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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在桌上吃饭时,百里安问起罗闻佩,罗闻佩绝口不提从前的事,只说自己是个乡野里的教书先生。百里安也不提自己,吃了饭之后,便去打扫自己要住的茅屋来。
乡野荒僻之地,当然不比皇都繁华,不过过惯了奢靡的日子,忽然去尝清粥小菜,也别有一番独特的滋味。
百里安住了几天之后,与罗闻佩的关系说不上是亲密,但也俨然已经熟稔,有时罗闻佩在私塾教那些幼童读书,误了吃饭的时辰,百里安还会替他送饭,一来二去,罗闻佩虽然仍旧叫着他‘赵公子’,但也没有像一开始那样的冷漠。
百里安却记得他房间里的那幅被遮住的画,有次三人吃饭的时候,他问了一声,罗闻佩神色即刻变得落寞下来,百里安连连道歉。
“你想看也无妨,本就只是一幅拙作。”罗闻佩起身,将盖在画上的白绢揭开。
画卷上花艳如初。满纸芳华几乎要满溢出来。
百里安对这画的印象居然很是深刻,他一眼就认出,这是自己从前找罗闻佩讨要的那幅画,当时他借花献佛送给他人,不想兜兜转转,竟然又回到了罗闻佩的手上,百里安心中很是羞惭,“这样好的画,不必遮起来。”
“故人已去,看了也只会徒增伤怀罢了。”罗闻佩将画又重新盖上,无心再动筷,匆匆告辞离开了。
百里安也有些食不下咽,一旁的玉青檀忽然说,“你不必想太多。”
百里安怎么不会想太多,当初罗闻佩那样护他,现在却落得这样的境地。他叹了一口气,起身也离开了。
……
因为那画的事,罗闻佩这几日都有些郁郁,百里安看他这个模样,也觉得煎熬,但当他准备告诉罗闻佩的时候,心里却又总是打退堂鼓。他活了这么久,旁人的心意他是看得出来的,倘若告诉罗闻佩,只怕……
就这么犹豫着,到最后百里安也没有告诉罗闻佩,只是有一回照例给罗闻佩送饭时,见到几棵柳树下的幼童在嬉戏。
“夫子今天念‘安得此身生羽翼,与君来往共烟霞’时,又忽然不高兴了。”
“夫子每回念到带安的诗句的时候,都会不高兴。”
“那不是不高兴,夫子那是难过。”
“难过?为什么要难过啊?”
几个幼童中,忽然有一个瞧见了百里安,因为百里安来的多了,他们也与他亲近了,“夫子在里面呢。”
百里安点了点头,进去了。
所谓的私塾,只是个破败的旧庙,打扫了一下,充作读书的地方,百里安进去时,看到枕着自己手臂,躺在桌子上的罗闻佩,他本来是想叫醒他的,但不知怎么犹豫了一下,还是先将带来的饭菜在桌上摆好,才抬手准备推他。
小憩的罗闻佩不知是做了什么梦,忽然直直坐了起来,额上冷汗涔涔,抓着面前百里安的手臂,“皇上,微臣——微臣……”他眼中是空的。
百里安听他这两声,过往之事忽然浮现于心,在他被困在宫中的时候,罗闻佩是如何安慰他,又是如何为他想办法脱身,又是如何甘愿为他受罪入狱的。
罗闻佩眼中慢慢有了焦距,他看到面前坐的是百里安,连忙松开手,一副困倦到极点的神色,“抱歉。”
百里安心里莫名泛出几分酸楚来。
罗闻佩眼睫很长,垂下来时,显得很是温柔。他没有一处是不温柔的。
“你还没吃饭吧,先吃点东西,我先走了。”百里安起身,不再看罗闻佩一眼,转身走了。走到门口时,他回头看了一眼,见坐在桌前的罗闻佩低着头,支着一只手臂抵着额头,头发披散下来,显得以前从未有过的颓丧。
……
下午时分,罗闻佩开始授课的时候,不知怎么起了一阵风,外面哗啦啦飘进来几张叠好的白纸,几个坐在位子上的幼童看见了,觉得好玩,跪在地上捡了起来。罗闻佩只当是那个幼童做的小动作,不欲去管的时候,忽然一个拆开白纸的幼童叫道,“夫子,纸上有字。”
“夫子,我这张也有——”
“上面好像还有你的名字。”
罗闻佩听闻,先是一怔,然后走下来,将学童们手上的纸拿了过来。纸上入目的字迹,让他一下子睁大眼睛。而上面的内容,更是令他险些抓不住手上薄薄的几张纸。
“夫子,上面写的什么呀?”
罗闻佩将几张纸都细看一遍,而后慌忙的往外面跑去。
“夫子怎么了?”
几个学童对视,都是摇头,一个年龄稍长的学童说,“我刚才看了一张,像是有人约夫子今晚见面。”
作者有话要说:小天使生日快乐,我肝完了……
小剧场:
让我们来大胆预测一下看完二更之后诸位小天使的反应!
小天使:(看之前)大大好棒有二更!
小天使:(看完后)你断在这里跟断在上一章那里有区别吗?
渣作者:有啊,上一章是直接在你要那啥的时候,紧紧的掐住了那啥,这一章是在你要那啥的时候,轻柔的帮你撸了一下,然后再狠狠的掐住那啥
审核员:你们在说,啥?
第474章 花间集(九)
月明如水,星辉熠熠,风拂过,倒映在水面的一池星光被垂落的柳枝搅碎。
在下午时分就在此等候的罗闻佩迟迟没有离去,四下寂静,只有村落里豢养的鸡犬稀稀落落的叫声。他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攥在手中的纸上的字迹,他在等候的时候就已经做了无数次的确认,却还是怕只又是一场梦。
百里安早就来了,只是躲在一旁的树后,看着原地踱步的罗闻佩,迟迟没有露面。他看着罗闻佩再三去看手中攥着的纸,听到周围有动静就期许的抬起头四顾,然后发觉只是风过树叶而失望的垂下头来,如此反复,不知道多少次。
很静,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百里安探出头,看了一眼站在河畔柳树下的罗闻佩,他有些后悔了,准备悄悄离开的时候,相反的地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树下的罗闻佩即刻又抬起头来,而后在看清只是一只从巢里掉出来的小雀之后,一脸难掩的失望之色,百里安看了他这个模样,终是心下不忍,摸了摸脸上戴着的坚硬面具,走了出来。
罗闻佩一眼就看见了他,脸上浮现出极大的欢欣神采,疾步想要走过来,百里安连连后退,向他摇头。
“是你吗?”罗闻佩看他抗拒,也不再靠近,只是目光还是凝在他的身上。
百里安点点头。
罗闻佩那眉宇间始终萦绕不去的忧郁终于散去。
百里安刚才在暗处,怕被发觉也没有认真的去看罗闻佩,现在两人对立而站,借着皎洁的月光,他看清了罗闻佩脸上的神情。
罗闻佩又难掩激动的往前走了几步,“真好,你还活着。”
百里安摇头,罗闻佩问,“为什么摇头?”
“我当初确是死在了邀仙台。”百里安的声音很轻,被夜风吹的很快散去。
“那你现在……”
百里安早已想好了借口,他垂下眼,“当初多谢你处处照顾我,扶持我,我一直记得,我很感激你。”
“为人臣子当如是,为何要说……感激?”罗闻佩从未想到过,自己还能再见百里安,只是眼前的百里安,却始终与他保持着距离。
“百里安已经死了,现在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现在算不算是个活着的人。”百里安说,“我这次来见你,只是想同你道个谢,然后……”
“你又要离开吗?”罗闻佩何其聪明,听他语气就知道他下一句话将要说什么。
“闻佩。”
罗闻佩听见他这一声,笑着笑着,眼中闪烁出泪光来,他该开心的,因为百里安没死,但他又开心不起来,因为他来见他是为了做个了断。
“我已经将那幅画烧了,从前的事,你不要再一直记挂着了,是我辜负了你的心意。”
罗闻佩还是一如多年前那样,静静的听着他说话,荒野上的风冷的有些刺骨,落在地上的月光,也仿佛要被这冷意凝固成了一层薄霜,“你回来,就只是和我说这些吗?”
百里安沉默。
“如果只是这些,我宁可你没有回来见我。”罗闻佩一直紧攥在手中的几页纸被他抛掷出去,被夜风卷的飞出去很远。
“闻佩……”
“我送你的画,你可任意转赠他人,我待你的好,你可一句辜负就尽数释怀。”罗闻佩始终站在那里,不再上前一步,“好啊,那我现在问你,你说辜负了我的心意,那你可知,我对你是什么样的心意?”他没有等到百里安的回答,自己走上前来,“如果你不知道,那我来告诉你,我赠你画,是因为我把你当知己,我入宫,是因为我想时时刻刻都能看见你,我什么也不顾一心维护你,是因为……”
百里安看见罗闻佩抬手抵住眉心,他的双眼一下子藏匿在了阴影里,他放下手来的时候,那些泪光已经消失了,只在他的脸颊上,留有一道泪痕。
“我钟情于你。”
百里安对罗闻佩的心意早有察觉,不过罗闻佩一再隐忍,他也从未去动过揭穿的心思。
“可是你何以对我这样绝情。”
百里安心头一震。
罗闻佩继续往前走着,夜风吹起他的头发和衣袂,当初深宫中笑意温润的状元郎,现在却满眼都是寂寥之色。
“因为我不能再保护你了吗?”
“还是因为你已经不再需要我了?”
“不是……”百里安有些后悔露面了,他对罗闻佩始终是心有愧疚,现在被他质问,他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两人唯一的联系,好似只剩下了那幅画。现在却连那幅画都烧了。
罗闻佩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他伸手去摘百里安脸上戴着的面具,百里安抬手按住。
“为什么?”
“你说你已经死在邀仙台,那你现在又是什么?是仙是神还是这山野里的精怪?”
百里安始终按着自己脸上的面具。
“让我看一看你。”罗闻佩的目光已经带有几分恳切。
百里安的手被罗闻佩的手掌覆盖住,然后他慢慢松开,罗闻佩将他脸上的面具取了下来。
面具下的那张脸,令罗闻佩有些意外,百里安将面具夺下来,遮在脸上继续说,“你可以当我是个借尸还魂的妖怪,当初的百里安,确实已经死了。”
“原来你早就回来了。”罗闻佩却像是没听到他说的话似的,自顾自的喃喃自语。
“百里安既然已经死了,那我与你也……”
罗闻佩忽然靠近,被冻的有些冰冷的唇覆盖在了百里安的唇上,百里安下意识的想要往后闪躲,却被他揽住脖颈。罗闻佩吻上去的时候,下意识的闭着眼睛,睁着眼睛的百里安,就看着他的眼泪从紧闭的眼里一颗一颗砸下来,忽然就失去了推拒的力量,任凭他吻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罗闻佩才气喘吁吁的推开,他方才舌尖放肆的撬开了百里安的牙关,现在退开的时候,唇上还牵出一条银丝来。百里安眼睛红的厉害,气息也有些不稳。
“罗闻佩,你……”
往后就是刚才百里安藏身的树,罗闻佩将他逼的往后退了几步,抵在了树干上。
“从前我不敢,现在……放肆一回又如何。”罗闻佩掀开眼睫,因为背光,眼中漆黑一片。
罗闻佩实在是温柔的过分,现在虽是强迫的动作,却仍旧给了百里安可以随时推开他的机会。
“你这是要借着我的愧疚,来强迫我吗?”百里安现在用的是周琅的身体,浑身都敏感的厉害,罗闻佩与他舌尖纠缠,不一会他四肢就有些发麻了。
“你可以推开我。”
百里安抵在他肩膀上的手,到最后也只是虚握着他的肩头。
罗闻佩实在是不是情趣,不知轻重,空有满腹才华,却不知床笫温存,他将百里安抵在树上,从他脖颈吻到胸膛,却被那一点娇艳颜色迷了神志,启唇咬了一口,百里安吃痛,一下子将他推开。罗闻佩一下子被推的退开几步,而后他望着衣衫散乱的百里安,当他终于是忍受不住了的拒绝,十分失意的道,“我知道了……”
百里安被他咬了一下,低头看了一眼,那一处已经留了牙印,他龇牙咧嘴准备教训罗闻佩几句,听他这样落寞的声音,终于忍受不住,上前来揪住他的衣襟,“让你做完。”
罗闻佩一下子愣住。
百里安站在月光下,腰带掉了,里头的亵衣都散开了,“没听清吗,我说让你做完!”
一向君子气度的罗闻佩看着他,忽然笑了,“遵旨。”
百里安也从来没有这样主动过,羞耻的脚趾都蜷缩起来,嘴上却还是硬气,“不许再咬了。”
“好。”
发带被抽了下来,被罗闻佩随手挂在了树枝上。
明亮的月光下,两道影影绰绰的黑影随着被夜风吹动的发带一起晃动着。
在河岸对面,玉青檀将一切都收入了眼底。百里安下午回来便魂不守舍,躲着他烧了画,而后他就跟着百里安出来了,没想到却撞上了这样的一幕。方才被罗闻佩抛掷出去的纸被风吹到了他这里,在天上打了个旋儿,被他伸手一把抓住。
“安得此身生羽翼,与君来往共烟霞。”
“何人与我共烟霞。”
音落,方才还站立在树旁的玉青檀已然消失,只有一张纸飘飘荡荡的落进水里,纸上的字迹很快就化开了。
……
罗闻佩借着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