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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朝云暴躁地走来走去。珀玉偷偷抬眼,见她的面色有些奇怪,红中泛着青。
“他不要我了……他一定不要我了!这么久了……他再没看过我一眼……等、等、等!我要等到什么时候去!都是他的女人,凭什么秦挽月可以天天跟在他身旁!”
珀玉怔怔地想:若是世子当真日日陪着秦挽月,那映花早已将牛皮吹上天了,又怎么会是一副郁郁的模样?想起映花,忍不住摸了摸腰间的小香囊。纯金的丝线呢,真有钱!都是丫鬟,怎么就不是一样的命呢……
不想她的动作被安朝云看在了眼里。
安朝云阴下了脸。难怪平日里就觉得有些晃眼,原来这个贱-婢挂了个招眼睛的东西走来走去——是想要勾搭谁呢?!劈手夺过一看,竟还是纯金的丝线。安朝云秀眉一蹙,放到鼻下嗅了嗅。
一股香味淡淡地扎进脑中,浑身一热,心下顿时腾起一股无名之火。
有毒!
陆川本就是药王的师弟,安朝云耳濡目染,多少也学了几分真本事。
她狐疑地看着珀玉。这丫头是进府之后才配给自己的,虽然不见得多忠心,但心思很简单,容易看透——最多也就是想找机会爬上主子的床。害自己,对她有什么好处?况且她还将这毒物戴在身上……怎不见她有什么异常?
是该去见一见陆川了!
这样想着,安朝云匆匆起身向着外院走去。
一进陆川的院子,安朝云就感受到了鄙视的眼神。她怔了怔,见一头牛正在院中悠然而行,口中嚼着一株君子兰。
陆川怎么也这么阔气了?不对,他糟蹋的是自己夫君的银子!
安朝云急眼了。
陆川正与什么人说着话——“正愁着插手不了军务,早晚被排挤到外围,七师弟这一番动作,真是雪中送炭哪!这火铳的事,还望七师弟多多上心。”
安朝云正好蹬蹬蹬冲进了屋子:“陆川!看好你的牛!王府里的花卉很名贵的!”
“啧啧!”陆川用欠抽的腔调慢悠悠笑道,“我说女生外向吧?老七你瞧瞧,刚当上个什么小侧妃,就跟她师傅我急上了。”
有男子轻笑一声。
安朝云瞪向榻上。第一眼,就见着一双清澈到极处的眸子。她的心狠狠向下一坠,竟觉得胸口有些闷。
“七……七叔?”
男子轻轻点下头,唇角挂着个浅浅的笑。
他、他、他……他正常起来,也太好看了吧?
这张脸,和她从小看到大的那一张并没有区别。只是以前闭着眼睛,现在睁着眼睛——是眼睛好看吗?
她看了看他的眼睛,好看是好看,却也不是惊为天人的那种。再看他的鼻子、嘴巴,长得很好,也只是很好而已。要单论长相,其实是敌不过世子的,但不知为什么,这样一张脸,配上这清风朗月的神情,莫名就让人想到风华绝代四个字。
说起来,成亲之后,倒不觉得世子像从前那般迷人了。大约是得到了就不珍惜吧。他对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成亲还不足一月,夫妻之间,便生分到了如今的地步……不,从来也是生分的啊……早知道,早知道……
陆川别别扭扭地咳嗽起来。
安朝云惊觉自己死死地盯着看起来同龄的男子发愣,不由羞红了面皮,哪怕她该唤人家一声七叔,可……他看起来哪里是个叔叔辈?
脸一热,心中那股烦躁的情绪更是翻腾起来。
她急道:“七叔可否回避片刻?有件急事说与师傅。”
男子点点头,慢慢把双腿放下地,双手拄着腿站立起来。他扬了扬手,就见那头牛不情不愿从门口走进来,口中还嚼着一根牡丹的根茎。牛到了榻前,四肢一矮跪坐在地,男子悠然翻上牛背,一拍牛头,摇摇晃晃出了屋去。
安朝云目瞪口呆。
“什么事情不能当着老七的面?”陆川十分不悦。
“快给我看看,我好像中毒了!还有这个!”安朝云并不废话,将那只金线小香囊掷到陆川面前。
陆川捻开袋口,用指尖挑了一丁点香料出来细细地闻。
“哟,情火引。”
“是什么?”
陆川干咳一声:“好东西啊,妇人用了它,会对男子朝思暮想,情火攻心,暴躁气闷,摔碗砸盆……啧啧,好东西。”
“珀玉天天戴着,怎么不见她有事?”安朝云质问。
“妇人。小姑娘戴这个,只是驱驱风寒。”陆川意味深长地眨了眨眼。
“怎么解?!”安朝云用力压制怒火。
陆川挑了挑眉:“行夫妻之事,便能解了。”
他突然瞪圆了眼睛:“小云儿,不会吧?你和世子这些日子都没有夫妻之……”
安朝云重重捏住拳头,切齿道:“自然不是。”
怎么能让旁人知晓自己新婚就遭了冷落?!
“我走了!”
“哎,哎……你七叔还没吃过你做的菜哪……”
安朝云跺了跺脚,这老不死的,怎么就摆不正自己的身份呢!
……
第315章 闹吧
珀玉老老实实交待了香囊的来历。
是秦挽月身边的映花送给她的,不止送给她,府中的大丫鬟每人都得了一个。
安朝云讨来旁人的香囊打开一看,里头装的并不是这情火引。
还用说,定是那秦挽月做的好事。
好歹毒的毒妇!
看着不争不抢,不声不响,暗地里阴招损招没命地使!一面给自己下毒,叫自己暴躁易怒,惹世子烦心,一面又使了人来坏自己名声!难怪啊……难怪世子身旁只有她一个!听珀玉说,之前那个小玉仙原本在世子身旁待得好好的,那秦挽月先是强闯了一次她的屋,然后又在假山石那边“偶遇”了世子,次日,小玉仙就被送走了。
何等的心机和算计!
自己险些也着了她的道!不,是已经着了她的道!
难怪每次见着自己,总是一脸皮笑肉不笑、兴灾乐祸的样子!自己越急躁,她就越开心!
那她岂不是已经知道自己已被冷落多日了?
安朝云盯着手上的香囊,神色狠狠地变幻。变着变着,嘴角竟然高高扬起。
珀玉看得心头发寒。
“我可不是小玉仙那种蠢物……我这便让她知晓,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珀玉!”
“在。”
“把这香囊戴好了!你附耳过来……”
珀玉睁大了眼睛。
“记住了没有?”
“记、记住了。”
安朝云又举起一只羊脂白玉杯,重重摔在地上。珀玉惊得缩起肩膀。
就见她拾起一块碎片,撩起衣袖在她自己白玉般的小臂上长长地割了一道伤口。珀玉惊得捂住了口。
“你怕什么!事成之后,有你的好!”
安朝云冷笑一声,大步迈出了蘅芜院。
……
……
挽月正在顺着墙根慢跑。
一两日的功夫,她就已经习惯了一身铁砂袋。
之所以在慢跑,是因为一大早便有好几个人过来通风报信,说世子迟点要来看她。
也不知要闹什么夭蛾子。
公子荒也没了消息,真是叫人惆怅。说好的他离开的日子,她能适应最轻的沙袋就不错的呢?这才几日功夫,最重的铁砂袋俨然已经满足不了她了,这可如何是好?
好烦。
这个烦,是学霸嫌考题太过简单的那种“烦”。
烦得很贱。
现在摘下铁砂袋,应该可以很轻松地跃出院墙吧?
可惜如今面临的问题不是逃不出去,而是逃出去也不敢找他。
也不知那世子又要搞什么事,莫名其妙就要来看她……谁要他看了。
正想得出神,听得外面有人急急地过来了。
女子的脚步声,两个人。
莫非那安朝云也听到了风声,到自己这里蹭男人了?
她放慢了脚步,装作正在赏花——的光秃秃的枝干。
外头的人明明是急匆匆过来的,进了门,却是慢悠悠地一派雍容,跟老佛爷似的。
挽月一怔。
听到安朝云拿腔拿调:“秦挽月,见到本妃还不过来行礼?”
这是要上天啊。
挽月上前点了点头:“你好。”
说罢也不理会她,转身就回了屋。规矩?笑话。
如今翅膀硬了,正愁找不到借口离开这王府。狗急还跳墙呢,安朝云要是把自己“逼急”了,可别怪自己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安朝云果然跟了进来。
闹吧,闹吧。闹狠了,自己就顺势“离家出走”!
一进屋,安朝云就露出了真面目:“秦挽月你这个贱人!没想到你这样阴毒!你以为这样便可以挑拨我和世子的关系吗!”
挽月只当她说的是董心越的事,虽然有些不理解她怎么把这事算在自己的头上,却也不欲辩解。
她抱起胳膊笑了:“哟,你和人家定过亲,关我什么事?”
“果然是你!你个不要脸的贱人!贱人!”安朝云原只是要故作姿态,不想一见着秦挽月这张可恨的脸,再被她不咸不淡堵上两句,胸中就像藏了包黑火药,一点就炸。
挽月火上浇油:“谁骂人像你这样,翻来覆去只会同一句的?什么叫做果然是我,我不是你爹不是你娘,你定不定亲跟我有半毛钱关系?你真把我当长辈了?”挑了挑眉,心中暗想,七师娘、七婶,貌似也算长辈的哦?这般想着,眉眼间不由露出几分笑意。
安朝云重重吸了口气。心道,这下没跑了,定是她给自己下了那情火引。自己生气暴躁,便意味着和世子没行过夫妻之事,瞧她这得意劲儿,不是她,还能是谁?映花一个丫鬟,不是受了她的指使,哪来的胆子给自己下毒?!
这样一想,她心中最后一丝丝不忍荡然无存。
她抄起桌上一只茶杯,重重一摔。
挽月惊得向后跳了下。
“君子动口不动手啊!”
安朝云冷笑着,俯身捡起一块碎片,欺身而上。
她是练过功夫的。
她扬起手中的茶杯碎片,直直向着挽月的脸划过去。
挽月吃惊得吊起了眉毛。这是要毁自己容啊。
这也太耿直了吧?谁家宅斗是这样斗的?莫非她认为毁掉了自己这张脸,那世子就会对她死心踏地不成?说她杀敌一千自损八百,都是侮辱了这句话!
不过也算是一招釜底抽薪。把对手的脸给毁了,要是求不得原谅,大不了和对手同归于尽谁也讨不了好,可万一……日子久了,男人对这个毁了容的丑八怪从同情变成了厌恶,说不定,依旧貌美如花的她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呢?
短短一瞬,挽月心中转过许多念头。而这时,安朝云手上的茶杯碎片距离她的脸颊还有半尺之遥。
有一百种姿势可以完美地避开。
便在这时,门口露出白衣一角。
挽月念头再转。依着早晨那些通风报信者的说法,世子要来看自己。这句话,可就意味深长了。虽然不一定是那样的意思,可万一真是那样的意思呢?顶着这样一张脸,他恐怕也不会甘心放自己走吧?要是被安朝云弄伤了脸,一则让他对自己没了那样的心思,二则他定会生气,约束着安朝云——他是要三妻四妾的人,怎么会放任安朝云这张肆无忌惮对其他女人下手呢?
第316章 容颜
挽月心说,这个安朝云,当初明知少歌是有妇之夫还要勇往直前,那时候看她就很不顺眼,自打当上了侧妃,更是一副要上天的架势,倒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弄个伤,既让这张脸再不入那世子的眼,也正好给安朝云一个教训!
于是,挽月非但不躲,反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勇敢地用脸颊迎上了安朝云手中的碎片。
还挺疼。
眼角往下,大约破了一寸,绕着颧骨斜斜延伸到眼睛正下方。挽月很有分寸,只让碎片一点尖角触碰到皮肤,流血的时候看着吓人,其实伤口极细极小。
白衣男子闪出一道残影,扭住安朝云的手。
可惜木已成舟。
挽月怔怔地看着面前的一男一女,眼睛眨也不眨,看起来像是被吓呆了。
其实她心中正在思量,等见少歌的那一天,可以在眼角到脸颊画一小枝梨花,一定是很好看的。
好不好看有待商榷,但此刻,殷红的血珠齐齐渗出来向下流,染花了半个脸颊,看起来甚是可怖。
安朝云哭了。这一刻,她影后附体,惊慌失措得仿佛是她自己被毁容了似的。
挽月干脆继续装木头人,看安朝云梨花带雨的表演。
安朝云泣不成声,只说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莫名其妙摔了许多东西,心中烦躁得想要自戕。方才这样的事,已发生过好几次了,每次都是她身边的丫鬟及时抢下了她手中的碎片,她才没能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哦不,其实已经伤害了。
她抽咽着,撩起了衣袖。
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痕。便是过来之前故意划的那一下。
珀玉急急跪到了面前,替安朝云作证,同时也为她辩解,称安侧妃原本好好的,不知从哪一日起就变成了这样,一定不是故意要伤害挽月的。
世子沉着脸,一语不发,目光冷冷地在挽月伤处徘徊。
挽月只盯着珀玉腰间的香囊,因为她发现珀玉在使劲地“秀”出她的香囊。
有意思。
安朝云和珀玉二人都显得有些紧张,一个劲儿偷看世子脸色,像是恨不得抓住他的脸,将他转向她们。
他的目光却只牢牢锁在挽月的脸上,盯得挽月有几分心虚。幸好她只是在装“呆滞”,并不需要很好的演技。他探究地看了半天,倒是没摸清虚实。
安朝云哪里知道这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