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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凉夏望着碧桃匆匆离去的背影消失在晕黄色的余晖里,无声地张了张嘴,满脸落寞地低下头去……
第七十六章、江温尔不禁心生疑惑。
直到夜幕降临,斜月清辉洒满大地时,蒋芷澜才让人将暮凉夏叫进殿中。
暮凉夏望着美人榻上那个雍容华贵的女子,颤巍巍地跪了下去。只是膝盖刚刚接触到白玉地面的那一瞬间,一股火辣辣的疼痛迅速蔓延至全身的每一个关节。
暮凉夏忍着腿上的疼痛,俯子朝蒋芷澜磕了一个头:“臣妾参见淑妃娘娘。”
蒋芷澜闭着眼,一下一下地摇着手中的泥金芍药花绫纱团扇,微微的凉风自扇下流出,将她额前细碎的刘海儿吹起。
直到过了许久,蒋芷澜才缓缓睁开眼睛,望向榻下跪着的女子:“若本宫没有记错的话,你便是今日被本宫罚跪了的暮良人吧?”
暮凉夏低头谦声道:“回娘娘,正是臣妾。”
“本宫刚刚罚完你,你便来找本宫,莫不是想来本宫面前叫冤喊屈?”
蒋芷澜话音极淡,只是语气中却微微含了几分威严。
暮凉夏一听这话,吓得一抖赶紧俯子再次朝蒋芷澜磕头道:“淑妃娘娘明鉴,臣妾是来认错的。望娘娘原谅臣妾的莽撞。”
“莽撞?”蒋芷澜冷哼一声,起团扇下的如意穗来,“这世间所有糊涂事都不单单是‘莽撞’两字便算了的。在这后宫中,那些装成瞎子聋子哑巴的,往往才是真正的智者,你,可明白?”
“臣妾明白。”
暮凉夏再次俯子朝蒋芷澜磕了一个头。
“但愿你是真的明白。”蒋芷澜说罢,又朝她挥了挥手,“罚也罚了,错了认了,你可以退下去了。”
“谢娘娘。”
暮凉夏在巧云的搀扶下站起身来,朝蒋芷澜屈膝道了声“臣妾告退”,便转身朝殿门外走去。只是她还未行至门口又停住脚步,返回到蒋芷澜跟前再次跪下:“臣妾父亲是右丞相手下的参军,父亲为右丞相效力,臣妾也愿为娘娘效力!”
说罢,她再次俯,又朝蒋芷澜磕了几个头,她的额头碰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砰砰”声,似是要将地面撞穿似的。
蒋芷澜伸出从榻边小桌上的冰碗里取出一颗冰镇杏子送入口中。
心里却暗暗思忖这暮凉夏的话中有几分真几分假。
暮凉夏抬眸悄悄瞥向榻上的女子,似是想从她的表情中看出些什么来,奈何她却什么都看不出来。
就在暮凉夏屏息凝神等着蒋芷澜表态时,蒋芷澜却是将嘴里的杏核吐出来放在一边后才缓缓道:“暮良人今日跪了好几个时辰了,也该回去歇歇了,若要因此伤了膝盖,那本宫这罪过可就大了。”
暮凉夏闻言,心中闪过一抹疑惑,淑妃这话,究竟表的什么态度,她有些琢磨不透。她想问些什么,却见蒋芷澜又斜卧在榻上闭了眼睛假寐。
只得行了告退礼退出了锦瑟宫。
……
七月下旬,夏日的余热犹遍布整个世界将散不散的时候,南安国还是起兵了。
宁国向夜楚借兵十万,由南方北上与宇文利戟会和。
七月末,宇文利戟所领部队节节败退,敌国南安国夺下宁国城池十余座。朝堂之上,众臣皆无计可施,宇文将军宇文冉请命北上抵御外地。一时之间,宁国与南安国的战事处于胶着状态。
慕容璟烨整日眉头不展,太和殿中日日传出杯子打碎的声音。
一时之间,整个宁宫笼罩在压郁之中。
黎落对于南安国起兵一事早有耳闻。
她本以为宁国地大物博,兵力强壮,大败南安国绰绰有余,却不料那南安国竟这般难对付。
黎落虽几乎见不到慕容璟烨的面,但多多少少也会从秦宛昀和安清绾那里听到一些关于他心情不好的话。因着这些,黎落也跟着整日心事重重的将自己关在屋中。
云锦和云棉见着自家主子愁眉不展,生怕她闷坏了身子,便找来江温尔陪她。
江温尔刚踏进黎春阁,便见黎落正案头写些什么。
满是字的宣纸堆满了整个屋子,案头地下,整个黎春阁几乎要被宣纸填满的样子。
江温尔俯子,捡起一张纸看了几眼,却发现上面林林总总地写着一些行军打仗的兵法。
江温尔不禁心生疑惑。
她不在长宁城的这两年,黎落究竟是怎么过的?
她记得曾经的黎落是一个多愁善感,满腹小女儿情长的弱女子。
如今两年不见,她却变化这么大。
又是制作风扇,又是熟谙兵法。
若不是她这张脸同她认识的那个黎落别无二致,她甚至要怀疑这是两个人了。
她走到黎落身边,将那张纸放在黎落手边:“我听云锦说,你已经一天没有用过膳了。”
黎落写字的手一顿,抬起头来望向她:“江姐姐你来了。你先随便找个地方坐一会儿,容我把这两个兵法写完。”
说罢,黎落又低下头去,继续写了起来。
江温尔盯着她认真的侧颜,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得在离书案不远处的一张手扶梨木椅上坐下。
她又悄然将云棉叫到身边,吩咐她去准备一些点心端进来。
午后阳光微醺,沿着窗棂上那些落了满窗柩的辗转照进屋子里,不动声色地攀上书案,照亮了黎落一丝不苟的表情。
约摸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黎落才搁了笔,从腰间取了手帕擦干净手走到江温尔身边坐下:“江姐姐,你用过午膳了吗?”
江温尔从桌上取了一块云锦准备好的点心递给黎落:“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似的,写那些个东西都写得废寝忘食了。”
黎落低下头尴尬一笑,将江温尔递过来的点心送入口中:“左右也闲来无事。只是不知道这些东西能不能帮他一二。”
江温尔却是伸手点了点她的脑门责怪道:“我就没见过像你这么傻的姑娘,皇上那般对你,你还一心为他!”
“江姐姐,在这个世界上,爱是最让人费解的一件事。有时候,我也想将他放下,可是每当我觉得自己已经不在乎他的时候,却又偏偏被他的情绪牵引。”黎落将吃了一口的点心放下,抬起头来对上江温尔那双心疼的眸子,“大抵是我上辈子欠了他的,这辈子注定要无怨无悔地爱他。”
“唉,你呀!”江温尔轻轻叹一口气,伸手点了点她的脑门。
黎落却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满眼希望地望着江温尔:“江姐姐,你知道南安国与大宁的地形图吗?”
“我一闺阁女子,怎会知道那些。”
黎落眼里微微闪过一抹黯色。
不清楚地形,写再多的兵法都是徒劳。
江温尔见她又陷入沉默中,又伸手捅了捅她的胳膊:“听闻前些日子御花园里植了几株花房新培植的蕙兰,宛昀说甚是好看,奈何一直没有时间过去瞧瞧,我们今日不妨去瞧瞧吧。”
黎落略一沉吟,想着在屋中闷了许久,出去走走倒也可以稍稍舒缓一些心情,便点了点头。
她简单地吃了几口点心,便与江温尔相携来到御花园中。
七月末,早已摇落枝头,夏花也蔫蔫然呈现颓败之势。
黎落虽同江温尔并肩走在落花小径上,却一直低头沉思着,显然一副“身在曹营心在汉”的状态。
江温尔看在眼里,却不知该如何开导她,只是伴她左右,陪她静静地走着。
不知是因为御花园中的石板路年久失修还是因着黎落没注意到脚下的路,她一个没站稳,身子不受控制地朝前倾去。
“黎儿——”
江温尔伸手去拉她,却已是为时已晚。眼见着黎落那娇瘦的身躯要与硬邦邦的大地来一个亲密接触……
说时迟那时快,黎落只觉身旁一阵疾风掠过,待看清时,自己已被稳稳地拉入了一个结实的怀抱中。
她的思绪似乎还停留在将要摔倒的恐惧中,就那样任身旁的男子抱着,忘了挣扎。
楚夜笙本是因在祉祾宫中待得无聊,便瞒着桃夭偷偷溜了出来。不料刚到御花园没多久便见江温尔同那日落水的女子从远处走来,鬼使神差般地,他悄悄地躲到一边,又偷偷地跟在二人身后,直到看见黎落快要摔倒之时才忽然冲上前去将她拉住。
眼前这个女子,是他日日夜夜思念了半年的人。
第一次遇见她,是在她遇刺的客栈。
第二次遇见她,是在倦桥她落水的湖边。
这是他第三次遇见她,在她即将摔倒的御花园。
仿佛就像命中注定一般,他总是能在她遇见危险的时候出现。
这,便是缘分吧?
想到这,楚夜笙望着怀中一脸惊慌失措的女子嘴角微微勾起,一双好看的桃花眸中除了她再无任何。
江温尔吓得大气不敢出一下。就在黎落失神之际,她赶紧伸出手去将黎落从楚夜笙怀中扯离,又十分得体地朝楚夜笙行了个礼道:“参见楚王爷。”
黎落这才回来神来,忙跟在江温尔之后行了一礼:“参见楚王爷。”
楚夜笙笑着走到黎落跟前,直勾勾地盯着她:“你叫什么名字?”
第七十七章、不去当伶人倒是可惜了。
“回楚王爷,在后宫,他们都叫我穆充衣。”
黎落淡淡的话语中透着些许疏离。
“本王问的不是你的位份。”
楚夜笙见她不肯道出自己性命,便搬出自己的身份,以“本王”自称。
黎落面无表情地抬起头来对上他望着自己的目光:“名字对于我们来说,只不过是一个代号而已,在这后宫之中,位份便是女子一生的象征。楚王爷知与不知又有何妨?”
“哦?名字仅仅只是代号?”楚夜笙微微眯起他那双勾人的桃花眼,“可是本王偏偏就是对代号感兴趣。”
说罢,楚夜笙双手环起,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江温尔知这夜楚王爷不问出黎落名字誓不罢休,便笑着将黎落拉到身后,抬头望向楚夜笙:“无论是庙堂还是江湖,人交朋友都讲究一个诚意。楚王爷想与我妹妹结交,总得拿出点诚意来吧?”
楚夜笙听她这般说,不觉来了兴致:“不妨说说看,二位想要什么样的诚意?”
江温尔看了黎落一眼,又转眸望向楚夜笙:“宁国同南安国交战的地形图。”
楚夜笙闻言愣了一下,旋即又笑了起来:“明日这个时辰这个低调,地形图楚某必当奉上。”
将这承诺留给江温尔二人,楚夜笙便大摇大摆地转身离开了。
待他走远,黎落才佯装生气地退了江温尔一下:“江姐姐怎可拿我的名字做交易!”
“我就知道你会这般计较!”
江温尔一边笑着拉起她的手朝前面走去,一边说道:“亏是这晌午热天无人来这御花园,否则光是见着刚才你被夜楚王爷抱在怀里那一幕,足以被有心之人大做文章。再看那夜楚王爷大有不问到你的名字誓不罢休之态,再这样耗下去定会被人撞见。再说了,用你名字换一张战场的地形图,倒也值了。”
黎落听她这么一分析,倒还觉得有几分道理,遂点了点头,同江温尔一道朝前走去……
——分界线——
因着与南安国的战事吃紧,下午琉璃便着人拟好缩减宫妃用度的懿旨宣到了各宫。
位份高的嫔妃自是无所谓,左右平日里内务府也没少孝敬,再加上以前皇帝的赏赐,缩减用度对于她们而言只不过是九牛一毛。倒是苦了那些个不受宠的嫔妃和位份低的妃嫔。
翎坤宫的懿旨刚传达到各宫各处,落缳宫首当其冲。
自打慕容璟烨开始踏足后宫,就压根没来过她宫里。她平日里为了弥补自己容貌上的不足,可没少在衣服首饰上下功夫,再加上她本奢侈,吃穿用度总是顶好的,纵然妃位上的月俸再足,也经不起她那般花销,是以翎坤宫传懿旨的宫人刚走,关雎鸠就一脸不快地将手边高桌上插了桂花的花瓶扫到地上。
殿中宫人见她生气,身子一抖全部跪倒在地。他们虽见惯了她喜怒无常的性子,却还是害怕她会因此将火撒到他们身上。
立在一旁的冬青忙走上前去,扶着她在桌前坐下,又取过茶壶倒了杯凉茶小心翼翼地递到她手中:“娘娘,您消消火,别气坏了自个儿。”
冬青话音刚落,却从外面传来一阵隐隐约约的掌声。
关雎鸠横眉竖起,怒声道:“谁在外面鼓掌叫好?”
离门最近的一个小宫女竖起脖子朝门外望了一眼,又回过头来低声道:“回……回主子……是楚良人那屋……”
她话音未落,关雎鸠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