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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野获编-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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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则正统六年辛酉,命中贵兴安审录两法司罪囚,文时为大理卿,于招情矜疑者悉能背诵,兴安叹服。则似不始于成化。

又景泰六年乙亥二月,帝命太监王成,会三法司及刑科审录在京刑狱,及南京各省皆然。按是年既非丙辛大恤之年,且二月又非热审之候,而以内官率刑官从事,盖又属创举。而中涓预闻诏狱,已非一日矣。

【三杨子孙】杨文贞(士奇)之子稷,淫恶杀人,坐斩瘐死锦衣狱,人知之矣。杨文敏(荣)之子恭,以尚宝司丞居家,与人争产,法司论杖为民,遇赦求复职,而英宗不许;其孙泰为建宁卫指挥,与子华杀人,为西厂汪直所发,坐斩籍没。杨文定之孙尚宝丞寿,殴死家奴,其奴乃宗室赐其祖溥者。事觉,刑部尚书俞士悦言:“寿罪虽律当徒,然奴由恩赐,又祖所爱,今寿杀之,有亏忠孝,请勿以常律论。”赖大理卿萧维桢争之得免。然则三杨后人,俱不能承堂构矣。宁特杜荷房遣爱为千古所慨耶!

胡广之子种,亦坐杀人抵罪。

【遣使审恤之始】刑部、大理寺及都察院,遣其属分谳天下狱囚,其事起于正统年间,然而时举时辍。至成化元年十一月,南京户部左侍郎陈翼,因灾异陈言,请如英庙时,遣刑部审录省直重犯,宽恤以召和气。时廖恭敏(庄)为刑部左侍郎,以岁俭民贫,差官不无扰民,但令抚及按察司,自清刑狱,其遣官俟丰年再议。时大司寇为陆瑜,以恭敏为先朝重望直臣,不能夺也。至四年又奏行之,然但及两直隶耳。又至成化八年壬辰,始命刑部差郎中、大理寺差寺正,各奉敕往两直各布政司,遇重辟可矜者,奏请宽贷,于是五年一恤刑之差遂定。时陆瑜尚长秋官也,其用丙、辛年,不知始于何时,说者谓取金火明烈之象,亦不知何据?今恤刑年分,则三法司重囚,俱奉旨命大槪蝗伺蹼份笆拢蝗缛壬笾姹止嬉病0闯乱泶耸瑁旄a聿磺常我缘蹦昵薷蟛恍校咳黄渌蹈裼谝皇保瘴笫烙乐啤H嗜酥裕淅咴眨」糇允翘海司偎铺檀潱文暌嚅庥谖灰印

凡内臣曾奉命审录者,其墓舍辄画壁写像于南面,法司堂官隅侍,御史与曹郎引囚听命于下,以为荣观。

【恤刑】五年一恤刑,此成化以后成例,事体最重。往年多选刑部年深正郎有声者应其选,盖出使时,得与各省抚台讲敌礼。其所开释者,谳时即剖长枷,以俟上命释放,爰书一出,抚按不得挠其权,嘉隆间尚然。近年始有以副郎奉使者,如吾乡孙云衢(成泰)宪副其一也。初至江西,多所减贷,时按台憎其太纵,遇一二稍未当者,于谳牍上峻语驳之,且云:“仍一面知会恤刑官备照。”孙怒,上疏以故事争之,时论多不直按臣。次年毕事,升江西饶州知府,时直指尚在事,孙又疏引嫌控辞,得改福建之邵武。今此差一听司官以情请乞,其资俸应得与否,堂官不复问。至有主事入部二三月,即衔命称恤使而出矣。旧例:境内各知府俱称属,手板素服,庭参惟免跪礼,府同知以下,一切庭趋折腰。至是亦不肯尽执旧礼,遂至彼此争诟。其所矜宥者,亦不尽如所拟,仅得稍及宽政而已。盖新进书生,既未谙城旦家言,不无任意高下,老吏辈反得以深文讥切之也。此差一出二三年,凡嗜进图改他曹者,往往不愿就,以故堂官反谓恬退无竞,乞此冷差,欣然允之。至覆盆之平反几何,不置诘久矣。

【吏役参东厂法司】孝宗时号为极治,尽厘成化积蠹,厂卫不复敢恣。然其时亦有弊政不减今日者。先是彭城卫千户吴能,有女名满仓儿,托张媪鬻之,媪私售之乐户,亦张姓,而诡云周宦后,张携至临清,转售乐户焦氏,再售袁璘,亦乐工也。时吴能已死,能妻聂氏,踪迹得之娼楼,其女对母不肯认,乃与其子吴政强夺归。袁璘以金赎不许,且讼之官。刑部郎中丁哲恨其事,笞袁璘稍过,不数日死。璘妻遂诉于东厂太监杨鹏,鹏逮治,乃尽反其辞,谓吴女自鬻皇亲周氏,此女故张媪妹也,哲故杀无辜,当死,具奏以上。上下之锦衣卫镇抚司鞫问,又如厂所拟。上以事关人伦,命三法司会锦衣必究其实。

乃索女于长宁伯周彧家,彧言初未曾买聂氏女,上始疑之,复命抚部科道多官廷鞫之,张媪及聂女始吐实。诸臣会议哲罪当徒,而满仓儿者与其母聂氏女俱拟杖。时举朝不平其事,而莫敢言。刑部典吏徐珪,独上疏直之,谓:“丁哲谳狱允当,而杨鹏之侄,淫于聂女,遂图报复,欲陷哲于死。而镇抚司官,互相蒙蔽,证成其狱,皇上令法司会勘,又畏惧东厂,莫敢辩明,必待廷鞫朝堂,始不能隐。聂女自诬其母。罪不容诛,而仅与杖。丁哲无罪见诬,而坐徒刑。官据厂卫之辞,不敢擅更一字,臣愿陛下革去东厂,戮杨鹏叔侄,将镇抚司官永戍革袭,丁哲等进一阶,则太平可致矣。”上以徐珪辞语妄诞,赎徒革役,丁哲为民,满仓儿者杖毕,送浣衣局,此狱始得结。其时以一乐妇下贱,上烦宸断,三四讯而始定。孝宗圣明,不厌烦琐如此,虽不能尽快人意,以较之嘉靖初李福达一案,则天渊矣。但徐珪以一胥吏,参东厂,参锦衣,参法司,讥贬满朝公卿,而罪仅止此,不逾年,清宁宫灾,刑部主事陈凤梧应诏陈言,雪徐珪之冤,请还其旧职,量与一官以示劝。上感其言,命授正八品职衔。吏部覆奏,授珪为浙江桐乡县丞。珪何等贱役,士大夫昌言救之,圣主特旨允之,亦得起废入仕。使在今日,死东厂之手久矣。

【矐仇人目】弘治间,故御史何舜宾,浙之萧山人也,坐事戍广西之庆远。遇赦归里,所为多不法,适邑令邹鲁者,亦以前御史谪至,其人贪暴,迁客自命,诞傲无礼,与舜宾交恶,积久遂成深仇。鲁与黠胥辈谋,选健隶数辈,诈称西粤所遣讨捕逃伍者,絷执舜宾,锒铛发解,且悉收何氏子弟下之狱。何既行,又命心腹胡纪等十二人,追及衢州,以沙袋塞其口压杀之。舜宾临命,与子竞书言其故,时已七十二矣。何竞寻脱走苏州,日夕为报复计。久之,鲁得擢山西佥事就道。竞伺其出,率亲故遮击之,从车中曳下,以石灰矐其双目,反接渡江,连絏赴浙江臬司就狱。浙省上其事,上遣给事中李举、刑部郎李时往勘,坐鲁屏去人服食,因而致死坐绞,但系笃疾,宜别论。

何竞坐殴本管五品以上官,发口外为民。竞母朱氏,击登闻诉冤,乃再命大理寺正曹廉覆勘。至是,解人任观等,始吐往日实情,改鲁坐谋杀人斩,为从者绞,竞为亲报仇当徒。惟上裁时,法司谓竞所拟尚轻,改戍,后以赦归,时论共快,称何竞孝子云。

邹鲁为御史,监岁贡试内殿坐南面。坐外谪至萧山,改县厅为寄豕堂,其可笑如此。

【梁文康子杀人】梁文康(储)之子次摅居乡,以夺田杀三百余人,屠灭三十余家。事在正德八年,法当极典,乃父方为宰相,法官仅拟发边卫,立功五年,仍还职而已。次摅先以银纳锦衣冠带舍人,寻冒湖广军功升百户,归而作乱,文康曲法庇之,举朝无敢言者,至命撰威武大将军敕,实文康视草。

而高《岱鸿猷》录,极口赞誉,谓梁以死诤,而委其罪于杨新都,则以同乡故曲笔也。薛方山《宪章录》亦因之,今后生传述,及乡会传策中,每娓娓颂其坚正,如出一口,传讹至此,则二书为祟耳。

【叛臣妻女没官】正德初年,广西田州土官岑浚妾,以叛逆家属,当没官,时焦泌阳(芳)为相,侦知其美,赂主者得之,嬖之专房。此妾厌其老,窃与焦之子、编修黄中通好。其父知之,争斗于室,时传以为笑。但故事第给功臣为奴婢,泌阳文臣,何以给与。岂正阉瑾盗柄,紊乱典制耶?近年平播州,杨应龙媳田氏当没官,田亦有艳称,诸勋戚争先求恳。时申元渚(用懋)为职方郎,主其事,乃置阄令拈取,惠安伯张氏得之。寻亦乔梓并宠,乃翁病髓竭而殁。叛家尤物,陷人聚麀,前后一辙如此。

【赵麟阳司寇】赵麟阳(锦)司寇,初以云南清军御史,劾严分宜父子,世宗怒,逮至京,拷掠定罪,分宜恨之甚,条旨杖一百棍为民。上抹去“杖一百棍”四字,止削籍归。隆庆初,诏起故官,历中丞,抚贵州,道经袁州。时分宜卒已数年,槁葬道左,赵恻然伤心,为请于其地监司,创置守 豕人以护之。万历初,为南冢宰,与江陵稍忤,因唆其私人劾去。江陵败,起为北总宪。正遣大臣往楚籍张氏,赵又上疏请宽之,因得小缓。其不徇私怨如此。时邱月林(橓),为刑部侍郎,为籍江陵使者。邱有清望,而性偏戾,为给事时,楚中抚臣方廉,以五金遗之,邱辄上疏发其事,方因罢去,江陵恶其不近人情,后以贰卿归里,屡荐不起,则江陵厄之也。及衔命入楚,东阿于宗伯(谷峰)此泄忿,贻书为宽解甚切。比籍产时,邱用刑过峻,致江陵长子峻修自缢,而后少解。邱晋南太宰,未几卒。

子云章举乙丑进士,早夭无子,以侄云肇为后,举戊戌进士。

赵、邱二公,俱一时重望,一解仇,一修怨,不同乃尔。赵、浙之余姚人。邱、山东诸城人。

又一赵锦,正德丁丑进士,北直良乡人,官兵部尚书,以嘉靖三十年,论戍死。

【告讦】嘉靖已亥,世宗南巡还后,有任邱罢闲进士王联,以不法为御史胡缵宗所按,乃告胡作诗诅上,比舜狩苍梧事,至逮下狱拷问。后胡仅从编管,而联竟抵法。至丙辰,赵少保恨李太宰(默)不推为本兵,乃讦其试诸生策中,有汉武帝、唐宪宗纷更祖制语,谓为谤讪。上怒逮李下狱,刑官谓无律可比,上竟批云,自古无臣骂君律,意谓必无之事,今有之,着处斩候决,此王赵两人举动,岂尚可列于士类?至万历甲申,御史丁芍原(此吕)追论侍御高启愚南场舜禹题,谓为江陵谋逆张本,而冢卿杨梦山(巍)等,又劾丁以暧昧陷入族诛,是先朝王联、赵文华故智。御史辈不受,反唇相攻,以故太仓相公八不平疏,内曰:“此又误矣。奈何以禽兽律人!”诚然哉。

时同丁御史论高启愚媚张江陵谋逆者,尚有北给事刘一相、南给事王亮。

嘉靖初年,又有锦衣革任千户王邦奇者,迎上意,追论故大学士杨廷和、兵部尚书彭泽等罪,上逮廷和诸子婿讯治,杨婿编修叶桂章自刭死。

嘉靖九年,故太监张永家奴朱继宗,告阁臣杨一清受其家主张永等赂遗,又云一清盗宁府库金,一清致仕去,次年夺职。

十年,江西刁民王荣,告其乡人原任交选郎中夏良胜刊所上大礼疏,及为夏所厚江西参议知县等官。上逮窜良胜极边充军,参议等官斥降。盖告讦之风一兴,此后浸寻不可止矣。

【刘东山】京师人刘东山,狡猾多智,善笔札,兼习城旦家言,初以射父论死得出,素为昌国公张鹤龄、建昌侯张延龄门客,托以心腹。二张平日横恣,皆其发踪,因默籍其稔恶事状时日,毫发不爽。世宗入缵,张氏失势,东山屡挟之,得赂不赀,最后挟夺延龄爱妾不得,即上变告二张反状。上震怒,议族张氏,赖永嘉为首揆,与方南海力抗之,得小挺。锦衣帅王佐者,素知东山奸宄,力为辨析,且发其生平诸罪状甚悉。

上始悟,东山坐论如法。枷示而死。鹤龄夺爵贬南京,寻又逮至,瘐死诏狱,延龄论斩,长系狱中。京师人无不快东山之伏辜,并服王佐之持正,至称为王青天。近日江陵败,言官亦有疏,坐以谋反,时刑部尚书潘季驯、侍郎陆光祖等,力明其不然。上虽不从言官奏,然有“本当斫棺戮尸”之旨,而季驯亦削籍为编氓。无论缇帅不能出一语,即政府亦无永嘉其人矣。

时掌锦衣麻城刘守有,故江陵所卵翼,驯致贵显,方惴惴虑株连波及,而言路以江陵季辈骤膺殊擢,争居故相为奇货,得祸之惨,几与真谋逆同矣。

《实录》中,载刘东山始末甚误。

【嘉靖大狱张本】世宗朝,李福达之狱,张、桂诸人,因结郭勋,以陷多官,天下后世皆知其冤矣。而其端已先见于席书矣。先是,湖广长沙豪民李鉴,与父李华,以行劫为业,至拒捕杀死巡检冯琳,其子春震讼之朝,逮华瘐死于狱。鉴又以为盗,烧良民房,坐斩逃去,诏急捕之。长沙知府宋卿者,四出追讨,时新贵席书,尚抚湖广,因论宋卿而引李鉴事为故人。

上遣大臣往勘,则鉴已就缚,输服请死,宋卿所谳非枉。上又命逮鉴至京再讯,席书时已入为礼部尚书久矣。乃疏曰:“以议礼忤朝臣,故楚中问官,释宋卿之罪,而归罪无辜之李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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