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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郡王额上的汗差点又滴下来,慌忙回礼后,便一径前宫门去了。
直到坐上马车出了皇宫,他脑中仍回荡着太后的话,“哀家真是小看了郡王。哀家如此信你,没想到你竟联合他人算计哀家。虎毒不食子,那是哀家的亲孙子,哀家疼他胜过你们千万倍。退一万步说,这事即便公于天下,若哀家不想留他在世上,你们能耐我何?”
齐郡王除了请罪,还能做什么。
“娘娘明查,臣一向对娘娘忠心耿耿。外人不知,臣却知道皇上龙体有恙,娘娘是怎样艰难卓绝地支撑起整个安氏大楚来,臣敬佩娘娘。臣惭愧,内不能帮娘娘分忧解难,外不能解除众人对娘娘的误会。臣也不瞒娘娘,臣这样做,确有私心。娘娘为给孩子积福,三个月内不对外言。可娘娘细想,女子怀胎本就不易,且听说前些日子还受过重伤,天佑我皇,自然没事。臣就怕那宫人命薄,这万一龙胎不保……就怕那些人事后得知隐龙胎落龙胎,又不知道歪想到哪里去了。娘娘做事磊落,怎能受这不白之冤,所以臣不得不未雨绸缪。臣擅作主张,请娘娘治罪。”
齐郡王擦一把汗,长吁一口气,这事总算遮掩过去了。
那宫人倒也罢了,但愿太后和刘婵不要对小皇子起什么心思,就这么一直风平浪静下去,直到小皇子出生,皇上亲政。
齐郡王再抹一下额头,郡王府便到了。
下得轿来,甫一迈进内堂,便看到儿子安世焕正坐那里摇头晃脑哼着小曲儿,心里的气便不打一处来。
哪知,不等齐郡王发火,安世焕已睁开眼,看到父亲,便不由埋怨道:“爹,你也太不够意思了。近水楼台先得月的道理,你到底有没有听过。宫里怀有龙种,这天大的喜事,你也不事先告诉你儿子一声,害得我还是从别人口中听得,弄得我一点面子也没有。”
齐郡王怒道:“面子是这么挣来的吗?有你这么和长辈说话的吗。你看你现在这个混混样子,哪有一点朝廷命官的体面样儿。还有,你现在怎么在家,不是该在礼部当值吗?”
“在那里也没意思,除了喝茶闲聊屁事没有。”安世焕懒洋洋说道,又发牢骚道:“爹,你别嫌我说话不中听。细数安氏宗亲,哪一个比得上你对太后的忠心,儿子也娶子刘氏女,怎么就给你儿子安排了一个礼部的八品小吏?不够我一顿饭钱的俸禄,就不提了,只说我一个堂堂的郡王世子,未来的国公爷,如今在部里,我见谁都得叫爷叫大人,这让您堂堂太后宠臣的脸面往哪搁啊,我都替你臊得慌。”
“你现在才操心我的脸面,晚了。寒门学子,日以继夜苦读十数年,都未必能得了这八品官儿。偏因为你会托生,成了宗室,整天寻花问柳,惹是生非,文不成武不就的,你得这个八品官儿,我都愧对天下学士,天天臊着臊着,也就习惯了。”
安世焕哼道:“既然如此,这个八品官儿,我不要了。见天无事可做,谁愿做谁做去。”
齐郡王冷笑:“同为八品官,别人忙得脚不沾地,怎么你就闲成这个样子,还是个人能力问题。”
安世焕被父亲一顿冷嘲热讽,正要再次反唇相讥时,不想,其妻刘娟听闻公公回府,道他父子二人免不了又起争执,还是由她从中调停方可,便也不顾什么内外男女避讳,直接走来从旁侍候。
她进屋行礼后,便走到丈夫身边,又怕他语中不善惹公公生气,悄悄扯一扯丈夫衣袖。
安世焕早被妻子打怕了,见她过来,明知又是作太后耳神报的,却也没办法,只得力压火气,有气无力道:“爹,你还真是小瞧你儿子,俗话说的好‘杀鸡焉用宰牛刀’,你给我个高官做做,不出一个月,保你另眼相待。”
齐郡王先是和蔼地冲儿媳笑笑,也不愿在儿媳面前太下儿子面子,便笑道:“好,有志气。也罢,我正好刚在太后面前,为你讨了个好差使,那个八品官不做就不做了。”
安世焕闻言大喜,急不可耐地问道:“是什么差使?”
齐郡王这里娓娓道来,那边厢丘如意的心却是实实在在地颤了一下。
她没想到太后竟然真的找人护送着她去北地,而且那人还算是熟人,只是这叔、嫂间不用避讳吗?
卢国公夫人已经在安慰丘如意了:“你别怕。焕小子看着坏透了,其实为人还算可靠,也是个懂礼数的。平日里最是听诚哥儿的话,对你不敢不敬。”
说起来,安世焕也是曾被丘如意教训过的,虽不靠谱,倒也不是黑心烂肺的人,况且她身边的人手不少,真行起路来,想来二人也难碰到一处。
只是,为什么安世焕的媳妇也跟着一起往北边去呢?那也是个名声在外的刘氏女,本是刘太后族弟的女儿,听说彪悍异常,新婚之夜,就敢打得新郎倌儿不了床。
怎么走到哪里,都避不开刘氏女?
丘如意不满,安世焕更不满。
“儿子不敢肖想做敕封袁老将军的钦差大臣,给老将军祝寿的副使总可以吧,让我做个押送物品的无品级小队长,我不去,我现在好歹还是个八品官呢,这越活越回去了。”
齐郡王冷笑:“还是去吧,不然就是抗旨,脑袋不保,队长也没你的份了。”
安世焕无可奈何道:“罢了,我遵旨就是了。我给卢国公府做苦力也就算了,怎么还让我媳妇儿也跟去,难不成去侍候丘如意?同是宗室子弟,咱们家比他家爵位还高,丘氏门第也不及我媳妇门第呢。这算什么事,就算是拼着砍头,也不能让我媳妇侍候人去,再说了,北地多苦啊,我媳妇可不能去。”
偏偏刘娟不买账,似笑非笑道:“早就闻听丘如意的大名了,偏也没怎么见过面,我还真想会会她呢。”
第二一五章 相安无事
安世焕心惊,这两个母老虎碰在一起,若真闹起来,他左右不好做人。
不管如何,安世焕夫妻同去北地之事无可更改。
倒是卢国公道:“不必忧心。世人不齿齐郡王卑躬屈膝,皆认为他除了溜须拍马,没什么才能。我却知道他是个极狡猾的人。又身为宗正,不仅皇家事要管,刘家家务亦不少操心,哪家如何,他比谁都清楚,岂会不借此给自己挑个好儿媳。咱们只要以礼相待,至于她如何,相见而行便是。”
丘如意觉得很有道理。
后来,卢国公又被齐郡王请了一顿酒,请他给袁大将军写封信,荐安世焕在北地从军,也好打磨一番,免得在京城惹是生非。
如此一来,卢国公府一干人越发放了心。
出发那日,因为是小辈,故卢国公夫妻并没有送出城去,倒是于氏一片慈母心,巴巴候在城外十里长亭,依依不舍与女儿作别。
丘如意强颜欢笑,于氏又低声嘱咐道:“玉/娟让我转告你一声:刘氏怕不好相与,路上先忍着些,待到了北地,你只管住在将军府便是。北荻表面统一,内里暗流涌动,却也不过是一时挣扎,最终都会平安过去的。你不必担心。”
于氏又笑道:“不明不白的几句话,我听得有些糊涂,玉/娟却说你心里明白。”
丘如意虽有疑惑,恐母亲担心,便笑道:“女儿心里明白,您只管放心就是,只知道平安二字即可。”
于氏眼圈便红了,道:“平安是福,吃苦不怕,只要你夫妻平平安安的回来就好。”
母女二人又说了些话,安世焕夫妻便到了,一时妥当,丘如意挥别母亲登车而去。
安世焕也领了十来人小心护在周边,亦是有意隔开这两只胭脂虎。
最初几天相安无事,丘如意和刘娟一天顶多见个一两面,相互点个头,便算打了招呼。
几日过后,行路枯燥无趣,有了那几日的缓冲,二人倒均觉对方不难相处,且细品其行为,双不似外人所传那般,且兼都是年轻的美娇/娘,便无由是生出些惺惺相惜之态,越发有那亲近的心思来。
于是,借着夜来投宿晓来出发的空档,二人慢慢由点头之交到交谈几句,再到相谈甚欢,后来干脆两车并一车,刘娟成了丘如意车上的常客,安世焕深感纳罕。
因为考虑到有女眷随行,故提早半个月出发,如此行程倒也不算十分紧张,将近月余时间,便来到北地袁将军府邸所在的燕城。
当然,此时将军府已然改成了北平侯府。
安世焕自然押车跟了上司往北平侯府而去。
丘如意这些时日赶路也确实乏了,精神不济,恐有失礼,
原本打算先派人往北平侯府送帖子,自己则同刘娟一起往驿馆暂作休息整理,然后再前往北平侯府。
不想,甫一进城,便有侯府的车马来接,丘如意只好放弃先前计划,作别刘娟,登车往侯府而去。
表嫂文氏在二门亲迎了丘如意。
文氏看着年纪不过二十许,眼神明亮,透着一股子精明爽利。
丘如意忙上前见礼,文氏一把扶住丘如意,吃吃笑道:“可算是把你给盼到了。老夫人自打知道你要来,就算着日子,估计也就这两天了,特意天天派人在城门口守着。”
丘如意闻言,忙道:“累外祖母劳心了,如意惭愧。”
文氏摇头摆手笑道:“看见了你这好模样好/性情的,劳累也值了,况且也没什么可累的,自有管事小子们呢。快跟我去见见她老人家,我方才出来,她就已经等在院里了。”
一面说,一面拉着丘如意往里走去,又有管事媳妇等人往去招呼京城而来的下人们。
文氏是个健谈的,一路上都是她在问丘如意路上可好,行这么长时间的路,怕是累坏了,这几天可得好好休息。
丘如意几乎插不上嘴,只好微笑着陪着嗯啊一声。
丘如意早从婆婆那里得知,外祖父家里人丁不少,男儿们个个有出息,如今大多是镇守边关的一员大将,一年中很难得有全家齐聚的时刻,如今也只有大表哥袁庆之妻文氏在外祖母身边服侍。
如今看来,这个表嫂倒果真是个爽快人,不过也许是家里人少,没人陪她说话,此时便似个话匣子,也顾不得二人初见,竟似老朋友一般,什么都往外倒。
丘如意着实松口气,见她这般好相处,倒把才进府的拘谨去了大半,后面便也能接几句话,文氏见状心里也极为高兴,走过一处小院子,道:“这些日子你先暂住在这里,是我亲自带人收拾的,一会儿看看合不合你心意,若不有妥之处,只管说出来。”
丘如意道了谢,文氏又道:“这院子离老夫人住处极近,你有空就多过去走动走动,她最喜欢年轻人陪着说话。”
说话间,便到了一处青石垒就的院墙外,门口有几位丫头,见人来,忙迎上前请安,又有小丫头往里跑着道:“老夫人,她们来了。”
文氏引着丘如意走进去,便见三五个丫头婆子正拥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立在院里。
文氏笑拉着丘如意迎上去,一边取笑道:“老祖宗这心也忒急了些,人都到家了,还能跑了不成,巴巴在院里等了这多时。”
丘如意忙上前见礼到道:“见过外祖母。”
北平侯夫人最喜文氏的爽利劲儿,此时却顾不得,只忙上前一步拉住丘如意,一边细细打量,一边口内不住称赞:“真真是个标致的好孩子。听说又是世家出身,知书达礼的,真难为你大老远跑来,一路上辛苦了。”
丘如意谦逊笑道:“不敢当外祖母的夸赞,自家人看着自家孩子好罢了。不辛苦,倒是累外祖母和表嫂劳心了,如意还是过意不去。”
北平侯夫人笑过后,又问家中诸人可好。
丘如意一一作答,北平侯夫人伤感地点点头,道:“我与你母亲也十多年没见了,也不知今生还能见几回呢。”
丘如意道:“如今边关谈和,想来一两年便重新太平起来,这里不用打仗,外祖父也能抽手了,到时您就到京城去住吧,我和母亲天天在您跟前侍奉,只别烦了我们。”
“那真是好,我也跟前去京城见见世面去。”文氏接口说立道。
老夫人笑了笑,眼睛不住往院门扫去,文氏的心便提了起来。
第二一六章 夫人发怒
文氏知道北平侯夫人是在等安世诚,可今天她注定是等不到了。
眼珠儿转动,文氏满面笑容地搀扶着北平侯夫人,笑道:“祖母这是打算一直在院里说话不进屋吗,赖了见面礼去也就罢了,该不是连口茶都不舍得给如意喝吧,亏她还带大包的礼物来,又要接您去京城享福。”
北平侯夫人闻言,不由笑道:“你也收敛些,守着你弟妹,也敢这么和长辈说话,仔细吓着她。”
文氏笑道:“怎么会,我和弟妹一路上不知聊得多投机呢。”
“什么聊,不过是你自说自话罢了。方才只听到你在二门上扯着嗓子吼,哪有给人搭话的机会。”
北平侯夫人到底还是收了心思,在丘如意和文氏一左一右的搀扶下步入室内。
北平侯夫人坐下来,丘如意又正式上前毕恭毕敬地跪拜。
北平侯夫人见状越发的开心,一边让文氏代为扶起,一边又笑道:“是个懂礼的好孩子!样貌好,性情也好,诚儿是个有福气的。以后长住在这府里,少和你嫂子来往,免得学坏了。”
丘如意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