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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野获编-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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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者骇曰:“汝但往役,何用如许絮聒?”裁缝曰:“不然。若初进者足高气扬,凌轹前辈,其胸必挺而高,袍须前长后短;既据要途已久,熟谙世故,骄气渐平,将返故我,则前后如恒式;倘及三考,则京堂在望,惟恐后生搜抉疵秽,遏其大用,日惟俯首鞠躬,连揖深拱,又当前短后长,方得称体。”此等语太尖刻,然于世情则酷肖矣。又往时京师有谑云:“患奇疾者百药不效,最后遇一名医,云须得五更不语唾”涂之,乃问何处可得,医云但遇早朝,于掖门候科道官入朝,拜求可也。亦此意。

【松江谑语】嘉靖末,楚中耿天台(定向)为南直提学御史,初莅任未临事,即遣牌往松江云欲观海,时徐文贞为首相,耿其讲学至交,实借此往拜其先祠也。云间士子为之语曰:“名虽观海,实则望湖,耿学使初无定向。”以文贞旧号少湖也。

久而未有对。适河南刘自强为应天尹,以户曹隶不逊,奋拳殴之,刘多力,至折隶齿几死,乃对曰:“京卿攘臂,衙役落牙,刘府主果能自强。”同时松江有郡丞潘大泉名仲骖,以高才从翰林谪外,傲睨侮人。华亭尹倪光荐者,谦和下士。松江士人又为之对曰:“松江同知恣肆,拚得重参;华亭知县清廉,允宜光荐。”各取姓名同音也,其巧如此。此二事俱在云间,当时以为浮薄。至近日吴越间地方长吏,稍不如意,辄以恶语谑之,不可胜纪矣。

嘉靖间,有御史巡松江,郡守故人留之饮。案有鲈鱼,因戏出对曰:“鲈鱼四腮一尾,独占松江。”守云:“螃蟹八足二螯,横行天下。”御史知其讽己,亦为一噱。岂入其地,即染其风耶?

【苏州谑语】吴郡人口吻尤儇薄,歌谣对偶不绝于时。如丙戌年,刘中允溆诰蹙酉缥扌藿嗝俗雍呕嬲哂群犴В灯浼已由芯扔幸拐扯杂诿旁疲骸耙醺新奚惨共妫龈龆汲钚坠淼剑谎籼ㄉ仙颇行排巳司『囟袢送觥!

比日高,过者大笑,始抹去。此类甚多。二十年来,又工为四书集句,作时文以讥官长。如丁酉年,长洲令江盈科以征粮误拶一廪生冯姓者,其文承题云:“夫士也,君子人也,左右手,齐之以刑,乌在其为民父母也!”又辛丑年,苏守周一梧别号怀白,居官有议其守者,又刚峻,待青衿不加礼,其文承题云:“盖白之于白也,不为不多矣,怀其宝而迷其邦,先生之号则不可。”又今长洲令关善政初至,即有一破云:“善政得民财,今之为关也。”俱奇巧令人绝倒。大抵嘲守令居多,而间及卿士大夫云。

【嘉兴谑语】嘉靖间,吾郡城缙绅有遭大祸,及穷窘挫辱者,里中士人为口号诮之,反古语以示意曰:“书中自有千钟粟,汤通判家中啜薄粥。”汤以明经罢官归,而酷贫也。“书中自有黄金屋,赵主事被和尚打得哭。”赵甬江少保时尚为郎,以占寺基,为髡辈所殴也。“书中有女颜如玉,陈进士被徐秀刖了足。”陈第后请假归,淫于徐妇,潜与谋杀其夫,为所觉见戕,其时先断一胫也。“书中车马多如簇,钱举人独身走踯躅。”钱居贫不克具舆马,又蹇步不良于行也,此先大父为予言,其名则不尽纪矣。

【吴江谑语】己丑岁六月,三吴大旱,吴江令赵瑞明名梦麟者,命主簿入乡勘荒,簿至村落,投宿于车溪寺中,寺久名饶裕,因主之,僧中一少年号传衣者,见门役而悦,诱与为欢,约以丙夜。门役憎其空手来嬲,故绐曰:“我榻设在房之南牖,汝漏下见就可也。”不知此役已先说簿:“后窗虽邃而湿,我当移彼中。”公老人可卧南牖以纳凉爽。簿喜从之。比夜饮潦倒就枕,更深后传衣者洪醉入室,迫床抚尻,乘锐深捣。簿秦人,老岁荐也,梦中受创疾呼,其声四彻。此僧狂走去。诸阇黎皆惊起。簿大怒,谓何物铁锥剚我肠,执絷群髡,将诉之令公,毁寺治罪。髡震惧乞哀,尽出所蓄,不满数,则以粟足之。

簿满载归县,则赵令已先知,迎笑曰:“三长官暮年,能以后庭博多金,可贺也!”簿不禁羞恧,叩首而已。吴江人作对曰:“老主簿巧献屯田,荒岁贡粮加倍入;痴和尚误钻库穴,祖传衣钵尽情抛。”盖以屯为臀,以库为裤也。继赵令者为祝邻初名似华。初到以风力自命,时南浔董氏有田数万在吴江,祝立意苦之,未几以暮夜得解,又为一诗曰:“吴江劲挺一茎竹,才逢春雨便叶绿。青枝一夜透千梢,登时改节弯弯曲。”竹谓祝姓,董礼部号青芝,用事沈医生号春宇,叶六则心腹书办也。

又吴俗呼现钱为梢,故谑语云然,此辛卯年事,皆其邑中游冶来述之。

【无锡谑语】今上乙酉科,锡山周莲峰,以南书领解南畿,比抵家,偶衷朱衣拜客,其邑中下第少年浮薄者,恶语诮之曰:“周继昌汝何故穿红衣裳,要学华鸿山无他的门墙,要学尤回溪无他的后场,要学吴震华无他的赀囊。要学顾泾阳无他的文章,汝何故穿红衣裳?”一时传诵之。以上诸公皆无锡发解前辈:华学士名察,世登甲榜;尤吏部名瑛,策论表成帙,为时所式;吴给事名汝伦,富冠一邑;顾吏部名宪成,以时艺噪海内。又皆起家壁经,故同里合举以诮之。

【认族谑诗】吴中有吴姓为让王之裔,然贫落不能支。又一吴,其起家甚微,而其姊归申相公,因得官鸿胪,骤为富人,浮慕让王,与通谱牒,旧吴反事之为尊行,过从甚匿,时相公婿李为溪(鸿)者,作诗嘲之云:“太伯之吴非此吴,圣贤不认认庸奴。只因太伯年深远,要认当朝申姊夫。”李之配,即吴夫人所出也。诗语虽尖,似近于薄。李登乡榜,曾为高仪部论列,覆试登乙未进士,为令与税当槪瑁嫌诩摇

【四喜诗】向来有四喜诗曰: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

洞房花烛夜,金榜挂名时,成弘间人曾以宋公序、子京兄弟事实之演为传奇,后因戊辰科有广文登第者,山阴王对南相国,每一句上加二字,曰十年、曰万里、曰和尚、曰教官,以谑之,已堪捧腹。至今上壬辰科,翁青阳太史以渐中教职抡大魁,馆中又于七字之下,增曰甘雨又带珠,故知为所欢,和尚乃选驸马,教官乃得状元。一时传笑,以为无加矣。近复有覆试被斥者,改四喜为四悲,曰:雨中冰雹损稼,故知是索债人,花烛娶得石女,金榜以覆试除名。盖俱重在末句,而他则借以翻案,闻者亦为之捧腹。

【咏头二谑诗】顷丙午顺天乡试,第四名郑汝鑛者,浙江之绍兴人也,兴同里人顺天书办俞姓者作奸,割人佳卷,以致高掇。事发,同俞姓枷示礼部前三月。其里中善谑者,作诗咏之云:“科场今岁巧多般,头向松皮木里钻。画渡那愁江没底,夜行何怕井无阑?霏微细雨衣难湿,料峭轻风颈不寒。只怕蛰虫咸俯日,出头容易缩头难。”一时传颂,固已解颐。近偶举以示范学使长白,渠云:“正有一诗,堪以作对。吾乙未同年中有失貂皮暖耳者,时严冬忍冻,恚甚,同榜一友,改崔颢黄鹤楼诗嘲之云:“贼人已偷帽套去,此地空余帽套头。帽套一去不复返,此头千载光油油。寒眸历历悲燕市,短鬓凄凄类楚囚,九十春光何日至。胸包权戴使人愁。”真与前诗并堪喷饭。

【王弱生续句】大槪锫≡诮现焓保掭菸髦钪罟偶#皇彼衅涔ΑS腥颂饩溆诤耐け谠疲骸岸ㄋ锉鸷牛┍臼枪哦拢烁次岷际な露唷!敝苟涠@ド酵跞跎炔浚ㄖ炯幔┦鄙兄钌雌浜笤唬骸昂卫蹿谱泳∏楹牵淠味浑愫危 蔽词眨延雄衙恢印

【司马温公】余儿时在京师,与同侪嬉游北中,小儿每见出塾缓步详视者,必哗指曰:“可来看假司马温公!”予壮而再至,则此语渐稀,今已绝不闻此,盖日久而言湮耳。因思宋人诮人儇狡者,必曰好个司马家。而徽宗与王黼为微行,逾墙出,令黼以肩承其足,诃之曰:“耸上来司马光。”黼应曰:“伸下来神宗皇帝。”可见道君是非本明,其绍述亦为时势所劫耳。至若京师所云假司马者,盖自金元以来相传如此,又不止辽人“中国相司马”之语矣。

【太函云杜二谑诗】汪伯玉司马乡人方于鲁,故以造墨知名,亦颇学诗。一日,御新绒袍谒司马,时已及暮春,方矜庄就坐,汪口占谑之云:“爱着兰州趷达;羢,便教星夜赶裁缝。

寒回死守桃花雪,暖至生憎柳絮风。尽日矇睃挦细甲,有时抖擞挺高胸。寻常一样方于鲁,才著毛衫便不同。”方面赤急遁。

又李本宁右丞流寓南都,曲水中妓朱福有时名,而齿已长,至新安访旧,托云礼白岳,为所欢之妇率群婢痛殴逃归。李亦立成谑之云:“独步平康数十春,徽州何必强寻人。多应白岳尊神厌,惹得黄山老妪嗔。背上挥来拳似铁,鬓边捣去发如银。

出门好讪连连叫,羞杀当年马守真(马四娘所改名)。”秦淮尽传为笑端。前诗则乃弟仲嘉所述,后诗则予在南中目睹者。

朱福亦蕴藉不俗,与友人钟伯敬最厚,因得熟识之。汪、李二公,雄文擅一世,其七言律诗,均以严整为宗,独二什流丽可喜。

○嗤鄙

【脔婿】榜下脔婿,古已有之。至元时贵戚家,遂以成俗。

故有《琵琶记》牛丞相招婿事,亦讥当时风向也。至国朝则少见。如程篁墩学士之婿于李文达,则未第时事,而识者犹议之。

嘉靖中,翰林编修赵祖鹏者号太冲,浙之东阳人,居京师,有女嫁缇帅陆武惠(炳)为继室,倚陆声势张甚,富贵擅一时,然为士林所不齿。赵幼女甫笄,才而艳,值己未春榜后状元丁文恪(士美)丧偶,赵欲以女字之,丁坚拒不从,赵大不堪。

适会元蔡茂春室人亦亡,慕赵光焰,托媒为道地,赵喜甚,蔡遂委禽为赘婿,一时清议沸然,咸重丁而薄蔡。未几陆武惠殁,赵以大计外迁,寻被讦下狱论死,赦出,家顿落。蔡亦从郎署外谪,屡踬宦途,仅得至归德知府,又中计典罢归,不振而死。

盖始终坐赘赵一事也。赵氏以盛年嫠居,贫悴困苦,闻今尚存。

予入都时过其门,见有一贞妇扁在委巷中,谛视之,则赵氏居也。

【衍圣公】衍圣公例朝阙下,然来必有期,事毕即行。今公不知何故久居赐第,数年不归,或云父子不咸,恐有分羹之祸,以此避地,未知信否。但其举动乖错,似得心疾。有持物欲售者,过其门必强纳之,索价即痛殴,人皆迂道以行,尚可托云其舆台生事也。乃至出票拘集教坊妓女侍觞,则全是勋戚举动,又非礼虐之。其持票者至曲中,必云圣人孔爷叫唱,诸妓迸匿,或重赂之得免。夫圣人可施之叫唱耶?嗣公本文官正二品,而舆前二棍,乃用武职,棕竹细长者为前驱。时,贵溪张真人名国群亦入觐,其导舆者反用文大臣藤棍,真可谓冠履倒置。

故事,圣公每岁圣诞必入贺,且随班常朝。今上七年,上以张真人常朝为非,命此后不必再入。并云孔圣公以宾礼相待,亦止其随班。至九年八月,上又命衍圣公每三年觐期,始入贺。

继又下旨:圣公孔尚忠,凡大礼奏乐,及有事于庙,俱于庙户内拨用,其女乐二十六户,通行裁革。盖以凌虐庶母,为其所讦,故上稍抑之。今久居京师者即其人。

予过兖州,路遇复圣世官五经博士者,旗帜前导,有斧戟之属,继以令旗二面,轿后家丁十数人,腰弓跨马以从,见之令人骇恨欲泣,不止可笑而已。

【私印嗤鄙】英宗朝,锦衣帅门达之塾师,名桂廷珪者,刻一牙印曰“锦衣西席”。又洗马江朝宗之婿,曰甘崇者,刻印曰“翰林东床”。当时以为笑柄,近日松江徐文贞长孙元春,为太常卿,署印章曰“京朝三世肩舆”,已堪齿冷。又,吴江给事李龙门名周策者,其长君私刻记曰“礼科都谏长公子印”。

又,吾乡一庠士,其祖曾守郡,亦刻一印曰“二千石孙”。一太学生曰“天子门生”。此皆俚下厮品,徒堪呕哕。又见吴中一少年私记曰“江南第一风流才子”,盖袭唐伯虎旧印,殊不自揆。秦淮一妓女曰“同平章风月事”,见之扇牍,此烟粉何足责。若高明巨公,如夏桂州赠王履约中丞手书诗,用“上柱国”章,考其岁月,正削秩里居,尚未复职。何以侈及前衔乃尔,宜为分宜所谗。人臣无上,以致奇祸也。近年汪南溟作文,其印则衮绣行边,汪曾以少司马阅视蓟辽,然往事何足道。时正闲家食图起家,竟终林下。彼其不朽皆有在,而以腐鼠置口吻,不足满有道一笑。惟杨文襄邃庵临殁,以闲住归,竟不署故官半字,但书“耆德忠正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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