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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的兵力,足以在眨眼之间把他的人马消灭得一干二净。
眼下,除了立即回头逃走之外,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他绝望地站了起来,顾不上心痛,回头便走。
这一回头,差点没把他的苦胆吓破。不知什么时候,在他身后站了一条高高大大的壮汉子。那人身上的军装整洁利索,小腿肚子上扎着绑腿,透出一股骇人的力量。他平端着驳壳枪,枪口虎虎地指着田大榜那干枯的胸膛。
〃老实呆着!别动!〃侦察排长何山稳稳地端着枪,喝了一声,〃我还以为田大榜是个多么了不起的东西呢?据说你是祖传第九代土匪,弄了半天,原来是一根朽木头桩子啊。哈,老东西,你活到头了!〃
〃是……是咧,我的个菩萨爷。〃田大榜在枪口下,瑟瑟地抖个不停,〃我田大榜,活……活到头了哩。不、不劳您菩萨爷动手,我也没……没得几天活日子了哩……〃他突然成了一个虚弱的糟老头子,似乎稍微捏他一把就能把他的骨头捏断。
〃行了!这种熊样子我见得多!〃何山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把枪扔过来,快一点!〃
〃哦哟,是、是罗。〃田大榜不敢迟疑,赶快扔下了手中的枪。
何山捡那条枪的时候并没有弯腰。他只是用脚尖将田大榜扔到地下的枪挑得翻了个面,翻到自己的脚背上,然后一抬脚,便用右手接住了。他知道田大榜很奸狡,因此,一点也不放松警惕性。
〃回过头去,跟我走。〃
〃是哩,走……〃田大榜没有回身,却颤颤地问道,〃走,走哪里去?〃
〃别怕,让你去见一个老熟人。〃
〃熟……熟人么?〃
〃是啊。你不是来会东北虎的吗?〃何山笑了一声,〃嗨,他也想尽快地见见你呢。走吧!〃
第20节:乌龙山剿匪记(上卷)(18)
田大榜连连点头,〃是,是哩。走起。〃
他老态龙钟地转过身,脚步显得一点力气也没有。何山知道乌龙山这个地方种大烟,他想,田大榜的精气神大概全泄了,不抽几口大烟,立即就会倒下去。押着这个大烟鬼走路,看来还是一个负担呢。
万万没想到田大榜刚刚转过身子,竟像出膛的枪弹一样一抬步便窜得没了踪影。何山惊讶得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他急忙屏住气,回过神来才发现田大榜突然改了方向,向左边山上狂奔了去,已经跑了一百多步远。
何山想开枪打他,一来有点不甘心,想活捉他交给刘玉堂;二来那老土匪跑得很灵巧,不断地扭换着方向,不好瞄准。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土匪,居然从自己的枪口下逃了?何山顿时气愤得不能自已。
他发了狠,抬起右臂,将枪口朝着天,大喝了一声,甩开双腿朝田大榜的背影追了过去……
乌龙山脉颠连刀仞,无边无际,不知延伸了多远。山里的乡亲们完全相信,从古到今,没有一个人走遍过乌龙山。他们还说,人世间一年之内有四季,乌龙山这块地方,一天之中就有四季。
更有神奇之处,在乌龙山纵深的一个叫野猪坳的地方,每天清晨都可以见到〃黑白罩〃的演变过程。所谓黑罩,是指黎明之前那段最黑时辰。这倒没什么奇妙的。天色见亮之时,黑罩便渐渐被拉上天消失了,这个时候的野猪坳却见不到树,见不到山,连眼眉前两三尺远的东西都难得看见。遍山遍野,弥漫着浓密的晨雾。这晨雾像棉花一样白,像米汤一样稠。人浸泡在白雾之中,头晕目眩,感到一种不可言状的恐怖。这就是〃白罩〃。
〃白罩〃也不整天赖在山里。它也像〃黑罩〃一样,不歇脚地往天上拉去。等白罩升上了头顶。这个时候看野猪坳,立刻让人感到毛骨悚然。满目的山峰黑沉沉像各种怪兽并立在身旁。那山峰并不混沌,却幽暗地透着寒气。〃白罩〃悬在山的上方,像是一堆堆又脏又厚的破棉絮,密集地簇成广袤的天篷罩,严严实实地挡住了天上的阳光。整个野猪坳布满了森严岑寂的气氛,俨然是鬼域阴间。
这一带植物也是那么阴森可怖。冷杉树高矗着,却只在背风的一面生长着枝桠和树叶,另一面完全是光溜的树干,仿佛一条汉子被劈去了半边身躯,痛苦地支撑在山坡上。低矮处,则是一篷连接着一篷的刺灌木丛。野兽们对那尖利的刺也避之不及,唯有生着厚厚一层粗皮的野猪才能在那刺篷中出没自如。猎人们经常到这里来猎野猪,总是十拿九稳。他们便送这地方一个美名……野猪坳。
野猪坳自然是一个人烟罕见的去处。天下不太平,上山来猎野猪的人也没几个了。他们害怕土匪的掠劫。就连山林惯匪,近些时候也极少到野猪坳来。这里没有油水,绑不成票,也吊不到羊。(绑票、吊羊……土匪黑话,指把无辜的人抓上山,让他们的亲人交钱来赎回来。)
清晨,黑罩子拉上了天,白罩子还有一些尾须没有拉去的时候,从一簇嫣红的山榴树叶丛中,冒出来了一张警惕而又充满俊秀气的鹅蛋形脸盘。她便是从四丫头枪口下巧妙脱身的田秀姑。
山榴树是乌龙山区的独特植物。那圆润的果实据说可以入药,是滋阴补肾的上乘物品,然而却苦不堪言。山榴树从土里的根到枝桠上的叶,全都饱含着苦汁……这正如田秀姑的身世一般,苦了不知多少代。她的父亲是惹迷寨的土家猎户,小时候就练就了一身好拳脚,习出了一手好枪法。只是生不逢时,刚刚十八岁便被裹挟着〃踩了湾〃。他心地善良,看不惯土匪打家劫舍的行径,便从山上逃了出来。田大榜知道他的本事,怕他落到别家杆子手里,便布下耳目满山捉拿他。传下话说,拿不到活的,打死也有赏。秀姑的父亲只好隐在深山密林里,野人一般地躲了七、八年。惹迷寨后山有个建在岩壁上的苗寨,那里一般人是上不去的。他潜进苗寨,得到寨子里一位长者的帮助,养好了身上的伤。当时田大榜被官府剿得紧,躲到后山去了,这才有了两年的安稳。田秀姑的父亲便娶了那苗寨长者的孙女,生下了田秀姑。
第21节:乌龙山剿匪记(上卷)(19)
几年以后,田大榜忽地在乌龙山做了各路杆子的首领。他又传下了话,要收田秀姑的父亲到他手下去做镖手。还说,不去也可以,却要他在惹迷寨用麂子的蹄筋请田大榜的客。然后,收了他的猎枪,放他出山外驾船。田秀姑的父亲已有了妻小,躲不脱田大榜的纠缠,只好用二十只麂子的蹄筋请田大榜吃了一餐,忍痛舍下妻小,驾船到山外做盐巴生意去了。不料他头天刚走,田大榜就把她的堂客弄到山上糟蹋死了。当时田秀姑还不满六岁,寨子里的人见她无依无靠,便轮流着接挤她一碗干薯丝充饥。苦到十四岁时,田大榜发觉了她。
田大榜懂得按穴,有天夜里,他找到秀姑,只在她的左胳膊弯处掐了一指,秀姑就昏厥过去了……不知过了多久,她醒过来,却发现身上的衣服被剥了个干净,躺在露水里,一身的骨头仿佛全散了架,再也无法动弹……
伤透了心的田秀姑决心一死来逃脱苦难的折磨。却也怪,每次都没能死成。她跳了一次崖,却被青藤缠住了身子。在崖壁上悬了一天,让一个敏捷得像一只猿猴的男人攀着崖壁把她救了下来。那个男人仿佛很注意她。在另一个清晨,他又踢开了她的房门,再一次救下了悬梁自尽还剩下一丝游气的田秀姑。
那时候,秀姑的父亲按不住对田大榜的深仇大恨,在乌龙河上拉起了几条枪,同田大榜做起了死对头。田大榜势力虽然强大,却极害怕遇上田秀姑的父亲。打又打不着,防又防他不及。他山里水里全去得,抓空子打田大榜一家伙,又不知去向了。有一次,田大榜刚刚从一个大户人家屋里走出来,树杈上突然飞下一条身影。田大榜急忙一歪身子,后腰处早已吃了一匕首。他的卫兵掏出枪来拿凶手时,那人却乘着混乱不见了踪影。田大榜知道遇见了对头。他心里最大的隐患就是那个神出鬼没的冤家对头。有一阵子,他都紧张得不敢轻易伸头了。当然,田大榜这个世袭匪首也是很厉害的,他不伸头,只是在暗中策划着更毒辣的报复计划。
田秀姑被那个男人再一次救出性命之后,也不打算去寻死了。那个男人是惹迷寨上的人,无依无靠,从小也是个孤儿。他告诉田秀姑说,她的父亲在乌龙山拉了个队伍,专门打田大榜。他劝秀姑去找父亲,报仇要紧。
经过一些筹划,一天夜里,秀姑同那个救她性命的男子,背了一包袱玉米叶粑粑,出山找她父亲去了。
她的父亲以为女儿早已被田大榜糟蹋死了,见到田秀姑时,又是喜又是怜。后来,秀姑便跟着父亲行船走江,攀山爬壁,吃着大苦学武艺,冒着生死同田大榜拼斗起来。
那名救秀姑性命的男人,深得她父亲的感激。他又生得机灵,还吃得苦。不两年,秀姑的父亲便做主把秀姑许给了那个男人。
那男人就是猴四。他其实是受了田大榜的指使,通过田秀姑潜伏到了秀姑父亲身边。这个猴四本来也没那么辣的心,到秀姑的父亲身边后,渐渐也有点敬畏他的本事。后来又娶了秀姑,女子的容貌和身体,也多少使他在良心上动摇了不少。
四丫头带着指令来到乌龙山扎脚之后,田大榜的势力更大了。他先后火并了山里好几路不听他指派的杆子头,又收了不少零星喽罗手下掌管了两千多条枪。那气势,跺跺脚乌龙山也要发颤。秀姑的父亲势单力薄,只得退到乌龙河口一带。那里离一个叫〃石城〃的地方很近,是钻山豹的地盘,前后都有土匪夹击,很难立住脚跟。
有一天,猴四告诉秀姑的父亲说,他亲眼看见田大榜带了三名土匪潜到一个猎户家去了。说那猎户家中有一个女人,田大榜打了主意。秀姑的父亲受尽了憋,一听这消息,便带了几个人进了山。
秀姑那天留在船上给父亲做棉衣准备过冬,没有跟着去。不料从那以后,她便再也没有见到父亲了。后来秀姑才听说父亲中了田大榜的毒计。猴四把他引到山里,四处都是田大榜的人;她的父亲没有防备,落到了田大榜手中,田大榜亲自动手凶残地杀害了他。
第22节:乌龙山剿匪记(上卷)(20)
田秀姑悲愤地潜逃到山外,一个人凄苦地生活着。她以前想死,后来便只想活下来。她发誓要活下来报这血海深仇。在山外面,她流浪了好几年,一直寻不到机会。后来听说有一支大队伍开进了乌龙山,是专门打土匪的,还听说这支队伍不怕吃苦,不惜生命,下决心要把乌龙山的土匪剿干净。田秀姑心里亮堂了。她又回到了乌龙山。
田大榜的两千人马,一碰上这支队伍,便被打垮了架子。田秀姑进山的时候,听说田大榜只剩下六、七个人,可怜巴巴地逃到惹迷寨一带去了。秀姑便日夜往惹迷寨赶了去。
但是当她赶到惹迷寨时,又听说部队的人中了毒计,让田大榜得了手,那土匪又拉起了百多号人,养复了元气。秀姑恨得直咬牙,却没办法可想。她日夜盼望有队伍再次来惹迷寨,盼了半年多,没有盼到队伍来,却突然被独眼龙抓获,送进了土匪窝。
她终于逃了出来。不知凭什么,她相信田大榜的气数快要绝了。现在大山里的老百姓都在说,到山里的队伍,他们打土匪那股狠劲,绝不是过去官府比得上的。
田秀姑昨晚潜到野猪坳时,实在又困又乏,走不动了,便在牛栏洞歇了一夜。她打算等天亮之后去寻些食物,然后再往山外潜出去。睡到半夜,忽然听见远远地传来了激烈的枪声。那枪声在空寂的山谷那边响了不长一段时间,她判断离野猪坳少说也有十几里路远。她还听出这种打法不是山里的土匪惯常的打法。她心中一阵狂喜,知道是有队伍又打进山里来了。
她记牢了枪响的方向,急切地望着天亮。
野猪坳的〃白罩〃终于拉上了山顶,山坳中又是阴幽的色调。田秀姑不敢大意,在山榴树后面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动静,才闪出身子,踏上了阴刺丛中的一条小径。
她知道白罩子要在中午时分才能散去。那时候,阳光便可以把野猪坳晒上整整一个下午。也只有在那时候,野猪坳才会有几个生命活动一下,或者是过坳的行人,或者是觅食的野猪。但是现在虽然没有危险,田秀姑却不敢松懈警惕。她料想昨夜岩板溪打了一仗之后,也可能有几个漏网的土匪窜过来。田秀姑赤手空拳,连把柴刀也没有,如果能碰上一两个土匪,弄条枪就好了。
田秀姑翻上一个陡坡,突然停住了脚步。凭她的感觉,她发觉陡崖下面可能有情况。她弯下腰身,轻轻地走到陡崖边沿,往下俯视了一眼。这时候,她看见了田大榜。
崖下约十几丈深的地方,有一条石阶悬在崖壁上。那石阶只有一尺多宽,生满了岩藓。石阶的右边,又是笔陡的崖沟。沟底有一条细细的、石灰色的小溪,因为长期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