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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千金贼-第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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泽军如此孤注一掷的去攻打泉州军营,目的就是为了抓住柏氿,或者是利用她来对付他,或者是杀了她以报复他。
能恨他到这种地步的人,只有他的母妃。
可是现在殷琮又在哪里?
他这个弟弟一直想找个机会与他正面对战一较高下,除非是死了,否则他不可能避开他去别的地方。
而泽军若真是十七日之前就已经从沧原出发,那么想必七日前就已经到了泉州。
可为何他留在那里的暗探又一直没有传来相关的消息?
那样精锐忠诚的部队若是不给他传送消息,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是已经死光了。
要么……
殷瑢拳心一紧,忽然想起前些日子收到的飞鸽传信。
“一切安好,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
风将起,殷瑢的掌心里渐渐攥得出了血,血水从伤口渗出来,一点一点染红整条缰绳。
……那个女人……
……那个总是喜欢自作主张的女人!
前方燕启仍在狂笑,眼见着傀儡大军便要逼近。
殷瑢突然搭箭拉弓。
弓成满月,箭指燕启!
他现在得赶紧回去。
迟一时半刻都不行。
可对面他的这位父亲显然不会如此轻易的就放他活着离开。
遥遥对峙,一触即战。
月余之前,心中的誓言犹在脑海。
……父亲,这是我最后一次放过你……
……再见时……
……你我二人……
……必死其一……
他得活着。
所以……
他必须死。
风卷黄沙起,铁衣映寒芒。
寒芒闪烁在殷瑢的眼底。
羽箭在他手里,父亲在他对面。
生或死。
不过一念之间。
云开日升,连日阴雨之后,大地终于迎来第一束暖阳。
暖阳落在殷瑢的肩头和发上,他那双眼睛却依旧沉寂得像那山巅深雪。
松手,箭出。
没有犹豫。
利箭破空,携着迅猛的气劲穿透心脏,“笃”的一声钉在丈远之外的树干上。
树上绿叶被这突如其来的撞击震得纷纷落下,燕启的身体也随之落到了马下。
天上乌云渐散,露出那原本湛蓝的色彩来。
有飞鸟从树梢飞起,掠过燕启的眼底。
……燕启,我们的儿子会成为一国的王,天下的王,登顶至尊,从此天上地下,再没有人敢压迫他,命令他,利用他。他会得到真正的,自由。就像你我当年向往的那样……
……所以,为了我们的儿子,请你,死在他的手上吧。
若是让天圣帝知道他死在了他的手上,一定会很满意的吧。
……萱,你看,我们的儿子终于长大了。
……终于舍得……
……亲手杀了他。
燕启忽然扬起了唇角。
这是他的儿子。
他智慧无双而又果决狠厉的儿子。
……真……
……
……好……
燕启微笑着,再也没了动作。
养操偶虫的人死了,那原先被操偶虫控制着的傀儡们顿时齐齐僵住了动作。
仿佛是提线木偶断了线,从此再无法动弹。
殷瑢没有去看他父亲的尸体,甚至也没有命人去给他收尸。
他射出了那一箭之后,便直接调转了马头,沉声下令:“回营!”
马蹄溅起团团风沙,黑羽乌鸢拍着翅膀落在燕启的额头上,转了转脑袋,忽然低头猛地啄掉他的一颗眼睛,吞食入腹。
随后又蹦跶着跳到他的腹部,啄了几下,叼出一根肠子飞到树上。
他身边的战马忽然开始仰天嘶鸣。
声声悲鸣划过天际,传入殷瑢的耳朵里。
不知为何忽然叫他想起了很小的时候。
那是他两岁时的生辰。
母妃送了他一枚她亲手雕刻的世子玉牌。
这玉很暖也很润,于是他问母妃,这是什么玉。
那时母妃回答说:“这是申国松蓝暖玉,申国的大将军燕启听说你今日过生辰,特意亲自去松蓝山里挖出来的。”
……斑驳回忆碎裂在急促马蹄之下,殷瑢沉沉神色不动,扬鞭策马,迎风而奔。
“驾——!”

孤月高高,星辰渺渺。
银河一线落在血屠场。
战士盔甲半埋进沙土里,铁杆旌旗歪倒在地上。
厮杀方止,夜月无声。
满目,腥红。
步生娇一身白衣被血水浸透,嫣红血珠顺着她的发梢一颗一颗滴落。
她拄着一柄裂了口的刀,扑通一声脱力半跪在地上。
气息干裂而喑哑,喉口里是火辣辣的疼,更疼的却是腹部,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生生撕扯裂开一般。
若是这个时候再追来一批泽军,她想她大概是应付不了了。
步生娇握紧了刀柄,咬住了牙关,左手微颤着抚上腹部。
有一滴清莹的透明水珠滴落在她的膝头。
……殷十三……
……你离开之前,我忘了让你给这孩子取个名字。
……这真是个遗憾。
……我们……
……不会再有第三次了吧。
步生娇缓缓的抬起了头。
微风拂在脸上,柔而暖。
她抹掉唇角边的血迹,轻轻笑了笑。
……娘亲……
……我来见你了……
夜月苍茫,夜空苍蓝。
有星辰陨落,掠过一线细长光亮。
微风渐止。
听得一声躯体倒地的轻响。
随后湮灭。

☆、第139章 悲恸

柏氿再醒来的时候,已是三天之后。
睁眼所见的,不再是暖黄营帐,而是荒山野岭。
荒草,丛树,石道,还有护在周围的一众暗探。
所有的暗探都在。
偏偏不见辛兰和步生娇的身影。
金黄的光束从绿叶只见穿透下来,春夏交际的阳光微微有一些灼人。
柏氿却觉得彻骨的冷。
后脑仍在隐隐作痛,整个脑袋重得要命。
天地仿佛在交替着旋转,晕眩间,耳畔又响起步生娇最后的声音。
“夜姐姐,对不起……”
柏氿忍着阵阵昏沉,扶住了额靠着身边的树干一点一点缓缓站起来。
周边守着她的暗探见她醒了,急忙围过来。
“夫人醒了?”
“夫人可有什么难受的地方?”
“夫人喝口水吧。”
……
柏氿抬手止下他们闹哄哄的声音,问道:“辛兰和小步呢?”
方才还七嘴八舌的暗探们忽然齐齐禁了声。
柏氿见状,眼底一涩,心头却又怒火涌上来。
她当即一拳重重砸在身旁的树上,厉声道:“说不说!”
这树被她砸得震下几片落叶,她那砸在粗糙树皮上的掌腹渐渐出了血。
暗探看得一慌,连忙道:“回禀夫人,属下护着您离开之后,辛姑娘和步姑娘扮成了您的模样,分成两路将泽军诱到别处……”
“之后呢?”
暗探咬咬牙,一狠心继续道:“属下将您安顿好之后,便派了两队人沿路去寻两位姑娘。属下寻到了数千泽军的尸体,却没有寻到步姑娘。而辛姑娘……”
暗探一顿,那样一个大男人却忽然咬牙红了眼眶。
柏氿心里一凉。
“说下去。”
“辛姑娘……被泽军抓住,泽太妃看出来她并不是您,便命人将她绑在十字木架上,立在悬崖边上,想要用她为饵将您诱出来。属下们闻讯前去营救,等赶到的时候,那悬崖边上却只剩下一截断了的腐朽木架。辛姑娘跌进了山崖底。崖底多猛兽,辛姑娘……”
那暗探忽然再也说不下去。
“我们又寻去了崖底,”另一位暗探接话道,“搜遍了整个山崖却只寻到一些碎裂的染血布料。布料是您常穿的长袍,那些布料的边上卧着一直白虎。白虎见了我们也不搭理,大约是吃饱了。我们便将它杀了,随后剖开了它的肚子,在它的胃袋里,翻出来一颗人头。”
说着,那暗探取出一个四方木盒,半跪下来,举到柏氿面前,“辛姑娘其他的部位……我们没能找到,大约是被其他的猛兽给吃了去了。”
浓重的血腥和腐臭从那木盒里飘散出来,招来一只黑羽乌鸦。
乌鸦落在木盒上,低下头正要啄上这木盒,柏氿突然伸手掐住它的脖子。
乌鸦低哑的惨叫起来,柏氿涨红了眼睛,咔嚓一下掐断了它的脖子。
乌鸦死了,柏氿却仍旧没有松手,越发收紧了手掌心仿佛要将它的骨头生生掐碎一般。
深红的血从它的喙中流出来,携着尸体般腐朽的气味。
恶臭从木盒里散出来,渐渐浓得直可熏天,却没有人想要去捂鼻子,甚至没有人露出一丝一毫厌恶的神情。
柏氿缓缓的伸出手来,抚上这一方冷硬木盒,随后,打开。
木盒里装着一颗挂着模糊血肉的骷髅。
骷髅的头骨曾被猛兽用利齿咬穿,裂出了许多缝,又塌了一大块,但从那面部骨骼的轮廓来看,依稀能分辨出,这曾是个模样清秀的女子。
风自林间过。
柏氿缓缓闭上了眼睛。
有一汩细长水流溢出她的睫毛之下。
落泪为恸。
无声成哀。
这一刻没有人出声。
所有的暗探都不约而同低下了头。
半晌之后,柏氿道:“辛兰和小步……原本可以不用受这些苦的。”
她的声音被压得很沉,带着些微的颤抖,仿佛从牙齿里磨出来一般,“为什么,你们要允许她们这样做。为什么要让她们……白白的去送死。”
一众暗探们闻言,当即齐齐跪了下来。
为首的暗探道:“夫人,属下接到的命令便是誓死保护夫人。除此之外,所有的一切,都可以利用,也都可以抛弃。”
“所以……”柏氿那掩在袖口之下的手渐渐攥成了拳,骨节青白,掌心渗血,“你们就用她们的命,来换你们的命,还有我的命。”
她忽然冷笑一下:“真值。”
暗探听得心里一惊,慌忙道:“夫人!主子已经在赶回来的路上了,还有七日便能赶到!请您千万不要做傻事啊!”
七日。
才熬过一个七日,又是一个七日。
这一次,又要用谁的命去抵?
柏氿微微仰起了头,却仍旧没能忍下眼底那涌荡满溢的积流,“傻事?什么是傻事?你们知道么?反正我不知道。我只知道……”
顿了顿,道:“辛兰她才十七……小步她啊……才刚刚怀孕啊——!”
冷厉暴呵重重砸在心头,狂风乍起,柏氿握紧手里的玉屏箫,瞠大了血红的眼睛。
“不听话的奴才,我留着有什么用?!”
刚硬话语一落,柏氿没有给暗探们任何反应的时间。
萧声破空而出,惊起枝头飞鸟。
一众暗探眸光一黯,失了神采,没了动作。
音术,控魂。
柏氿放下玉屏箫,将那装着骷髅的冷硬木盒抱进怀里,咬牙忍下心底满腔悲恸,朝为首的暗探道:“给你们的主子带句话,告诉他……”
“这个世界没有我,也能活。”
暗探们得了命令立刻齐刷刷转身离开。
柏氿眼见着他们消失在视线里,半晌,一笑。
泽军死了二十万,还有三十万。
可暗探只有区区五百名。
没有物资,没有粮草,若是要在三十万军队铁骑之下护着她,只有拼上一条命。
这样精锐忠诚的部队培养起来极不容易。
所以,还是回到他们的主子身边去吧。
她实在是不想再看到有谁替她送命了。
柏氿垂眸抚了抚手里的木盒,眸光一凛,朝山野之外走去。
泽太妃,乐正萱。
你给我好好等着。

泉州,泽军营。
这一日军营里的将士们才用过午餐,忽听营寨之外有萧声遥遥传来。
最开始时,没有人在意这若有若无的萧声。
军旅不易,时常会有那么几个人吹笛吹箫聊以慰藉思乡之情。
众人便随着它去。
渐渐的,却觉出几分不对劲来。
这萧声诡异得很,不经意间飘进耳朵里,莫名便乱了体内的气息。
军中有体弱者,竟是扛不住几段调子吐出一口血来。
军中有伤病者,当即两眼一直两腿一瞪一命呜呼了。
一众惊疑间,有身强体壮不太受这萧声干扰的将士们跑出帐子外,循着萧声瞧见远处那高高的山头上站着一人。
那人手里一支长箫通体玉白,一身月白长袍随风飘飘,仙然若天边柔云不染尘埃。
将士们不由看得一惊,一惊之后又是一喜。
又是一个穿白袍子的!
不知道是不是夜柏郡主本尊?
管她是不是,先抓了再说!
泽太妃说了,凡是抓到穿这白袍子的人,以后世世代代都是大官!
利欲可熏心,身强体壮的将士们当下便集结起来,直直的朝那山头奔去。
越是靠近那座山,萧声便越是清晰。
渐渐的有将士倒下来,后方追上来的泽军便踩着他的尸体踏过去,没走几步路却也随之倒下。
越是往前,越是艰难。
有聪明的将士撕下衣袍团成一团塞住了耳朵,可那萧声还是能刁钻的钻进人的脑子里。
又有将士一咬牙一狠心,干脆戳破了自己的耳膜,把自己弄成了个聋子。
这下好了,听不见萧声便受不到影响。
他欢欢喜喜的冲上了山坡,满心以为高官厚禄正在向他招手。
却不料,那山坡上的树林里,竟是埋了陷阱。
凡陷入者,必死无疑。
没有人能够强壮到不受萧声的任何影响。
也没有人能够绕开那样繁复错杂的陷阱。
泽军的攻势却依旧没有弱下来。
一波人死在了路上,又会有新一波的人涌上来。
天色渐黑,那样连绵不绝的萧声忽然破了一个音。
泽军心底一喜——那人快要撑不住了!
于是那攻势便瞬间猛了不少。
山头,柏氿忍着腹部伤口撕裂的剧痛,忍出了一身的虚汗。
她的气息渐渐开始不稳,就连执着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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