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访瀛洲-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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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类水贼,只因为他们自己便个个儿都是土生土长的弄潮好手,下了水皆是浪里白条。
但七月里那支水贼便不尽相同,他们偏擅陆战,甚至并不擅水。
林方要一点点细细忆来,那水贼船队不过几十艘小船,甚至撑游速度颇缓。怪就怪在他们有一奇门机甲,能将人高高弹射数丈,由是得以从那一叶小船上瞬间登上大船甲板。
林家水师虽擅长水战与船战,但到底与人面对面近身肉搏时却并不如那些真正的练家子。由是当两伙人甲板上相对时,林家水师竟惨遭大败。
陆莲稚听到这里,回过了味儿来。
那支水贼分明是欺负这些水师海队不谙近身武艺,剑走偏锋正中了七寸。
虽然这路数既野又怪,但只要想破,却也是很简单便能够破开的。
陆莲稚心下已渐渐明白了林家此次的对策,但还是撑着酒劲儿在下头听着林家爹爹讲话。
亓徵歌看着陆莲稚眼皮儿都有些打架的模样,心下一时好笑。
林方要在上头说得仔细,底下众人也听得认真,一群豪放粗犷的汉子此刻竟全都大气不出地听着。他们有许多人也为这水贼之事困扰了一月有余,由是便十分关注林家将要以何种方法大破此劫。
“他们走野路子,害了我一干兄弟,”林方要喝了些酒,此间也是薄醉,说起话来便尤其豪气干云,“我们便也出其不备,见招拆招。此行我必要为我林家水师讨回个公道,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林方要想起折了的那些兄弟,一时难免义愤填膺。
七月里那场劫难发生在返航线上偏中,说是生死之难也不为过。那伙水贼上了林家货船,一派匪气见人便砍,疯狗一般毫无道理可言。
林家水师折了大半兄弟,才护得林家父女从那血雨腥风之中杀出重围,弃船而去,竟连子船也来不及取用,只抱着个桅杆浮木,零星几人在海中漂浮潜游了两日余,才游回了东海岸。
幸而此间是夏秋之际,而非春冬之寒,否则林家水师此番或许是全师覆没,也未可知。
这近两日的海面浮游,在亓徵歌听来几乎是不能完成之事。
首先不论是否有水米可供充能,仅是东海暗潮汹涌,又不乏水中巨兽,要在这茫茫海上游|行数日,便已是十分困难。亓徵歌默默想着,看了身旁昏昏欲睡却强打精神的陆莲稚一眼。
江湖中人以身涉险,都是这般危急,不知陆莲稚曾经是否也经历过此等生死?
“虽那水贼凶残,但要想破解并不难。”林方要叙毕险情后,便换了林会叶开口道,“此番我已备全上中下三策。”
见眼前众人皆作洗耳恭听状,林会叶便微微一笑,继续道:“那水贼极擅陆战,却于水道并不甚谙熟。”
“此番我们只需将他们与船队分离,令他们无论如何地能弹射,也上不来主船。”
底下有人疑道:“左右一片水域,如何能够隔绝,不令他们靠近?”
亓徵歌听到这里,只见身旁陆莲稚轻轻地噗嗤一笑,面色微绯,神情通透,仿佛心下已有计策。
她到底是醉了没醉?说是没醉,这眼神迷离的模样又不像是清明之中;说是醉了,她神情又十分精明锐利,一时竟教人难以捉摸。
亓徵歌有些纳闷,不由得伸手拍了拍陆莲稚脸颊:“陆莲稚,你醉了吗?”
下手或许有些重,陆莲稚正聚精会神听林会叶说着,猝不及防给打了两下,神情有些愣怔地看向亓徵歌:“……没,没有,你打我做什么?”
亓徵歌见她这大梦初醒的模样,心下一时好气又好笑,摇了摇头还是没说什么。
上头林会叶正讲到了关键部分。
“海火。”她朱唇微启,只说出了这两个字,“我们用海火将航线隔断,将那帮贼人逐个击破。”
林会叶眯着英挺锐利的双眸,向下睥睨着。但这话一出口,便引得四下一片哗然。
皆道是水火不容、相敌相克,就算林会叶有天大本事,究竟又如何能令海里生起火来?
四下正是哗然质疑之际,只听一郎君笑意盈盈看着林会叶,开口附和道:“阿叶当真好计策。”
陆莲稚向那出声之人一看过去,剑眉星目一派英朗,不是裴来云是谁?只不过那一声“阿叶”唤下来,陆莲稚清晰看见林会叶神色一变,目光流露出了丝丝不明的意味,竟颇涵盖了几分嫌弃在其中。
有趣。陆莲稚嘿嘿笑了笑,打量起裴来云来。
席间时候阿姐便叫她看看这个人,那时候她光顾着同阿姐喝酒,也并未太过注意。而今一看,倒确实像是大有故事。此间遥遥看来,倒也确实是一表人才,与阿姐挺配。
想着,陆莲稚眯着眼睛点了点头。
那边裴来云并未注意到陆莲稚探究的目光,一双眼睛只顾看着林会叶。
他负手而立,眼中流露着十分欣赏与笑意,面向座下,缓缓而道:“海火并非空穴来风,只要有西北之地所产焦油,无论大浮大浪,还是风雨交加,海面上都确实是可以燃起明火来的。”
众人见此番出言证实的不是别人,而是裴来云,不由得也都对此说法信了三分。
东海边众人皆知,裴来云不止是精通于弄潮之术,其少年时更曾游历江湖,是个真正的见多识广之辈。
因着平日里大家向来便对他所言之事颇为信服拥戴,由是此番对着分明离奇的“海火”之说,众人也都渐渐开始接受。
林会叶觑了裴来云一眼,也不多做点评,只继续道:“先大可将贼人引至附近,而后有海火相助,便可将那贼人间相分离。”
“此间又分上中下三策,”林会叶神色犀利,目光扫过窗外波澜暗涌的东海,“上策自是因风生火,间断贼人。全师下海,轻而易举便可将那群不善水的贼人,尽数斩杀。”
陆莲稚心下点头。这诚然便是最好的情况与最佳的对策。
“其二中策,”林会叶眸光微阖,轻叹一口气,“料想海火起势或许并不会快如一瞬,便必定还是会有贼人登船。那贼人的搏战之术实在太过狠厉精妙,常能以一当十,不好对付。”
说着,林会叶目光看向了下方陆莲稚与崇明:“所以此番我请来了中原无双的两位侠士。”
陆莲稚了然,起身向四周抱拳,声音清越明朗如少年,意气风发:“在下陆莲稚,于剑道小有所成,此番前来相助,敢效献曝之忱。”
崇明也起身致意,此间二人神采飞扬,诚然是人中龙凤姿态。
亓徵歌微微笑着,看着陆莲稚。
陆莲稚有感应般察觉,目若流璨间,向她看去。
林会叶笑了笑:“这二位,都是我当做亲妹妹来看的,还望各位无论如何,也不要委屈了她们。”
众人一时皆笑了起来,更是有人信誓旦旦拍着胸脯,扬言要保护陆莲稚同崇明二人,一时气氛火热,喧闹无双。
“还有这位,”林会叶任由众人哄闹片刻,稍等片刻才继而开口,“这位更是鼎鼎大名,想必各位都曾听说过的。”
亓徵歌看见林会叶出言间向自己瞥来的目光,一时不由失笑。陆莲稚也眉眼弯弯,看向了亓徵歌。
于是她也只好缓缓起身,微微颔首间声音清浅幽然:“在下容决谷亓徵歌,此番还望能尽绵薄之力,愿有助于各位。”
众人抬眼看来,只见眼前女子着一身雪青衣裙,姿容绝伦,为船舱内高燃的灯火映衬,竟显得万分清雅仙绝,自成人间难觅的一段风景。
众人何曾见过此等人物,先是为亓徵歌行止姿容一时震慑,有半晌才回过味来。
陆莲稚也迷迷离离地看着亓徵歌,一时心旌摇曳。
“当真是容决千金?”众人静默片刻后,忽而哗开,有人出言问道。
“亓姑娘不是从不出谷么?怎么此番竟然到了东海来?”
“姑娘当真如传闻一般天姿国色,不是亓徵歌能是何人……”
亓徵歌听着下方争执,依旧神色浅浅,只垂眸取出怀中那块卵玉来,悬在剔透白皙的指尖,示与众人:“在下千真万确是容决谷亓徵歌,如假包换。”
那粼粼暖玉在光色下泛着华贵无双的浅浅润泽,衬着亓徵歌如削葱根一般的白皙指尖,令人一看便知乃是名家信物,造不得假。
众人为之叹服间,林会叶也笑道:“各位切莫怀疑了,此行里我们还全要仰仗亓姑娘回天之力呢。”
陆莲稚在下面吃吃地笑,笑声道:“你看你忽然报出真名号,可给大家都吓着了。”
亓徵歌坐了下来,神色依旧浅淡含笑,手上却捶了陆莲稚大腿一下。这一下力气不小,让陆莲稚咧了咧嘴。
“你……”陆莲稚揉着腿看向亓徵歌,却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能说出口。
此间林会叶讲到了第三策,即为下策。
“三策下策。”
“若生变数,船可不保,货可尽失。”林会叶声音沉静明利,缓缓道,“但我林家海师、在座各位决不能再少一人回航。前番的损失,绝不能再经受一次。”
“此次备足了子船,悉在船体两侧。若各位见绝无所望,便立刻弃船逃生,切莫与贼人多做纠缠。”
众人听到这里,悉都心生仗义之思,也生出了几分温暖意味在其中。
皆道商人重利,爱财弃命,而林家水师却宁可舍弃货物、放任船只,也要让水师各位保全性命。
陆莲稚也心下热了热,握住了亓徵歌的手:“你看,我阿姐绝不会让我们有事的。我也绝不会让你受难的。”
言谈间她眼神颇为笃定清澈,带着坚定的意味,看入了亓徵歌眼底。
“此间三策,”林会叶到这里,便已将三策全数道尽,她环顾了一圈四周,音色沉犷,豪气干云,“若要实行,还全仰仗在座各位。还望各位鼎力相助,若有所损失,我林会叶定当倾尽全力,以今生为誓,涌泉相报!”
一番言论完毕,众人皆是摩拳擦掌,攒攒跃跃,仿佛就是此前面临着十个水贼,也能空手将人撕了一般。
陆莲稚也是目光如炬,神思跳跃。
前路或许凶险,或许多舛。她紧紧握着亓徵歌的手,心下感受着那微凉又柔软的温度,仿佛将要刻入骨血一般,睫尖微颤。
她看向了夜色中暗潮涌动、沉澜四起的东海风波。
世间万般风云,千般磨难,但就算是全师覆灭,她也必定要护住一人。
陆莲稚看着亓徵歌清雅浅淡的侧颜,心下笃定。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认识了!一个!学妹!!
她!很可爱!我!要追她!!
忽然兴奋兴奋兴奋!!!
这难道就是祸福相依,天降的女朋友!!?
兴奋地搓手手。jpg
啊啊啊要上课了,这一章发得很仓促。着急。


第29章 剑鞘
三策既出,大局渐定。众人各有所长,便纷纷对着计划抒吐己见,林会叶都一一倾听,直到筹划会渐渐结束。
一行人都渐渐离开,唯独陆莲稚行动缓慢。
她早就是困得很了,先前积攒着的酒劲儿全数上头,便越发不愿动弹。亓徵歌也不出言催她,只坐在一边,看她撑着椅扶摇摇晃晃站起来。
亓徵歌见她这般迷离姿态,哪儿还有半分方才意气风发、剑指东海的模样。她看着陆莲稚撑着椅子出神,心下不由得微微好笑,到底还是看不过去,伸出手扶了她一把。
那方林会叶也好不到哪儿去,同陆莲稚一般无二,先前晚饭时拼下的酒力也悉都浮了上来。
此间众人皆散了,她更是松下一口气,先前压着的醉意全数都翻涌上了头,脚下打飘地走到了门口,倚着门框吹起了风。
陆莲稚虽然有些醉了,但一双眼睛却不饶人,眼尖地便看到了后面裴来云还没离开,正坐在桌边烛火暗处,看着林会叶的背影。
陆莲稚了然一笑,靠着亓徵歌走过门口时,眼神虽迷离,挤眉弄眼的却到底把意思传递了出去,让林会叶往后看。
“阿姐,不错呀。”陆莲稚经过林会叶身边向外走着,眼波流转地示意她看后边,边幽幽留下一句。
亓徵歌拉了她一把:“陆莲稚,你消停会儿。”
她扶着略微有些摇晃的陆莲稚,一点点向房间走去。
陆莲稚这个爱往人身上挨挨蹭蹭的毛病仿佛是怎么也改不了,但凡亓徵歌同她一道走路,她便总感觉不能端正走好。
此刻陆莲稚趁着醉酒,便颇为无赖似的倚在了亓徵歌身上,微醺的暖香也由此一丝丝渗入了亓徵歌的心脾。
亓徵歌摇了摇她:“陆莲稚,你能不能好好走路?”
“不能。”陆莲稚头也不抬,闷闷答道:“我醉了,很晕。”
亓徵歌又好气又好笑:“知道会醉还喝那么多?”
二人低声交谈间,正推开了房门,就见崇明忽然从隔壁出了来。
看到陆莲稚这般没骨没形的模样,崇明不由得出声嗤笑道:“不知节制,也不知道你哪天非得醉死?”
陆莲稚听见崇明带着十分哂笑的声音,一时不由得眯了眯眼,抬起头:“我陪阿姐喝多少心里有数,况且我也不像你,醉死了,也没人给你收尸。”
崇明脸色一变,上来就揪住了陆莲稚衣领:“今天我们账还没算完,是你死还是我死,尚未可知。”
亓徵歌只感到崇明上手的那一刻,陆莲稚也紧跟着脊背一绷。
陆莲稚伸手抓住了崇明腕骨,神态虽仍是迷离,语调却阴测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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