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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她呢?
第二百零七章、不就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吗?
江温尔告别安清绾,连梅花也未来得及采便满腹心事地离开了云影苑。
云影苑离江宁宫有些远,江温尔领着问玉和忆秋缓缓地走在青石地砖铺成的小路上,抬着步辇的宫人不急不缓地跟在她的身后。
偶尔有一两只麻雀儿扑棱着翅膀从头顶飞过,越过那高高的红墙,消失在视线之内。
江温尔垂着眼睑走在路上,忽然撞进一个宽厚的怀抱中。
她下意识地抬头,却看见慕容璟烨那张面目表情的脸。
江温尔心中一慌,忙后退几步俯身行礼:“臣妾给皇上请安。”
慕容璟烨微微瞥了一眼她身后的步辇,道:“有步辇不坐,你倒是不怕累。”
江温尔垂着头,低声道:“回皇上,臣妾一时兴起便想在路上走走。”
慕容璟烨看着她身上单薄的衣裳,不禁微微皱了皱眉头:“朕听说你前些日子病了,这病刚刚好,要仔细着身子。”
“多谢皇上关心,臣妾自当谨记。”
江温尔的声音淡淡的,叫人听不出情绪。
慕容璟烨转身从吴广祥手里取过自己准备的玄狐轻裘,然后披到了江温尔的身上。
江温尔本就娇小,一件大大的裘衣几乎要将她整个人都裹住,脖领处的一圈白毛将她那本就白皙的小脸衬得更加苍白。
“陪朕走走吧。”
慕容璟烨说。
江温尔低声道:“是。”
虽说是寒冬腊月,可是宁宫里却丝毫不见萧条景象。
道路两旁的龙爪槐隐隐泛着青绿,衬得高高的红墙颜色更加鲜明。每过一道宫门,那岔路中便会摆着一个水缸,缸中浮着几朵红莲。
那红莲自是宫人们每天都换上的,此刻看上去,竟没有丝毫蔫态。
江温尔就这样跟着慕容璟烨走过了一道又一道的宫门,直到在伊人宫的门前停下,她才隐隐猜出些慕容璟烨的心思。
“皇上,要进去吗?”
一路都未开口的江温尔忽然问道。
慕容璟烨点点头,迈过门槛儿,踏进伊人宫的大门。
宫院中那棵梨树早已落光了叶子,此刻光秃秃地立在院中,有几分丑陋。树下,的叶子埋在积雪中,有的腐烂了也没有人打扫。梨树上绑着的秋千早已蒙了厚厚的灰尘。慕容璟烨走到树下,也不顾那上面的灰尘,径直在秋千架上坐下。
“听伊人宫的宫人们说,以前黎儿就喜欢坐在这个秋千上一个人喝闷酒。”
慕容璟烨说。
江温尔轻声道:“是啊,臣妾和清绾她们来的时候,她还能跟我们有说有笑地打闹,可是每每我们一离开,她便一个人借酒消愁。可是借酒消愁愁更愁,那傻姑娘却不懂。”
江温尔摇着头叹了口气。
“是朕一直给不了她想要的。”
江温尔闻言,又是摇了摇头:“皇上,其实,每个女子想要的都很简单,有人想要一份安心,有人想要一份踏实。黎儿爱皇上,她想要的不过是皇上的爱罢了。”
“朕也想爱她,像平常百姓家的相公爱自己的妻子一样。其实,朕这一辈子,度过的最快乐的时光,便是在宫外那座小院里,她不是朕的妃子,朕也不是这大宁的皇帝。”
慕容璟烨终究是没有说话,足尖轻轻一点,那秋千便轻轻地晃了起来。
在很多年后,江温尔总是回想起这一幕,一个满脸无奈的男子轻轻地在秋千上晃着。那一刻,她确定,皇上是爱着黎落的。
自从那日以后,宫里的人又开始赶着去江宁宫巴结了。
江温尔虽不喜人打扰,但在她禁足的那些日子里,可所谓是尝尽了人间冷暖。所以,她对于这些人的巴结也不推辞。既然不能离开,她只能努力让自己过得更好一点。
墨子然是在苏玄影返城的第五日回来的。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夜楚的十三公主楚夜歌,夜楚的议和书上写得很清楚,为了彰显他们夜楚的诚意,特将夜楚先王唯一的公主送到大宁,与宁国共结秦晋之好。
慕容璟烨坐在太祥宫的书案前,眉头微微隆起一个小小的疙瘩。这宁宫之中,虽不缺装下这夜楚公主的一座宫殿,可是,该封楚夜歌一个什么样的位份倒叫他犯了难。封得位份低了只怕夜楚那边有微词,封得位份高了,却又怕这前朝有女儿在宫里的大臣们不满。
慕容璟烨将手中的议和书折好放在书案上,抬头看殿下的墨子然:“依你之见,朕该封这楚夜歌一个怎样的位份?”
墨子然拱手道:“臣以为,若是皇上对那夜楚公主没有心思,大可不必招入后宫之中。皇上可以为那公主寻一门好亲事,再为她赐婚,倒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慕容璟烨眸光一亮,略略沉思一番,当即叫吴广祥派人去请了苏玄影来。
苏玄影如今虽已是镇国大将军,可是他还是喜欢在羽林卫营中呆着。
因此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吴广祥便领着苏玄影进了太祥殿。
“微臣参见皇上。”
苏玄影站在殿下,躬身行礼。
慕容璟烨摸着下巴,默默端详着他。
一身墨蓝色长袍裹着精瘦的身躯,下巴上的点点胡茬倒也为他添了几分成熟男子的魅力。只是他神色淡淡,再也不复当年鲜衣怒马的模样。
慕容璟烨轻轻叹了口气道:“玄影,过了年,你就二十有八了。”
苏玄影俯着身拱着手,不知皇上言外之意。
慕容璟烨又继续道:“云棉去世也有小半年的光景,你该考虑一下自己的终身大事了?”
苏玄影面上一愣,道:“皇上,臣如今只想保家卫国,驻守大宁。”
慕容璟烨端坐在案前,轻声道:“朕还记得十岁那年,燕军破我宁城,苏将军以千人之力在城门口与燕军的五万大军足足斡旋了两个时辰。最终,他至少都以自己的身子挡在城门口。苏夫人听闻苏将军牺牲的消息以一根白绫吊死在城门口,你可记得,她临死之前说了什么?”
苏玄影低着头站在逆光的方向,慕容璟烨的话仿佛将他重新拉回到十五年之前。
那年他十三岁,正是少年时。燕军破城,父亲牺牲,母亲殉情,他躲在宁城的角落里,被父亲身边最得力的手下捂住嘴。他看着母亲在临死前望向自己这边,然后轻轻说,影儿,你是苏家唯一的希望……
苏玄影抿着唇,站在殿下一言不发。
慕容璟烨又道:“朕知道你心里有云棉那姑娘,可是,人总是要往前看不是吗?”
慕容璟烨虽想让苏玄影娶夜楚公主为自己解燃眉之急,但是,他更希望苏玄影能放下心结,好好结一门亲事为苏家开枝散叶。
过了许久,苏玄影才单膝跪在殿下,抬起头来望着殿上的慕容璟烨:“皇上,臣已在云棉坟头许下终身不娶的诺言。若是有违此言,生生世世不能与她相守。”说到这儿,苏玄影哽咽了一下,“皇上,臣不想在轮回路上再与云棉错过。若是皇上执意要臣娶亲,臣只能请求辞去镇国将军一职,从此归隐山林,再不问世间俗物。”
“你!”慕容璟烨气急,却又说不出责怪他的话来。此生,爱情最纯粹的样子,不就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吗?他虽贵为一国之君,可他又有何权利去剥夺别人的爱情?
想到这儿,慕容璟烨闭了眼,朝着苏玄影挥挥手:“你下去罢。”
苏玄影心知皇上这是妥协了,便拱着手退出了太祥殿。
桃夭收到楚夜笙战死沙场的消息之后,当即辞了江温尔一路马不停蹄地奔回了夜楚。
因着楚夜笙挑起与宁的战争,楚夜南为了安抚宁国和朝中大臣的心,只得秘密为楚夜笙做了衣冠冢。
桃夭进了宫直奔太后寝宫。
靠窗的位置,太后一个人默默地立在那里,看着窗外。从那个位置,刚好可以看见一棵古旱莲,淡粉的颜色为着凄清的宫里添了几抹亮色。
桃夭记得她离开时,这棵古旱莲还未开花,如今回来,倒是开了。很好看。
“奴婢参见太后娘娘。”
桃夭拱手行礼。
太后回过身来,朝她招招手:“来,过来哀家这里。”
桃夭便依言走到她身边。
“这棵古旱莲是笙儿五年前种下的。他说,诸葛亮的妻子黄月英,聪慧无比,却苦于容颜丑陋,故化作旱莲,年年娇艳绽放,陪伴诸葛亮。于是他就想种一株代表自己的旱莲,能代他日日陪着哀家。他说,等这旱莲开花了,定要让哀家请他过来陪哀家一起赏花,可是,旱莲开花的那夜,却偏偏传来了他牺牲的消息……”
说到最后,太后竟忍不住以宽大的袖口遮住眼睛“呜呜”地哭了起来。
桃夭站在她身旁,却忽然发现,不知何时,她的头发竟已白了大半,原来真有一夜苍老之说。
桃夭红着眼眶,扶住太后的肩膀安慰道:“太后娘娘,您莫要难过,既然这株旱莲是王上种上的,您就权当王上的魂化作这株旱莲了吧。”
说到最后,她自己也忍不住嘤嘤地哭出了声。
第二百零八章、朕就觉得适合你。
桃夭告别太后,又去了楚夜笙曾经住过的寝宫。因着他头七未过,楚夜南便未搬进来。短短不到几日的功夫,这座恢宏的宫殿,像是在一瞬间荒芜了一般。门前清冷的厉害,惨白的月光自天空中倾洒下来,在宫门前的青石地砖上铺成一片银色。桃夭踏着月光推开宫殿的大门,沉闷的开门声像是经年老者沧桑的叹息。
院中有一棵枯萎了的梅树。一年前,楚夜笙从大宁回来之后,便在王府的院子里栽了这棵梅树。他登基以后,没有将王府的任何东西带进宫里来,除了这棵梅树。本以为今年冬天会开花,却不曾竟枯死在这深宫之中。
她还记得他曾经坐在殿外的石阶上,望着这棵梅树发呆。
他说:“桃夭,你说,若是有朝一日,她能来夜楚,看到这株梅树会不会喜欢?”
那时候听见他这么说,她的心总是会疼,密密麻麻的疼痛,仿佛要让她喘不过气来似的。
她陪在他身边十年。可是十年的陪伴,竟比不上一见倾心这四个字来得重要。
原来,爱情这个东西,是真的没有先来后到。
桃夭抬手覆在眼睛上,银白的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黑洞洞的影子,像是一棵没有归属的浮萍,就连轮廓上都沾染着悲伤的痕迹。
桃夭推开殿中的门,吱呀呀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十分突兀。
桃夭借着月光走进殿中,架上挂着他沾着血的铠甲,铠甲上的血迹早已干涸,桃夭甚至能想象到他浑身是血跪在沙场上的模样。
虽说楚夜南革去了他的爵位,可是他毕竟是念着兄弟情义的。苏玄影命人将他这铠甲送回夜楚,楚夜南便将它纹丝不动地放在了楚夜笙曾经住过的宫殿里。
桃夭走到那铠甲跟前,伸出手,很温柔很温柔地抚摸着它。冰冷的温度顺着她的指尖传递到她的心里,无限苦涩瞬间蔓延开来。他在世的时候,她从来不敢离他太近,别说是像现在这般抚摸他的铠甲,就是碰着他的衣角,都会小心翼翼地。
巨大的悲戚自心底蔓延开来,桃夭伸出手,抱住那冰冷的铠甲,轻声呢喃:“夜笙,你可知道,我爱了你整整十年。”
从他第一次站在夜楚宫院里,在一众武功高强的人中走到她面前,笑道:“你的眼睛真好看,像是春江水暖,落了满江的桃花一样。”
那是她第一次听见有人用桃花来形容一个人的眼睛。
他又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她低着头说:“长魅。”
是了,她最初的名字是叫“长魅。”
长夜漫漫,魅影出没。
这是教她武功的师父为她取的名字。若是不细细想,她恐怕真的要想不起来这个名字了。
“从今以后,你便跟着我吧。”
她猛地抬头,一双眸子里尽是不可置信。站在她身边的所有人都比她优秀,可是,他却在众人中挑中了自己。
蓝影错错,一双好看的丹凤眸里盛满了微笑。她想,他是她这辈子见过的最好看的人了。他甚至比她那绝代风华的师父还要好看。
后来,他说,长魅这个名字不好听,阴气沉沉的。以后你便叫桃夭吧,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倒也和你这双好看的眼睛相得益彰了。
从那以后,世上再无长魅,只有桃夭。
想着想着,桃夭就哭了。
她抱着他的铠甲,肩头耸动,声声悲恸。
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会说她的眼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