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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在靠近。
李嘉然的头忽的转动,继而挣扎,像惊醒了一样。无边的黑暗里,他瞥见远处朝这边走来的警察,眉头狠狠皱起来,忍着剧痛缓慢地爬起来。叶灵要扶他,他捂着腹部,用力搡了叶灵一把,拧着眉低喝﹕“带他走!”
叶灵红着眼,“你呢?”
“你他妈还管我!”他的声音因为剧痛颤抖着,带着嘶哑,连面孔也变得扭曲,“你他妈什么时候管起我来了!滚啊,快滚啊!”
他猛地拽起躺在一旁的叶辉,剧烈的动作使他痛得闷哼一声,汗珠混杂着雨水淌在脸上。他一声不吭,猛力将叶辉往叶灵身上一推。
“老子叫你快滚听不懂吗!”
叶灵整个人都懵住。你怪我吗,你怪我把你推向危险……对不起,对不起,她的眼泪疯狂地涌出来,她哽咽着什么都说不清。她只能扶住叶辉,拼命朝李嘉然摇头,所有的声音仿佛虚无了一般,她看见他嘴巴在动,面目狰狞地朝自己吼﹕
“滚!”
“带着他滚!”
他的眼角高高肿起,嘴边挂着血,恶狠狠地朝叶灵吼。雨水顺着他的发梢往下淌,他整张脸像浸在水里,变得模糊不清。他最后一个眼神,含着深深的恨意和愤怒,恍如一条旷野中孤独而行的伤痕累累的狼,每一声嘶吼、每一丝颤抖都藏着深重的决绝。
叶灵看着他。
她的心一点点凉下去。
她木然地垂下眼睫,终于不再挣扎,不再看李嘉然。
她半扶半抱带着叶辉往回走,每走一步,心就往下沉一寸,无止境地往下沉。
叶灵不记得自己怎样走回去,怎样碰见蔡桂芬,怎样向她解释这一切……等她恢复意识时,外面的天空已泛着青白色,雨后的香樟树摇曳它茂密的枝叶,雨棚上的积水滴滴答答往下落,外面传来小孩的嬉闹声。
世界又回到了它平静的模样。
只有地上的积水,还提醒着人们一场大雨的存在。那场激烈的搏斗厮杀仿佛被无声无息地抹去了痕迹。
那个雨中拥抱她,为她狂奔而去的人,不知道在哪里。
……
九月份开学,叶灵坚持不肯复读,直接进了高三。育英的学习氛围没有一中那么好,但这里的环境更让她安心。开始的课程有些吃力,但好在她足够刻苦,到了期中,成绩已爬到班上前十。
转眼到了寒假,年底叶辉打电话说他回不来,蔡桂芬没过多责备,只嘱咐他注意身体,别累着自己。舅舅过年也放了假,夫妻两人和叶灵也颇热闹地过了个年。
新年结束,叶灵回到学校,重新投入二轮复习里。教室里的高考倒计时牌上的数字越来越少,无形的压力紧紧勒住每个人的心。即便到了周末,叶灵也不敢放松丝毫。
这天下午,她在学校外面的文具店买完一盒笔芯,准备往校门口走,余光蓦地瞥见一个矮瘦的人影。叶灵心里一紧,匆忙转身去寻方才那人影,果然在小卖部旁看见了峰子。她起先隐约觉得脸熟,,而后蓦地想起以前在李嘉然身边见过这人。
她心跳如擂鼓,生怕人走远了,两步跑到小卖部外面。恰好此时峰子转回视线,两人目光对个正着。
峰子看见她,微微一愣,接着横了她一眼,拽了身旁的哥们要走。
叶灵知道他认出自己,猛地拉住峰子衣服,喉中干涩,她直直盯着他问﹕“李嘉然在哪儿?”
峰子原本打算不理睬她,一听这话却已经控制不住,回头盯着叶灵,连声冷笑﹕“跟你有关系吗?”
叶灵忍住心中翻涌的情绪,红着眼睛继续问﹕“告诉我行吗,他在哪儿?”
峰子像是气极了,还是冷冷地看她,不说话。旁边的哥们捅捅他胳膊,瞟了叶灵一眼,压低了声音问﹕“什么情况啊这是?”
峰子这才开口,却是像把叶灵当空气,只对着身旁的人冷笑﹕“就是李嘉然那个傻逼,他妈的为了一个女的,进不了部队不说,还差点把自己弄残。后来和家里吵了一架,自己一个人跑去了广州,现在一点联系都没有……妈的,他以为他是谁啊,他就是一个惊天大傻逼!”他嘴里骂骂咧咧,可说到最后眼眶也红了。
他脑子里浮现李嘉然躺在医院里的模样,脑袋包着一层又一层纱布,纱布边渗着血,整个人昏睡不醒,脸色苍白如纸。
峰子还骂着﹕“真傻,真他妈傻……”身边的人手搭上他肩膀,也是一阵叹息。
末了峰子抬头,看见叶灵眼里含着泪,声音颤抖着,几乎要哭﹕“广州,他在广州……”
料峭寒风里,她喃喃自语,话音落下的时候,那张冻得惨白的脸上无声淌下两行泪水。
作者有话要说:原谅小叶灵是个爱哭包。
☆、第八章
烈日炎炎,路旁的树木打着蔫,人人挥汗如雨。
李嘉然堵在广州车水马龙的街道上,接到了于海燕的电话。四周汽车的喇叭声此起彼伏,前面的司机已经在破口大骂。李嘉然划下接听键,预料她接下来震耳的声音会刺痛自己的耳膜。然而,电话那端安静许久,才响起她抽抽噎噎的声音﹕“嘉然,你回来一趟吧,你外婆……可能不行了。”
李嘉然的喉咙哽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好,我马上定机票。”挂断电话,前面停滞的车流终于开始缓慢蠕动,李嘉然松了一口气,却又像陷入一场更大的焦灼里。
他没有想象过自己会以这样匆忙而狼狈的姿态回到这里。亲人的离世无疑是悲痛的,李嘉然匆匆收拾行李,赶去机场,一路奔波下来,风尘仆仆回到家。于海燕一直守在医院里,李嘉然和父亲收拾了一下也赶了过去。
外婆形容枯槁地躺在床上,身上插着管子,已然是奄奄一息的模样。李嘉然眼睛一酸,上前握住她的手。外婆颤颤地睁开眼,目光触及李嘉然的脸,虚弱地喊了一声﹕“回、回来了。”
李嘉然别开了脸,忍住眼泪,应了一声﹕“嗯,我回来了,外婆。”
老人颤颤点头,嘴巴张了半天,没说出一个字来。
他看得出老人精神不好,但还强撑着。在床边守了很久,等老人睡去,他才起身出了病房。
于海燕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李嘉然坐在她身边,摸出身上的烟盒,准备点烟的时候才想起医院里不许抽烟。烟在嘴上含了许久,他才拿下来,问﹕“还有多久?”
于海燕哑着嗓子﹕“医生说就这几天了。”说罢眼眶又红了,她垂下头,抹去眼泪。
李嘉然将烟塞回烟盒,抿着嘴唇没说话,手搂上于海燕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肩上。
隔了一阵,于海燕问﹕“你那边的生意没事吧,会不会耽搁?”
李嘉然﹕“没事。还有志翔顶着呢。”他顿了顿,“缺我一个人也没多大事。其他的事电话里也能交代。”
于海燕放下心来。
下午,李嘉然小姨一家也来了,表弟表妹也跟外婆说了一会儿话,大家看着都不好受。等人退出病房,大家商量着让李嘉然先回去休息,第二天再来。李嘉然看待在医院的人多,自己也帮不了忙,就回去了。
回到家里,倦意一阵阵袭来。奔波了几千里,快一日夜没合眼,他躺倒在床上就不想再动弹。一觉醒来,外面的天色已暗,茫茫暮色进入视野,他两眼发直地躺在床上。空气闷热,他渐渐被热出一身汗。动作缓慢地爬起来,洗了个澡,外面已经黑透了。
这才觉得饿。家里没人,他找出一把青菜和面条,随便煮了碗面吃了。
电视机开着,正播放着新闻。时间很早,他也毫无睡意,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盯着电视发呆。
屋外忽的传来摩托车的声音,他动了一下身子,侧头看过去。
峰子已经冲进院子,声音震耳﹕“李嘉然!李嘉然!你他妈还知道回来!”
李嘉然慢腾腾起身,走到门口时,被峰子的拳头砸个正着。他捂着心口哼一声,皱着眉骂﹕“你他妈属狗的啊,我刚回来,你闻着味儿就找来了!”
峰子大笑起来,搂过他肩膀﹕“我听我大姨说的,她说看见你了。我开始还不信,后来知道你外婆的事,想着你肯定是回来了,饭都没吃就骑着车子赶了过来。”
李嘉然斜着眼瞅他,末了侧过身子,说﹕“进来吧。”
峰子毫不见外,进了屋,大喇喇往沙发上一躺,瞟了一眼李嘉然,说﹕“你小子发财了啊!这几年混得这么好,也不联系我们,他妈的一有钱就把给兄弟忘了!”
李嘉然冷笑﹕“有个屁钱!”
峰子眯起眼,啧啧道﹕“你瞧你那抠唆样儿,我真看不上!发财就发财了呗,还藏着掖着,怕人偷还是怕人抢啊!”顿了顿,瞅见李嘉然身上的衣服,语气越发酸,“哟呵,大老板就是不一样啊,一身的名牌。还说没钱呢,阿玛尼都穿上了。”
李嘉然也懒得解释他前面的话,坐回沙发上,点了根烟,横他一眼﹕“怎么我穿件衣服都惹着你了。跟什么样的人谈生意,穿什么样的衣服,我穿得磕碜谁他妈还跟我合作……”说着冷笑,吐出口中的烟雾,“说了你也不明白。”
峰子反而笑起来,点着头﹕“是是是,我哪懂李大老板的生意经啊。我就小混混一个,您别跟我废话了——”没说完被李嘉然打断,他皱着眉﹕“这样有劲没劲!”
峰子干笑两声,眼睛四处瞅,换了话题﹕“吃饭了吗?我可是想着来蹭饭的,不要告诉我你已经吃了。”
李嘉然掏出手机看时间,七点半,电视里的新闻联播刚播完。
他看峰子一眼,抬脚踹他一脚,“起来,带你去吃饭!”
“好啊!”峰子腾地跳起来,“我要去镇上的四季饭店。”
“去大排档。”李嘉然掐了烟,拿起钱包,走出门。
峰子在他背后咕哝﹕“真是越有钱越抠……”
李嘉然回头看他﹕“我没车啊,你可骑稳点,把我摔了饶不了你。”
峰子一个白眼翻上了天,磨蹭一阵发动摩托车,两人驶向夜色里。
到了镇上,峰子车速加快,直往他们以前吃烧烤的地方冲,李嘉然让他拐弯,他一脸茫然,问﹕“你不是说去大排档吗?”
“操!”李嘉然坐在他身后笑出声,拍他肩膀,“逗你玩呢!还大排档,寒碜我呢。去四季饭店,想吃什么管够。”
峰子笑得嘴角咧到耳根,说﹕“你小子还是蔫坏啊!差点被你耍了。”说着速度加快,没一会儿停在四季饭店外面。
此时还没到八点,镇上正是热闹的时候,街道上的店铺内灯火辉煌,与繁华喧嚣的广州相比,又是另一番景象。李嘉然站定后,默默扫了周围几眼,才和峰子肩并肩走进饭店。
李嘉然没什么胃口,主要是请峰子的客,全凭着他自己点。菜很快上桌,桌旁摆了一溜儿啤酒瓶。李嘉然抬眼看看,心中了然,笑笑﹕“我可不喝啊,你自己爱怎么就怎么喝吧。”
峰子筷子一撂,皱着眉问﹕“是不是哥们?”
“不是。”
“我去!”峰子急了,连开三瓶啤酒,重重砸在李嘉然面前,“那你是不是男人,是男人就把这干了!”
李嘉然还是笑﹕“我是不是男人还得你说了算?”末了摇摇头,给自己倒满,“前两年在酒桌上喝伤了,现在胃还不好……今天就陪陪你,喝得了就喝,喝不下可别灌我。”
峰子抿着嘴唇看他,低声道﹕“妈的你才多大啊,就喝成这样。为了赚钱身体都不要了……”最后不忍心,端起李嘉然的酒杯,一口灌下,“喝不了别他妈逞强。”
李嘉然果然没逞强,拿起筷子夹菜。
看得出峰子是真高兴,没一阵就已经灌下十几瓶,直喝得满脸通红。喝酒归喝酒,嘴上也没闲着,扯着李嘉然聊起上学时候的糗事,又说起这几年镇上的变化,比如哪个同学的小孩都能打酱油了,比如从前教他们数学的那个暴躁老头去年得肝癌走了,再比如谁家开了新店,谁家的老店开不下去就关了,哪里新修了一条路……李嘉然安静听他说,偶尔插上几句话。
说到最后,该说的不该说的好像都说得差不多了。峰子舌头打着摆,眼睛浑浊,看着李嘉然忽然问﹕“你还记得叶灵吗?”
“嗯。”
李嘉然夹菜的动作顿了一瞬,喉咙里低低压出这一声。
“那个小姑娘后来考上了A大啊,名牌大学啊,真有出息对吧?”
没人应,峰子自顾自地点头,脸愈发红了,打了个酒嗝。
“我还记得几年前,也就是你走了半年以后,我在育英前面那条街上碰见她。她拉着我的手问你去哪儿了,我不说话,她急得要哭,最后我说你去了广州,一点消息都没有……她就哭出来了,说她找遍了医院和警局,就是找不到你,最后找到你家去,你妈把她狠狠骂一顿,赶了出来,谁知道你不声不响跑去了广州……”
他还是摇头,想起那年李嘉然的惨模样,眼睛红着,喃喃道﹕“真是一对儿傻帽赶到一起去了。”
他抬眼看李嘉然,李嘉然什么动静都没有,只盯着桌上的菜看。一瓶冰啤不知何时到了他跟前,杯子是空的,冰啤已喝得见了底。
峰子几不可闻地笑了,笑得有些苦涩,问﹕“你现在怎么想的?”他停了停,补了一句,“她好像一直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