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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况眼下亓徵歌每到一个地方,悬名坐诊的时候都要同陆莲稚讨要名牌,许多人见着容决谷千金的名牌居然要从同行那少女颈间取出时,也难免有人要心生别念。若非二人皆是女子,此间朝中市坊能传出怎样的桃色传闻也不一定。
但眼下朝中时风虽然放诞不羁,到底也还是难以将两个女子往磨镜之事上带的。不过陆莲稚却并不在乎,甚至微有不满:“我倒还巴不得他们多想一些,好好看清楚,我同她确实便是连理之枝。”
杉迟雪摇头:“啧啧,不嫌事大。”
亓徵歌听陆莲稚这样胡说乱侃,终于忍不住含笑打断:“是,是。你如此新奇想法,干脆今日起身上挂个字牌,专写上你这些胡话,也就不嫌人家看不出了。”
一时陆莲稚也不反驳,反而托腮而笑:“你这主意倒是很好。”
三人言谈间茶盏空了又满,却也丝毫未有所困倦。
“这一路万事都好极。一定要说,便是唯独一件,”陆莲稚看着窗外扑簌簌下落的粉白花片,四个修长指尖轻轻轮番轻扣:“哎,年关过得太仓促。”
杉迟雪笑道:“你真早该一路别那么慢,快些赶来汴京同我过一趟年关才是最好。你不知道,今年里很流行蓄养红鲤,年关间汴京里四条穿城河道都给放满了大小红鲤,元宵时候入了夜,映着点点河灯、火树银花,红鳞都在下头穿行而游,当真是好看得不得了。”
“莲灯伴红鲤,当真是应了那句‘鱼戏莲叶间’,河道边更是热热闹闹,当真人间绝景呢。”杉迟雪声色如绘,一时将年关里汴京盛况说了个遍:“还有今年新玩意儿,大家都夜里放风筝,风筝上点彩灯绕出各色形状,就像长明的烟火一般,好看得很。”
“哎,可惜可惜,你都未曾看见。”杉迟雪故意膈应陆莲稚,描述得万般好看,最后来了一句你看不见,当真将陆莲稚心里一堵。
她这年的年节过得不仅不热闹,甚至可以说是十分清苦凄惨。
。
说起冬月里,陆莲稚同亓徵歌自朝京南下,远行所经路程并不短,二人在每一处做的停留也并不甚长,但唯独一地停留最久,便是齐州一地,年关也便是在此度过。
暮冬里陆莲稚甫一抵达齐州,访过三两故人、四下观览一番后,便同亓徵歌一道往当地医馆而去,哪想待到亓徵歌寻好医馆坐诊、连连后,还未来得及歇口气,便赶在年前出了桩事。
齐州丰泉多湖,冬日里却萧索不似夏日花叶繁盛,半湖的莲花都化作残荷,枯枝瘦叶扑簌簌沉入水下,将湖泥铺厚一层。
齐州一滴又向来是朝中书香缭绕之所,是以绕着这残荷湖畔便有数家学堂,少年学生颇多,都在最好玩乐的年纪。
于是趁着冬日湖中冰坚、泥厚鱼肥时候,学堂里半大少年悉都倾巢而出,纷纷往那湖中去凿冰取鱼。
本是少年天真的一桩玩乐事,哪想到这一年并不似去年那般天寒地冻,是个融融暖冬,也就致使湖面上冰还并不很坚。薄冰颤颤,一群少年一拥而上,便登时饺子入锅般一个接一个扑通扑通落了水。
那日也恰好陆莲稚正经行残荷湖畔,见状一惊便飞身入湖,仗着水性极佳,将这些旱鸭子般的半大小子一个个全都捞出了水面。
所幸倒是并不曾伤亡,但事情唯独便坏在此间即便再是暖冬,但到底也岁暮天寒、霜雪腊月,水里寒气入骨。
且不说那几个文弱少年,便是陆莲稚,出了水面都不好过。一行人瑟缩顶风回到室内,早已经七七八八染了风寒,更有些年纪稍小的,登时体热难平。
暖冬的风寒较之于严冬风寒更为棘手,往往稍有不慎便会一发不可收拾,化作时疫。
眼下一病不止一个,而是一片,陆莲稚倒是服下几剂药便回复了生龙活虎,只苦了亓徵歌,打那日起便终日守在那湖畔学堂中,挨个儿对症照料那十数个造了孽的小儿郎。
如此程度并不是极限,齐州十五郡方圆万里,听闻了容决谷名头的求医者一时源源不绝,每日里前来拜访求医的齐州各方人士络绎登门,亓徵歌当真是忙到时刻不得闲,一顿饭都要拆成七八次吃,更不用说有多少时间休息。
“早知道会这么忙,”陆莲稚想到就一阵心疼,“就当初无论如何也不要她挂真名游方了……”
想到亓徵歌终日不得闲地配药看诊,自己却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帮着打打下手,陆莲稚便有一阵悔不当初的想法。
若当初自己也学医,虽然慧根不足必定学不出什么大明堂,但好歹现在也可以为亓徵歌分一些忧,而不是常常杵在一旁只能端茶送水。
“人家这叫做芳名远播。”杉迟雪纠正道:“悬壶济世万人敬仰嘛,总归是也要有代价的,哎。真辛苦。”
亓徵歌却还是神色淡淡,含笑朝陆莲稚挑挑眉:“就这样没能陪她过年。她老大不满意,现在提起年关还要暗暗同我赌气。”
“家属难当。”陆莲稚一脸正色:“太难了。”
大年三十除夕夜,亓徵歌刚刚忙完,被陆莲稚拉着要去尝她亲手包的饺子时,却不想就此接到一家急诊上门请求。
那家人哭天抢地说是人命关天,不论陆莲稚怎么万般不情愿也没有办法,只能连夜跟着亓徵歌奔波上门。
哪知道登门急救之时,亓徵歌却将门关上,并不让陆莲稚进门,说是扰了气息。
就这一句话,陆莲稚记在了心里,待到亓徵歌将那老翁从鬼门关拉回来后,推门便看见陆莲稚靠在门前廊柱上,眼神亮晶晶的,神色却有些不对。
亓徵歌自己在房中行医,并不曾有别的念想,反倒是无所事事的陆莲稚,眼看着万家灯火、年节已至,更响之时火树银花,齐州半边天似白昼、热闹非凡,她站在这民家廊中都能听见万家翻腾喜庆之声,吹笙敲鼓、戏锣声声,好不热闹。
这热闹也就更衬出了陆莲稚这边的冷清,若是能见着亓徵歌还好,坏就坏在她眼前还隔着一扇门,连心上人的脸也见不着,一年便如此过去。
陆莲稚难得的有些想哭,眼巴巴靠着廊柱,听着耳畔升腾庆典之音,吹着正月第一缕新风。几乎要临风催出凄凉。
当日回行已是时将破晓,那一路上陆莲稚都缠住不放般不停问:“你教我学医好不好?”
亓徵歌给闹得哭笑不得,一个年关便在如此氛围中过去,成了陆莲稚口中所说“最惨的一个年夜”。
杉迟雪听完也是哭笑不得,连声笑道:“你不知道,稚儿就是最怕一个人看烟火,有人陪着看倒是万分欢喜,若是让她一个人看烟火,她小时候能哭出来。”
“你懂什么,”陆莲稚想起来仍旧神情蔫蔫的,“这叫做烟火更衬离人愁。”
杉迟雪笑成一团:“离人?你懂什么离人?就你们两个这形影不离的模样,你叫这做离人,天下多少早生华发的姑娘非得眼刀把你飞死。”
常闻若教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此刻若是问陆莲稚思绪如何,她也一定是如此想法。相比起天下多少聚少离多,她又是何其有幸。
厌厌良人,秩秩德音,如此俯首红颜,生死不离。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
噼噼啪啪放礼炮,争取寒假里就把这篇文写完(摩拳擦掌
嘻嘻,忽然比心。
第66章 初来
汴京城是旧朝故都,风物民俗自成一派,与朝京遥遥相对,各据风华。
杉迟雪作为土生土长的汴京人,自然是眼里只有汴京风物。无论到了哪处,杉迟雪都会摇摇头:“不如汴京好。”
那么汴京究竟有多好?先从杉迟雪自己家说起。
亓徵歌去岁里到过杉府,那时候杉迟雪同陆莲稚方才从远地归来,陆莲稚又带着伤,因而杉府并不曾整顿,虽然看着繁华却并没有太多人气。
但最近不同。自打最近杉迟雪当了甩手掌柜,从开春走过第一趟商路起便一直赋闲在家中,整日里怪奇巧物没少往府里搜罗,当真是享受生活。
眼下陆莲稚同她谈天说地了半晌后,日影也将近西斜,杉迟雪拍拍手将指尖上糕点粉拍落:“哎,吃了这么多估计也塞不下晚膳了。只是今次难得你又到了我这儿,还带着妹夫。这些日子吃喝玩乐的我也没少琢磨,定要好好招待你们。说吧,这几日都想玩些什么?”
陆莲稚托着腮,听到“妹夫”二字时眼皮跳了跳,翻了杉迟雪一个白眼。
亓徵歌倒是没有什么反应,只微微笑了一声。陆莲稚见亓徵歌心情愉悦,便也不好反驳什么,只神态更加疲懒,一手伸出食指在眼前茶杯内来回画着圈,带着茶杯在桌面上骨碌碌转着圆圈。她懒懒回道:“我是想来吃喝玩乐,她可不是来做这些的。”
说着,她挑起眉眼看了看身畔亓徵歌,指尖挠了挠她膝头,问道:“要不我们今明先歇上两日,而后再去设座?”
亓徵歌见陆莲稚眼里星星点点满是柔软的期盼,不由得也笑道:“都好。”
眼下太平时,朝野多欢民康阜,汴京里本就万事发达,更遑论医药。光是经营药石的铺子就能汇集好几条街巷,分门别类十分健全,伤病想要就医也是十分方便,由是亓徵歌也并不必着急去寻医馆坐诊。
杉迟雪思索片刻,眉眼明明笑道:“那好,再晚些我们便去马行街夜市逛逛,那里直到三更都不歇市,五更复又开张,算是通宵达旦的好去处。”
说着,她摇头叹道:“稚儿你这好些日子不曾来汴京玩乐,恐怕不知道。最近极流行连日之欢,那些纨绔几乎是整日里都泡在欢楼分茶之所内,听说街头对面那家的王公子,已经十日有余不曾回过府中了呢。”
“小甜水巷和马行街其实都很好,我们不管稚儿,徵歌你是想去哪一个?”杉迟雪亲亲热热看向亓徵歌,探身问道:“若你喜欢,我们也可以包个通宵。”
“通宵寻欢?”亓徵歌挑挑眉,听杉迟雪这样说,一时想起什么似的看向陆莲稚:“我并不推崇如此做法。”
她还记得东海之滨时,陆莲稚入夜曾有酒后失言,说的就是同杉迟雪通宵夜游,到过很几个朝中妓馆,还对汴地妓子很是欣赏,甚至问出了自己会不会弹琵琶这等问题。
她当然不会弹琵琶,她于音律接触极少,琴棋书画里也就书之一道甚谙,其他当真并不熟练。当时亓徵歌心下乱糟糟五味陈杂,心里还有些疑惑:难道陆莲稚就那么喜欢琴歌软语的风尘伎子?
“陆莲稚,你是不是从前也常如此?”念想间一时旧账重提,亓徵歌目光带了几分询问,乜向陆莲稚。
陆莲稚乍一听亓徵歌语气有些不对,一时眼皮一跳,登时笑得万分明媚,语调放软道:“那是年纪小,不懂事。以后不会了、肯定不会了。”
“以后不会如何?”亓徵歌狐疑地看着陆莲稚,继续追问。
陆莲稚哑口无言,知道亓徵歌在套她话、等她自己将过去做的那些荒唐事说出口。
一时陆莲稚万分紧张,生死关头间强烈的求生欲让她灵光一现:“——你说什么不好,我便以后都不会做了。”
陆莲稚连连摆手,神色郑重,看得杉迟雪笑作一团。
杉迟雪边笑边伸手点着陆莲稚肩膀:“稚儿,不得了,我是看出来了。你才不是什么娇妻料子,你分明是个妻管严。”
说完,杉迟雪便吃吃笑起来,看向亓徵歌:“不过这般也好,总该有个人能把这个顽劣玩意儿管束管束,徵歌看起来也确实是天上地下独一个能压得住稚儿这性子的,甚好甚好。”
杉迟雪满口胡话,将陆莲稚说得一愣一愣。
“我?妻管严?”陆莲稚回过味来,绕着杯口的指尖顿住,眼梢一挑别有意味看向亓徵歌:“你一定是弄错了何处。她昨日里对我才乖得不得了——”
“陆莲稚。”亓徵歌听到这里微微抬眼,神色玩味地看向陆莲稚:“想好了你要说什么?”
这语调幽幽泠泠,却含裹着陆莲稚才听得懂的几分威胁意味在其中。
陆莲稚年少心高,向来争强好胜,只要是力所能逮,她便定然不会认输。虽然她心甘情愿将最好的都让给亓徵歌,也甘将自己好的坏的都屈居她下,但唯独一件床笫之事,还会同亓徵歌有所争执。
她争强好胜,要说亓徵歌却也不遑多让,二人床笫之间往往谁强谁弱、花落谁家,不到最后一刻总也难下定论。
眼下陆莲稚翘着尾巴说大话,难免要被亓徵歌一杯凉水兜头浇下,说到底来这里也还是有些心虚,且自己每每口头上讨了亓徵歌的便宜,最后往往都不一定当真有好果子吃。
想到这里,陆莲稚刚刚还高举摇摆的猫儿尾巴也蔫搭搭垂了下来。
“嗯……”陆莲稚还是含笑,但目光已经垂下避开了亓徵歌:“没有。我想你说的都对,我都听你的。”
陆莲稚笑得讨巧,亓徵歌看了也心下好笑,不由扬颐报以微微勾唇:“嗯。”
杉迟雪难得见到陆莲稚这般模样,笑得肩都在颤:“还说你不是?你自己再说是不是?”
杉迟雪一时笑闹绝倒,陆莲稚却忽然神情一绷,目光如风夹刀般看向门口。
漆红的雕花木门掩着,门外传来轻微的窸窣之声,陆莲稚颇有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