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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瑢漠然的目睹着这男孩乱窜了片刻后,忽然站到墙壁之前,朝他道:“喂,我在这儿。”
那男孩听见了他的声音,立刻便卯足了劲,恶狠狠的朝他撞过来。
殷瑢从容而淡漠的朝旁移动一步,紧接着便听“碰”的一声响,有脑花四溅,白里混着红,溅了几滴在他的脸上,微烫。
那小男孩一头把自己给撞死了。
牢房里的孩子们静了片刻,忽然又涌上来,拔掉这小男孩的衣服开始撕咬。
新鲜的尸体,还热乎着。
殷瑢没有去看那群如野兽般的孩子,他缓缓行到牢房门边,深而沉的盯着牢房外那一直监视着他们的狱卒看了半晌,随后,他将手里还在滴血的刀丢到了牢房外。
那刀沿着地面一路滑到狱卒脚边,狱卒转头朝他看过来。
火把红而烈的光芒下,殷瑢脸上的伤口还在流着血,一身脏污和狼狈,那眼神却很定,像那岿然不动的山。一个年仅四岁的小孩,一个刚刚经历了人生里第一次杀人的小孩,如此镇定的站在地狱般的牢房里,莫名便生出几分孤傲和嗜杀的气场来。
地狱入口,杀神降旦。
那是殷瑢第一次露出独属于杀神的表情。
未来他那样冷酷狠绝的作风,早已在他四岁的这一天里,就初露了端倪。
火把噼里啪啦的跳动,沉沉死寂里,殷瑢漠然而平静的朝着牢房外的狱卒道:“你回去给你们家天瀚帝打小报告的时候,记得告诉他……”
“……要玩儿,那就玩儿高级点的。”
☆、第120章 反杀
大约那狱卒确实是把殷瑢的话原原本本的带给了天瀚帝,自那天之后,第一轮饥饿实验没过多久便结束了。
实验结束的那一天,有医员抬着担架将质子们一个一个从地牢里抬了出去。
那时大约正好是夏天,医员们抬着殷瑢一颠一颠的行到地牢门口时,有耀眼金黄的阳光从地牢漆黑的大门里照进来,空中漂浮着的尘埃颗粒跳跃在这一束光线里,细小而纷杂,像那不断在这尘世里挣扎求生的芸芸众生。
那是殷瑢时隔了大半年之后,第一次见到阳光。
夏日阳光落在他微凉的皮肤上,如此炙热,仿佛是生命鲜活的晕染在风里,风灌进地牢,携来阵阵炎热浸透医员的衣服。
与这般炎热相衬的,是树上知了那样歇斯底里的叫唤。
夏天,总是喧嚣炙热而令人难耐的。
殷瑢躺在担架上,微合着眼看着上方烈日炎炎的,久违了的蓝色天空。
天空很高,白云很远。
他在这样嘈杂而难耐的季节里,沉沉睡了过去。
待他再醒来时,他已被关在一间怪异的四方屋子里。
屋子不大,四面墙壁均是由屏风一般的薄纱屏障围成,屏障上盖了些许茅草,权当是屋顶。
屋子里只有一张床,床头延伸出两副铁链镣铐,铐在他的一双手腕上。这镣铐的铁链不长也不短,恰好只够他在这间小屋子的区域里活动。
透过屋子的薄纱墙,可以看见四面有许多一模一样的邻屋,邻屋里关着其他的质子。
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能被旁人看得清清楚楚,毫无**可言。
这样一间又一间用薄纱障隔出来的小屋子,便是他们的疗养室。天瀚帝心里大约是想着,得把他们这群质子们养胖些才好进行下一轮实验。
第二轮实验是恐惧。
这一轮实验是在疗养的期间慢慢开始的。
起初,或许只是会在医员送来的饭菜里拨到一两根血淋淋的手指头。
渐渐的,殷瑢发现他有时一打开饭盒,就能看见一颗眼睛圆睁爬满蛆虫的,被开了瓢儿的头颅。而他的饭菜,就装在那脑壳里。
再到后来,一觉睡醒时便会惊觉自己的身边不知何时躺了一副骷髅架子,那骷髅歪着头,两个黑洞洞的眼窟窿正对着你笑。
当然,对于殷瑢来说,这些都是死物,没什么可怕的。
真正令人有些难以忍受的,是隔壁那些被吓破胆的邻居们。每天都能听到他们那样疯狂而歇斯底里的尖锐哭喊,实在是对耳膜不太友好。
实验进行了没多久,质子们便已被吓疯了一半。
但一切才刚刚开始。
前段的实验仅仅是对死物的恐惧,后段实验却是对死亡的恐惧。
起初,医员放在屋子里的只是一些诸如黑寡妇食人蚁剧毒蜂之类的小毒物,要弄死这些小毒物并不是什么难事。
但真正让人觉得恐怖的,是透过那一层坚固的薄纱屏障,眼睁睁看着周围的邻居不慎中毒,毒素发作后他万分痛苦而挣扎着不断拍打屏障,朝你绝望呼喊:
“救救我!救救我!”
薄纱很薄,却像铁网一般牢固。
以为冲破它便可以获得新生,却只能一次又一次的在这铁网上撞个头破血流。
就好像被关进了透明杯子里的蜜蜂,当着围观者的面,一下一下,活活的将自己撞死在杯壁上。
其实最让人痛苦的不是看见别人在自己眼前惨死,而是他们的死让人不由开始怀疑,明天,自己会不会就是与他们一样的下场,又或者,比他们更惨。
近距离的观察死亡,是一件如此美妙的事情。
它让人们于刹那间爆发出对生命前所未有的渴求,爆发出身体里所有的潜能,哪怕是用掉全部的力气也要继续抗争。
抗争着,去活下来。
就好像是溺水在暗沉海底的人们,探出手去疯狂挣扎着想要上岸。
好不容易拼尽全力爬上了岸,正欢天喜地的庆幸着自己终于得救之时,抬头却看见岸边有一只猛虎。
猛虎嘴角滴着鲜红的人血,正冷冷的盯着你。
死亡又至。
第二轮实验便是这样的存在。
好不容易才活过了今天,今天之后,紧接着又是一轮更加艰难的挣扎求生。
一天一天,反复轮回在被死亡威胁压迫的恐惧里,只要还活着,就永远看不到尽头。
人到了这个时候,生命反而成了一种负担。
生,不如死。
却还是忍不住挣扎着乞求着奢望着,能够活下来。
第二轮实验进行到后半段的时候,有的质子被毒死在不知名的剧毒物里,有的质子被丢进屋子的豺狼虎豹撕扯着吃了个干净。
残肢断臂飞溅着撞到薄纱障上,又渐渐滑落下来,划拉出一道长长血痕。
后来,有一位医员来给殷瑢送食盒,那食盒里装满了各种剧毒的虫,只要一打开就能飞个满屋子。
那时殷瑢长到了五岁,他没有给那个医员打开食盒的机会。
前些日子有人在他这屋子里关了只豺狼,这豺狼饿了很久,一上来就想将殷瑢给撕裂了吃了。可它却被殷瑢戳瞎了一只眼睛,这才认了怂,学了乖。
于是医员来送食盒的那天,殷瑢亲自指挥着这只快要饿疯了的豺狼,将那医员吃得只剩下一副光秃秃白花花的骨头。
第二天又有医员过来的时候,殷瑢盘腿坐在地上,豺狼乖乖匍匐在他的脚边。
他缓缓抚着豺狼那毛绒绒的脑袋,甩手将一堆人骨头丢了出去,又朝那位医员轻浅淡漠的笑了笑:
“多谢款待。”
自那天之后,这第二轮实验才被迫终止。
一轮实验终止了,紧接着就会有下一轮。
第三轮是孤独。
所有的质子都被单独隔离在一个密闭空间里,质子们被喂了特殊的药物,看不见东西,听不见声音,闻不到气味,也尝不到味道。
四周空空荡荡,除了空气和墙壁之外什么也没有。
质子们被关在密室里,终日无所事事,只能与漆黑的孤独为伍。
这样巨大而沉重的孤独比死亡更加可怕。
人总是要借助外力才能存在。
若是虚无得只剩下神智,那又该如何生存?
这一轮实验进行了没多久,又疯了一半的人。
直到殷瑢六岁那年,他硬生生的把那个记录他每日动态的观察员给熬疯了之候,这一轮实验才结束。
紧接着的第四轮是杀戮……
第五轮是贪婪……
第六轮是幻境……
……
每一轮实验的时间长短不一,每一轮都会疯掉很多人。质子们一旦被玩坏了,那他们的下场,绝对不会比在实验里丧命好上多少。
等实验进行到了第七轮的时候,上百个质子里,只有殷瑢一个人活了下来。
活下来,去经历下一轮最残酷的实验。
第七轮实验是酷刑。
那一年殷瑢九岁。
在他九岁到十岁的这一年里,他经历过这世界上各种残酷的刑罚。
或是割肉,或是断骨,或是扒皮,或是烙印。
肉被割了还能再长,骨头断了也能接好。各种刑罚花样百出,轮流施在他身上,严重时可夺人性命。但大苍医员的医术跟刑罚一样高明,硬是吊住了他的一口气,没让他死。
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实验就会继续。
日复一日,疼痛锥心刺骨,深入骨髓,如此难耐,又有人日日夜夜在他耳边蛊惑着说:“只要你开口求饶,我们就让你解脱。”
这样的诱惑就连成年人都未必能熬得住,但那时殷瑢不过十岁,却硬是一声未吭,直接把那人当空气,反倒搞得那人得不到回应很是尴尬。
这般近乎于狠毒的硬气,就连向来残酷无情的施刑者看了,都不由觉得心惊肉跳,好像那被绑在行刑架上受刑的人并不是殷瑢,而是他自己。
终于有一天,天瀚帝坐不住了,决定见一见这个令人惊叹的奇异孩子。
见上一面,然后,杀掉他。
——天瀚帝最开始的时候,确实就是这样打算的。
那一天,殷瑢被人从行刑架上解下来,丢进了香喷喷的浴桶里。
一身累累的伤口遇到水,又是一番难以忍受的噬骨般的疼痛。但伺候他的下人们才不会管这么多,他们只需要把他洗干净了换上新衣服送到天瀚帝面前就好。
从浴房到偏殿的路程有一点远。殷瑢被人领着一步一步走过去,每走一步,身上就会有一个伤口霍的裂开,渗出汩汩的血,掩在他刚换上的玄色衣袍之下,滴在脚底蓝灰的鹅卵石上,无人得见。
殷瑢行到殿门口,那时正值暮春,是落花的时节,软暖的微风将梨花花瓣携到他的身边,像那白雪飘摇一般,他在这样清雅出尘的风里抬脚进了殿,不过十岁的年纪,那尚未完全长开的容颜里却已隐约可见天神之貌。
梨花如雪萦萦,斜阳似锦明明。
殷瑢站在这一束斜阳下,站在纷飞的梨花里,不声不响,天瀚帝却看得呆了。
天瀚帝素来喜好男童,尤其喜好漂亮的男童。
从前这位世子小殿下的才智太过惊人,不由便令世人遗忘了他那同样惊世的相貌。
从前天瀚帝只知这小殿下才智无双,如今一见惊心才幡然醒悟,原来更无双的却是这位小殿下的容貌。
于是天瀚帝心里的想法便不由的就变成了——见上一面,玩上一波,然后,杀掉他。
险恶而冲动的心思一旦升起,便会克制不住的想要立刻付诸行动。
天瀚帝眯了眯眼睛,屏退了所有下人,朝殷瑢招招手:“你,过来。”
天瀚帝许久没有见到这般绝色的玩物,心里不由的便有些急,这一急之下便不由的忘记了,他面前的这个孩子曾经经历过整整七轮长达七年的非人实验。
这样一步一步从地狱最深处走出来的孩子,怎么可能会乖乖沦为别人的玩物。
微风渐歇。萦绕在殷瑢身旁的梨花花瓣一片一片落在地上。
殷瑢缓缓抬起了头,踏着这些雪白微薄的花瓣,一步一步朝前方的天瀚帝走去。
他走得很慢,也很镇定,像是杀神亲临,散漫而闲适的享受着杀戮前独有的宁静。
天瀚帝看着他这样一步一步走过来,却不觉得是死亡开始倒计时,只觉得是幸福将临。他热切的想要拥抱将来的幸福,却又被殷瑢这样缓慢的速度撩拨得心火越发旺盛,待他终于走到他跟前时,天瀚帝急切的便要伸出手去。
他却没来得及碰到他。
眨眼间只见半空里划过一道冷白刺眼的光,随即便有鲜血喷溅。
七年隐忍,为得便是此刻的一击必杀。
天瀚帝捂着血水喷涌的喉咙,睁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指着殷瑢断断续续道:“你……你……!”
你为什么会有刀?!
能够进入这间偏殿的人,应该是全身上下都经过严密的审查,没机会携带任何危险物品才对!
殷瑢盯着这个挣扎在死亡边缘的天瀚帝,轻而凉的笑了起来,“说起来,我还得谢谢您命人对我用了‘剖掌’这种刑罚……”
他缓缓的举起右手,右手掌心里有一道又深又长的伤口,伤口正不断往外流着血。
——他便是将那细长的薄薄刀片缝在了这伤口里,带了进来。
任谁也想不到,这个十岁的孩子竟能狠绝到忍着伤口再次撕裂的剧痛,埋下这样隐秘的杀机。
天瀚帝捂着脖子,万万想不到自己称霸一生,到头来居然栽在了一个十岁的小孩手里。他想趁着生命最后的时间把下人召回来,命他们拿下这个孩子拖出去斩了。
殷瑢却没给他开口的机会。
他含着淡漠微凉的笑意,伸手掐住了天瀚帝的脖子,随后,将手里的刀片缓而慢的探进了天瀚帝的嘴巴里,轻轻一划,便割掉了他的舌头。
天瀚帝疼得赫然撕裂了眼角,眼见着那满口的血水便要哗啦啦流出来,殷瑢又掐住他的下颚,抬起了他的头,听得“咕咚”一声响,天瀚帝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