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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野获编-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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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白鹊为瑞,仅见於曹子建《魏德论》。嘉靖十年,郑王厚烷贡二白鹊,上大喜,命献宗庙及两宫,颁示百官。廷臣为鹊颂、鹊赋、鹊论者盈廷,遂为献瑞作俑。癸亥年八月,湖广巡抚徐南金献白鹊,云出自景陵,群臣表贺。昔杨椒山喜鸦恶鹊,谓鸦忠鹊佞也。鹊身为佞,又导人以佞。然杨文贞已先学鹊矣,何论嘉靖诸人。至若厚烷晚年,又极谏世宗事玄,上大怒,革爵锢之高墙。至穆宗即位,以忠正见褒,还爵复国。是又始鹊而终鸦矣,极堪捧腹。

先是弘治十七年,大名府元城县民家,乌巢中生一白雏,因收豢之。及长,莹洁如雪。时孝肃太皇太后上仙未久,咸以为上孝感所致,遂表献之朝。上不受,却还。甫逾年,而孝宗亦鼎成矣。白乌较鹊,不知孰佳,然为灾不为祥如此。使在嘉靖朝,骤贵者不知几人矣。

【庙议献谄不用】嘉靖中,太庙被灾,寻即鼎建,时,尚宾司丞舆首上议,请增建庙制伦次,绘图上之,其意在尊睿宗也。上不悦,下法司鞫之,拟以纳赎还职,上特命冠带闲住。

舆即谀臣萼之子,将窃父故智取宠,不意其遭斥也。又数月,国子监司业江汝璧请备亲庙,谓上享祀宗宫,考庙不可独缺,宜奉皇考入居昭庙。又,请预立世室,以待皇考。其言无非尊兴献以媚上,而上不省。其冬,上自下谕,仍复旧制:太祖正南面之位,成祖以下,及睿考俱同堂而序,享毕,各归於寝。

已如敕奉行矣。次年甲辰,又会议同堂异室之制。时,江汝璧已迁为左庶子矣,又上言“皇考入庙,宜迁於穆庙之首,与成祖对峙,三昭三穆列於前,成庙睿庙翼於左右。”盖欲以兴献,为百世不祧之主也。又,赞善郭希颜,则请如太祖立四亲庙,以明未有无父之国,无非为睿考计久远,而上皆报寝。不逾岁,汝璧已进少詹事,坐科场事革职为民。希颜升中允,谪运副罢归矣。盖上入绍之初,大礼未定,人心方摇,故贵张、桂诸臣,以招徕天下,至是且二十年矣,称宗入庙,礼无可加。而此辈憸邪,犹仍佞习,为横飞直拜之地。甫出口,而上已洞悉其奸,斥逐不已。而郭希颜遂以吊奇至杀身,岂非下愚之尤哉!就江、郭两疏细详之,则汝璧之议,尤为狂恣蔑礼。

【捐俸助工】嘉靖二十年辛丑,九庙被毁。更建时,边饷亦告匮。太宰许赞,议借百官之俸,上以非盛世事已之,真得治朝大体。今上甲申大峪寿陵兴工,阁臣亦议令百官捐俸,上不许,盖养廉为重,亦体群臣之一也。顷,三殿之灾,群僚又欲捐俸助工,会议於中府。一御史奋笔书曰:“主上好货。诸公捐俸是矣。倘主上好色,诸公何以处之?”皆赧然退散。其后各衙门公疏,或各官私疏,以捐俸为请,主上亦欣然俯从。

自此以后,为开矿,为抽税,遍大地皆以大工为名,不复能遏止矣!

【工匠见知】世宗既以创改大礼,得愉快於志,故委毗春曹特重。如言,如嵩,如阶,为宗伯时,其寄托已埒辅相。又以掀翻大狱,疑刑官皆比周挠法,立意摧抑之,即贤者多不以善去。至末年土林繁兴,冬卿尤难称职。一切优游养高,及迟钝不趋事者,最所切齿,诛谴不逾时刻。最后赵文华为分宜义子,欧阳必进为分宜妻弟,特以贪戾与辍紫嗉碳穑ǔ己敛荒鼙印6追岢且郧诿簦牢纤煲校吹垡⒃蛘苤鳎我怨恐丈现溃壮ざ埽奘虏灰邪臁<从朗俟俳ǎ鬃芷涑伞6窘承礻剑砸蝗宿拙菥俳镏甘荆牌湎喽仁保谒墓顺锼悖砬昙闯觯喜某ざ檀笮。凰蓬

上暂居玉熙,并不闻有斧凿声,不三月而新宫告成。上大喜,以故尚书之峻加金吾之世荫,上犹以为慊也,杲亦谦退,不敢以士大夫自居,然其才自加人数等,以视文华、必进,直朴椒下材耳。

按奉天等三殿并奉天门灾,在嘉靖三十六年四月。时,上迫欲先成门工,以便朝谒。而文华不能纠缠,屡疏迁延。上大怒,尽夺其官,而用必进,甫匝岁门成,必进得一品。则督工侍郎雷礼有劳,而躬自操作,则徐杲一人力也。又,三年而殿工无完期,必进以司空为苦海,营改左都,而上怒矣。甫一月分宜又劝上改必进吏部,而圣怒遂不可解。先革孤卿并兼官,未几并尚书夺之,其去工部半岁耳,明年而三殿告成矣。然先一年永寿宫已灾,旋奏工完,不特礼得一品,杲得正卿,而华亭亦因以进少师,乃子尚宾丞В癜萏I偾洹J墩卟晃薮ぱ伞J保忠艘宰邮擂俟げ渴汤桑床坏眉喙ぁG笥氕'同事,而上峻却不许。退而父子相泣,不两月祸起矣。比三殿落成时,徐杲已称尚书,上欲以太子太保宠之,而徐华亭力沮,谓无故事,得中止,仅支正一品俸。雷亦仅以宫保转宫传。其他在事诸臣,升赏亦止不行,仅拜银币之赐。以较永寿宫加恩,百不及一矣。时,上爱念杲不已,倘再有营建,杲必峻加,即华亭亦不能尼也。

【触忌】古来人主多拘避忌,而我朝世宗更甚。当辛巳登极,御袍偶长,长屡俯而视之,意殊不惬。首揆杨新都进曰:“此陛下垂衣裳而天下治。”天颜顿怡。晚年,在西苑召太医院使徐伟察脉,上坐小榻,衰衣曳地,伟避不前。上问故,伟答曰:“皇上龙袍在地上,臣不敢进。”上始引衣出腕。珍毕,手诏在直阁臣曰:“伟顷呼地上,具见忠爱。地上人也,地下鬼也。”伟至是始悟,喜惧若再生。又乙丑会试第一题为“绥之斯来”二句,下文则“其死也哀”。上已恶之矣。第三题《孟子》,又有两“夷”字,时上苦虏之扰,最厌见“夷”、“狄”字面,至是大怒,欲置重典。时主文为高新郑,徐华亭诡辞解之而止。然初年讲章,有进《曾子·有疾章》,去却“人之将死”一节,上谓:“死生常理,有何嫌疑?”促令补进。

又似豁然无所讳者。盖进讲时,讲官为学士徐瑨,上方富於春秋,嗣位未久,乐闻启沃,恐臣下有所避匿,故亦优容。至乙丑之春,上年已六旬,不豫且久,宜其倦勤多疑也。

按世庙晚年,每写“夷”、“狄”字,必极小,凡诏旨及章疏皆然。盖欲尊中国卑外夷也。而新郑出题犯之。又有前一题,益益原作盖。据写本改。疑其诅咒矣。高之得免,谓非全出华亭不可。新郑晚途与徐讲和书,亦引先帝见疑,赖公调解为言,亦是天理难泯处。

宋南渡后,人主书“金”字俱作“今”,盖与完颜世仇,不欲称其国号也。至高宗之刘贵人、宁宗之杨后,所写“金”字亦然,则宫阃亦改用矣。然则世宗之细书,亦不为过。

【正嘉御宝之毁】御宝凡十七。正德九年甲戌,大内遭火,宝玺散佚。至嘉靖四十五年之冬,则世宗已不豫久矣,乃下诏曰:“先朝甲戌遇灾,御宝凡六,其五已遭毁。”命所司觅美玉补造。想十七宝者,大半范金为之,而此六玺乃玉制耶?然嘉靖十八年,上又添制七颗,合之世守者为廿四矣。辛酉西苑之灾,则历代所传,尽付煨烬,所少奚止五宝?意者圣主讳言。

而托之甲戌耶?【符印之式】秦天子六玺,唐始有八宝。宋世尚循其制,至徽宗而加九,南渡至十一,皆非制也。本朝初有十七宝,至世宗加制其七,今掌在符台者共二十四宝,盖金玉兼有之。若中宫之玺,自属女官收掌。更有太祖所作白玉印,曰“厚载之纪”,以赐孝慈后者,至今相传宝藏。若历朝太后,则每进徽号一次,辄另铸新称一次,皆用纯金。此故事皆然。

其臣下印信,则文武一品二品衙门,得用银造,三品以下俱用铜,惟以式之大小分高卑。两京兆虽三品,印亦银铸,则以天府重也。以上俱用九叠篆文,不知取义谓何?唐宋以来并无此篆法,盖创自本朝。意者乾元用九之意乎?巡按御史用方印,其式最小,比之从九品巡检僧道衙门,尚杀四之一。又百官印止一颗,惟巡按则有循环二印,以故拜命即佩印绶,且其文八叠,与大小文武特异。岂以斧绣雄剧,特变其制耶?此外,则各镇挂印总兵官,如征南、征西、镇西、平羌、镇朔、征蛮、平蛮、征虏诸将军,俱银印,视一品稍杀,二品稍丰,独以虎为鼻钮,且篆文为柳叶,则百僚中所未睹。其他添设大帅,虽事体不殊,而另给关防,与督抚文臣无异矣。明兴,无正任大将军,国初徐武宁达曾一领之,其他则必带军号。如徐达、蓝玉、冯胜、邱福、盛庸、领征虏,杨洪、朱永。领镇朔,仇鸾领平虏,俱得称大将军,而印之制无可考据矣。内阁大学士位不过五品,而所用文渊阁印台,仅一寸七分,略似御史巡方印,乃亦用银,视一二品,其重可知。且玉筋篆文,与主上御宝书法相埒,宜其权超百辟也。邱福北征失律,并印亦亡,屡购不得,后於沙漠夜吐光怪,始纵迹得之。仇鸾病笃,藏印内寝,忽跃出於地有声,寻夺印暴死戮尸。而文渊阁印,自今上丙戌失后,再铸则阁权渐削,陵夷以至今日。盖将相二大柄,关於印章如此。

【嘉靖青词】世庙居西内事斋醮,一时词臣,以青词得宠眷者甚众。而最工巧最称上意者,无如袁文荣、董尚书,然皆谀妄不典之言。如世所传对联云:“洛水玄龟初献瑞,阴数九,阳数九,九九八十一数,数通乎道,道合元始天尊,一诚有感。

岐山丹凤两呈祥,雄鸣六,雌呜六,六六三十六声,声闻于天,天生嘉靖皇帝,万寿无疆。”此袁所撰,最为时所脍炙,他文可知矣。时,每一举醮,无论他费,即赤金亦至数千两,盖门坛扁对皆以金书,屑金为泥,凡数十碗,其操笔中书官,预备大管,泚笔令满,故为不堪波画状,则袖之,又出一管。凡讫一对,或易数十管,则袖中金,亦不下数十铢矣。吾邑谈相辈,既以此得贰卿,且致富云。

【嘉靖始终不御正宫】大内乾清宫,以正德九年遇灾,旋鸠工创建。役尚未竣,比肃皇以正德十六年四月,自郢中入奉大统,暂居於文华殿,亟促冬宫书夜缮治,至十月而落成,上始移跸。临御垂二十年,至己亥南巡,则永寿宫已成,至壬寅宫婢之变,上因谓乾清非善地,凡先朝重宝法物,尽徙实其中。

后宫妃嫔俱从行,乾清遂虚。直至丙寅上宾,始返龙蜕於大内。

盖自践阼之初,及弥留之际,皆於别宫行吉凶礼。说者谓世宗以禁中为列圣升遐之所,意颇疑惧。而永寿则文皇旧宫,龙兴吉壤,故圣意属之。古云:“先天而天弗违。”世宗有焉。

【大行丧礼】本朝大行皇帝皇后初丧,每寺各声钟三万杵。

盖佛家谓地狱受诸苦者,闻钟声即苏,故设此代亡亲造福於冥中。非云化者有罪,为之解禳也。声钟一事,累朝皆见之诏旨,盖自唐宋以来,相沿已久。惟冥镪最属无谓,今贵贱通用之。

如周世宗发引,以楮为金银锞,黄者名“泉台上宝”,白者名“冥游亚宝”,已为可笑。至宋高宗梓宫就道,百官奠用纸钱差小,孝宗不悦,谏官云:“纸钱乃释氏使人以过度其亲者,本非圣主所宜。”孝宗曰:“邵尧夫何如人,祭先必用纸钱。

岂生人处世,如汝辈能一日不用钱乎?”则此亦相传故事。本朝虽用而不以此相高,贤於前代多矣。

【实录纪事】世、穆两朝实录,皆江陵故相笔也,於诸史中最称严核。其纪新郑将去,为南北科道及大小臣工所聚劾,以为皆迎合时情,而参高保徐,尤属谄媚。况上未尝有意弃徐,纷纷保之何为?其言可谓至公。及至夺情恋位,一切保留,偏大小南北倍於谄徐之时,而杖谴忤意者以快睚眦,又有华亭所不为者。其於新郑幕客吏科都给事韩原川等,亦极笔丑诋,目为无忌惮小人。岂非真正实录!及吏科都陈锦江等入幕后,献谀画策,与韩蒲州诸公无异,顾一一任为腹心,资其角距,恬不为异。则笑人适以自笑也。顷见屠纬真《昙花记》,其填词皆无足取,惟内户杞说白云:“我做秀才时,也曾骂过李林甫来。”此一语也,亦后来黄扉药石矣。

【实录难据】本朝无国史,以列帝实录为史,已属纰漏。

乃太祖录凡经三修,当时开国功臣,壮猷伟略,稍不为靖难归伏诸公所喜者,俱被划削。建文帝一朝四年,荡灭无遗。后人搜括捃拾,百千之一二耳。景帝事虽附英宗录中,其政令尚可考见,但曲笔为多。至於兴献帝以藩邸追崇,亦修实录,何为者哉!其时总裁费文宪等,苦无措手,至假借承奉长史等所撰实录为张本,后书成,俱被酬赏。至太监张佐辈,滥受世锦衣,可哂亦可欢矣。今学士大夫有肯於秘阁中借录其册、一展其书者乎?止与无双字同,其修《承天大志》亦然,但开局太迟,词林诸公,各具事希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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