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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情依依,却终有一别。
最后,在常喜反复叮呤她保重的声音中,睿王府的小轿载着常喜,终渐行渐远,消失在远处的小巷中。
商娇挥着手,泪眼朦胧地看着常喜再不见了身影,那一直强抑的泪,终于还是落了下来。
别了,常喜。
别了,我视为亲人的婢女,陪伴了我三年的姐妹。
安思予默默地看着商娇掩嘴哭泣,再忍不住,伸手轻轻拍了拍商娇的肩膀。
“娇娇,不必伤心。你已为了她做了你能做的一切,也将她的卖身契还了她,放了她自由。而常喜……无论如何,她也得到了她想要的……人生便是一场筵席,没有不散的道理。你能做到善始善终,便已是最好的结果。”
安思予的话温温和和,如春风化雨一般,瞬间让商娇的心里好受了很多。
“是啊,大哥说得对。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她遥望着远方,常喜的小轿消失的方向,喃喃自语,默默安慰着自己。
她知道,为了常喜,她已经做得太多太多。
只因她想全她与常喜的情谊。
毕竟,在她初来这个世界的时候,常喜是唯一给过她温暖的人。
那个空荡荡黑幽幽的商府大宅,那些相依相伴的日日夜夜……
商娇终不能忘记。
可到最后,她们终于渐行渐远。
常喜奔向那个她一心向往的世界,却将她留在了那个空荡荡的,似乎总是冰天雪地的,寒冷的世界里。
卷六 东风恶,云翻覆,碧落黄泉身许错 299、授官
第299章 、授官
时光流逝,如白驹过隙,很快便到了过年。
元月初一,新年伊始,大魏皇帝便颁布诏令,立后宫胡贵妃为皇后,其子元宸为太子。至晚间,民间举办花灯大会,帝后携手登临天都城墙与民同乐,但闻锣鼓喧天,礼花映红了整个大魏的天空,万民山呼万岁,盛况空前。
而关于皇后胡沁华的故事,在民间也自然有了许多流传的版本。她从一个下级武官世家出身的秀女,仅仅用了不到两年时间,便坐上皇后宝座的事,堪称天下女子励志的典范。
而她在选秀之时,在大殿上一句慷慨激昂的“吾家世受皇恩,愿以命换子,以酬天恩”的话,又果真在一年后为皇上诞下带着祥瑞之象的太子的事,更被民间传为了传奇。
几乎一时间,整个天都,乃至整个大魏的老百姓,都对这个传奇的皇后充满了好奇,大街小巷无不有人津津乐道着道听途说的,关于新皇后的种种传奇,却无一不是盛赞有加。
有人说,胡沁华是菩萨下凡,只因皇上侍佛虔诚,感动了上天,这才派了菩萨下来,拯救大魏皇室无人继承的局面。
也有人说,胡家累世皆是下级武将,皆因胡沁华与她的姑姑两代人潜心修行,念佛至诚,这才得了福报,让胡家不仅出了胡皇后这样的贵人,一门崛起,荣耀无二,更让胡皇后所出之子身带祥瑞。大魏的将来,必将由太子开创空前的盛世。
……
流言在天都的街头巷尾流转着,到最后,却不知何时起,本就信奉佛教的大魏百姓就如找到了自己修行念佛的范本,纷纷剃度出家,一夕之间,街头巷尾便多了许多僧从或比丘尼。此为后话。
年节过后,便是新春。
一个阳光明媚的春日早上,一队人马披红挂彩,自宫中而出,跟在宫中宣旨的小内侍身后,一路吹吹打打,在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后,停在了明月楼的门前。
中书学生安思予,以荐考第一的成绩,得到皇上嘉许,钦定中书博士,归中书省管辖,为中书省贮才养士之所;又鉴于安思予博学多采,谋略过人,被荐入东宫,充任太子少师。
内侍宣旨完毕,围观者立刻一片大哗。
中书博士,官虽不大,却肩负着为国荐贤之重任。可以说,今后但凡士族子弟入朝为官,皆需经由安思予举荐。官虽不大,却是实权要职。
而太子少师更为东宫六傅之一,教授太子学业,掌皇后、太子家事,是为幕僚家臣。
普天之下,谁都知道太子便为以后的一国之君。如此一来,安思予便掌管当朝官员的举荐,又是未来皇帝的幕僚之臣,前程锦绣,再无出其右,怎不叫围观之人无不惊叹。
那些曾经认识、甚至出口侮辱过安思予的人,更是扼腕叹息,悔不当初。只恨自己目光短浅,未曾识得蒙尘明珠。到如今再想结交巴结,为时已晚。
而那些不认识安思予的人,在听了安思予的事迹之后,也无不赞其品识,慕其才华,又见他虽身处闹市,与贱籍商户一处,却依旧温润如玉,谦谦君子,遂对其更加欣赏仰慕。
安思予平静的磕谢皇恩,接过了圣旨。在众人的惊叹声中,立刻便有人上前,为他在胸口处系上红绸锦花,又有人牵来一匹高头大马,停在安思予身边。
小内侍恭恭敬敬地请道:“安大人,历来荐考第一的大臣,高中之日,须信马游街一圈,再入宫磕谢皇恩。恭请安大人上马。”
话音落,立刻有人匍匐在马腹下,以身当凳,恭请安思予上马。
荣宠当前,安思予却并未有半点喜色。
他静静转身,看向默默站在自己身边,看着自己,浅笑如花的女子。
她的面色很平静,含笑睇他的眼神中却满是欣慰。仿佛这是她一直在等待的结果。
她相信他,他知道。
她从来都相信他。虽龙困浅水,明珠蒙尘,却只须静待上天风云变化,待得潮涨之日,一飞冲天,尽洗尘埃。
所以,当这一天终于到来,她并不惊讶。
可是,不知为何,看到她的神情,安思予的心里,却泛起一丝淡淡的不安。
她的笑,如隔着云端一样,让他感觉如此的不真实,如此的不安。
就仿佛……
她会随时消失在他的面前。
这个念头一动,安思予心里剧跳。
他蓦地伸手,紧紧握住了商娇的手。
“娇娇……”他只觉心里有千言万语想要说予她听,可众目睽睽之下,人群喧闹之中,他却开不了口。
最终,只化为唇边一句满含担忧的疑问:“我现在要离开一会儿,你会等我回来吧?”
商娇闻得他患得患失,甚至有些稚气的问话,先是一愕,继而失笑。
“当然。今日可是大哥小登科的大喜之日,我自会在家备好酒水,等着大哥回家,替大哥庆祝一番呢!”
她信誓旦旦,笑靥如花。
得了商娇的保证,安思予心里一安,又深深看了她一眼,再次捏了捏她软软的手心,轻声道:“等我。”这才一撩衣摆,踩蹬上马。
由始至终,他都没有踩碰一下那匍匐在地上的“人凳”。
安思予一上马,早已将道路两畔围得水泄不通的人们立刻发出了一阵欢呼。尽管有官差当前开路,人们不敢冲撞,却一路尾随拥护。
安思予骑着马,被一波又一波的汹涌热闹的人群簇拥裹挟着前行,却频频回首,看着那退到人群边缘,却依然遥望着他浅笑的女子。
她就站在那里,人淡如菊。纵然他们之间,隔着万千喧闹的人群,他也能一眼看到她。
商娇也在看他。
因为事先并不知道圣旨会在今日突然而至,他甚至上一刻还在明月楼中清点酒水,清算帐目。身上穿的,也是素日里常穿的蓝色布袍,丝毫没有半点准备。
可这略显寒酸的衣着,却丝毫不能掩住他的光彩与气度。
他骑在高头大马上,受着所有人或赞叹、或膜拜、或嫉妒的目光,如破茧而出的蝶,如萤光温润的玉,光彩盛放。
更有甚者,本就英俊风华的他,立刻便让人群中的姑娘芳心暗许,害羞地朝他扔来一枝鲜花。紧接着,便是两枝、三枝、四枝……
看到此情此景,商娇由衷的开怀大笑。
她就知道,她的安大哥,就应该是这样的存在。
他是温和端方的君子,他知礼守节,博古通今,谋略过人……
他应该纵横朝堂,直抒己见,成为一代直臣良相。
而不是埋没自己一世才华,混迹于市井,做她身边的名不见经传的店铺掌柜。
这不是商娇所乐见的,也不是安思予的人生。
所以,她纵然知道安思予恢复功名的事,其中肯定少不得胡沁华的斡旋,也依然鼓励他、支持他参加荐考。
她与胡沁华的事,是她们两个女人之间的事。
这一点,她明白,胡沁华更明白。
而安大哥,不能跟着她,被埋没一世,甚至因为她,受到胡沁华的迫害。
果然,那一次的荐考,便如一张投名状,安大哥一应试,自然就会被胡沁华视作投诚,再加上他与她从小的情谊,他对她的恩遇,胡沁华想要扶植他成为自己的心腹便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况且,她对安思予还有着无尽的亏欠与愧疚之心。只要安思予跟着她,她自然会用她的方式,尽力的报答他、弥补他,为他加官晋爵,助他一路升腾。
由此,商娇可以想见,只要有胡沁华在,此后安思予的人生,便会官运畅通,荣华富贵。
她,可以放心了。
想到这里,商娇浅笑着,再抬头看向安思予时,队伍却已去得远了,再也看不到。
商娇嘴角含笑地转身,却正好撞见高大嫂担忧的眼神。
“娇娇,当真要如此做吗?”高大嫂轻声的问。
……
卷六 东风恶,云翻覆,碧落黄泉身许错 300、勇气
第300章 、勇气
安思予这一去,便很晚都不见人影。
新官入朝面圣,自然有许多事情需要应酬,商娇早料想到安思予会晚归,遂与奶娘带睡了诺儿,又亲自下厨做了几个小菜,又用小炉煨水温了酒,便一直坐在小院中独自等他。
她等着他,看夜色笼罩大地,天边半月斜挂,星子闪烁,一直到夜阑人静,万籁无声。
刚入春的天都,夜里还很凉,寒风吹过,连背心都能感受到瑟瑟寒意。
可商娇却独自坐在院中的石桌前,面对着一桌酒菜,静默着,如一尊雕塑般,一动不动。
她想起了很多往事。
那些她与安思予一路走来,所经历过的许多事情。
初见时他的失意与落拓;被常喜攻击与谩骂时,他在心里竖起的寒冰,小心维护着自己仅有的一丝尊严;她努力学习这个这个时空下的知识,练习书法时,他不遗余力的教导;她初入王府时,他的叮嘱与担忧;她与陈子岩相知相爱时,他为了她的幸福,竭力的成全与力劝;商行被劫,她受高小小误导,执意一路去追寻陈子岩时,他不离不弃的守护,宁愿放弃生命也要保证她的平安;她受伤回家时,他将她拥在怀里,轻声的安慰与支持……
这些事,太多太多了。
多到商娇蓦然回首,才发现他与她之间,已拥有了那么多的温情与回忆。
这些温情与回忆,早已镌刻在商娇的心里,骨髓里,血液里……
这一世,她永远也不会忘记。
她就这样坐在小院中,等着他归来。
小院很安静。失了安大娘的切切叮嘱,失了常喜气急败坏的唠叨,安家的小院显得有些冷清。
但她依然在等,等他归来。
终于,门外终于响起一阵敲门声。
在几名宫中内侍与禁卫军的陪同、护卫下,安思予终于回来了。
他身上的衣服早已换作了一袭淡蓝绣锦云仙鹤的官衣,还披了一件月白嵌白狐毛的大氅,身上虽有淡淡的酒气,却依然气度风华。
在依礼与内侍与禁卫告别之后,他转过身去,看着身后听到动静,前来为他开门的商娇,温润清朗的笑着,轻问道:“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边说,他边拉过商娇的手。只觉触手处一阵沁凉,不由微微蹩了蹩眉心,“手怎么这么凉,冷吗?”
说着,他便要去拉系在颈上的大氅地系带,想脱下大氅为商娇披上,却被商娇轻轻的制止了。
“别动,”商娇笑道,仰头看他,“让我好好看看大哥。”
说罢,她果真开始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认真打量起安思予来。
安思予见商娇看得认真,不由失笑,轻声问道:“不过换了一身衣服而已,我还是我,有什么可看的?”
商娇闻言摇了摇头,俏笑着回他道:“这不一样。”
说罢,她敛了笑,走近他道:“我与大哥相识之初,便知大哥志向高远,非常人可比。只这几年大哥失意,我也总没机会见识大哥身穿官服的样子。直到今日,我总算等到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