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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轩辕去邪算好了端亲王起事的日子,所以,那日在虚清观,无论你有没有出现,他都是要劫了徐超凡的。要是我没猜错,镇东将军那天恰好到了平原城,也是他的设计——他需要一个有身份的人押他回京,正好替他作证。你早就知道了,却什么都不告诉我……”挽月小声嘟囔。
“那样多无趣。小二,专心看戏。”
皇帝轩辕玉一副病秧秧的模样。他一向是个“弱君”,登基这些年,竟从来没有当面驳过大臣一回。
他慢慢走回銮座,无力地抬抬手:“众卿先平身。”
群臣不动:“皇上!”
“唉,”轩辕玉叹道,“众卿家的意思,朕明白。只是……”
只是?伏跪在地上的轩辕去邪嫡系大臣偏着头,悄悄交换眼神——
皇帝想赖帐?
证据确凿,还有太后亲自佐证,怎么赖得掉?
不论他说什么,咬定必须给天下一个交待!
对,就这样!
轩辕玉开口了,他提起了几分声气:“断不能让皇妹背负如此污名,九泉之下不得安心!”
“父皇!”轩辕去邪踏前一步,“姑母惨死,凶手却逍遥法外,九泉之下自然难安!”
他罢,他回转过身,大义凛然看住林少歌。
挽月目光幽幽:“皇帝真是一把好刀,先用来杀了端亲王,再用来对付你这个歧王世子。等他轩辕去邪登上大位,若是歧地闹起来,大不了,把‘太上皇’扔给你父亲处置。少歌,我真想不出来,你该怎么破这个局?我怎么看,这都是一个死局。”
她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可是很奇怪,我竟然一点也不担心。”
“不担心就对了。”
他说话时,伸手自怀中摸出一物,双手捧了走到大殿正中。
“嗯,”他歪着头想了想,“我不像大皇子一样会说话。诸位凑合听听。”
“这件事情,其实是从我接到一道圣旨开始的…”他斜着肩膀,偷偷伸了个懒腰,“那天,我病得昏昏沉沉,啊,这件事太医可以作证的!太医!给我看病的太医总还活着吧?”
他随手指了两个大臣,“去帮我查一查,查一查。看看那日替我看过诊的三位太医可还健在?”
那两人面面相觑,见皇帝并不发话,竟不知该如何是好,尴尬得手足不知向哪儿摆。
兵部尚书孙有光和兵部侍郎明崇山对视一眼,面上都浮起一抹诡异的神色。
他们想起了某次…关于军饷的…坑……
好一个歧王世子林少歌!
第99章 医女
林少歌又歪了歪头,抓起他身边一个跪在地上的轩辕去邪嫡系大臣。
“我问你,太后发给我的,叫圣旨,还是懿旨?”
“懿旨。”
“多谢。”他清了清嗓,“那天,我病着,皇上来看过我之后,我又接到了太后的懿旨。真是受宠若惊啊!”
他扬了扬手中之物:“我原以为,太后也就是问候问候,客套客套,不想打开一看,哎呀,还是一道密旨。”
皇帝目光平和,看不出对这个“胡闹”的歧王世子究竟是什么态度。
太后眯着双眼紧盯林少歌:“哀家竟给世子发了一道密旨?笑话。”
少歌笑道:“都怪我那一日病糊涂了。竟忘了,既然是密旨,自然应该悄悄行事,我却忘了,领了旨,便公然冲进公主府,为太后办了事——是我做得不对!”
他老老实实向太后赔了个礼。
“林世子言下之意,倒是哀家让你杀了昭国长公主轩辕静?!”太后冷笑。
林少歌抖开那卷丝帛,“啊…这里,说我忠勇憨直,李青说这是太后娘娘骂我笨,被我打了二十大板——太后娘娘要是觉得我笨,又怎么会将这样重要的事情交给我去办呢?”
“胡说!哀家从来没有给过你什么密旨!”太后终于动怒了。
“这个…虽然我事情办得不漂亮,唉,我也不说了,皇上先来瞧一瞧吧。”
说罢,他大大咧咧就往台阶上走去,惊得御前侍卫想要拔刀。
轩辕玉压了压手:“无妨。”
林少歌走到近前,将手中的懿旨交给皇帝,然后就站在他身后,伸长脖子看,不时用手指点点其中几个字,问皇帝是什么意思。
哪里还有半分虚清观论道时的风姿?这活脱脱就是一个泼皮纨绔。
片刻,皇帝合上那份懿旨,神色阴晴不定。
“母后…这的的确确是您的字迹,凤印也并非伪造。”
他将那懿旨交给身旁大监:“让他们也瞧瞧。”
“是。”大监颠颠儿将那懿旨奉给几位重臣。
“这……的确是太后懿旨不假!”几个内阁老臣看过懿旨,惊道。
太后吊起眼睛:“哀家何时给过他什么懿旨!”
“母后…您怎会疑心朕与皇妹…还密令林世子杀了她……”皇帝轩辕玉重重叹息。
太后接到手中一看,确实是自己的字迹!上书昭国长公主秽乱后宫,令林少歌将其格杀,底下落的正是花会那个日子。
“滑稽!滑天下之大稽!就算要处治那个贱人,哀家又怎会找他林少歌!”
“太后娘娘大约是觉得…像我这样的人,无论做了什么,都会被原谅?”少歌一脸无辜。“总之,我是奉旨办事,虽然办得不漂亮…那,没我什么事了吧?”
他几步跳下台阶回到原处,冲挽月挤了挤眼睛。
“这…这算怎么一回事?!”见无人再理会林少歌,挽月惊奇道。
少歌轻声笑道:“这里的人,除了一个轩辕去邪,谁都不想我有事。他们倒是恨不能找个理由将我摘出去。”
“所以…无论这件事多么荒谬,只要你能给出‘理由’,就能过关。可是,你哪里伪造的懿旨?”挽月虚心求教。
“小二,夫君是那种假传圣旨的奸邪之人吗?”
挽月直翻白眼。
“这原是一张空白的懿旨。昭国长公主自小被太后罚抄经文……”
“是轩辕静那个贱人!她自小模仿哀家的笔迹!”太后顿悟,“她,她自己寻死,故意害我!难怪会找这个林少歌!她故意要将事情闹大!”
太后眯起眼睛:“皇帝!就算是哀家要杀轩辕静!那又如何?”
“如此,父皇和姑母是真的……皇祖母!难道是真的?!”轩辕去邪惊得站立不稳。
挽月评道:“轩辕去邪见一时奈何不了你,便先去对付皇帝了。原来太后想帮的不是端亲王,而是轩辕去邪!”
“不错。”少歌抚着下巴。
他们二人声音不大不小,也不刻意避着人,近处的大臣吓得不轻,不动声色远远避到一丈之外。
“皇帝要治我这个太后的罪,干脆将你自己乱人伦的罪也一并治了!”太后声色俱厉。
“不可啊!”轩辕去邪跪伏在地,哀泣不已。
皇帝终于叹了口气,道:“这件事,的确,朕做得有不对的地方。”
群臣齐齐望住这位真龙天子,屏住了呼吸。
他虽然是“弱君”,但也是君。君主一旦承认自己有错,这个国家便要有大事发生了。
“震儿…的确不是怡妃的孩子。”
群臣哗然。
这件事情,经旁人捅出来,和皇帝自己说出来,自然是两码事!
“六年前,朕微服出巡歧地,生了一场重病,得一医女照拂。病情稍有好转时,朕昏昏沉沉宠幸了她。”
听到此处,轩辕去邪微微侧了头,望向林少歌。
“事后发现,这名女子竟然和皇妹轩辕静长得像了七八分!朕后悔不已,便没有将她带回京城,而是托歧王代为照顾。后来,她诞下一子,便是震儿,歧王亲自送震儿进京,养在怡妃膝下,朕只告诉怡妃这是一名粗使宫女所出,她已难产而亡。”
“而此次林世子进京,带了震儿生母来。朕与她,见了数面。不想竟惊动了母后,误会朕与皇妹……”
“朕的错,错在有负于她!只因她长得像皇妹,便害她们母子分离。众卿说一说,朕犯的这个错,该如何弥补啊?”
轩辕去邪定定看了太后一眼。
太后失态大笑:“哈哈!皇帝编个故事,就想混淆视听?什么歧地的医女,空口无凭!”
“震儿,便是凭证。”轩辕玉好似精疲力尽地摆了摆手,“母后,当初朕与皇后琴瑟和鸣,您却将她逐到大相国寺,长年伴着青灯古佛。这么多年,孩儿终于再得一合心之人,偏又长得和皇妹相似,孩儿知道母后定不能容,哪敢将她带回来?事到如今,涉及皇妹身后清名,孩儿也不能不说了。”
“她名叫朱静儿,乃二皇子轩辕震之生母,如今,人在歧王府中。只需唤她来滴血认亲,便知朕所言非虚。”
群臣再次哗然。
轩辕去邪转过身,直直望着林少歌,唇边缓缓绽开一抹笑。
少歌轻轻扯起嘴角。
棋逢敌手,势均力敌。
第100章 尘落
“胡说!胡说!你明明就和轩辕静!从十三岁时你们就…那个女人不是什么朱静儿!就是轩辕静!她还活着!!”太后状若癫狂,双手扯散了自己的高髻。
“母后!歧王世子遵照您的懿旨,处死了昭国长公主,目击者何止千人万人?!”轩辕玉语气渐冷,“来人,送太后回宫静养。”
皇帝的话没有人敢不相信。
泰和殿中,气氛静谧得诡异。
有耐不住性子的,偷偷向轩辕去邪施眼色,他不理不睬,只默默立在一旁。
挽月慢慢梳理头绪。
有人将皇帝轩辕玉同昭国长公主有私的证据送给了端亲王,端亲王明知可能有问题,但禁不住皇位的诱惑,便铤而走险。他倚仗的是轩辕氏血脉中,除他之外已无人能继大统。
然而最有资格继承皇位的轩辕去邪其实并没有染时疫,而是用苦肉计狠狠坑了端亲王一把。他借着端亲王之手,将皇帝的不伦之事捅出来,然后再陷害端亲王谋害皇子,这样一来,皇帝只能退位让贤,端亲王获罪,二皇子为世人不容,他便能顺理成章登上帝位。
既除去端亲王这位辅政的贤王,又顺手剪除了向着端亲王的禁军统领褚兰义,他登基之后,便能极迅速地站稳脚跟,发展自身势力。好算计!
只是,和林少歌相关的事情,却脱离了他的掌控。
以轩辕去邪的聪明才智,自然知道那懿旨是假的,本来于他而言,这一次能不能置林少歌于死地并不重要,待他登基,区区一个歧王世子,又算什么?
但皇帝编出另一个女人,而且是歧地的女人,这就让他很难受了。
轩辕去邪了解林少歌,知道他不会无的放矢。
所以,林少歌一定能交出一个女人,无论那个女人究竟是谁,但她一定是二皇子轩辕震的生母。
众目睽睽之下,林少歌杀了昭国长公主,所以他交出的那个女人不可能是昭国长公主!
如果林少歌交出一个不是昭国长公主,又是轩辕震生母的女人……
那么,皇帝就没有乱人伦!
挽月不禁赞叹。
这便是少歌送给轩辕去邪的大礼?!
问题是,那么多人都看见少歌杀死了昭国长公主啊?花会上的昭国长公主,绝不可能有假。易容只能改变一个人的容貌,不可能把一个人易容成另外一个人的模样。
而且那日长公主周身气派,绝对是位高权重的上位者经长期的权势熏陶而成的,不是随便找个模样相似的就能模仿得了。这一点,在场的所有人都可以作证。
正疑惑时,已有人带了“朱静儿”和轩辕震二人前来。
由数位老臣分别取了清水,三人滴血认亲,果然轩辕震是“朱静儿”与轩辕玉所生。
朱静儿着一袭白衣,目光柔顺平和,模样的确与昭国长公主像了七八分。
剩下不像的二三分,便是挽月的易容胶片了。
挽月恍然大悟:“少歌,老神仙那万年一粒的玉龙山天池冰莲子,你就这样浪费了?”【注1】
“不浪费。”少歌微笑。
那一日,林少歌用藏着冰莲子的左手掩了昭国长公主的口,将那粒冰莲子喂她吃下,右手执剑杀死她。
果然是什么伤什么病都能治得好啊。他将她的“尸首”带回府中,照顾了这几日,竟能写下懿旨,还能下床走路了。
“朕决定,册封朱静儿为静妃,诸位爱卿可有异议?”
“陛下圣明。”群臣跪拜,山呼万岁。
皇帝轩辕玉抬起眼帘:“还有一事,是朕办得不妥。数月之前,未仔细思量,便赐婚沈辰与秦挽月,造就一对怨侣。朕得知秦氏久居庵堂,二人未有夫妻之实。今日便下旨,拨乱反正,就此和离。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皇上,那秦挽月已经死啦……”大监悄声提醒道。
“噢…死了?”轩辕玉沉吟,“既已和离,死了,便不入沈家祠堂。若是没死,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说罢,他似乎自言自语道,“可满意了?”
林少歌弯着月牙眼,拱了拱手。
“少歌……”
挽月悄悄将手伸进他的宽袖中,紧紧握住他的手。
脚下软软的,像是踩踏在云中。
什么时候出了大殿,出了皇城,挽月竟一无所知。
她紧紧拉着他的手,任他带着她走在京城的街头。
还是那些风景,还是那些熟识的面孔,她冲着每一个人甜甜地笑。
“嘿,他们不知道我就是小二哥。这个,这个,还有那个,我和他们很熟啊…他们认不出我,真好玩。”她像是自语,又像是在给少歌说。
“做梦都梦不到啊…竟然有这么一天,我和你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