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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缜摸了摸崇明的脑袋:“只是还要辛苦我们的小妹妹,去找一找曲大夫?”
崇明给时缜揉得整个人都晃了晃,嘴上哼道:“谁是小妹妹,我已经很能够独当一面了!”
她叉着腰,却并没有躲开时缜。时缜心下到底疼惜她,嘱咐道:“记得多穿些,仔细冻着了。再带些厚实衣物去,关心关心曲大夫。这次诚然是我们时家的不对。见着曲大夫记得让着她,别同她再斗嘴。”
时缜絮絮嘱咐了一番,将崇明都听得有些烦。
“还要麻烦贵谷二位,可否同在下再去宫中走一趟?”时缜同崇明说完,便看向了亓元解同亓徵歌二人。
亓元解今日才讨了个不快,自然拉不下脸再去一趟。亓徵歌知道他所想,便朝时缜道:“谷主便不必亲自去了,此番有我便可。”
语罢,她看向身后陆莲稚:“你也……去同崇明一道,找找我师妹。”
陆莲稚点头应下,伸手拉了拉亓徵歌衣袖:“你进宫里,小心一些。”
她语调有些闷闷的,仿佛是不放心一般抬眸看了亓徵歌一眼。亓徵歌有些好笑地伸手替她理了理衣襟,缓缓道:“陆莲稚,我能有什么事。你放心就好。”
说着,她看向时缜:“依我所想,既是分头行动,便定个时辰。”
“亥时若你我还未能劝得皇帝放人,便直接将我师妹劫走,先斩后奏。小王爷可有把握,镇得住皇帝?”
时缜点了点头:“无妨。到底是纱儿胡闹,先斩后奏也并无不可。依姑娘所言,如此便好。”
崇明见陆莲稚目光始终黏在亓徵歌身上,不由得啧啧两声。她什么也不说但目光十分清亮,将陆莲稚看得背后有些毛毛的。
亓元解也看出自家女儿同这剑客模样的女子之间行止颇带些暧昧,登时蹙紧了眉,但到底又不好指明,只好目光含怒地看向亓徵歌,又将陆莲稚打量一番。
崇明见亓元解神色颇为不善,心里有些乐,悄悄凑上陆莲稚耳畔:“你看,你泰山大人对你万分不悦,简直要把你瞪穿了呢。”
陆莲稚早感受到了那饱含怒气的打量目光,知道亓元解不喜自己,一时心里有些虚,根本不敢抬眼同亓元解对视。崇明还在她耳边窸窸窣窣地嘲讽,她有些急了,暗处胳膊肘猛顶了崇明肋骨一下:“闭嘴!不要你说!”
崇明捂着肋骨,看着陆莲稚恼羞成怒的模样,乐不可支。
陆莲稚行走江湖向来讨喜,几乎是无论谁见了,都能生出十分倾慕。
若有些个脾性古怪的,始终看她不顺眼,她还大可以避开。但这一次,陆莲稚却不声不响吃了个大瘪。亓元解看她不顺眼,她却根本没办法绕过他,一面千方百计想要讨他欢喜,一面却总是不得要领。
崇明哪里见过陆莲稚这般模样,在一旁吃瓜看戏,当真趣味横生。
一时如此,诸多安排既定。一行人草草用过了晚膳,不过戌时,便皆分头出了王府。
晚间雨倒是停了下来,云霭十分厚重,遮得天色无星无月,将整个朝京街巷衬得黑压压一片沉重。雨后的地面淋淋漉漉,有些滑溜。陆莲稚同崇明一人承着一匹马,出了王府门,向清凉别苑方向去。
陆莲稚看着亓徵歌扶着时缜的手上了马车,素白的裙摆在车门边蹭了蹭,隐入了车内。
她悄悄叹了口气,心里十分不想令亓徵歌离开自己视线范围,不情不愿地跟着崇明往前纵马。崇明耳朵十分尖,一下儿便捉住了那一声叹息,又是好一通嘲笑。
二人纵着马,一时便你追我赶,向着清凉别苑而去。
那方亓徵歌也有些挂念陆莲稚,临出门前给她多加了两件衣服,也不知道她跑跳起来又会否太热?亓徵歌掀开马车帘子向后看了一眼,只见陆莲稚纵马的身影已经在王府街尽头十分模糊了,不由得放下帘,微微幽幽叹出一口气。
仿佛这些日子习惯了形影不离,再也无法习惯任何哪怕只是一点距离的分隔。
。
清平王府距离宫内十分近,很快亓徵歌便再度见到了时纱。
眼下一天将要结束,时纱正拿着本书坐在房中看着。灯火明明,书卷满床,房内炭火也未点,十分清寒,桌前一杯热茶升起袅袅烟雾,将时纱面色衬得有了几分憔悴。
他正神思恍惚,便忽然听见外头站着的冉官儿进了来,说道时缜来见。他立时放下了手中书,便迎出了门。
时缜见到时纱披散着长发,本就不过一掌的面容为青丝掩映,显得仿佛更有了几分清减。
眼下冬至已过,入夜里时纱穿着也并不十分厚实,浑身带着一股寒气,时缜知道他是还在伤心难过,不由到底心下生出了几分怜惜,轻轻叹气。
时纱向来没有帝王架子,与时缜二人见面不过以兄弟之礼互见。时纱行过礼,直起腰一抬眼才发觉边上还站着亓徵歌。
今日里出了如此多事,连容决谷主亲访都为时纱所拒,眼下时缜带着亓徵歌夜间来访,时纱哪里还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亓徵歌向时纱行了个普通的见面之礼,尚未进房中,也还未等时纱有所表态,便先发开口道:“夜间造访,多有叨扰还望见谅。不过此番来访,在下还想接师妹回去。师妹滞留多日,家父很是想念。”
亓徵歌语调温雅和煦,神色也淡然得体,仿佛只是要接回一位入宫中造访多日的故人一般,语态稀松平常。
眼下尽管她分明举止有那么几分不合适,带着逼人的气度在其中,但神态与言谈却十分得体温和,姿态亦是万般端方,令人感到仿佛一切本就该是如此,在门外如此谈话、如此怡然论事,都并无不可。
这合理与不合理的态度两相碰撞,竟令时纱感到了几分无从指摘,又仿佛不得不作出些回答。
时缜也为亓徵歌这般单刀直入感到略有几分吃惊,但看时纱的神色,时缜却知道这般单刀直入竟十分有效。
时缜转而一想,这些日子里他同时纱相见总是在十分繁忙的场景之中,彼此都总来不及聊得过深入,是以时纱总能够避开一些话题。但今日如此直截了当的挑明话头,却是终于令时纱躲无可躲了。
时缜不由得微微一笑,跟上了亓徵歌的节奏。
“前些日子总不得空,今日甚好你我都在此。纱儿,你我来日都还长,父亲去了,还有我同你相依。但有些话,我还未同你说,总要劳烦你挪出一夜,如儿时一般与我去书房夜话了,可好?”
时缜笑得十分温和,朝时纱伸出手来,仿佛此间还是是兄弟间从前有过的无数场夜话一般,令时纱感到了几分恍惚,积压了这么些时日的孤单苦涩都有些兜不住。他不由得向前一步,静默片刻缓缓点了点头:“好。”
时缜知道时纱到底还只是个孩子,虽有闹脾气的时候,却究其根本也是个正直可塑的性子,一时不由得笑了笑,继续道:“只是你我二人夜话,就不能劳烦亓姑娘在外头等着了,便让她去将她师妹接回可好?”
时缜的语调没有丝毫责怪或质问在其中,反而悉是关心于温和,令时纱感到一阵钦佩的同时,还感到了一阵歉愧与内疚。
时纱钦佩他三叔,而时缜的性子却几乎与其父一般无二,一时令时纱感到心下仿佛揪挠,直想扑在时缜膝头哭诉一场才好。
一时猝不及防的直截了当,令时纱心中为时缜所点燃的歉疚与依恋都交织纠缠了起来,令时纱感到这些日子的荒唐事当真都是自己错得离谱。
时纱姣好阴柔的脸庞面对着神色淡然的亓徵歌,登时竟染上了几分羞赧难当的绯红。他看了时缜一眼,见对方神色含着几分鼓励,不由得彻底泄了气,向亓徵歌鞠下一躬,快速道:“我这便令冉官儿带姑娘前去。”
“那么亓姑娘,还恕失陪。这些时日当真是对不住了。天家定会及时致歉厚偿,还望贵谷莫要太过记怪才好。”时缜也向亓徵歌作了一揖,赔不是道。
亓徵歌亦拱手对二人回礼:“我谷中倒不求其他,但求师妹一切安好便足够。前些时日也是在下管教不力,令师妹对天子多有了冒犯,在此还要向陛下诚心谢罪。”
时纱面色有些绯红,仿佛羞于谈及似的,搀住亓徵歌道:“都是我不好。本来就是我不好。她说的……也没有什么错。都是我不好……”
想不到时纱的语调这就染上了些哭腔,令亓徵歌都有几分不忍往下再说什么,低声道了句节哀,便同那冉官儿离开了殿门。
走出宫门前,亓徵歌微微偏头向殿门前看了一眼,只见时纱同时缜仍还站在原地,仿佛在说些什么,时纱的身影有些微偻而无力。
到底还只是个少年,心结来得快解开也快。倒不知道陆莲稚找到曲闻竹了没有,待会儿或许还可以同她一道回去。
亓徵歌微微叹出一口气,冰冷的指尖揉了揉眉心,开始想该如何安抚曲闻竹这个能令人愁死的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师妹:让他去死!
第57章 别苑
清凉山庄到了冬日,静悄悄阴森森跟鬼院一般。看管别苑的小官儿与侍卫不多,总就那么几位,还都各有职责、不便离岗,崇明见叫不来人同她一道去找曲闻竹,颇有些忧心忡忡。
崇明向来天不怕地不怕,却唯独心里对鬼神抱有别样的恐惧。她同山庄口的小官儿讨了个灯笼,又冷又怕间哆哆嗦嗦提着,往各个院落地窖搜索。
陆莲稚看不惯她这慢吞吞的做派,但崇明哭爹喊娘死也不愿分头去找,便也只好带着这么个拖油瓶,一道向夜里黑漆漆的山庄内走去。
一日的阴雨将山庄里草木气息晕染得十分清冷浓郁,经由夜里隐约的北风一传散,倒是十分清新。陆莲稚本就不畏寒,呼出的热气都在冬夜里依稀可见,迎着风更是感到了几分心清气静。
她看了一眼盯着四周枯草枯木、满脸警觉缓慢移动的崇明,有几分好笑。
“早些还不想让我一道来,我看若是只单独你一个来了,可得找到明天早上。”陆莲稚嫌弃地看了扒在自己身后的崇明一眼:“怕什么?有什么好怕的?真蹦出个什么来一刀劈了不就行了?”
“你懂什么!我又不是怕那个……哎呀!若你不来,我当然会叫上旁人同我一道。旁人话可没你那么多,还比你更讨人喜欢,我还是巴不得你不要来才好!”崇明警觉地看着地窖入口,嘴硬道。
“哦?这样的?”陆莲稚听她如此言谈,作势便要往回走:“那好吧,我忽然想起还有事未做,这便不同你一道了?”
崇明见陆莲稚真的迈开腿要走,不由得赶紧拉住了她手腕:“不行不行。什么事情都等这事儿完了再说,快些,你先下去。”
她死死抓着陆莲稚手臂,将陆莲稚往身前拽。
地窖口黑漆漆静悄悄,崇明又哆嗦了起来。
“庸——医——”崇明拉开嗓子试着叫了一声,那声音在空荡荡的地窖里四下回响,显得她原本娇软泠泠的声音都变了味,带上了几丝空灵诡异来。
灯笼的火光映在黑压压的石壁上,崇明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个哆嗦,靠陆莲稚更紧了,闭上嘴不敢再发声。
两个人贴着走了一段路,崇明终于忍不住从陆莲稚身边跳开。
“你这人怎么回事啊,要死了吗身上这么热!”崇明揪着自己领口抖了抖:“跟火燎了似的,也不嫌热得慌!”
陆莲稚乜了她一眼,未置一词,只提着灯笼继续往前走。
清凉山庄地窖四处相通,崇明来过几次,也算是门儿清。二人便借着手中微光在这弯弯曲曲的地窖通道内四处穿行,过了很几处,始终未见到曲闻竹。
“真是的。藏哪儿了啊……”地窖通风道内一阵阴风穿过,四下静悄悄的,崇明紧张地缩了缩肩,小声抱怨。
“嘘。”陆莲稚朝崇明摇了摇头:“你听,是不是有呼吸声?”
崇明被陆莲稚这严肃的表情给镇了住,登时止了喋喋嘀咕,支棱起了耳朵悄悄听着,满背的猫儿毛也都给激得倒立了起来。
这一静默,那阵若隐若无的轻微呼吸就变得有几分明显了起来。二人放轻了脚步,猫儿似的蹑足前行。
地底的路颇有几分弯绕复杂,眼看着前边又是个拐角,崇明不假思索地便贴着墙根拐了过去。
这快速的一拐,崇明登时整个人撞入了一个冰窟般寒凉的柔软怀中,她惊恐万分间眼风飘过面前这身影,入目是一片惨白色,更有一种诡异的寒苦药味铺天盖地卷入她鼻间。
居然能被她这样猛地一撞,还能无声无息、忍气不出,怕不是撞到了……
这想法一出,崇明手中灯笼都给吓得掉在了地上。她还未来得及思考,便整个人大喊了一声,往后一跳,唰地拔出了腰间佩剑作势要砍。
“啊啊啊天地有正气!!!”崇明中气十足地喊出了这么一句,便被陆莲稚飞快一把推了个趔趄,手中抓得不稳的剑哐一声落在了地面,在这空旷的地窖内惹起了好一阵巨大响动。
“正气你个呆死鬼!”陆莲稚没好气瞪了崇明一眼,上前扶住了被崇明撞得软在墙边的曲闻竹。
“姐姐可还无碍?”陆莲稚见曲闻竹面色有些白,被崇明猛地撞进怀里,正捂着腹部,眉心微微蹙着。
曲闻竹忍着疼摆了摆手,却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