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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正此时正跨过门槛,脚步一滞,险些踩踏在上面。
“除邪道友高见!想不到道友年纪轻轻,竟有如此感悟!贫道惭愧!”
进了内间,见这清虚观的老道士出尘子向坐在他对面的“除邪道友”揖了揖。
挽月强压下激荡翻涌的泪意,凝神望向那个人。
他的眼角挑得很高,一双过了头的桃花眼。嘴角搭垂向下方。
一眼看去,好似眼睛和嘴巴闹了别扭,一个往上,一个往下,恨不能分了手,不再待在同一张脸上。
他……什么时候偷了自己的易容胶片?!
公子正定定望着这个道号“除邪”的道士。眸光微闪。
“道长过谦了。”除邪对着出尘子笑了笑,傲意盈然。
见徐超凡等人进入,两个道士起身施礼。
大约这城主每次上道观都率着一干美姬同行,出尘子竟已是见怪不怪,让小道童搬了许多蒲团来,众人盘腿坐下。
挽月见除邪并不看自己,便望向窗外,尽量放平了呼吸。
他,是他,他来了,他真的来了!
这些日子积郁在胸中的闷气一扫而空,整个心盛满了酸涩的甜蜜。
再也不用提心吊胆了。
虽然眼下还未摆脱公子正,但她不担心了,一丝一毫都不担心了。
他来了啊……
他在这里啊……
公子正依旧牵着她的衣袖,微微垂着眸,不知在想什么心事。
众人相互介绍完毕之后,竟一时冷了场。
徐超凡见众人都变成锯嘴葫芦,不由纳闷道:“怎么都哑巴了?执事方才说,来了个能言善辩的游方道士,我正稀罕得紧,怎么一进来,全哑巴了!可巧,我这位正兄弟,嘴皮子最是利索,不然你二人也论一论道,辩上一辩,好叫我们这些俗物也开开眼界?”
公子正轻笑:“恭敬不如从命。这位道长,何为道?”他顿了一顿:“道长可莫要说‘道可道,非常道’。正乃俗人,听不懂那些机关暗语,以及‘君需自行领悟’的高深奥义。”
“嗯,”除邪点点头,“道,便是人心。吾心即吾道,汝心即汝道。”
“如道长所言,道是人心,那,人有善恶之分,善人的道便是善道,恶人的道便是恶道?哈哈,正虽然不爱看经书典籍,却也知道世间并无二道!道长何处修来?实非正道!”公子正笑道。
挽月听出他话中的一语双关。最后一句“实非正道”,其实有两个意思。其一,除邪说的都是歪门邪道,不是正道。其二,除邪说的道,不是他“公子正”的道。
这是置除邪于两难的境地。若不反击,则是默认自己乃是“歪门邪道”,若反击,公子正则会用他的矛,攻他的盾——你自己说你的道是你的道,我的道是我的道。怎么立刻就变卦打自己嘴巴了?!
他……他会如何作答?
挽月不禁从窗外收回视线,痴痴望向林少歌扮的道士。
她虽然想不出他该如何应对,但心中无来由地坚信,她的少歌,这颗世间最璀璨的星,绝对绝对不会被任何问题难住。
除邪端了端手中的茶碗:“在天为汽,落地成水,遇寒结冰。奔流而为江河,垂落则称瀑,汪凝为湖,聚泊成海。道,如水。久旱逢甘霖,人称其为善;暴雨涝洪毁财夺命,人称其为恶。然,水无善恶,道亦无善恶,差别只在人心。”
他仙风道骨,铿锵道来,宛如谪仙。
“好!好!”
出尘子击掌而叹。
众女虽然听不出公子正的双关之意,但也觉得这个除邪道人答得当真是好极了,只叹他虽然一身风流态度,长相却有些不尽如人意。
公子正松开了挽月的衣袖,双手放在膝上,身子略略前倾,已是郑重至极。
而挽月已经痴了。
这就是她的爱人。
何其幸运!竟能和他心心相印!
她肆意地扬起嘴角,望向他。她不愿再掩饰,只恨不能告诉全世界,这就是她的男人啊,她深爱的男人,她全部的骄傲!
他本是微微垂着眸,被她滚烫的目光炙到,不由无奈地摇着头轻轻一笑,然后抬头,用眼神对她说:“你放心。”
他在这里,有什么不放心的呢?她喜极而泣。
看到她梨花带雨,却一脸欣喜的模样,少歌轻轻一震。他不是第一次见到她真正的容颜,但这一刻,她穿一件简易的白衣,戴一支木簪子,人瘦了些,却明艳得让他心尖颤动。
清水芙蓉般的脸上焕发着异样的神采,她就这样肆无忌惮紧盯着他,竟将身旁的敌人视若无物了。
他不禁展颜一笑。
得卿如此信任,又怎会叫卿失望?
第91章 论道(下)
公子正直勾勾盯住少歌。
棋逢敌手!
他嘴唇微动,正要开口时,少歌懒懒一笑:“该我请教公子了——何为人心?”
挽月会心一笑。公子正呀公子正,跟林少歌斗,你可知道他就是一只千年老狐狸?
他这一问,可谓阴险。论道,本不该问人心,但他方才说“道即人心”,所以这一问并不出格。
公子正若是附和“人心是道”,那就是赞同他刚才的论断,且亦步亦趋跟随他,自然是落了下风。
况且“道即人心”,“人心即道”,“道又即人心”…无穷无尽,今日也无需再辩,胜负已分。
而此时是在论道,公子正若是不答“人心是道”,而是大谈人心,那他就离题千里,自然也是输了。
和他方才“实非正道”的双关陷阱相比,林少歌挖的这个坑更阴,更狠。
公子正垂着双目,就连挽月轻轻站起来离开他的身边也不管不顾。
她极自然地走到少歌身边,拉个蒲团坐下。
“你个坏人。”她轻声说。
其实她想要对他说的话,又何止这一句?
千言万语,化作一个柔成了水的眼神,轻轻荡过他的脸,停在他放置在膝盖旁边的手上。他的指甲方方的,莹润饱满。
她心想,这样幸福的感觉,要慢慢地,一点一滴仔细品尝。先不要看他的眼睛吧,心跳太厉害了,会晕过去的。
就从他的手开始好了…等胸膛里那只小鹿撞得不那么凶了,再去看其他地方。这样想着,她认认真真盯着他的手看起来,就像在鉴赏一件刚出土的古玩。
公子正抬起眼睛。
这一刻,他终于卸下了所有伪装。
他的眸光冰冷漠然,像是从九天之上俯视下方的蝼蚁。刻入骨髓的威严让他看起来像帝王,或者神祗。
舞娘齐齐匍匐在地,用头朝着他。
他笑了笑。那笑容像是用铁模子浇出来的,冷漠至极。
“人心啊…”他叹,“人心无定之时,无定之势。朝如那初升之阳,懵懂澄澈,万般皆好奇。到了午时,高悬于顶,炽烈张扬,自以为主宰万物。殊不知雨云所经之途,世间只见云而不见日。再到日薄西山,恨光阴之匆忙,悔种种不尽之意兴。待沉入寂灭之海,只余晦暗难明。循环反复,此种种变化,皆归于一心。心是道,亦不是道。惟有其间变化之理,方符合‘道’之一字——‘道’者,心之路也,途多舛,易变,既可无中生有,又可接连世间之物,昭示万法之理。”
挽月轻轻一震。他破局了。
她将眼神从少歌手上移开,慢慢看向公子正。
既不能答心是道,也不能答心不是道,原是一个死局,不料他立足于人心易变善变,但无论怎样变化人心还是人心这一点,由此而道出他的“道”,即,道不是人心,而是人心之变。如此,既不离题,又不算附和林少歌。
少歌笑了。看得出他是真的十分愉悦。
棋逢敌手,势均力敌。
“道不同不相为谋。后会有期。”少歌站起身,微微颔首,然后牵起挽月的手就向外面走去。
她悄悄把细长的手指一根一根插进他的指缝,十指相扣,再把软软的掌心整个贴在他温热干燥的手掌上。
心中满满都是安稳和幸福。
他握紧她柔若无骨的小手,用指腹的茧轻轻摩挲她的手背,另一只手覆在腰间的剑柄上。
堂房中,二十余人看得目瞪口呆。
公子正和除邪道士的论道,果然是叫人眼界大开。那执事原是对公子正有些不忿,因为他嘲讽他们道士是骗子,此刻听了他和除邪的论道,不由惊叹佩服——公子正他不做骗子,啊呸,他不做道士,真的好可惜啊。
可是,为什么那除邪道士公然勾搭走了他媳妇,他竟一声不吭?!
“道士,她伴我入眠,已有三夜,你当真不介意?”公子正嗤笑。
听他这样说,挽月气闷难言,但转念一想,若是他有心用强,自己恐怕早已遭了毒手,倒也怨不得他说这样的话。
只是不知道少歌会怎样想?
他轻轻捏了捏她的手背。
回转身,淡淡看公子正一眼,胸腔微震,唇边挂抹浅笑。神情轻蔑至极。
公子正对上他的目光,眼神一变,脸上浮起淡淡的懊悔之色。
原来他也知道此举既下作,又下乘。
挽月抿了抿嘴唇:“皮囊就好比人的衣裳,弄脏了,弄破了,虽然有遗憾,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到了丢弃它的那一日,反倒是不可惜了。而弄脏别人衣裳,还以此为荣,沾沾自喜的人,呵,也就那样了。”话锋一转,“当然,像公子正这样的君子,自然是不屑弄脏别人衣裳的。”
“哈哈哈…”他将头颅向下垂了垂,笑声收住时,猛地抬起眼睛,“真是个狠心的小娘子啊。枉我将你从牢狱之中救出来,对你百般呵护,你就这样转投他人怀抱,不会不安吗?”
挽月心中一沉。
徐超凡毕竟是挂着军职的,在他势力范围内出现越狱逃犯,捉拿案犯责无旁贷。她原以为公子正多多少少得遮掩着这件事,不想他竟毫无顾忌说了出来。
果见徐超凡拉下了脸,收起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正,劳烦你解释清楚,否则,休怪为兄不顾兄弟情义了。”
他指向挽月,“这个女子是朝廷钦犯?”他又看向公子正,“你从狱中劫走了她?”
公子正笑而不语。
徐超凡怒极反笑:“看来你的确没把我放在眼里。啊!你以为,身边有那五个武林高手,我就奈何不了你?”
公子正无奈地叹息,“徐兄,你我虽然身份悬殊,但你既然强拉着我拜过天地,我便不好翻脸不认人的。这件事,你看着就好了——这不是你能插手的事情。”
徐超凡气乐了:“来人!”
公子正站起身,整理了衣襟,“没有人。你的十二亲卫,已被扔下山去了。”
徐超凡身上是有几分血性的,见此情景,便冷笑着坐了回去,说道:“你大约不知道,我父亲今日已到了平原城。十二亲卫,每隔一刻钟便会向府中传递一次消息报平安,若是他们出了事,没有消息传回去,亲兵很快就会赶到这里。你自己算一算杀我亲卫的时间,便知道我父亲眼下到哪里了。”
第92章 调戏
“徐威将军来了吗?那倒是省了我不少事。”公子正又换上了面具,看起来开心极了。
少歌牵着挽月到了堂房门口,见那五名黑衣人横着刀,堵死了门。
难怪放任她来到少歌身边,原来后路已经被他截断了。
可是,公子正怎么会知道少歌在这里?他还真能未卜先知?挽月微微心惊,抬起眼睛望向林少歌。
他一脸无所谓,看了看黑衣人的刀,挑了挑眉,拉着她坐回蒲团上,然后抓起她那只手仔细地瞧。
吊儿郎当的样子,真的是十足十的轻佻。
挽月被他闹得羞红了脸。那只手被他抓着,抽也不是,不抽也不是。
“嗯,”他点了点头,“很好看。”
“……”
不单是挽月,堂房中一干人也是无语得很。
气氛倒是松泛了一些。
徐超凡黑着一张脸,心中暗暗思忖,也不知道这个公子正究竟是真不知天高地厚,还是暗藏了什么杀手锏,听到父亲正在赶来竟然无动于衷。
他的姬妾们瑟缩在他身后,小心地屏着气。
公子正已如老僧入定,眼观鼻鼻观心,看起来倒像是真的在等徐威将军的到来。
舞娘们依旧匍匐在地上,也不知是激动还是害怕,身子都在轻轻地颤动。
老道士出尘子和那执事靠在一处,看起来关系颇有些可疑。
只有林少歌丝毫不受这凝重气氛的影响,依旧抓着挽月那只手大肆轻︱薄,翻来覆去,一处一处用他的眼,他的指腹温柔地轻抚。
挽月羞红着脸,突然想到,自己刚才心跳得厉害时,只敢盯住他的手看,难道他也是?
她方才想的是,等到心跳不那么厉害了,再看别处,那他……
他想做什么?!
这么一想,心乱得厉害,脸上热腾腾地蒸。
他发现她的手变热了,皮肤微微泛红,不由“咦”了一声,视线往上移,见她脸红得滴血,一双眼睛水汪汪,娇羞地不敢看他,不禁心情大好。
他只是怕她紧张,安抚安抚,不料竟然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收获。
他不禁轻笑出声。
众人目瞪口呆。愣愣地望着这个惊世骇俗的“道长”。
见他们直勾勾盯着,少歌偏了偏头,压低声音问挽月:“道士不能娶妻?”
他声音不大,整个堂房的人却都听清楚了。
“我也不清楚,大约是不能。”挽月老实答道。
少歌略沉吟,转脸向出尘子道声得罪,然后起身脱下道袍,叠好放在一旁,里面穿着月白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