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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五妖媚-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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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忆彤率先起身发问:“言官御史们常言右司行事煞气重,时常不留余地,近乎以暴制暴,实乃大恶。下官茫然,请严大人指点。”
这个问题其实是在场不少人的心声,却没人有如苏忆彤这般的勇气来做着出头鸟。
与左司同属监察司的右司职能为何,坊间之人多是云山雾罩,而朝中文官对右司“行事手段过于凶狠”多有诟病,这也是严怀朗自领右司丞后律被弹劾的根源。
众人纷纷屏息,齐齐望着严怀朗。
严怀朗不咸不淡地环顾四下,并无丝毫愠色。
“左司职能为何?”
苏忆彤答道:“尚书省名下监察左司,掌辩六官之仪,纠正省内,劾御史举不当者。”
言官御史监督百官,纠举、弹劾不法官吏,左司又监督御史不当,如此相互牵制,方能各有敬畏。
“那么,右司呢?”严怀朗又看向云照。
云照掷地有声地应道:“除暴安良,以武,维护法度威严。”
不同于左司的明正堂皇,右司便如那监察司内随处可见的神兽獬豸,以獠牙镇妖邪,以犄角辨曲直忠奸。
原本以为自己今日逃过一劫的纪向真还没来得及庆幸,便被严怀朗点了名,“何谓‘侠士’?”
头皮发麻的纪向真在满座同情的目光中缓缓起身,站了个笔直,绞尽脑汁想了半晌,才犹犹豫豫应道:“除暴安良,以武……犯禁。”
这就是陛下欲以右司为利剑,将整个江湖势力不分正邪一并消弭的根源。
江湖名门“除暴安良”的所谓侠义之举,往往也游离在法度之外。
而秩序,攸关同熙一朝的兴衰存亡。
“良善若无力自保,便只能任人鱼肉;而律法,正是为了维护良善与秩序。可律法本身,是无力维护自己的。右司之所以存在,虽不为开万世之太平,却是为守护律法之初心。”
严怀朗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在座的所有人,身姿修挺,气度英华,“言官弹劾,市井误解,甚至,后世史书上或许都不会给我们一个褒扬的名头……”
可,职责所在,以恶护至善,虽千夫所指,吾往矣。
****
月佼与所有人一样,怔怔望着讲堂之的严怀朗。
他只是神色如常地站在那里,如任何一个寻常武官那般挺拔肃立,可月佼深信,此刻在场所有人都能看到——
他身上,有光。
坦荡昭昭,无惧无畏。
仿佛只要跟在他身后,便永远不会走错路。
月佼忽然忍不住抿紧了唇,一对眼儿笑成了弯月。
这是她的心上人呢。
讲堂上的严怀朗蓦地咳了一声,不着痕迹地将头扭向一边,避开了她的直视。
他在心中暗道自己大意,竟忘了事先提醒这小姑娘,不要在今日这众目睽睽的场合下,对他笑得那样好看。
实在是很容易……将严大人的一身正气,击个粉碎。
满座正在按要求书写策论的众人中有人无意间抬起头,却惊见严大人正心事重重地蹙眉,顿时无不惴惴彷徨,以为他在考虑什么凶险之事。
可严大人心中想的只是——
就说,那个此刻冲自己笑得一脸甜滋滋的小姑娘,什么时候才肯当真松口,给堂堂严大人一个名分啊?!
****
到了九月下旬,同熙帝才诏令严怀朗复职。

但因同熙帝坚持命庆成郡王做出兵清缴宁王残部的准备,文官们对严怀朗的弹劾便依然没有停止。
于是同熙帝不得不在严怀朗复职的诏令中加了一条,暂不许离京,以便及时上朝接受言官质询。
好在近期也无需要严怀朗出京的案子,于是他便每日按时点卯,耐着性子伏案处理一些杂事。
这闲散的状态倒合了他眼下的心意,使他有充裕的时间在散值或休沐时领着月佼到处吃喝玩乐讨小姑娘欢心,顺便将心爱的小姑娘……吃干抹净。
总之,除了“心爱的小姑娘暂时不肯松口成亲”让严怀朗略有些焦灼之外,这段日子原本还算舒心。
直到九月廿五这日,谢笙将之前月佼一行出京办理“洞天门”贩奴一案时的花销明细记档交给严怀朗审阅批复时,严怀朗顿时觉得,花不香了,水不甜了,阳光也不明媚了。
“云照,你们初到沅城住客栈时,你是与人同住一间吗?”严怀朗徐徐抬眸。
云照、纪向真还有月佼,三人排排站在他的桌案前,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不知他为何忽然让人将自己叫到议事厅来。
云照摇摇头,疑惑地答道:“没有啊,那几日我都是独自住的一间。”
“纪向真,请解释一下,”严怀朗修长的食指点着明细记档中“沅城客栈食宿”这一条,盯着纪向真的冷眼里闪着凶残的光,“当日你、云照、月佼,三个人住客栈,为何是两!间!上!房!”
右司已经穷疯了吗?!要出差事的同僚省一间房的钱好过年吗?!
那日午后,监察司的上空萦绕着近乎咆哮之音。
整个监察司左右上下的人,包括各个角落里的耗子们都听出来——
清风明月的严大人,他炸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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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今天加班,回家晚了QAQ
评论区有小伙伴提到严大人的颜值问题,之前也有小伙伴们疑惑他居然(哈哈)没有继承到外祖父的娃娃脸,这里小小说明一下:
首先外祖母进行了基因改良,然后他的父系基因又持续改造,所以他长得还不错。
《红杏》的末尾第八十五章 里,提过严大人家父系是出美人的,不过只有几句话,大家可能没注意。就是春儿在宫宴上问李崇琰,‘藕色衣裳的那个姑娘是不是忠义侯家的嫡长女’那里,那姑娘从小美到大,同熙元年的时候已经有京城第一美人的称号,她就是严大人的亲姑奶奶。
不过那时严家是侯爵,到严大人父亲这辈,是降爵袭位的,封号又改了一个字,所以变成忠勇伯啦!
没错,我就是这样一个会埋些没用的线头逗自己玩儿的奇葩作者,哈哈哈哈哈。


第六十三章 
这事还能怎么解释?
其实也不过就是形势所需罢了,这道理严怀朗岂会不懂。
只是道理都明白; 可架不住心头的酸泡泡止不住要往外冒啊。
一通咆哮过后; 严怀朗很快又平静如常,仿佛方才那个近乎暴跳如雷的严大人是大家的幻觉。
议事厅内的气氛顿时陷入诡异的沉默。
几乎要抖成筛子的纪向真发现; 已恢复冷漠脸的严大人目光沁寒地正直视着自己,只能硬着头皮开始甩锅,“房,是云照订的……”
虽对云照很抱歉,可他实在不懂严大人在气什么; 只能将这口“飞来横锅”传递给看起来比自己机灵很多的云照。
云照不可思议地扭头瞪了怂怂的纪向真一眼; 瞬间看透了“朋友义气”这个词有多么脆弱。
“那时是在陵州府突然接到谢笙大人的命令,让去找寻您的下落,”相比纪向真; 云照确实是要镇定许多,条理清晰地答道,“因谢笙大人手上也无‘半江楼’的准确行踪; 我们只好临时做了一个简单粗糙的局。”
再粗糙的局,它也该勉强有个样子。既是“妖女”身边带了个被控制心神的男宠,两人自不能在入夜时各睡各的,否则如何取信于人?
见严怀朗神色稍缓,纪向真忙抖抖索索补充道,“正是云照说的这意思; 不然,妖女费心下药拐个‘男宠’来做什么; 这就说不通了。”
在他们说话时,月佼始终轻咬着唇角,垂眸盯着自己的鞋尖,一言不发,明哲保身。
或许纪向真不明白严怀朗为何发这通火,她却是很明白的。
面对他少见的怒火滔滔,她心中并不觉得害怕,甚至有点想笑。
她可怜的心上人哟,只怕此刻连骨头缝里都是醋味。
此时听得纪向真这多余的补充,她心中想,这一世的纪向真若不幸又英年早逝,那必定就是死于话多无疑。
果然,严怀朗沉吟片刻,徐徐开口道,“你俩先自去忙吧。”
他的目光所指,是月佼与云照。
原以为可以逃过一劫的纪向真面色大变,欲哭无泪地眼睁睁看着月佼与云照相携离去,还双双投给他“你自求多福”的眼神。
直到议事厅内只剩下严怀朗与纪向真二人后,可怜的纪向真也没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招来这口黑锅的。
房是云照订的,那简单粗糙的局是根据谢笙大人的命令,大家一起拍脑袋想出来的,怎么到末了却只有他一人挨训呢?
“坐下,有事问你。”
纪向真摇摇头,颤巍巍的笑意略显狗腿:“站、站着就行。”
严怀朗也不勉强他,只是淡淡又开口道,“这事毕竟不对,你自己想想该怎么收场吧。”
哪里不对了?!
即便当真有哪里不对,那也是大家一起出的错,月佼有份,云照有份,连江信之和谢笙大人都有份,凭什么是我来收场?!
纪向真在心中咆哮辩驳一大通,口中却只能弱声弱气道:“那不然……我抄一卷《大缙律》?”
见严怀朗仍旧冷眼相对,他只能含泪再补充一条:“再加,我明日上演武场接受十位同僚的殴打……不,挑战?”
严怀朗轻哼一声,正色道:“偃武修文,方是武官之道,很欣慰,你终于领悟到这个道理了。”
你欣慰个……!不知道你发的哪门子邪火,分明就是想整我,说得那么高深做什么!纪向真泪目腹诽,却只能点头称是。
****
出了议事厅后,云照与月佼并未立刻回到小书院,只是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默契地溜到藏书楼后的无人的墙根下。
各怀心事地两人面向而立,似是即将展开高手之间的生死对决。
云照双臂环胸,浅浅一笑,率先发难:“总觉得,我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方才严怀朗那通邪火来的莫名其妙,纪向真那傻瓜呆一直云山雾罩的,可云照却立刻醍醐灌顶了。
心虚的月佼点点头,强撑着弱弱的气势应道:“我也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被你发现了……”
两人言辞间机锋往来,谁也没将话挑明,可这一来一往之下,该问的已问,该答的也答了,可谓尽在不言中。
“不过我又觉得,我似乎比你多发现一件事情。”云照了然一笑,贼兮兮又道。
诶?月佼茫然又讶异地望着她。
云照低下头,脚尖踩了一颗小石子滚来滚去,哼哼笑着,肩膀抖个不停。
“什么什么呀?”月佼到底沉不住气,红着脸走过去摇着她的肩,“说!快说!”
云照越想越好笑,最后索性前仰后合地一通哈哈哈,直把好奇的月佼急得直跺脚,这才凑到她耳边,低声笑问:“你还没肯给严大人名分,是吗?”
“这、这是怎么看出来的?”月佼傻眼了。
****
严怀朗自幼承教于其外祖父高密侯庭下,又是自低阶暗探做起,对他来说,“管控自己的心绪,不使喜怒形于色”,理当就如习武之人必先学扎马步一般,是最最初级的本领。
若连克制自己的情绪都做不到,他怎么可能在卧底奴羯五年后,成为唯一一个活着回来的英雄?
他回京这三、四年来,即便是朝中最最看不惯他的言官们,在谈及他的心性品行时,也不得不中肯地说一句:此人可谓“猝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若行事能多些圆融余地,少些狠辣冷厉,倒也担得起“君子”二字。
更有刻薄者曾言:若有人突然莫名其妙冲出来,一头撞死在严大人面前,只怕众人也不可能窥见他惊怒失态的模样。
“可方才在议事厅,他偏偏就暴跳如雷了,就咆哮得响彻云霄了,你猜是为什么?”云照笑得直抖腿,只恨此刻自己手上缺了一把瓜子。
真是一场好戏啊。
月佼挠了挠头,讷讷求教:“为什么?”
“严怀朗为人如何,你当比我看得更清楚,他是那种‘下属同僚生入死,他却以龌蹉心思去恶意揣测’的败类吗?” 云照轻轻拍了拍她的肩,笑得颇为智慧。
“自然不是!”月佼猛地摇头。
云照耸耸肩,“那不就结了。”
只是一男一女两位同僚,在出差事的过程中迫于形势,住在同一间房内,类似的情形以往又不是没有过,右司上下早都习以为常,即便严怀朗是因月佼发了醋,那也不至于就失控到当众闹起来吧?
他方才那动静之大,想必连监察司院内的耗子都听到了。
这顿反常的咆哮大概很快就会传遍整个右司,大家即便未必完全清楚在沅城发生了什么,也必定能从许多蛛丝马迹中猜测一二。
以往都不过问这种事的人,今日却突然炸毛,而事情的起因只是“月佼与纪向真在出差事的过程中同住一间房”,但凡脑子活络点的,都能推断出事情大约与月佼有关。
很显然,月佼迟迟不肯给名分,严大人忍不住开始积极自救,今日趁势就大张旗鼓在这小姑娘身上盖章了呢。
只是,未免也阴险得太迂回、太隐晦了些,不愧是严大人啊。
“什么就结了呀?我没明白,”月佼面上绯红,却还是忍不住虚心求教,“这和你猜出我……不给他名分,有什么关系?”
云照揉了揉她的脑袋,饱含着幸灾乐祸的笑意对月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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