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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这些长安新闻之时,我正坐在河北边境一处农宅的院子中,浆洗着手中的衣裳,又是一年秋末,天气冷地有些早,清凉的风抚过人的侧脸,莫名多了一丝凄冷的味道。
我抬手擦了擦额角的虚汗,唇角的笑意有些许释然和恍惚。古代没有网络,这种消息多是靠来往的商贾或是流民传播,遂传到河北之时,窦建德的旧部刘黑闼早便借助突厥势力起兵,打着为夏王报仇的旗号,在河北大兴战事,扰得百姓不得安生。
抓起最后一件衣裳,我用力拧干,起身将其晾到一旁的竹竿上,这才一把端起木桶,将里面的污水泼到院外种满瓜果的篱笆一角。抖了抖袖子,我拍平围裙上的细小褶皱,挺起腰板,进了里屋。
饭桌上早便盛好了饭菜,我望着坐在边上笑着冲我招手的李婶,忙扯了扯唇角,坐到她的身旁。
“婶婶,今儿个忠叔和成钧还没回来吗?”
李婶拉起我的手,粗厉的厚茧摩挲在我的手背上,那抹久违的慈祥模样让我心底有些微微泛酸。
“他们今儿晚上去临镇卖些蔬菜,要过两日才回来。明丫头,你快多吃点,最近辛苦你了。”
说着,还腾出一只手来为我夹了些土豆丝与鸡蛋放到碗中。
我确也饿了,二话没说便端起碗来吃了几口,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竟尝着这边的鸡蛋要比唐宫之中的好吃许多。
“婶婶,你也多吃一点,不然你的病哪能好起来?”
夹了饭桌上唯一一块猪肉放到李婶碗中,李婶欣慰地拍了拍我的胳膊,也慢吞吞地吃了起来。
“对了明丫头,按婶子说,等我们家钧子回来,你们俩就先把事儿办了吧。”
土豆丝卡在喉咙中,还未咽下,听过这话之后突然就呛了一口,猛地咳嗽起来,那股劲道冲到我的鼻子和眼睛,让我险些落下泪来。李婶见状,连忙帮我顺了顺气,一边埋怨我太不小心,一边端过一碗清水,让我漱口。
我勉强笑笑,止住李婶东西忙乱的双手,“婶婶,我没事,就是呛了一口。”
李婶忧心地瞪了我一眼,连忙将我推进里屋,让我早些歇息,不用再清洗碗筷。我也正巧想一人静静,遂没有推辞,直接关门进屋窝在那张木塌上,愣愣地出神。
思绪似乎又飘回到了那道长安近闻之上,李建成做到了,又或许是他和世民一起做到的。终于如今,我不再是皇上亲指的突厥王妃了,可惜,却太晚了。
晚到李唐早便向外宣布了大唐神女的死讯。
是的,在世人眼中,我该是早已不在人世了。
因为,早在那道传闻兴起之前,我便跟随长孙无忌所率的小拨军队离了长安,前去玉皇庙祈福。由于长孙无忌并非武将,所以军中随行了几位秦王 府的将士,为首那人便是秦琼。
本来我以为自己只需要窝在马车之中,便可安然完成这一趟出行,可惜半路却被突然冒出的一支队伍横腰拦截,为首的黑袍将军直呼要生擒大唐神女。长孙无忌留秦琼断后,随即匆忙携我上马,在几十护卫的保护下向北奔去。
我缩在长孙无忌的怀中,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似乎生死于我而言早已无甚差别。不知又过了多久,路上狂奔的战马只剩了我们所乘的这匹,此时天地浑然一色,满是山雨欲来之前风灌满楼的凄凉意味。
猛地一勒缰绳,长孙无忌狠狠抱住我的身子,声音中却是狠下决定的不舍与坦然,“涵儿,你走吧。”
我震惊中回头望他,声音有我克制不住的颤抖,“我若是就此走了,那你怎么办?皇上他又怎会轻易饶你?”
长孙无忌却难得笑得有些释然,“放心,我自有办法。只是如此一来,大唐神女便是叛贼余党的刀下冤魂了。”
我明白他的意思,忽地一笑,回身环上他的后背,将头靠在他的肩头,轻声道:“无忌,谢谢你。”
长孙无忌浑身一颤,却支支吾吾半晌,不知如何回应我的亲近,直到我蹙眉瞧他,他这才抓住我的肩膀,眸光澄澈认真,“本就是我对不起你,我不能再让你嫁去突厥,被那畜生欺辱。”
我只以为他说的对不起我是指初次见面将我弃之不顾的那次,遂笑了笑,“我知道,那次的事情其实也并不能全怪在你身上。”
长孙无忌却有些激动地摇了摇我的肩膀,“当真?!”
我被他摇得头晕,遂连忙催他放手,省得被后边的人马追上,长孙无忌的眸光却忽地一沉,转身利落地跳下马去,将手中的缰绳塞给我,然后扯起唇角,与我最后告别。
我扬起皮鞭,在漫天的尘土中回首瞧他,却只看得见一支挥舞的胳膊,愈渐愈远,直至完全隐没在厚重的尘埃里。
后来的我才偶然听说,长孙大人自回京后便重伤在床,修养了数月有余。
不知自己是如何晕倒的,只知醒来后,自己便躺在这户人家的木床上,一个长相颇为清秀的粗衣男子端了碗药汤,见我醒来,也不言语,只将手中的药碗塞到我手中,便低头出了屋门。
我明白,是这家人救了我,给我吃穿,所以我一直尽自己所能,想为他们做些事情。可是我也知道,李婶希望我能嫁给她的儿子成钧,只因为我是个捡来的姑娘,不需要三媒六聘,更不需要礼金嫁妆,只需要点点头,便是他们李家的儿媳妇了。
可若是我没有看错的话,那个成钧好像并不是很喜欢我,那他又为何要答应与我成亲呢?
秋风卷起地上的乱叶,随着破旧的窗子,一起在空中摇摆,敲打在人心中,蓦地乱了节奏。
☆、认真身再遇刘黑闼,欲藏娇明涵入寺院
一辆骡车咯吱咯吱地行在路上,几乎马上就支撑不住要散架一般,夜风亦出奇地冷,似刀子般割在人面上,生疼。
我将双手环在胸前,紧紧锁在衣袖中,随即略为哆嗦一阵儿,望着对面端坐在车尾处的成钧,终是张口问了句,“成钧,咱们这是要赶去哪儿啊?”
成钧一听,似乎愣了片刻,才闷闷地挪坐到我跟前,将身上那件尤为厚实的大衣披到我的肩头,手指不小心擦过我的脸颊,粗糙却又异常温暖。
“最近河北乱的很,那刘黑闼四处挑起战火纷争,若不赶紧趁势离开,恐怕咱们也要受了那刘黑闼的毒害。”
我拢了拢肩上的外衣,轻轻点头,又连忙将手缩回袖中。却不想,中途却被人猛地攥住,成钧似乎犹豫了片刻,才冲我认真道:“姑娘的心意成钧明白,只是成钧前些日子对临镇上那杂货铺店主的女儿着了魔,迷了心窍。如今再看,其实我对明姑娘你也是很在意的。姑娘若不嫌弃,不如就委身于成钧作妾,如何?”
似乎听到了近些时日以来最逼真的笑话,我勉强笑笑,望着他眨巴着眼睛一丝不苟的模样,还是狠下心缩回手来,冲成钧劝慰道:“成钧,既然知道自己心有所属,就该一心一意待她才好,若是因为愧疚而要纳我为妾,那就太过儿戏了些。”
其实我未曾想到的是,无论是富豪还是寒门子弟,似乎都想着妻妾多多益善,整日一个色字当头。
成钧显然没有料到我会如此一说,还未收回的手尴尬地僵在半空,我好心地咳嗽一声,示意他外面天冷,成钧这才将将一笑,将手放到李婶为他在外衣上缝好的布兜里。
“那个……”
成钧微微出声,我闻声回头瞧他,他直直地瞅着我,声音挟了风声灌过来,我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若是我对你不是愧疚,而是喜欢呢?”
我伸手戳了戳额角,双眼左右闪躲,不知该作何答复。
成钧看我这幅模样才接着抱歉地一笑:“若是我的话太过直接,还请见谅,因为成钧也不曾料到,自己会喜欢上明姑娘。”
见他将手揣好,转身靠向李婶的方向坐下,李婶略有些干黄的双手握住成钧的衣角,我却没有由来的心底一凉。
车子不是离开河北的方向……
若是要离开,车子总该向南行进,可如今连着赶了一天路,却是一直向西北的方向走,我蹙了蹙眉,那个方向倒更像是洺州城。
那个曾经窦建德发家崛起的地方。
那个如今被刘黑闼攻占下来,祭奠夏王的地方……
沿路上流民成灾,曾经熙熙攘攘热闹非凡的官道上,如今都挤满了向外窜逃躲避战乱的平头百姓,也可以说是难民。
也正是如此,一路上倒也听说了不少故事。先是李渊得知刘黑闼称王后勃然大怒,特派李世民与元吉率十万大军征讨;再是秦王 府英雄之一的罗士信在一次任务中不幸被俘身死。
我听着这些旁人口中轻描淡写的故事,心中的波动却一层高过一层,罗士信竟是离开了吗?那一年在瓦岗寨中我与他较量斗嘴的事情仿佛就在昨日。
原来,如今回头,已过了这么些年。
“明丫头,快些下车,咱们到了。”
正当我出神之际,李婶摇了摇我的胳膊,我连忙醒过神来,笑了笑,从车上跳下。
眼前是一处酒家,今日李婶不知为何竟变得格外大方,点了些酒菜,还特地要了笼热气腾腾刚出锅的包子,荤素俱全。
我微微一笑,心底却满是坦然,若是可以不拖不欠,这样也好。明知这也许是一场精心之下的鸿门宴,我还是忽然胃口大开一般,吃得格外开心。
“明丫头,是婶子对不起你,婶子本来想让你嫁给成钧,可这小子心眼实,就只认定了那杂货铺家的丫头,可人家要的聘礼,咱实在给不起。”
感觉到李婶似乎声泪俱下地与我说了些什么,我晃了晃头,还是看不真切。
“丫头,钧子和他爹在临镇上看见汉东王四处挂了你的肖像,说是要悬赏百两。为了钧子,婶子只能把你送到这儿来了,咱家之前多受夏王的恩惠,实在没有理由包庇你,你就当从来没被婶子救起过吧。”
最后一句说得尤为感慨,我只知道那个汉东王大约就是刘黑闼了,他为何会认识我?又怎会知道我还活着?
直到自己失去意识的那一刻,我还在想,不用再欠别人的,真好。
马车格外颠簸,我将头靠在车窗边缘,望着晃悠悠的帘子在空中跳动,我不禁有些感慨。
我确实没有想到,如今这个四下兴兵扰民的汉东王刘黑闼竟是当日自太原救起我和碧螺的刘墉刘将军。其实本也不难猜测吧,他跟随窦建德多年,地位极高,定也是个颇有心计的主儿,我与碧螺估计早便被他看穿,所以他才拿假名糊弄了我们。
李婶他们自作聪明地将我送到了洺州城刘黑闼的军营中,营中尚有几个之前就跟随刘黑闼征战的弟兄,见了我晕倒的模样,并未理会李婶一行,便将我匆忙送去了刘黑闼的帐中。听说李婶在军营门口大闹了一番,被门口几个值班的小兵粗暴地赶了出去。也对,刘黑闼与李世民交战,花销甚大,如今哪还会有闲余的银子送给这些平头百姓?
刘黑闼正被李世民逼得焦头烂额,见了我却忽地有些情绪激动起来,双手握上我的肩头,我被硌得有些生疼。只是还未来得及叙旧,便听外面有人来报,说是李世民烧了他们补给的粮草,刘黑闼勃然大怒,深知一战不可避免,遂叫几个手下将我送到靠近河北以南的一处寺庙好生照顾,其实也就是看管罢了。只是,我尚来不及问他到底要如何对待碧螺以及他为何会四下张榜寻我。
望着面前愈发清晰的玉皇庙三字,我的泪蓦地落在手背上,万事皆有因果,我一直都相信,也许浑浑噩噩了这么些日子,只不过是兜了个圈子罢了,最终,又回到了开始的地方。
听闻魏征早便入了太子府,被征为太子洗马,李建成也很是尊重这位脾气颇为特立独行的智囊先生。
看来,历史终将沿着它必有得轨迹行进着,而我,又该如何与它抗争?
至少,我要他们都活着。
☆、愿似比翼鸟,天涯同相栖
疏窗半掩倦梳妆,日薄西山万里长。
时间如同掌中沙,转眼即逝,了无痕迹。不知不觉间聚仙谷的桃花开了又落,白雪覆了又收,到如今,已是年后初春。近来,我每日都在玉皇庙的后厨中帮忙煮饭做菜,闲时喜欢窝在庙门口的赠香室中含笑为游人过客递些香束,傍晚之际还会陪着庙中的小道士玄真去院后大约几百米远的河边去打些水喝。由于大唐对道教还算颇为推崇,所以我在这玉皇庙的日子倒也过得不差,甚至有时还会迷恋上这种清淡似水的生活。
此时,玄真正挑了两个木桶,满满当当地灌满了水,走在我身前。他如今也就十七八岁的年纪,轻轻瘦瘦的身架,道袍套在他身上就像那灌满了风的气球,被吹的鼓鼓囊囊的,因了长期在玉皇庙生活,他的肤色偏白,道帽箍在他盘好的发上,愈发有种道貌岸然的禁欲之感。
似乎感觉到我在打量他,玄真回头冲我吆喝一声,声音嘹亮,像极了回忆里遥远的山歌。
“小棠,快些跟上来,再晚师父该是要着急了。”
还记得当日他们问我的名姓时,我只说了个唐字便没再开口,后来庙中其他人干脆直接唤我小棠,海棠花开的棠字。
我自地上揪起几根枯草,并以迅雷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