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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必值得自己珍重对待。日后定要替他谋个好前程才是,只不知他属意何样的道路……
若是他着了黄仙儿的道,色迷了心窍铁心要留在这里做土匪,那是万万不行!
回过神时,见挽月目光有些直,神情有些痴呆,循着她的目光一望,竟是那人影成功混上了竹楼,熄了灯烛,月光下隐隐见他抱着黄仙儿打滚。七公子心知不妙,吃了那种酒,哪里还能受这样的刺激?
“打晕你如何?”七公子掂了掂手刀。
“别……”挽月哑声道,“你敢,一刀两断!”
万一这个断袖在她昏迷时情难自抑,想要对她做什么,却发现她是女子,扫兴不说,日后怎么相处?所以自己万万不能失去意识,一定要清醒再清醒!
七公子摸不透她在想什么,却知道僵在此地情形只会越来越糟,一时无计可施。
倒是挽月定了定神,又躺了下去,懒懒问道:“你和那黄大当家的究竟有什么勾当?花啊蝶啊是怎么一回事?”
七公子见他转移了注意力,连忙邀功似的回道:“因他那腰带上绣了一只细小的蝴蝶,腰带陈旧,与他一身虎皮装束极其不搭,我便猜那是故人之物,随口一说,倒是蒙对了。”
“哈!那你和他到了外边,又是怎么忽悠他的?”
“我只说了一句‘娘子托我问大当家可好?’他便一股脑儿自己抖落出来,原来是一位早年的相好,他的压寨夫人容不下,赶下山去了。见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得可怜,我便胡乱安慰几句,他倒将我引为知己——不过,何为忽悠?”
“哼,知道夫人是河东狮,还招惹别人,他活该哭!那若是他没穿这件腰带,今日你又怎样?”忽悠…没办法解释,直接无视!
“那我便声称父辈受过他的恩,要以财帛相赠,让他派人随我回去取了来,以此脱身。”
“那他若是留我做人质,你便扔下我自己逃命去?”挽月扭过头,一双晶亮的眸子瞪他。
“哪家土匪会扣下小厮做人质?要扣也是扣我,你自可脱身——京城可是你二当家的地盘,还能摆不平两个小土匪?”七公子风清云淡。还有一句话他不知何故咽了回去,那是——至于我,我想走,谁拦得住?
果然见小二脸上露出感动的神色。七公子心情大好,笑得漫天星辰都失了颜色。
“你真好。”挽月叹:“可惜……不然……”
她想的是:可惜是个断袖,不然倒是可以发展发展……
他想着:他既说我好,一定想说可惜他没有姐妹,不然……
二人齐齐一叹。挽月见他也叹,一时领会不到他究竟是什么意思,此话便不了了之。
此时风向忽转,夜风变得轻轻柔柔,从七公子那一头吹向挽月这一头。
闻到他身上飘过来的气味,挽月有些目眩神迷,心想,这是什么味道,像春天刚冒芽的草儿一样清新,又像是封存多年的好酒开坛时一般醉人。痴迷了一会,心知是药效发作得厉害了,不敢再待在他身边。
她说:“你就在这儿看着我,我出门走一走,不离开你的视线,可好?”
他找不到强留的理由,只得由着她蹦蹦跳跳抱着肩膀下楼去。
挽月偷偷把了脉,心想,这么一点小破药,要是身上带了家伙,一刻半刻就解了。此时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也只能硬捱过去。
没想到的是,一推门,门头上竟然披头盖脸洒下一篷粉末来,吸入一口,顿时头重脚轻,暗叫一声“不好”,栽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这自然是药王作下的好事!他既要李代桃僵,又怎么能放挽月出门?难得今儿来了生人,黑夜沉沉,弄灭了火烛,黄仙儿哪分得清谁是谁?
见挽月摔了,屋顶那人的心仿佛也随着跌在地上,要跃下来,又觉得不妥,忍了又忍,终不见她爬起来,一颗心更是跌到了谷底。
磕到脑袋了?
“笨蛋!”他低低咒着,一跃而下。
面凝寒霜,白袍轻扬。此情此景,真是如同天上神君下凡,可惜无人有缘得见。
到了跟前,听到细细的呼噜声,再看到地上人睡得冒泡,神君哑然失笑,拦腰抱起回了屋去。
轻轻放置好她,正要转身离开,他倏地目光一凝,紧紧盯在她歪向一旁的喉结上。
伸手拨了一拨,又拨了一拨,突然想要仰头大笑,又怕吵醒了她。
他咬着下唇,身形一晃,利箭一般穿过了窗户,蹭蹭蹭窜到一处偏僻地,放声大笑起来。
笑罢,心道:从前不知何谓“得意忘形”,此刻深切体会了。
忽然想到一事,急急就往回赶。从前是生怕他身上真有那香气,成就了龙阳。如今倒是隐隐担心万一没有,岂非命定之人?转念一想,还管香不香的,就是她了!
倒不是七公子轻浮孟浪。自长成少年,凡见过他的女子没有一个不来痴缠,而他只要稍微露出几分好脸色,女子就会将他视如己物,拈酸呷醋,打击假想敌,胆大的甚至干涉起他的生活,他早已烦不胜烦。想到成亲就要和这样一团麻烦的物件捆绑一生,实在头大如斗,再不敢给他人遐想的机会。但她不一样,她不像那缠枝的藤,她自己就是一棵小树,正直的、活泼的,有些不起眼的呆。她完整独立,不需要依附谁。重要的是,和她在一起,自己满心欢愉和怦然心动作不得假。
他本就是极其聪慧果断的人,深知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不似旁人总是瞻前顾后,就怕挑了这个,后头还有更好的。所以当下就铁了心,要将她收入囊中。
第13章 世外桃源
到了近前,心中又是欢喜,又是忐忑。踌躇许久,终于壮着胆子凑近吸了口气。
一股异香沁入心脾。比梅更清,比兰更幽,比桂更甜。说不上是什么味道,只叫他一颗心浮浮沉沉,不知身在何处。恨不能插了翅膀,带她回家面见父母去。
想起父母,心中一沉,即刻冷静下来。此时谈情为之过早。不过,倒是要将她牢牢护在自己羽翼之下,半点不能伤着。
他倒是不担心她无意于他。毕竟自己绝代风华,哪怕她一时无意,只要时时刻刻晃在她眼前,她眼里又怎会看得见别人?
也不知燕七他们可找到线索了。
可叹局中之人,往往难识庐山真面貌。兜兜转转,却不知要找的人却在身边。
如同此时的七公子,又怎么会料到大费周章苦苦找寻的药王,正在李代桃僵教黄仙儿做人?
他坐在旁边,痴痴看了她一夜,直到她眼皮轻跳,他赶紧歪倒在桌上,装作熟睡的模样。
挽月醒转过来,拍着腿骂道:“不要让我逮着!”
七公子听她说得奇怪,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出了纰漏,竟心虚地不敢抬头,只一味装睡。
“敢在我门头下药!当真是不知祖师爷姓甚名谁!你可祈祷千万别被我揪到,定要让你知道如何做人!”她一板一拍骂得欢畅。
七公子失笑,抬起头来:“我当你摔了一跤,原来着了他人的道,倒是让你好好地睡了一觉,就饶他一回吧。”
他倒是十分感激这位李代桃僵,若不是害她摔歪了假喉结,他还不知要纠结到何时去,于是自然替那人讲起了好话。
“嗬!着道的不是你,站着说话不腰疼!“
“我坐着哪。”他好脾气地笑道。
挽月有几分纳闷,他今天怎么有点不一样,有点……怪怪的。
洗漱完毕。黄大当家着人过来相请。
挽月纳闷道:“这宴席要摆三日三夜不成?晚间才散,清早又要开宴了?”
七公子笑:“他找我议事。”
“议事?你真成他的狗头军师了?”挽月瞪大了眼。
他轻笑:“昨日他托了我一件事,我觉着是好事,便应了他。”
“嗯?”
“说来话长,待我回来再与你细说。”
“不行,你长话短说,别吊我胃口。”
七公子无奈地摇摇头,伸手揉了下她的头顶:“当年黄大当家的母亲临终前,令他金盆洗手,安生与族人在山顶过日子,算是放下屠刀从了良。近日却发现有人阳奉阴违,私下还在做那些勾当。他见我聪慧过人,便请我帮他查一查——他是个粗人,又都是相熟的弟兄,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哦——”其实挽月被他那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乱了心神,整个儿往小缩了一缩,呆呆愣愣,也不知他说了什么,怎么走了。
七公子的话半真半假。
半真,这事是真事,半个字不掺假。半假,这件事并不是黄大当家托他的,反倒是他昨日在门外告诉了黄大当家。
挽月独自无聊,甩着手儿就向外面逛。
傍晚七公子找着她时,她正蹲在鸡圈儿里头,用草杆子引逗两只雄鸡打架。
他不由失笑,抄起手站在边上看她玩,眉里眼里堆满了笑意,只觉得她的举动极其可爱。
喜欢她,看她怎样都是好的。
同样的情形,若是曾经的高书远,一定是满脸嫌恶,叱她不务正业。
她玩够了,站起身才发现腿早已蹲得麻噔噔,原地蹦哒几下,一转身,见七公子抄着手正在笑她。
“怎样了?”她问他。
“有一点眉目。”他依旧笑笑的。
挽月心想,这人真爱笑。挺好的。
她如今倒是分得清真笑假笑。
“我倒是有许多感慨,你可要听?”挽月吐了一口长气。
“只要不是天‘鸡’不可泄露,你便说罢。”他用眼斜着方才她玩耍的鸡,故意逗她。
她白他一眼,道:“天鸡天鸡,你便只想着添鸡,明儿饭桌上叫黄大当家的好好给你添几只鸡!”
心中又想,当初高书远总是嫌自己沉闷无趣,不想须臾数年,竟变得这样油嘴滑舌了。或者不是变了,只是当初被生活重担压着,哪还有这些闲情逸致?
又想到高书远沈辰如今还是她名义上的丈夫,整个人便有些蔫蔫的。
七公子见她失魂落魄,阴阴一笑,大喇喇走过来就揽住她的肩膀:“边走边说!”
看着她又惊又羞,却找不到理由反抗的模样,他心情大好。心中美美地叹着,我的小二,当真是世间最最可爱的人了。
被他一搅和,挽月满肚子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揽着便揽着吧,那只手还极不老实,不时就捏一捏她的肩头,口中“啧啧”有声,嫌她太瘦。
到了一处田间,一个人正收工回来,遇到另一个,两个站在那说笑。
挽月远远看着,想起了话头,便示意七公子坐到一旁的大树底下,说道:“你看那两个人,胸膛被忽了一巴掌的那一个,就是这寨子的二当家。我今天没事四处逛,发现这里没有尊卑,没有规矩,黄大当家也就是比别人多张虎皮椅子。大家都在一处吃饭,喜欢吃什么,多种些养些,生火做饭时自个儿去厨房添,上桌了多夹两筷子。想住什么样的屋子,自己盖去,人缘好呢,帮忙的就多,人缘不好,就弄得慢些。习惯了这样的日子,大家也都不攒私财,不争不妒,人人心平气和,有事相互帮忙照应。对外间而言,他们是盗匪,其实在内,却真真是太平盛世,世外桃源呢。”
七公子眯起眼睛,侧头看她:“小二说得极是。那你又是怎样看待他们的男女情事?”
挽月老脸微红:“虽说有些乱吧,倒是不违了人的本心,喜则聚,不喜则散,没那些拉扯纠缠,道义束缚,也不会整出痴男怨女来…世间多少夫妻,”她停了一停,想起心事,“多少夫妻,该散不散,竟只是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可笑理由,当真是没意思。”
第14章 沈白菜
听她这么说,七公子心中有些闷:“难道小二不喜欢长长久久的厮守?”
“自然不是。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多好。可惜世间有情人太多,有心人太少。”挽月目光寂寥。
他忽地笑道:“沈辰的诗倒是极好。”
挽月无语望天。偏生七公子继续笑道:“可惜得罪了惹不起的人,逼他娶了位丑女。当真是一棵好白菜被……”
他急急打住,一时忘了形,竟然背后议论一个女子,人家又没招他惹他,如此行径实在不厚道。幸好后面的话收了回去,没将小人做到家。
挽月恨恨地磨了磨牙。想到和他说话的目的,便压下了沈白菜带来的异样,转头用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住他就是一记马屁:“七公子你智计无双,赶紧帮他们捉出那几粒老鼠屎来,别真引了官兵来将他们剿了。那个什么纨绔世子不是请了旨要剿匪?我虽然不觉得他有这能耐,但他身边难保有什么能人异士,万一……”
歪打正着,一报还一报。
“你如何觉得他就没这能耐?”七公子眼神微闪。
“那样的公子哥,就算没有这些巨石,恐怕他也是找不着上山的路。若是上来了,一定是傻不拉叽被人捉上来的。”挽月嗤道。
七公子磨着牙道:“你说的是我?”
“呃…”挽月偏头笑,“我是说那些纨绔公子哥,你是纨绔公子哥吗?”
他顿了顿,闷闷道:“不是。”
他恨不能说:小爷正是你口中纨绔无能藏头露屁股狎伎还有怪癖的歧王世子爷!嗯,纵然藏头露屁股不是她说的,也一并记在她账上。不着急,这些帐日后慢慢再算!
不想挽月也是一样的心思:敢说我拱了沈辰这棵好白菜…这笔账迟早好好算一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