼睛里迸出了泪花。
殷瑢却没有停手,他猛地扑上去将这比他高了一个头的男孩按在地上,死死掐住他的脖子。
死亡将至,那男孩胡乱的挥着手里的短刀挣扎起来,挥舞间眼见着那刀直朝殷瑢的左侧脸颊划过来。
殷瑢没有躲,那刀便在他脸上划出好长一道口子,立刻便有血水渗出来,顺着他的脸颊滑落。眼见着那刀又要划到他的右肩,殷瑢忽然抬起右手夺下那男孩手里的刀。
他掐着男孩的脖子,握紧了这刀,高高举起来,随后用力刺了下去。
刀锋入体,噗嗤一声轻轻的响,有血水笔直的溅起来,泼在殷瑢的脖子上,又有两颗圆滚滚的眼珠子从男孩的眼眶里掉出来,轱辘轱辘在地上滚了几圈,滚到周边围观的孩子们脚边,没有惊起尖叫,却有小孩争抢着去捡这两颗眼珠子,捡起来,嚼吧嚼吧吃进了肚子。
嗯,刚从活人身上挖出来的眼珠子,还热乎着。
殷瑢剜掉了男孩的双眼后,并没有急着杀了他。
他放开了那个男孩,男孩立刻哀嚎着像个无头苍蝇般在牢房里疯狂乱窜。他被挖了眼睛,看不见东西,他想杀了殷瑢,却找不到方向。疼痛像是千万只蚂蚁啃食在心头一般,如此令人疯狂。
这样的癫狂比尸体要令人恐惧多了,周围的孩子不由被吓得缩到了一边。
殷瑢漠然的目睹着这男孩乱窜了片刻后,忽然站到墙壁之前,朝他道:“喂,我在这儿。”
那男孩听见了他的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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