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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了枪还有命?用什么打野物?不打野物,石城的人吃什么?岩板上不生谷子哩。〃麻老大耐心地解释道,〃再说,山里杆子多,没有枪,过得稳日子么?〃
〃什么杆子?一群土匪!〃县长骂了起来,〃少废话,限你明天把枪交到县城里来。明天天黑之前不交,本县可不讲客气了。〃
麻老大性子刚烈,挨了他的骂,也火了起来:〃我们石城,几十年没有乱过了。你无缘无故要断我们的活路,还说要烧石城。到底哪个是土匪?〃
县长火冒三丈,一拍案板,大声喝道:〃好个刁苗子!给你抓起来!〃
麻老大在那公堂上,一点也不惊慌。没等枪兵们走近,他刷地抽出了枪。县长的嘴还没来得及闭上,一颗子弹便击中了他的门牙。紧接着公堂上又响起了第二枪,县长的眉心正中间立即被穿了个黄豆大的小洞。枪兵们看得呆了,想上前去抓凶手,却见四面墙头上到处都伸出了黑油油的枪管。衙门外面,围满了头上扎着硕大包头巾的苗族乡民。
后来麻老大在公堂里留下一壁告示:〃下任县长大人须知,石城苗王不与你作对,奉劝你切莫滋扰石城毛发。两下相安。〃
那告示是一名阴阳先生用笔蘸着前任县长的血写在墙上的,字迹丑陋,文句也不通顺,却把后来派下来的县长给镇住了。石城的事情,县里再也不敢多问,一概听之任之。麻老大也只求这样就行,本土不受外来的干扰,他也就只在石城一带养兵,再也没主动去惊扰县城。他一心只经营石城那一方小镇,统管着石城后面几座苗山。并不想到外面去当〃标王〃。
第29节:乌龙山剿匪记(上卷)(27)
但是他对苗民的统治是残酷的,也有不少血债。县长惹他不起,奈他不何,便睁只眼闭只眼,只当那是苗寨内部的事情。苗民们也不反抗麻老大。他们比来比去,天下的豺狼都吃人,相比之下麻老大还不常吃,不乱吃。
四丫头随着她的上司到乌龙山招编土匪时,跑遍了山里的大小匪窝。在她的印象中,石城那块地方是最理想的基地。那里据着重重石山,关隘很多,不容易被打破。毕竟建起来有五、六百年历史了,生活上比山林要方便得多。他见过麻老大和麻老二兄弟,觉得那两个人都可以成气候。麻老二是一头名副其实的钻山豹,本事高强,心眼儿很多。麻老大却比他的老幺弟弟还能沉得住气一些。只是这两个角色都不受羁绊,不愿意依附别人的意志。田大榜是他们的老舅,又是乌龙山最有根基的老杆子,他们却是唯一敢于公开对田大榜不恭敬的人。田大榜统治乌龙山的法宝就是毫不犹豫地派出他的〃红旗五哥〃去刺杀敢对他不恭敬的人。但是对麻家二兄弟,田大榜却不敢轻易下手。他倒不是念舅甥情义。麻家二兄弟可不是好制服的。弄不好,不知什么时候就可以掏了田大榜的炉灶。几十年来,田大榜只是对麻家兄弟采取安抚的态度;还得时时刻刻防备着那两个辣肚子的外甥。
麻老大倒安份,并不想给田大榜造成威胁。他只求田大榜莫打石城的主意,莫挤苗山的地盘。为了这个不高的要求,他甚至愿意时时接济一点物资给田大榜。久而久之,田大榜对麻老大倒是放心了。但是麻老二可不那么安份。那小冤孽,拉起队伍之后,在乌龙山里满天飞。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但不听田大榜的招唤,还常常给田大榜施加压力,暗示当老舅的〃识相〃一点,多让让他。
田大榜被封为〃龙头〃,各路杆子约定个日子为他大肆庆贺了一次。那一天,田大榜印堂发亮,抖够了威风。却不料晚上喝酒的时候,钻山豹借酒撒泼,把他的威风几乎扫了个干净。
酒宴摆在半山腰。几千只火把照红了半边天。大小杆子头儿们放开肚皮,大口喝酒,大块吃肉。他们吃的东西很粗,把猪杀了之后,剁成瓦块大小,白生生地用水煮一下,毛腥气还没有除尽,便用大盆端上桌,抓起来送到嘴里去啃。肉丝还很坚硬,比啃干蔗还费力。他们却很喜欢这种饮食,说是〃有嚼头〃。嚼得满嘴满脸冒白油。
四丫头虽然从小在军统内长大,见识过不少粗俗的男人,经历过各种野蛮的场面,却对土匪们的那种茹毛饮血般的习性感到一阵阵恶心。田大榜那天有点忘形了,喝了几碗米酒之后,竟把那张腥气烘烘的老脸往四丫头面前凑了过来。四丫头正想着法子避开他,就见得一条修长的汉子出现在田大榜面前。钻山豹不知什么时候窥见了田大榜那张涎脸,及时地赶过来拉开了他。
〃老舅,大鱼大肉不好吃么?来,幺外甥敬你三大碗!〃他重手重脚地把田大榜按回到太师椅上,倒把田大榜按得清醒了些。
〃幺佬,这么推你老舅么?坐回去,老舅上年纪了,不喝你的酒。〃田大榜扫兴地挥了挥手,再也不好朝四丫头面前凑了。
钻山豹也不看四丫头一眼。尽管四丫头在用一种与看别人不大一样的眼光看着他,他却装做没看见,雄轩地坐了回去。田大榜却正好看见了四丫头对钻山豹的倾慕眼光,心里更加气恼。
酒席吃到一半的时候,一名掌锅的土匪上来报了一声信,田大榜便站了起来。
〃各位弟兄!〃他兴奋地喊了句,〃起身,到坪里去吃齐心肉!〃
土匪头目们嚎了一声,呼呼地站起来,向下面一块草坪走去。四丫头不知道〃齐心肉〃是什么东西,猜想那一定也是一个粗俗不堪的场面,本不打算起身的。但是她的任务是拢络和收编这群土匪,不去,怕他们见外,于是也起身跟到了那块草坪里。
草坪那种布置首先便使四丫头感到头晕。四个角上,燃着四个香炉。里面乱七八糟插了些说不出名字的香草,闻着就令人胸闷。她抬起脸来,看见当中一根木杆上挂着一颗人头,火把的光闪耀在那个人头的脸面上,显得格外狰狞可怕。四丫头知道这里刚刚杀了一个人,那人不肯入田大榜的管辖,被田大榜说成是〃溜湾〃(溜湾……土匪的行话,指那些背叛的行动。)那号的角色。他派了〃红旗五哥〃去把那人捉了来。这一次,他叮嘱说要活的。在庆贺他登基龙头的日子里,用来祭他的旗。
第30节:乌龙山剿匪记(上卷)(28)
四丫头接着便发现在草坪中央挂着一口大锅。锅挂得高,锅沿超过了人们的头顶。在那口锅的旁边,有一张八仙桌。桌子上面供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走近一些,四丫头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那上面供着的,竟是两只被剁下来的人手和一双被剁下来的大脚。脚上还套着一双烂草鞋,上面凝结着乌亮发黑的血迹。桌子的四个角上,各放着一只猪蹄。正中间,便是一顶没有拔毛的大猪脑袋。
吊锅的底部架着粗大的劈柴。火已经灭了,劈柴还在袅袅地冒着浓烟。浓烟很呛人,掩住了草坪上的血腥气。四丫头调查过土匪的习性,知道那口大吊锅内烹煮着的是那位〃溜湾〃土匪身上的肉。土匪们把他的肉剁成火柴盒大小的方块,扔进吊锅里。再宰了一头猪,把猪肉也剁得象人肉一样大小,扔到锅里搅拌着用火烹煮。煮到七、八成熟了,土匪们便轮流去那吊锅边,举起筷子乱挟着锅里的肉,塞到嘴里狠狠地吃着。
田大榜便用这个法子,让各种杆子头目们吃人肉。他别出心裁,管这叫〃齐心肉〃,意思是吃了那〃溜湾〃者的肉,大家心便齐了。当然,这种肉吃下去也是有另外一层意思的。如果谁不服从他田大榜,也许下一次便要被别人当〃齐心肉〃吃掉了。
四丫头从上桌开始便没有动一下筷子。她腻透了那种半生不熟的土匪饮食,连特意给她做的银耳汤都没有沾一下唇,嫌那碗边上有油荤。到了这草坪上,见到土匪野蛮到这种程度,她从心底里感到厌恶。田大榜却三番五次请她吃〃齐心肉〃,真把她弄得进退两难了。她开始说自己是不吃肉的,田大榜不依。其他土匪头目也起哄,要看这位美貌的女子是怎样吃人肉的。她又推说自己个头不够高,挟不着锅里的肉。田大榜大概是有心想戏弄一下,便主动替她从锅里挟出来一块红通通的肉,递了上去。
〃吃了!〃他笑嘻嘻地吼道,〃你若是不吃,就是瞧不起我们山里的弟兄。我个崽,看山村人不起么?今后还要听你的指令,就这样打人的脸面?〃
〃吃喽!吃喽!〃土匪们咋呼起来,〃不吃,跟我们不齐心哩……!〃
〃你们……〃四丫头急了,〃你们懂得什么?人肉怎么能吃?真是……〃
田大榜摇晃了一下脑袋,辩解地说:〃你晓得这一块是人肉还是猪肉?人肉沉在锅底,面上的是猪肉哩。快吃吧。到后,就是些人肉了。〃
四丫头正下不了台,忽然看见有两个人从土匪头目中走了过来。一个是麻老大,另一个是那位叫做〃钻山豹〃的麻老二,就是刚才在酒席宴上及时解救了自己的那位修长的汉子,田大榜称他为〃幺佬〃。
〃老舅〃,麻老大走到田大榜面前,认真地说:〃只说是来喝你的寿酒,不晓得是推你做龙头哩。你做你的龙头,我不坏你,要粮要肉,石城拿得出来的,我麻老大不小器。只是,这'齐心肉'我是不得吃的。〃
麻老大当着这么多杆子头目的面,公然表示不服田大榜的管,简直不亚于给了田大榜一闷巴掌。
〃幺佬?这是你的主意么?〃田大榜没理麻老大,却朝麻老二发起火来,〃你也不吃这齐心肉?〃
〃嘿!老舅,〃钻山豹潇潇洒洒地朝他冷笑了一声,直言不讳地说,〃我的主意比老大更不同。他由你做龙头,不坏你。我幺佬却不跟你保险哩。你晓得,我生来就小器。〃他还朝那些杆子头目望了一眼,声音说得更响了,〃各位都晓得,乌龙山里有虎狼有豺狗,乌龙河里有乌龟王八,各是各的套数,服哪个管?各有一撮天地哩。〃
那些土匪头目听得呆了。他们惧怕田大榜的势力,都不敢附和钻山豹的话。但是他们心里却多少有些同感,不愿意被田大榜钳制住手脚。即便不同意钻山豹说法的,也知道钻山豹的本事,不敢出来说句什么话。
这一来可把田大榜弄得下不来台了。他狠狠地跺了一下脚,骂道:〃小孽种!老舅几时认过你这外甥?还不给老子滚!〃
钻山豹冷笑了一声,〃巴不得!你老人家保重自己的好。〃
他朝后退了两步,突然腾身而起,一脚蹬翻了那口大吊锅。锅子跌下来破做两半,里面的烂肉烘烘地流了一地。然后,他拉着麻老大,当即扬长而去。
第31节:乌龙山剿匪记(上卷)(29)
田大榜差点气晕了。四丫头虽然被解了围,但是她觉得麻家兄弟的举动太过头,有点影响她的步骤。尤其是那位年轻气盛的麻老二,简直有点无法无天。当然,从内心来说,她倒是很钦佩那头桀鹜不驯的钻山豹。
剿匪的部队不久便开进了乌龙山。他们虽然一开始人地生疏,吃了一些暗亏,但是到底是有经验的正规部队。不久,便把交通线一带的〃杆子〃们打得七零八落了。钻山豹到底年轻了些,让部队打了个防不猝防,三百多人只逃出了二十几条命去。这样,对田大榜他便再也无法形成威胁了。其实田大榜面临的是更大的威胁,在剿匪部队面前,田大榜几乎遇上了灭顶之灾。几次战斗之后,居然只剩下六个人,惶恐地逃到了惹迷寨一带。这半年多,他好不容易才重新收集了二百多号人马。水磨房一战,又好比黄瓜打锣,响一响,立刻便折去了大半截。
四丫头之所以要给石城的麻老大写信,是因为麻老大这个人稳重得好。剿匪部队开进山来的时候,他早早地把人马疏散到苗山上去了。他们的苗兵奉命不同剿匪队伍正面开仗,只是藏埋好枪支,做成普通苗民的样子。石城一带的男子们几乎都是苗兵,又都是苗民。没有一个人漏风,也就没有折失什么人马。剿匪部队到石城扎了两天便撤走了。他们没有找到麻老大,剿不到对头。
现在,部队的主力开到了四川,剩在乌龙山的人马不到四分之一。四丫头估计麻老大又回到了石城。这个机会正好发动各路杆子大补元气,她便想把石城作为她的基地。土匪们也许在前一阵被剿破了胆子,不敢轻举妄动了。因此,四丫头想把田大榜找到。只要那老家伙活着在乌龙山露了面,其他土匪的胆子便又会粗壮起来的。
她封好信,站起身向洞外走了出去。
四丫头问了好几个人,才知道独眼龙是睡在田大榜住的那个山洞里。她暗自感到好笑。这帮家伙,平时还恭恭敬敬有个人样儿,一到某个人遭了难,他们便互相争夺起来。还那么迫不及待呢!
她带着女警卫,走进了田大榜住的那个不太大的山洞。
独眼龙正舒适地躺在干草上做他的美梦。四丫头走过去,用足尖踢了踢他的耳根子,把他从梦中踢醒过来。
〃……啊!四、四姑娘?〃独眼龙一见四丫头这么晚了竟亲自来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