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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翎柔柔握起他的手:“殷潇庭,你说过有生之年绝不负我的,你不能食言,你给我快点醒过来,别再这样一声不吭!不就是这点小伤吗,上次你的背伤得那么重你都还好好的,你不许故意吓我,会吓坏孩子的。”
门轻轻推开,云娘悄声进来,探询的目光对上从柳晶莹的眼眸,从柳朝她摇摇头。
谢翎柔声细语在他耳边喃喃说着:“从柳来看你了,大当家也来看你了,你起来跟她们说句话啊!”
云娘微叹了口气,软言劝着她,终于扶着她去歇歇,留下从柳照看着殷潇庭。
她俯头,水润的唇印在苍白的唇上,两手顺着他的眉拂开:“如果痛就皱皱眉,好么?”
久久,双眉仍未皱一下,她换下他额头的柔巾:“你说过,你要教亦儿骑马,要教她习字、读诗,待她长大后还要为她择个好夫婿,你不能让灼颜失望,亦儿也和灼颜一样,会哭的,说你说话不算话呢。如果你听见了我说的话,皱皱眉、动动唇,或者动动手指,告诉我好么?”
她不厌其烦的在他耳边低低诉说着,云娘再次进了房,拥住她的肩,轻轻唤了声:“从柳!”
从柳倚着她,声音哽咽起来:“我好难受!”
“没事的,他会没事的。我跟丞相夫人说了,谢翎有身孕,行动不便,让你留在暖香馆帮帮手。你不能倒下好吗?”
嗯,她点点头,眼神坚定起来:“他一定会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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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神情严肃,脸色如乌云般浓重,缓步进了院中,宗皓轩微叹口气:“可曾去寻访名医?”
殷正良点点头。
紧闭的房门悄声打开半扇,牵引住两人的目光,从柳双手捧着脸盆出了房,交给房外候在的双寿:“去换盆水来!”
双寿轻应了声,急步离去,她微拭拭额头的汗珠,不经意抬眸扫见院中吃惊盯着她的两人,微蹙眉,轻启红唇,目光落在宗皓轩脸色,上下打量着。
殷正良双眉紧蹙,似曾见过,但一时想不出何时何地:“你——”
从柳微欠身,声音略有些沙哑:“丞相大人,我是从柳,灼颜和二公子的朋友。”
从柳?!宗皓轩暗吸口气,自得知从柳回京后,他几次三番去烟雨坊,无一不是被萧依云拒之门外,想不到竟在此遇见她,一袭白衣,柔和飘逸,轻易能从她身上找到另一个人的影子,不由瞟了一眼殷正良,暗忖他是否也瞧出些端倪。
殷正良点点头,心系在殷潇庭身上,没再多问,径直进了房,宗皓轩扬眉横扫了她一眼,跟着进了房。
从柳回头瞄了一眼跟在殷正良身后的男子,为何会觉得认识他,他是何人?她缓缓抬眸望着湛蓝的天,高远、明净的天空灼痛她的眼眸,他依然昏迷不醒,高烧不退,虽谢翎、赵淑慧抑或是她在他耳边声声唤他醒来,他亦无动于衷。
知道吗?我情愿受伤的那个人是我,情愿昏迷不醒的人是我,好过心如刀割的守在你身边等着你不知何时清醒。
谢翎倚着窗,透过窗户默默看着远眺着天穹的她,眸底无一丝神采,殷潇庭坦诚,从来都没有刻意隐瞒着什么,若说唯一隐藏起来的秘密,那么就是他和从柳的过往。
他从来都是一袭白衣,她,亦是,今日才发觉,两人站在一起,极是登对。他和她之间迷离着一份情,不似朋友、不似兄妹、不似恋人,又似胜于朋友、胜于兄妹、胜于恋人,如同他和殷灼颜之间的情,远远超脱于兄妹,无法用语言表达。
殷潇庭,你若安然,我不再计较什么,即便你将从柳留在你身边我亦毫无怨言,只要你安然。
一滴泪滑落,她缓缓转身,肚子忽然痛了一下,她手抚着肚子,深吸口气:“乖一点,别闹!”
她迈着碎步,拖着臃肿的身子出房,刚踏出房门,肚子的疼痛剧烈起来,她两手扶着门,面容拧紧,密密的汗珠不断冒出。
“谢翎,怎么了?”回过神来的从柳瞥见她的异样,忙上前搀扶住她:“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谢翎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一种自体内窜出的撕痛让她忍不住大声呻吟起来。
从柳倒吸口气,她,要早产了,忙大声唤人,气氛压抑的暖香馆此刻更是如紧绷的琴弦,随时都有崩断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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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甚宽敞的暖香馆,里里外外皆是忙碌不已的人,太医、稳婆、侍女、侍从,一个昏迷,一个早产,想象中的喜悦完全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从头到脚的紧张、害怕,尤其是几个时辰的毫无动静,一片恐惧渐渐笼罩在暖香馆上空。
从柳握住他的手:“孩子要出生了,你和谢翎的孩子,是早产,你醒来吧,只要有你在,谢翎就不怕。你听见我说的话没有?”
“亦儿出生的时候,也是你在她身边的,你告诉她,别怕,一切有你在。如今谢翎早产,你怎么可以无动于衷呢?”
“已经五个时辰了,求你,醒来,陪在她身边。”
“你希望是男娃还是女娃呢?若是男娃,亦儿就有个弟弟了,以后,亦儿会像你对灼颜般对他;若是女娃,那么就像,就像——”她笑着顿了一下:“像谁和谁好呢?我一时想不起来了,你告诉我好吗?”
“你这个爹爹真不像话,你现在还不醒来,以后你的孩子可就——”
一阵呜咽声自身后传来,从柳收住话语,回头见赵淑慧早已不知何时进得房来,偷偷拭着眼泪,她低垂双眸,替他掖好被子,手覆上他的额头,淡声道:“没那么烫了。”
“我可怜的儿啊!”赵淑慧一阵凄然:“你们若是有什么事我也不活了!”
她咬唇:“夫人放心吧,他们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哇!”一声婴儿的哭声穿透而来,从柳欣喜不已,伏在床前:“殷潇庭,你听见没有,是你的孩子,孩子出生了,快起来,看看你们的孩子,你听见没有!不,不,我去看看,我先去看看!”从柳似风般出了房。
随着婴儿响亮的啼哭,暖香馆是有了一丝生气,恐惧驱散不少,从柳窜到床前,看着稳婆手中的粉嘟嘟的孩子,流着泪笑了。
“从柳!”谢翎虚弱道:“把孩子抱给他瞧瞧!”
从柳点点头,抱过孩子,直奔到殷潇庭床前:“是儿子,你的儿子,殷潇庭,你起来看看你的儿子啊!你不想抱抱他吗?”
见他无动于衷,她苦涩一笑:“怎么?连你儿子你都不想看看吗?谁你都不想见了吗?”
蓦地她皱眉,急将怀里的孩子塞给身旁的赵淑慧,人直奔出暖香馆。
赵淑慧怜爱的看看怀里的婴儿,瞥了一眼床上躺着的他,心痛不已。
☆、第117章 莲心何苦其三
云娘抱着孩子,眼底有着一抹柔情,心中却漫上一些伤感,曾一起回忆往昔,曾一起笑谈来日,曾把酒言欢,曾对酒当歌,如今却各分东西、渺渺茫茫。
“夫人,从柳可曾有说去何处?”
赵淑慧摇摇头:“没有,似不知想到何事,未说一句就匆匆离开了!”
她微叹了口气:“从柳也真是的,明知暖香馆需要人照应,怎能这样一声不吭的就走。”
“勿责怨她,她若有事让她去办吧,瑨王府的淑夫人在这,一切她都安排的妥妥当当。”
云娘环顾四周,暖香馆中瑨王府的人占了大半,门前门后更是有侍卫戒备着,暗忖殷潇庭受伤一事并不简单。
“咳咳!”他轻咳一声,扫了一眼她怀中的孩子,轻声道:“我有事找你!”
云娘轻哼一声,眯起眼,冷声道:“没空!”
赵淑慧自她怀中接过孩子,柔声道:“你们有事商量就去吧!”想不到平日她不屑一顾的青楼女子在他们最艰难之际向他们伸出了援手,平日姐姐长妹妹短的贵夫人们此时却不见一个影子,怕祸事沾身。
她翻了一个白眼:“出去再说!”
宗皓轩深吸口气,这个女子当真泼辣得很,而且难养,嘴角扯出一个奸笑,萧依云,日后谁娶到你,本王一定送份大礼给他!
“何事?说吧!”暖香馆外,她没好气的吐出一句。
他冷哼一声:“我告诉过你我的目的,我念在你是烟儿的妹妹,故而事先告诉你,不管你愿意或是不愿意,从柳我必须带走!”
“不行!我绝不允许!”云娘严词拒绝。
“她是我的人!”
“当年把她交给我的时候你又是怎么想的?你以为她只是个物什,你不想要时就扔,想要时就捡回去吗?你死了这条心吧。你的银两已还给你了,别再纠缠不休,我们虽然命贱,但还不至于任由你们践踏我们的尊严!你们的身份尊贵又如何,整日里尔虞我诈,连睡觉时都带着面具,你们不累我还看着累呢!”
“云—”他深吸口气,硬是不敢再唤她云儿,虽然云儿唤着甚是舒适,但他不想冒险:“你当年尚小,不知发生了何事,若你知道,也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当年发生的事我不想知道,我只知道我现在所拥有的,为何要执着于过去,我警告你,别再接近她,远离暖香馆,最好滚回你的狄丹国!”
宗皓轩拧眉望着她冷漠的背影:萧依云,你如此不识抬举,本王非得挫挫你的气焰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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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勉得意洋洋的喝了口酒,笑道:“想不到他下手如此狠,殷潇庭看来是活不成了。只是如此一来,暖香馆到处是瑨王府、将军府的人,还有太子的人,即便殷灼颜回京,想要挟到她谈何容易?”
他轻轻晃着杯中的酒,半挑眉看着一身粗布衣裳的管修韫:“修韫哪,此事你办得甚好,本王定会厚待你!”
管修韫拱手:“管修韫的这条命是王爷给的,今日的荣华富贵亦是王爷给的,只要王爷一句,管修韫万死不辞!”
哈哈,他笑了一笑:“此事已到此地步,依你之见该如何继续下去?”
管修韫垂眸想了一下:“王爷,这两日,小的正琢磨着,殷灼颜若难于到手,不妨来个借刀杀人,再来个挑拨离间,最后来个螳螂捕蝉!”
“哦?!”他兴致勃勃的倾前身子:“听来有意思,赶紧说说。”
管修韫阴阴笑了一下:“王爷,不妨先借殷潇庭这一刀将溱王爷置于无法翻身之地,然后令太子和瑨王反目,而王爷坐收渔翁之利,到时天下就是王爷您的了!”
“快快,细细说来!”
“殷潇庭一死,一旦殷正良知道是谁人下的毒手,必会反击。殷正良是朝廷重臣,又是太子一派的核心人物,即便是溱王爷,怕是也难于招架,何况还有命案在身?说不定瑨王的人会帮上一把。而殷灼颜得知殷潇庭的死讯,定会赶回洛京,到时利用她离间太子和瑨王,两虎相斗必有一伤,剩下的也是筋疲力竭,到时王爷随便找个理由勤王,手到擒来。”
萧勉不住的点头:“好,甚好,不与他们正面相斗,不仅赢得了好名声,而且各个击破,容易的多。修韫哪,不愧本王当年留下你,事成之后,本王定不会忘记你的功劳,荣华富贵,非你莫属!”
“小的这就放出风声去,说是溱王爷动的手。”
萧勉笑着点点头,又是小声吩咐管修韫好一番。
不多时,管修韫出现在溱王府,身着正统服装,躬身候在萧颂书房前。
萧颂气冲冲而来,径直入房,直坐在木椅上:“不知何人听到风声,竟说是本王动的手,如今溱王府周围处处是身份不明的人,真是可恶!”
“王爷!”管修韫温声道:“道听途说,不足为凭。属下已让铁良将所有知情人灭口,即便有人想要追查,亦是无从查起。王爷且宽心,属下会打点好一切,定不会让此事牵涉到王爷!”
萧颂沉默了一下,重重呼了口气,阴沉的眼眸眯成一条缝,:“成大事者必当心狠手辣,本王只要结果,过程如何对于本王来说是如此的微不足道。区区一个殷潇庭而已,本王不信仅凭那些无谓的流言能击垮本王。殷正良那老家伙还不是本王的对手,辅佐太子又如何,不足为惧!”
“王爷英明!”
管修韫未多做逗留,哈腰告退,甫退出房,嘴角划过一丝笑,扬了扬眉,从容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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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意弄人哪!”他感慨万千的摇摇头。
殷正良苦涩的扯扯嘴角,或许一切都是天意,如今也只有看天意。
“丞相大人无须烦忧,二公子吉人天相,必能度过此难关!”杨子希抿了口茶,缓声安慰道。
他怔愣了一下,拱手:“老先生厚爱,待犬子康复,必当前去拜谢老先生吉言!”
“丞相大人若有何需要帮忙的只管说声,老夫与二公子、四千金乃忘年之交,只要老夫做得到,一定不推诿一句。”
“谢老先生!”
“世事难料,昔日欢声笑语,如今——”杨子希长叹一声,沉吟片刻:“不知丞相大人可知四千金如今在何处?”
殷正良摇摇头:“自小女离京后,再无半点消息,怕是只有潇庭知道她的去处,只是——”
声音不由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