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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月心神剧震。
原来是这样的,竟是这样的!
天地间,只余下他的声音。
像是壮烈的践行。
这是他自己作的曲子!
他是站在“君王”的角度,从高处俯视着他的将军、他的士兵为他征战沙场!
他看着他们金戈铁马,纵横疆场。他们就如一股铁之浪潮,跟随他的心意,席卷过他的手臂指向的地方。
那是怎样的乐章?
杀声震天!铁与血在纠缠、碰撞。
战场。有一种魔力,让人忽略了疼痛,忘记了恐惧。
铁甲的将士们一次又一次和敌人撞击在一处,两军交接之处,那一道长长的线啊,仿佛一道噬人的红色漩涡,将双方不断绞进去、绞进去……
将士们都去了哪里?后方的士兵还在源源不断扑向那一条线。而战线上倒下去的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就是那一条线,吞噬了不可计数的血肉之躯!
将士们去了哪里?变成英灵了啊…
成也好,败也好,千百年来,一代又一代名将白了头,战争,却从未停止……
直到他掷了木笔,击了击掌,挽月才回过神来。
他单手轻轻一撑,落到地上,双手环住挽月的腰,将她从书桌上抱下来。
“五香蕨菜配金玉兰酒。”
他笑得坏气十足。
第105章 媳妇
二人携手坐到饭桌旁。
桌上已布好了饭菜,几个简单的家常炒菜,五香蕨菜,金玉兰酒,白白亮亮的米饭。
“试了很久,终于做得有些模样了,尝尝。”林少歌笑道。
果然是青明寨那个味道。
“少歌你好厉害,竟然还会做菜!”
“不是我。是李青。”
“噗嗤。”挽月失笑,“李少将军沦落到你手上,又当花农,又当厨子,日后可不愁娶不到媳妇了。”
他的脸上微微显出些疑惑迷茫的神色,片刻,挑了挑眉,“来,喝酒。”
把他珍藏的最后三罐金玉兰酒糟蹋干净,挽月浑身轻飘飘,胆子也大了起来。
“少歌,我得赶紧跟你讲一讲我发现的秘密。我看戏文里,这种时候若不及时说出来,这个人八成会出事,然后在临死之前说——‘那个秘密就是……就是……呃!’就这样,死翘翘了。”她活灵活现,翻了翻白眼,蹬了蹬腿儿。
少歌哭笑不得,抬起中指揉了揉眉心。
“轩辕去邪那外府的花园里,有条密道,通向地底下一座黄金做的宫殿!嗯…至于是纯金,还是镀金,这个我不敢保证,我一向不喜欢金啊银啊的,我比较习惯使用电子货币……呃……”她抬起手来摆了摆,“不要误会,我爱钱,爱得很,你可千万别把家财散了……哎呀我讲到哪里了?”
“哦,黄金地宫啊,那里面,关了好多女孩子!都没穿衣服,跪在地上。还有一间暗室……”她打了个寒颤,“里面都是血,有个刑具架子,上面搁的那些器具上都是血。地上也都是血……少歌,他是个疯子,是个变︱态!”
“还有,他还把那些女孩子烤着吃。他还问我,沈辰带回去的烤肉,我吃过没有?真幸运,幸亏沈辰对我不好…太可怕了。我都不敢想像…他是杀了她们然后把她们的尸体……还是直接……”
“嗯……我看到的,就那么多。还…还有一件…最…最重要的事…是…”她头一点,磕在桌面上。这一次她没有再蹦起来,而是沉沉睡去了。
“嗯,最重要的秘密,果然是说不出来的。”他失笑,拦腰抱起她上了榻。
醉倒了啊……
他和衣靠在她身旁,轻轻用手指描画她的眉眼。醉了金玉兰酒并不会难受,他终是不放心,坐在一旁盯着她,过了一两个时辰,见她嘴角始终噙着一抹傻笑,这才放下心来。
等到月儿爬上树梢,他起身,站在窗前歪着头沉思了很久,然后去寻李青。
李青正在赌钱。
他的父亲自少年时就跟随在歧王林一言身旁,他自少年时就跟在林少歌身旁。
他的父亲是大将军,他是少将军。
林少歌失踪的那三年,他带着人找遍了歧地,甚至越过歧地以西的荒漠。
荒漠戈壁飞砂走石,那里的风十分凶狠,将他从一个稚嫩的毛头小将,磨砺成了冷面铁肠的少将军。
他以为他找准了自身的定位。
少年将军,英俊铁血,冷漠寡言。
他一度用心维持着这样的形象,的确把将士们唬得一愣一愣的。
直到林少歌归来。
李青发现,这样的形象,往林少歌身旁一站……
好尴尬。
林少歌不冷酷,脸上总是淡淡的,偶尔挂着一点懒懒的笑意。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是个“冷酷”的人,站在他身旁,都显得十分喜感,让人忍不住发笑。
李青一度怀疑人生。
直到他重新定位了自己。
他如今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模样,只知道混在一群兵痞子中间,喝酒划拳赌钱,样样都行,如鱼得水,亲密无间。
比如现在,他们在玩猜大小的游戏。
三粒骨色子,用一只青瓷大花碗扣住,放在桌面上摇,然后猜大小。
他已经连输了七八次。
押大开小,押小开大。
“**!”李青爆了句粗口。
身旁不知何时挨着他坐下的那个人,终于忍不住在他耳旁说道:“你永远无法预测下一把开大还是开小。倒不如始终坚持同一个选择,早晚会蒙对的。”
“你懂个……”李青怒目回视。
“懂个……懂得可真多。爷。”一脸谄媚。
地上的兵痞们呼啦啦站立起来,“世子爷!”
带倒了一地大小酒坛子,一时鸡飞狗跳好不热闹。
“爷,找我什么事?”李青提心吊胆。
“嗯,有事问你。你出来。”他说完,转身向外走去。
大胡子副官同情地拍了拍李青肩膀:“将军保重。”
一个尖嘴猴腮的小兵藏在人后,细细地尖叫道:“明年的今天,我们会给你多烧些,放心去吧!哈哈哈!”
李青苦着脸。
到了外面,见林少歌站在一株柳树下,面色似乎不大好。
他极少看见过世子爷皱着眉头。
“爷……我们并不是经常赌钱喝酒的,今日…今日……”
林少歌摆了摆手。
“李青我问你。”
李青点头哈腰,摸到他身旁。
“我让你种花,让你做菜……”
“爷!我不委屈!我心甘情愿!”李青急急剖白。
心中又惊又怒,哪个小王八羔子,敢背后告黑状?不过是喝醉时候牢骚两句,怎么就捅到世子爷那儿去了!
林少歌转过头,奇怪地看他一眼。
李青双腿发软,“爷,我真的没委屈啊。”
林少歌再次点了点眉心,“你怎么还没媳妇?”
“啊?!”李青目瞪口呆。这……
他挠了挠后脑勺,仔仔细细看了看林少歌的脸色,终于确定他不是在讥讽自己,话语中也没什么机锋,大约就是字面的意思。
“你会种花,会做菜,为什么还没有媳妇?”林少歌再次认真地问道。
“爷…这跟媳妇有什么关系?”
李青瞟了瞟林少歌的脸,见他真正是一脸茫然。
“小二不提成亲的事,莫非是因为我不会做菜?”
李青一大口气卡在了喉咙和胸腔之间,想咳不敢咳,想笑不敢笑,憋得睚眦欲裂。
他迷茫地看过来,“李青,你怎么看?”
李青气沉丹田,沉着应道:“婚姻大事,自当是父母作主的。”
“嗯。”
林少歌眯了眼睛,轻轻点着头,踏着月色缓缓飘走。
“咳咳咳咳咳!噗哈哈哈哈哈哈!”
第106章 二弟
林少歌当即回到书房,提笔修书一封,欲发往歧地。
取火漆封口时,他目光一顿。
盒子下方,静静躺着一页黄纸。
燕七。无归。
他犹豫片刻,捡起来看了看,然后将两封信收进暗格。
起身回到卧房。
见挽月踢开了被子,伸长手臂,似乎想要去搂什么东西,却扑了个空。
她不悦地扁着嘴,皱着眉。
少歌脱下外袍,轻轻抬起她那条胳膊,躺在她身旁。
她向他靠了靠,口中低喃着梦话:“公子正……”
少歌呼吸一滞,只觉五雷轰顶。
却听见她接道:“……欺负我。少歌……他欺负我……”
他暗暗舒下一口气,平了平心跳,轻轻将她揽到怀里。
“会报仇的。”
她的呼吸里全是兰花的香气,他搂着她,思绪渐渐飘向远方。
次日。
挽月醒时,见屋中放了两只包袱。
林少歌坐在其中一只包袱旁边,抱着手沉思。
见她醒来,他笑道:“带你出去玩。”
挽月有些担忧:“带这么大两包东西,要出远门吗?这种时候能离开京城吗?轩辕去邪会不会派人来追杀我们?”
“昨日难道不曾告诉你,他向我求和?”少歌笑道,“安心。如今他自顾不暇。皇帝忌惮他,静妃要对付他,公子荒再有两日便抵达京城,他们有些私人过节,这些事够他焦头烂额。”
“那我们为什么不落井下石?”挽月皱起眉头,“少歌,对付这样的敌人,千万不能心慈手软,讲什么道义。”
少歌失笑:“小二,为夫看起来像是……正人君子吗?”
“不像。”
“他视我为平生劲敌,我亦如是。不过…此时若是和他拼个两败俱伤,倒叫渔翁得了利去。”他唇畔浮起狡诈的笑意。
“嗯?!”挽月双眼放光,“对了少歌,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忘了告诉你。轩辕去邪,他真的中毒了。”
“嗯?”
“我对他下毒的时候,随手探了探他的脉。他确实中毒了,慢性的致命剧毒,需要定期服解药。”
少歌瞳孔一缩,“当真?”
“千真万确。只是,我并不知道那是什么毒。”
“哦?”少歌弯起眼睛,“天下竟然还有神医小二没见过的毒?”
挽月无语:“我有几斤几两,你还能不知道?蝉怨表征特殊,百日消香潜伏一百日发作,在脉象在表现得十分明显。所以我才能诊断得出来。”
“小二我问你,你如何知晓那八音对应八毒?”
“老神仙告诉我的。”
“那,若是其他的毒物,或者药物,你如何分辨它们属于那八音之中哪一音?”
挽月细细一想,不免有些心惊:“我并不能分辨。少歌你的意思是……老神仙教给我的,其实只是最皮毛的东西?”
他轻轻点头:“嗯。”
“我竟从未深想过!只听老神仙说,其他药草属性杂,用起来麻烦,便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属性杂,那究竟是什么属性、怎样杂,我根本不会分辨!其实……我根本算不上懂医术!”
“不要妄自菲薄。”他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日后,你专注研习医术,其余的事情交给我,你看戏就好。”
“嗯,”她若有所思,“我的确很喜欢这些玄乎的东西。你这么一提,倒像是有一点方向了。”
“换上男装,我们出发。”
……
有没有……
这样一个人……
他身陷泥沼……
却将你托向蓝天……
……
今日的马车赶得特别不好。
从歧王府到淮河码头,竟然掀了五处菜摊子。
到了地儿,那“车夫”嘿嘿一笑,竟是谢倾宁。
“林老弟,意外不意外?惊喜不惊喜?咦?这位小哥是……”
“小二。”林少歌目光呆滞。
“小二哥?小二弟?二弟!”他作势要拥抱,惊得挽月跳到了林少歌身后。
“谢倾宁你鬼鬼祟祟跟着我们做什么?!”挽月踮起脚,从少歌肩膀上探出眼睛。
“二弟认得我?是了,像我这般……”他一身马夫打扮,却掏出一柄镶金玉骨扇,一张一合,檀香味扑面而来。
少歌急忙竖起手掌制止他自吹自擂:“谢兄,你这是?”
“嘿嘿,前几日,如卿传了张花笺邀我见面。见过面……之后,非逼我上门去提亲,我这不躲着她呢嘛。今日好不容易从她眼皮子底下溜出来,本想找老弟你吃酒,到得门前,听你那赶马小厮说你要出远门,于是……嘿嘿。”
“谢兄,我的小厮如何肯依你?”
谢倾宁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让身边那几个,将他硬拖去吃花酒了……”
挽月将眼睛藏在少歌背后,心中暗想,王府门口发生这样的事?有问题……
少歌也隐隐生疑,不过也并未十分在心。毕竟谢倾宁身家清白,又不会武功,并不需要顾虑太多。
其实果然是二人想多了。
歧王府负责门禁的一向是李青。
昨夜李青见到少歌那样……蠢萌的一面,心中说不上什么滋味,回到住处,忍不住又启了两坛好酒,今日睡过头了。
“谢兄,”林少歌似笑非笑,“如今,你已知晓我正是杀害你姨母的凶手,还能若无其事?”
“嗐!”谢倾宁摆着手道:“也就是唬唬旁人,我还能不知道静妃就是姨母了?”
少歌脸色微变,将手慢慢探向腰间。
却见那谢倾宁一屁股坐在了车辕上,“林老弟不是我说你,有闲心管这些破事,弄不好惹一身骚!像老弟这样的风流人儿,怎么也学人家拍起皇上马屁来?就算捞个什么封号,也没甚趣味。”
少歌和挽月对视一眼,双双发懵。
“他们两个的事啊,我母亲早就知道了。劝也劝了,骂也骂了,那二人不听。母亲出宫后,姨母还舔着脸来求过一回,想要母亲帮她假死,好名正言顺跟着皇上,我母亲当即把她打了出去,就是那一回,她找皇上哭闹,讨了昭国长公主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