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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复好心情后,佟羌羌下楼。朱锦华在指挥佣人摆放餐具,看到佟羌羌,愣了愣:“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佟羌羌不善于撒谎,局促地搓搓手,走到朱锦华身旁低声询问:“妈,你是不是把事情告诉文——”
没等佟羌羌说完,朱锦华忽然朝另一个方向含笑道:“爸,三弟,快来,我正准备让佣人进去喊你们吃早饭!”
光是“三弟”两个字便足以令佟羌羌心头一磕。她下意识地抬头。一抹挺拔的身影推着钟老爷子从一楼书房的方向出来,正是不久前在浴室撞见的那个陌生男人。
“羌羌?什么时候回来的?”大概是因为人逢喜事精神爽,钟远山今日的气色看起来比以往要好,问了佟羌羌同样的问题,并往四周张望两眼,又问:“文昊呢?没和你一起?”
没等佟羌羌说话,朱锦华替她答复道:“说是文昊前阵子在家里落了东西,羌羌回来帮忙取。”
说着朱锦华走过去接过钟远山的轮椅。钟远山不疑有他,任由朱锦华推他至餐桌前,然后想起来给佟羌羌介绍道:“羌羌还没有见过吧?这是爷爷我的小儿子,韩烈,你该叫他小叔。”
这个叫韩烈的男人看起来很年轻,顶多三十岁出头,一点不像钟远山的儿子,更像是钟远山的孙子。其中的缘由佟羌羌思考不来,更思考不来为什么他不姓钟而姓韩。她只是乖乖地站起,朝坐在她对面的韩烈躬腰,并唤了一句“小叔!”。
也因为起得太着急扯到餐布,带出餐具清脆的碰撞声,佟羌羌慌慌张张地扶了一把才没摔了瓷碗。
朱锦华见状皱眉,摇摇头,对韩烈抱歉道:“这是文昊的媳妇儿羌羌。很小就被我带在身边,没少提点,可性子仍旧太软,毛毛躁躁的毛病也总是改不掉。”口吻多少蕴着些许恨铁不成钢。
佟羌羌低垂着脑袋,手指在桌下绞着餐布,忽然听到韩烈说:“全名是佟羌羌吧?全是拟声词,做事总会闹出点动静,倒是应了‘人如其名’。”
第一次有人这么解释她的名字,佟羌羌心下诧异,抬头正视韩烈。韩烈也正看着她,普通的长辈看着晚辈的眼神。
钟远山似十分认同韩烈的话,笑眯眯地点点头:“羌羌温顺而不木讷,是文昊的福气。”
话语间多少有些反驳朱锦华的意思。
佟羌羌腼腆地笑笑,紧张地偷瞄婆婆的脸色。
朱锦华没有特殊的表情,默了一默后又对韩烈道:“我让佣人在二楼给你收拾好房间了,一会儿把行礼搬上去吧。那房间是羌羌没结婚前住的,最近才改成客房,有些东西还没来得及整理,刚刚是给你临时歇脚用。”
听到这里佟羌羌明白过来韩烈出现在她房间的原因,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再度浮现某些画面,神经立马绷得紧紧的。
“不用麻烦了。那房间挺好的。”韩烈语气淡淡地婉拒。
闻言,佟羌羌忍不住又抬头,看见韩烈的目光既平和又坦然,好像并未将浴室里的乌龙挂在心上,反令佟羌羌为自己的耿耿于怀而感到羞愧。
朱锦华面露为难:“可是你难得回家来,住在一楼总是不合适。”
“我并不在家里常住,大嫂不必折腾了。”旋即,韩烈的目光挪到钟远山身上,“况且爸就住在一楼,方便我陪他多说说话。”
钟远山溢出欣慰的笑容,见状,朱锦华不再勉强。
之后基本是钟远山和韩烈父子俩闲聊。
佟羌羌埋头吃饭不吭声,耳朵却竖得老高,从中获取了一些这个神秘“小叔”的信息——自小在澳洲长大,属于归国华侨,貌似是被国内某公司以极其优厚的条件挖了墙角。
不过没多久,朱锦华就将佟羌羌从餐桌带走,前去房间把她留剩的物品取走,以便韩烈更好地入住。
她的房间已然和清晨闯入时的模样迥然不同,不仅窗帘、被单全部换新,家具的摆设也做了调整,显然是在韩烈确认要住这间房后,朱锦华第一时间吩咐佣人在他们早饭期间整理的。
佟羌羌的大多数物品都搬去了别墅,这里留剩的不过是柜子里的几件衣物。她当时拿的就是这几件衣物里的内aa衣裤,在韩烈面前丢的脸。
佟羌羌甩了甩脑袋制止自己再回想那件事,把衣物收拾到她和钟文昊的屋。
朱锦华把插好花束的水晶瓶递给佣人,扭头问从屋里出来的佟羌羌:“你是不是又和文昊吵架了?”
婆婆一向慧眼如炬,况且她本来就知道他们夫妻之间存在问题,佟羌羌并不意外她发现她的异常。只是朱锦华表述的方式听着好似佟羌羌是争吵的发起方。
佟羌羌捺下委屈,回答:“是为了人工受孕的事情。”
朱锦华怔了怔:“你告诉他了?”
佟羌羌亦怔了怔,一脸糊涂地反问:“难道不是你说的?”
朱锦华皱皱眉,表情明显就是答案,问:“究竟怎么回事儿?”
佟羌羌自然没有一五一十地复述,略去了钟文昊带女人回家的行径,并修饰了所有羞辱性的措辞。多年来,平素不善言辞的她,在给婆婆报告她和钟文昊感情状况的这件事上,深刻地锻炼了自己在语句修饰方面的能力。
听完后,朱锦华沉默了好一会儿,说:“等我晚上打个电话探探文昊的口风。医院方面我打点过了,照理这件事只有你和我知道才对。你先别在他面前漏嘴,尤其关于他生育能力的问题。”
这不知已经是朱锦华的第几次叮嘱了。
是的,钟文昊的生育能力有问题。
004、咚咚锵锵
问题是在婚前体检时发现的,说是钟文昊的精子不活跃,虽然不是完全无法生育,但几率很低。朱锦华担心钟文昊自尊心强受打击,所以瞒下了这件事。
精子不活跃,又没有正常的性aa生活,佟羌羌的肚皮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朱锦华不知那后一层内情,只归咎于钟文昊的生育能力,和医生商策出人工受孕的办法,偷偷取了钟文昊的精子给佟羌羌做手术。
“还有,医生说的话你别忘记,自己注意点。”朱锦华提醒道:“不是说手术后7…15天能知道结果吗?今天是第三天了吧?验孕棒预先准备了吗?”
“没……还没……”佟羌羌结结巴巴。
朱锦华面露不悦,“算了,没准备就没准备吧,到时直接上医院做检查,谨慎些。”
“好……”
看着佟羌羌唯唯诺诺的样子,朱锦华轻叹一口气,稍微好了语气,语重心长道:“别怪妈对你严厉,这都是为了你们夫妻好。钟家的情况你也清楚,老爷子身体不好,二房表面无争无求,暗地里对遗嘱虎视眈眈。你公公去世得早,我和文昊在钟家没有任何依靠,一切只能自己争取。”
“如果文昊再生不出孩子,我们在钟家就真的……”朱锦华语声哽咽,竟是红了眼眶。
佟羌羌咬了咬唇瓣,点点头:“我明白的……妈……我并没有怪您……”
“文昊他……他的压力很大,心情不好容易发脾气,你多理解他。夫妻小吵小闹很正常。小别扭排解差不多了你就回去吧。”朱锦华握住佟羌羌的手,轻轻拍了拍。
永远都是用这些话安抚她。佟羌羌垂下眼皮,低声应了“嗯”。
走之前,佟羌羌去向钟远山道别,钟远山正在后花园的亭子里和韩烈下棋,好像是被难住了,拧紧眉头一眼不移地盯着棋盘,并没有听见佟羌羌的话。
韩烈靠着椅背耐心地等待钟远山,姿态慵懒,恰有一抹阳光斜进亭子,画了道明暗线,照在他俊朗的侧脸上。
佟羌羌不自觉多盯了两秒。
不期然韩烈偏过头来触上她的视线,眸子微眯着,眼底漾着波光。
像是做坏事被抓个现行,佟羌羌的耳根不由发烫,急慌慌就要走,不料撞到身后前来送果盘的阿花,又引起一阵咚咚锵锵的小骚动。
出后花园时迎面碰上管家,后面跟着一个穿着职业装的女人。
女人十分礼貌地对佟羌羌点头微笑以致候。
佟羌羌回头瞥了一眼,看到管家领着她朝韩烈去。
离开钟宅回到别墅,钟文昊自然已经没了踪影。
空气弥漫着浓重的烟味儿,佟羌羌不舒服地咳了两声,掩着鼻子走过去开了窗,然后转身倚靠在窗边,打量客厅。
沙发上的抱枕位置杂乱,仿佛无声提醒着她钟文昊曾抱着外面的女人在这上面滚过。烟灰里塞了好几截烟嘴,看来她离开之后钟文昊抽了好多烟。细看之下甚至隐约可见茶几的一角残留的一丢丢殷红血渍。
佟羌羌抬臂摸了摸额头,长长地叹一口气,挽起袖子开始清理——家里没有请保洁阿姨,因为佟羌羌自己就有能力打理整座别墅的卫生。
收拾完毕后就到了中午,佟羌羌吃过午饭,照常去实习的公司报到。
虽然她已经结婚,可其实还是大学四年级的学生。最后一个学期,学校已经没课了,写论文的写论文,愁工作的愁工作。
佟羌羌不需要愁工作。作为钟家的大少奶奶,从11岁那年开始,她的未来就很清晰,并被掐好时间地安排:20岁法定年龄一到就结婚;现在人工受孕,成功的话毕业后刚好生娃,然后就彻底开启她漫长的专职家庭主妇生涯。
这样的未来佟羌羌接受吗?
她不能不接受。但也是有不甘心的。
所以,佟羌羌瞒着钟家的人偷偷在一家公司实习,体验职场生活,以弥补遗憾。
是家成立不久的it公司,很小,且名不见经传,算上佟羌羌,办公室一共只有五个人。噢,对了,还有第六个人,就是佟羌羌从来没有见到过面的老板,据说是个富二代,有自己的家族企业要继承,开这家公司只是为了圆自己的创业梦。
佟羌羌是唯一的实习生,要求很低,一周上满两个工作日的班就可以,岗位类似行政,煮煮咖啡、打打文件之类的杂事,清闲得很,一个月工资五千。
她打听过行情,这个价是真的过高了,领着心虚,可是又没有办法退还。实习至今半年来,每一笔工资她都没有取过现,反正她衣食无忧并不缺大钱,干脆将那些工资存着,打算等实习结束后找个机会捐出去。
不过她清闲,其他四个正式员工却得要成天加班加点。他们是从各所名校被招揽进来的人才,集智合力开发一个软件,具体什么软件佟羌羌就不清楚了。但她知道,这种东西都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真开发出什么好东西,利润超级高,不枉费大把时间和成本的投入。
然而今天佟羌羌抵达办公室的时候,明显感觉到气氛和往常十分不一样。一问之下才得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老板下午要来,有什么关于人事调动方面的重大事宜要宣布。
同事们纷纷猜测是公司要关门大吉了所以老板亲自前来解散员工,毕竟这么久了什么成果都没有。
回想自清晨和钟文昊争吵,到后来浴室乌龙,再到朱锦华的耳提面授,现在实习的公司又即将倒闭,今天真是个糟糕的日子。佟羌羌暗暗感叹,郁闷地去给同事们最后一次煮咖啡。
大家也根本没心思认真工作,讨论着各自的后路,听得佟羌羌更加心烦意乱——距离毕业不远了,再找新公司很麻烦,难道她就要这样提前结束她的职场生活吗?
“来了来了!老板来了!在电梯里马上就到!”
在前方盯梢的一个男同事在这时飞奔进来报讯,大家立即停止谈话回到各自的岗位上假装认真工作。
搞得佟羌羌的神经都跟着紧张,慌慌张张地也跑回自己的座儿,装模作样地整理文件,竖起耳朵注意外面的动静,很快听见有脚步声渐渐清晰,往这里靠近。
少顷,办公室的门从外面拉开,走进来的是一个穿着极其休闲的男人,脸上挂着清爽的笑容,看上去十分平易近人。
005、长针眼
同事们当即全都从座位起了身,佟羌羌赶忙跟着站起,和大家一块齐刷刷地问候道:“麦总好!”
第一次见到老板真容,没想到对方居然如此年轻,想来他富二代的身份是真的,否则年纪轻轻哪来的底子支撑公司的运营?
“同志们好。同志们辛苦了。”麦修泽挥了挥手,架势像极了国家领导人下基层巡视。
他后头一个步子的距离外还跟着位身着职业装的女人,佟羌羌估摸着她是秘书之类的角色,只是她的这张脸有点眼熟,好像早上在钟宅管家领着去见韩烈的就是这位?
似是要印证她的想法,但见那女人侧了侧身体让开路,又一个人走了进来。浓眉之下一双眸子黑沉得像一汪深潭,不是韩烈还是谁?
怎、怎、怎么回事儿?小叔怎么出现在这里?
佟羌羌懵得完全忘记了反应,待想起来该躲闪时,韩烈却是已经看见她了。
他大概也和佟羌羌一样感到意外,目光在她脸上顿了顿,吓得佟羌羌条件发射地埋下脑袋。
“半个小时后开会。自个儿手里头的材料该准备的准备好。”麦修泽笑眯眯地通知。
看样子可一点儿不像要解散公司的模样。
大家异口同声地答应,“是!”,然后整个办公室开始跟战前准备似的兵荒马乱地忙碌起来。
麦修泽环视一圈大家干劲十足的精气神,目露得意地对韩烈说:“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