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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大陆,若是各个诸侯国内换了新王,那么新王登基的那一年,新王必定要前往大苍帝京拜见大苍帝王,同时受领王号,以表示臣服。
泽国新王……殷瑢。
……殷瑢……
自那日山崖一别,想来已有大半年未见。他之前留在郡主府里的那一队人马也被她原封不动的给送回了泽国,此后便没了往来。
听说他自即位之后,便是接连南征北战开疆扩土,手段强硬残忍,毫不留情。
他这模样倒是与当初泽太妃心里期望的一样。
柏氿垂眸,眼底映着桌上烛光。
这大半年间,入寒渊和边晴倒是来过一趟,将医治她经脉的药留下之后便又离开了。
她却将那药搁在九千策那里,一直没吃。
原本她就是想着,给殷瑢留个惊喜。如今,只怕是再用不到了吧。
夜风从窗户里荡进来,湿而寒,柏氿的左腿便不由隐隐作痛起来。
当初在泉州的时候,她这条腿曾被羽箭射穿了腿骨,那时这伤还没有好透,她便马不停蹄的奔去西戎,接连作战两个月,之后用一路攻回都城里来。
等万事皆了时,她这左腿却是落了病根,一到天寒阴雨的天气便会作痛起来,有时像针扎一般,细而密,却不是很重;有时却像切肤剖骨一般,疼得厉害。
柏氿忍着渐烈的疼痛,微蹙着眉扶住额头,合上眼睛没有去理会那被夜风吹开的窗户。
窗扉轻摇,咿呀咿呀的响。
又听得咔哒一声,那呜呜的夜风便止了气息,桌上被风压倒的烛火又直立细长起来。
有人替她关上了窗。
“师兄……”柏氿缓缓睁开眼睛,“小白睡了吗?”
“还没有,”九千策道,“一直闹着要找娘亲,不肯让别人近身。”
“这孩子倒是与我小的时候有一些像……”柏氿微叹。
九千策却道:“不像你。你是独一无二的。”
柏氿一怔,笑了笑:“是啊,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
九千策眸光微沉,没再说什么。
柏氿道:“师兄,你带小白去见见楼主吧,总这样瞒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那你呢?”
柏氿垂眸盯着桌上请柬,“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九千策沉默片刻,忽然拍了拍他的肩膀,朝她道:“想哭的话,这里给你。”
柏氿扬唇轻笑,眼底的湿润却莫名浓了一些,“我没事,你再去看看小白吧,千万别让她把屋子给拆了。”
九千策点点头,又继续叮嘱:“你要早些休息,剩下的政务都放着我来处理。”
“知道啦。”柏氿笑得顽劣,“我一定把所有的政事都原封不动的丢给你,然后舒舒服服的去泡个澡,跟我的大花被缠缠绵绵到天涯去。”
见她神色如常,九千策这才舍得转身离开。
待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之后,柏氿缓缓捂住微潮的眼睛,半晌,一声长叹。
九千策走到屋门口的时候,就有一枚飞到迅而猛的朝他丢过来。
他伸出两根手指夹住这枚飞刀,抬脚走进屋子里只见一个小小的身影藏在屏风之后。
九千策朝那屏风走近几步,那躲在屏风后的小女娃娃却突然将屏风围成一个圈,把自己包在圈里,不肯见人,也不肯让旁人见到她。
一副生人勿近不肯认主的小恶犬模样。
九千策停下脚步,淡淡道:“小白过来,我是哥哥。”
那屏风却围得更紧了一些,里头传来女童脆脆的声音:“哥哥是坏蛋,小白不出来!”
“哥哥为什么是坏蛋?”
“哥哥不让小白见娘亲!”
九千策微顿片刻,道:“小白出来,哥哥就带你去见娘亲。”
绘着红梅的屏风微微一动,小白从屏风后探出半个脑袋一只眼睛,有些警惕的看着他,脆脆的问:“真的?”
九千策蹲下身体,朝她伸出一只手来,“真的。”
小白皱皱眉,犹豫一番,慢慢从屏风后走出来,行到九千策身前站定,将自己的小爪子放进他的手掌心里。
她的身体小小的,手也是小小的,不由的便生出几分娇小易碎来。
她的衣服还有一些脏,已经接连好几日没有换洗过。
九千策轻轻牵住她的小手,问道:“问什么一直不肯换衣服?”
小白垂下眼眸撇了撇嘴,“以前都是娘亲帮小白换。”
“小白希望娘亲高兴吗?”
小白点点头。
九千策又道:“小白学会自己换衣服,娘亲就会高兴。现在哥哥带你去换衣服,哥哥帮你穿一遍,你自己再穿一遍。等小白学会了,哥哥就带你去见娘亲,告诉她,小白长大了,会自己穿衣服了。”
小白抬起乌亮的眼睛看着他,眼神干净而坚定。
“好。”
小白为了早些见到娘亲,于是便把穿衣服的事情学得很快。
九千策牵着她来到一处山巅上。
这山巅极高,月亮便显得很近,仿佛触手可及。这是千阳国之内最高的一处山,在这里能看见最美的日出。
山巅上有一颗历经千年的雪松,松下一座坟,墓碑上刻着几个字:风倾楼主之墓。
九千策指着这座坟朝小白道:“娘亲就在里面,小白心里有什么话,现在可以她说了。”
小白看着这座坟,心里不太明白为什么那样美貌的娘亲突然就变成了这样丑陋光秃的土包。
她忽然甩开了九千策的手,扑到这土包上,朝它喊:“娘亲!娘亲!小白学会自己穿衣服了!娘亲,你听见了吗?你高不高兴?”
坟土有一些潮,沾在小白刚换干净的衣服上,她却不管这些,继续朝着这土包用力的喊:“娘亲!娘亲!你听见小白说的话了吗?你为什么不回答小白?”
说着,她忽然开始刨这坟土,用手,一点一点的挖掉这埋着娘亲的土。
土里有一些碎石,碎石长了尖锐的棱角,棱角扎进小白的手里,嫣红嫣红的血渗出来,她却没有停,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娘亲,你是不是在里面?你为什么不理小白?娘亲,你是不是不要小白了……?”
山巅的风冽而凉,携着松树飘落的松针行到远处。
九千策走上前去止下小白的动作,撕下一截衣袖,一点一点包好她血淋淋的双手,道:“娘亲在睡觉,小白这样做会打扰到娘亲,不好。”
随后他捧起小白挖出来的土,用手,再一点一点的填回去。
小白怔了怔,忽然在这坟头边上坐了下来。
“小白想做什么?”九千策填完了土,坐在她身边,问道。
“等,”小白看着眼前光秃秃的坟,“等娘亲睡醒。”
“那好,”九千策道,“哥哥陪你等。”
星辰渐散,日光将出。小白在等。
星辰又现,月色清清。小白还在等。
云开幕合,燕归还巢。
小白在这山巅上一等就是十天。
九千策坐在她边上,一边处理着一些柏氿命人送上来的政务,一边默默守着她。
第十天的晚上,下了一场大雨。
小白在这雨里等得晕了过去。
九千策浑身**的将她抱回宫里。小白的身体很小,蜷缩在他的怀里,乖乖巧巧的,煞是惹人怜爱。九千策却仍旧是一副严肃冷峻的面瘫脸,越发显得老成。
柏氿见了,不由浅笑着调侃道:“师兄,你这哪里是认了个妹妹,你这分明是养了个女儿。”
九千策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柏氿又微微叹道:“师兄,你这辈子啊……还真是操心的命。”
小的时候他要操心他的三兄弟。
稍大一些他要操心她这个不听话的师妹。
如今不但要替她这师妹操心,而且还又多了一个小女儿。
可是啊……
又该有谁来操心他?
柏氿半笑着,却莫名有些怅然,“要是有人操心操心你就好了……”
九千策却没搭理她,像是觉得她这一刻的怅然来得实在莫名其妙,便也没将她这话放在心上。
九千策抱着小白走进屋子里,命人给她泡了个热水澡,又吩咐下人去做碗姜汤来。
柏氿抱着手臂靠在门边,饶有兴致的看着,笑道:“师兄,我以前怎么没注意到原来你这么会照顾人?”
九千策弹了弹她的额头,“你现在知道也不迟。”
柏氿摸摸额头上被他弹过的地方,笑哈哈走远,“太迟了,我要回去拥抱我的大花被了,祝师兄今天晚上做个好梦呐。”
见她离开,九千策眼底眸光微微一暗,转身走回屋子里,换掉身上**的衣服。
夜色渐深,下人送来了熬好的姜汤。
小白渐渐醒过来,看见头顶床帐时怔了怔,半晌,她坐起身来抱住膝盖将自己缩成了一团。
九千策端着姜汤走过去,把汤碗放在床头,坐在她床边,问道:“怎么了?”
“娘亲为什么不肯醒过来?”小白的声音有些闷,“娘亲是不是不要小白了?”
“娘亲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九千策道。
“那娘亲什么时候才能休息好?”
“或许明天就好了,或许永远也醒不了。”九千策端起汤碗,“不过只要小白乖乖的,娘亲就会知道,也会高兴。”
“哥哥和娘亲一样,总是要小白乖乖的。”小白抬起头,眼睛很红,声音里不知为何忽然有些委屈,“小白明明一直很乖的……”
九千策一怔,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忽然破了冰,仿佛微微笑了一下,“小白刚才淋了雨,喝点姜汤驱驱寒吧。”
小白乖乖接过了碗,正要喝,却忽然想起了什么,抬头问道:“哥哥也淋了雨,哥哥喝姜汤了吗?”
九千策听得愣了一刹,下意识道:“没有。”
小白闻言便捧着汤碗递到他面前,“那小白就不喝了,哥哥先喝。”
……师兄,你这辈子啊……还真是操心的命。要是有人操心操心你就好了……
夜风打在窗户上,哐当哐当的响。
小白捧着碗,仰头看着他,眼神透亮透亮。她刚洗过澡,两个小脸蛋红扑扑的,又带着一点婴儿肥,肉乎乎的。粉雕玉琢,不过如此。
沉默片刻,九千策伸手摸了摸小白的头,“哥哥身体好,不用喝。”
他才收回了手,小白那捧着汤碗的手却忽然抖了抖,碗里液面好一阵晃荡,眼见着便要泼到被子上。
九千策连忙接过这汤碗,却又被小白抓住了一只手腕。
小白吸了吸鼻子,通红通红的眼睛里滚下一颗泪,“哥哥……摸摸……再摸摸……”
九千策听不太明白小白在说什么,他将汤碗搁回床头,与她坐得近了一些,正准备擦掉她的眼泪,小白却忽然顺势抱住他的脖子挂在他身上。
九千策一怔,又听小白抽抽搭搭的道:“哥哥,娘亲总是像刚才那样摸小白的头……哥哥的手很像娘亲……暖乎乎的……哥哥再摸摸……”
小白的声音很软,又很脆,仿佛是受伤幼犬扑在主人怀里细细的哭泣。
九千策垂眸,缓缓抚了抚小白的脑袋。
月近中天,小白又渐渐睡了过去。
九千策将她放回到床上,替她盖好了被子,正准备离开,却突然被小白牵住了衣角。
他以为她醒了,便俯下身去看,却见她紧闭的眼角里滴下一颗水珠,梦呓般的喃喃:“哥哥不要丢下小白……”
夜很深,月很凉。
九千策静悄悄在小白床边坐下来,伸手拭掉她脸侧的湿润。
床头的姜汤一直没有人喝,棕红的液面微微泛起一丝一丝的水雾。
桌上红烛无声而摇。
一室,静好。
☆、第148章 天下赌
除夕将至,柏氿便踏上了前往大苍的路途。
九千策不太放心她,原想跟着柏氿一道去,结果却被她勒令留在宫里照顾小白,顺便全权处理国家政务。
天蓝蓝,云渺渺,北风萧萧卷落叶,皇城巍巍,车队悠悠。
柏氿的车辇轱辘辘行到大苍皇宫前,正准备入宫门,车队却忽然一停。
车辇一阵晃荡,柏氿察觉异样,掀开车窗的帘子问道:“出什么事了?”
车边侍从拱手躬身禀报:“侯爷,前方有别国的车队拦了去路。”
“别国?”柏氿挑眉,“哪个国?”
侍从犹豫片刻,道:“是泽国。”
……泽国……
柏氿眉心微蹙,又听车外传来另一道声音,“侯爷,我家主子有请。”
听这声音,竟是唐明。
“他有何事?”柏氿语气不太善。
“唐明不知,还请侯爷移步。”
柏氿垂眸,心里想她若是不答应,只怕他那主子不知道又要做什么混账事来。思虑片刻终是下了车,“带路吧。”
除夕深冬,天虽是一望无际的蓝,天上的阳光却没有什么温度。
微风拂过来,又湿又潮,凉得厉害。
柏氿刚从温暖的车上下来,被这冷风一吹,便觉左腿不由开始隐隐作痛。
皱皱眉忍痛行到一辆玄顶王辇前,柏氿站定,却没有上车,只是在外淡淡问道:“不知新王有何吩咐?”
新王……殷瑢。
“上车。”王辇里传出来的声音有一些沉,仿佛军令一般,听起来并不像是容许任何反驳的。
柏氿却不准备就这样乖乖听他的话,负手冷冷道:“新王,这恐怕不合礼数。”
但王辇里的人显然不管什么礼数,冷着语调继续道:“侯爷是想自己上车,还是本王抱你上来?”
这话说得颇为不敬,这种对她的不敬往大了说,便是对整个千阳国的不敬。
柏氿当即皱紧了眉心,厉喝道:“新王!您是想挑起战争么?”
那人忽然轻笑一声,“本王明白了,看来侯爷是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