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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皇帝愕然的看着他。
“这里门窗都被钉死了,外面又有守卫,我试了几次想要逃出去,但……”周琅想到了什么,道,“你带上我,要是实在不行,还能用我威胁南凤辞。”
小皇帝踌躇了许久,才终于点了点头。
周琅跟他进了密道里,那所谓的密道,就在偏殿的书架后面,转动桌子上的砚台,书架往旁边打开,露出里面黑黢黢的幽深隧道来,小皇帝是从那里面钻过来的,对密道里也熟悉的很,他带周琅进去之后,就用火折子点了宫灯,仅凭那方寸之光,带着周琅往密道深处走去。小皇帝走在前头,忽然说,“你刚才说,你死了一年现在才活过来,是什么意思?”
“啊?”周琅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我听过你的事,在临安你投城自尽……”
“不是我自尽,我是被令狐胤一箭射死的。”周琅纠正,不过他也怕被人真的当做妖怪什么的,又解释一句,“不过也不算被射死吧,我当时命大,世人都觉得我死了,但是我没死成。”
小皇帝回过头,有些同情的看了他一眼,“我还以为,外面说你是狐精妖魅,蛊惑男男女女的事,是真的,没想到……”
周琅听的一脸纠结,那些市井谣传他也听了不少,说谢萦怀为他□□,令狐胤为他另立为王,他要是有这本事,不早就一统天下了,哪至于还窝在那小小的临安,“我不过是一个商贾之子,谢萦怀夺位之事,我并不清楚,但令狐胤造反,却是时势所逼。”
“嗯。”小皇帝小声嚅嗫,“我也觉得……你不是传言里的那种人。”
周琅笑了一声,“那你觉得我是什么人?”
小皇帝没有多言,脚下不自觉走快了一些。
“那个……你要不要出宫啊?”周琅说,“我听说天擎大军都快要攻入北狄都城来了,你又是北狄皇室,到时候肯定……”周琅没说下去,但是他知道小皇帝能听懂。
“我从懂事起,便已经是皇上了,不过虽然是皇上,过的却还不如傀儡木偶。”小皇帝提着的宫灯晃晃荡荡的,那个烛光也跟着晃动,“有时我也在想,如果生来如此,我为何不能生在一般的人家。”跟随在身后的脚步声忽然顿住了,小皇帝回过头,看到周琅忽然站着不动了。
“你……”
“我爹是临安富贾,家财万贯,你要真觉得外面比这宫里过的轻松惬意些,我们就离开。”周琅说这句话的时候也有点心虚,毕竟皇室和一般的平民不同,国破家亡时,一国之主殉城保全气节什么的经常出现,“这次天擎这么轻易的攻打下北狄,很大程度就是因为北狄早已失去民心,我还算了解令狐胤吧,他从不杀降将百姓。”
小皇帝抿了抿唇,提着灯继续往前走去。
周琅也不再说下去。
周琅并不知道他所在的宫殿和那乾光宫相距多远,他只感觉到自己仿佛是走了几里路了,到小皇帝去摸索石壁上的机关时,他才扶着墙歇息了一会。密道的通道被打开,入眼是如茵的青草,四周视野开阔,并不是在北狄宫中。
“宫中密道,有一条能出皇宫。”小皇帝说。
周琅心里一喜,以为小皇帝是听进去了他的话。
两人正说着话的时候,周琅忽然听到马蹄阵阵,因为他在军营呆过一段时间的缘故,立马就辨别出这是战马发出来的声音,他也顾不得探寻这是在哪里,拉着小皇帝就在草丛里匍匐下来。而后烟尘弥散,行军的队伍从他面前走过。
小皇帝推开周琅的手臂,撑起胳膊看了一眼,他的目光才刚一落到那行军队伍最前列的男子身上,那戴着黑色额带的男子就若有察觉的侧过头来,吓的小皇帝又连忙缩了回去。周琅看的很清楚,自然认得出那是令狐胤,在他身后手持长鞭的,是令狐柔,而在队伍的中间,那坐在銮驾里的……当是谢萦怀了。
“这是天擎的兵马。”周琅小声的说。
小皇帝看了他一眼,“他们应该是要攻打都城。”
“那我们现在赶紧走?”
小皇帝望着那浩浩荡荡的行军队伍,拳头忽然攥紧,“不是我们,是你。”
周琅以为是说通了小皇帝,“什么?”
小皇帝回过头认真的看着他,“密道蜿蜒曲折,若无我带路,你一定走不出来,现在出来了,你快走吧。”
“那你呢?”
小皇帝没有回答,往那被杂草绿苔遮掩的密道里走去,周琅连忙拉住他,“你干嘛?”
“我不能走。”
“前有南凤辞,后有天擎大军,你回去找死吗?”周琅还以为这小皇帝是个通达的人,不会玩那种殉城的把戏。
“令狐胤闻名已久,这一战,北狄必败无疑。”
“知道北狄会败你还回去干什么?”
小皇帝的目光望过来,周琅被他注视着,竟一下不知道说些什么。他天生缺乏正义感,随波逐流,并不能理解所谓的大义和气节,但他历经过帝国与虫族之争,现在面对小皇帝飞蛾扑火的举动,竟莫名的能理解一二了,“你不想北狄亡国?”
谁能看自己家国灭亡?
周琅从袖口拿出一柄刀来,那是他一开始准备防南凤辞用的,但南凤辞一再退步,这刀就早无用武之地了。
小皇帝看着周琅递到他面前的刀,怔愣了一瞬。
“就像我出宫的时候,跟你说的那样,你挟持我试试。”周琅说,“我也不能确信,我有没有什么作用,要是不行,不过是再死一次。”周琅若是不知道自己会重生,现在也决计做不到这样的大义凛然。
小皇帝看着他,犹豫着。
周琅将匕首直接塞到了他的手里,“反正我拦你也没用,说不定你还会恨我,然后再自杀什么什么的。”说着,周琅笑了起来,“看你也可怜巴巴的,就帮你一次吧。”
小皇帝的眼眶里,眼泪打着转,眼睛发红。
“你要想好,我也不确信,我在他们心里,到底算个什么东西,或是玩意儿。”周琅说实话,也逃的有些腻了,若这一回,那三人在他与江山之间做好了抉择,下一次他再回来,也可以省了许多纠缠了,“可能这次回去,我和你得一起死,我死了还好,你……”
小皇帝目光是前所未有的坚决。
“回去吧。”周琅流连的看了一眼四周的景色,叹了口气,和小皇帝一起又钻进了密道里。
……
南凤辞知道北狄外强中干,不然也不会叫他把持了这么些年,如今令狐胤他们来势汹汹,他也懒得与他们纠缠,就准备带周琅去往别处,暂避一时的风头,万事俱备的时候,却找不到原在宫中小憩的周琅,他只看到了那把掉在床下的匕首。
他捡起匕首仔细查看,就知道这是小皇帝的匕首。当初他废了小皇帝,却因为周琅而生了一念仁慈,没有斩草除根,没想到这小皇帝竟……
那他是如何潜入宫中的?南凤辞在责问了一众暗卫之后,也没问出小皇帝是以何种方法离开的,现在他不确定周琅在不在宫里,所以直到天擎兵临城下,他也没有按照一开始的计划提前离开。
北狄两代皇帝昏聩,早已失了民心,令狐胤率军攻城之时,只杀了数千顽抗之人,就轻而易举的破了城门。
北狄都城之内,已经是一片火海。
令狐柔率军往皇宫方向逼近,沿途阻拦之人皆被他斩杀,但在这混乱的时候,也总有在暗处放冷箭的人,令狐柔望着那失火的皇城,走神的一瞬间,一柄断刀从她面前劈过,拦下一支流矢。令狐柔回头望去,见到高坐马上的令狐胤双手沾血,煞气腾腾,望着她的目光也冷的惊人。
“莫要轻敌。”
令狐柔点头,长鞭卷断一个拦路士兵的脖子,继续往前走去。在走到与令狐胤并肩的时候,她小声说道,“兄长别以为救了我,我就不会同你争。”
令狐胤转头看她的时候,令狐柔已经驾马往更前方走去了。
“若我没记错,他早已休了你。”
走在前面的令狐柔忽然听见这么一道声音,她有些不敢相信这是她冷面的兄长说出来了,扭头瞪了他一眼,“那他也曾是我的夫君,兄长呢,只能在暗地里觊觎。”令狐柔是在发泄他那兄长欺瞒她,轻薄周琅的怒气。
令狐胤冷面依旧,却冷哼了一声,“他喜欢的女人不计其数,但能记得的男人,却只有我一个。”
令狐柔也不甘示弱,在这样一个时刻,两人之间的矛盾以一种近乎荒诞的方式爆发了出来,“只有兄长一个吗?我看那谢萦怀,那南凤辞——比起兄长来,更要讨人欢心的多。”
令狐柔戳到了令狐胤的痛处,他正要开口之际,面前一道鞭影掠过,他回过头,就只来得及看见一个意图偷袭的士兵,被鞭子劈碎了颅骨。
令狐柔脸上沾着血,面庞娇艳好似被血浸染,她冲令狐胤扬了扬下颌,有几分挑衅的味道,“莫要轻敌啊,兄长。”
作者有话要说:基友感冒好啦,进入疯狂码字状态
小剧场:
小天使:我闻到了,一大盆狗血的味道……
渣作者:狗年洒狗血,是平常的三倍哦!
小天使:……
周琅:我……
渣作者:【善意的微笑】我会很温柔的
第465章 山海间(十四)第一卷 番外完
“宫中已经搜遍,并无皇,皇后踪迹。”
南凤辞如今就在北狄皇宫中,他看着皇城中升腾起来的连天大火,知道天擎的军队已经攻破了北狄的都城。他若现在离开,尚且能全身而退,再拖延下去,只怕……“继续搜。”他不能离开,倘若周琅还在宫里,万一叫那些闯入皇宫的士兵所伤,又该如何。
听他吩咐备好车马的暗卫又来催促,“皇上,如今北狄城破,宫中守卫投降大半,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
南凤辞的手不自觉收紧,他转头看了一下身后的龙椅。他并不留恋这里的一切,只是他机关算尽,却始终没有把周琅算计在内。
“死守皇城。”南凤辞扔出一块金令去,只要让他找到周琅,只要找到他就行了。
拿了金令的人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领命退了出去。
南凤辞站在宫殿里,闭目沉思着,宫门外的喧闹在这一刻都仿佛与他无关。他不辨善恶,不明是非,但偏偏生着个早慧的头脑,明面上他是谦谦君子,心里却是歹毒的恶人。如今他这么个恶人,忽然有了珍惜之物……只觉得獠牙和利爪,都在一寸一寸的被磨平,但是他并不讨厌这种感觉,他甚至还在享受那人带给他的改变。
“皇上,宫门破了!”
“咔哒——”
握在手中的扳指从中间裂开,而后分成两半从他的拇指掉了下来,落在了地上。
……
马蹄上满是血迹,从宫门外而来,蜿蜒留下一道血痕。
令狐胤多年来困于自己是北狄人的事实,如今这么多年过去,在真正攻破故国宫门时,他内心反而没有任何波澜。那一次次的纠结,一次次的愧疚,早就在与北狄这些年来一次次的交锋中,磨灭殆尽。
“令狐胤。”从大开的宫门里走出来的人,一身锦衣华裳,风采照人一如当年。
令狐胤手中的长枪抵在地上,他端坐马上,居高临下的望着他,“三皇子,好久不见。”
“怎么不见谢萦怀?哦,我忘了,他将兵权给了你。”南凤辞金冠高束,玉面朱唇,如果此时不是身处这战祸之中,倒更像是那安逸富足之地养出来的雅致公子,“现在,他难道已经被你杀了?”
令狐胤哪里听不出这是南凤辞挑拨离间的言论,他与南凤辞相交数年,到此时此刻,才终于有些看懂这个人。
“怎么,你想见我?”
前列的骑兵勒马分开一条通道,一道人影走了出来,等他走到近前,抬起眼和南凤辞对视,南凤辞才露出一个看不清意味的笑容,“谢小侯爷,好久不见。”
三人在临安相识,一为没落的侯爷,一为赫赫有名的战将,一位心机深沉的皇子。如今世事轮转,早已物是人非。
“三皇子。”
南凤辞身后,便是大开的宫门,面前则是城墙倾颓,火势连绵的衰亡之景,“当初临安一别,我未曾想到,我们三人会以这样的方式再见。”说完,他又是一顿,“我也万万没想到,令狐将军与谢小侯爷,有朝一日还能联起手来,毕竟,当年若不是令狐将军那一箭,周琅也不会……”
令狐胤为这一件事已经自责落拓了一年,现在听南凤辞再提,脸色不禁难看了几分。
谢萦怀语气锋锐,“三皇子口舌好生厉害,不过我与令狐胤,也不过是暂时的合作关系而已,先除了你,再除他。”
“谢小侯爷好大的口气,令狐胤威名赫赫,你将兵权给了他,他若造反,你又待如何?”
令狐柔一甩长鞭,血迹在地上留下一道宛若刀刻的凌厉痕迹,“南凤辞,我兄长与谢萦怀已有协定,你不要再枉费唇舌!”
南凤辞轻飘飘的目光终于落到了令狐柔的身上,面前这女将军身上的腾腾煞气,倒是要比从前更要慑人一些,“兄妹相互之情,真是令人动容,只是令狐小姐可知,你夫君叫你那兄长胁迫,受了多少侮辱。”
不得不说南凤辞专挑人心的痛处说,令狐柔薄唇紧抿,一双手更是握紧了长鞭。
在这样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