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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永嘉本来是想自己弹琴,让叶青程意思的唱上几句就好,没想到叶青程竟然还会弹琴,更是兴奋,忙将九霄环佩给了他,又命撤去屏风。
叶青程接过九霄环佩,拨了几声和弦,手腕微转,却是时下坊里十分时兴的《牡丹亭》中的惊梦一折,醉扶归。
萧永嘉微愣,看着叶青程的目光就越发热切起来,他本来以为像叶青程这般出身才品的,一出手当为阳春白雪才是,想不到他竟然弹起了坊间流传的《牡丹亭》。
唯有真君子才能这般洒脱肆意,不惧人言!
萧永嘉眸光流转,不甚出色的脸竟流转出一种摄人心魂的美来,跟着琴音曼声唱了起来。
“你道翠生生出落的裙衫儿茜,艳晶晶花簪八宝填,可知我常一生儿爱好是天然。恰三春好处无人见。不堤防沉鱼落雁鸟惊喧,则怕的羞花闭月花愁颤……”
萧永嘉此时的嗓音与他平时说话截然不同,清亮婉转,十分动听,与叶青程温劲洒脱的琴音相得益彰,众人皆是听住了。
“画廊金粉半零星,池馆苍苔一片青。踏草怕泥新绣袜,惜花疼煞小金铃”。
叶青程的琴音袅袅而止,低垂的眉目含着淡淡的浅笑,仿佛每个最细微的表情都蕴着缱绻深情,让他本就出色的脸更如连城美玉般牢牢粘着众人的目光。
夏惜晴转眼见长乐公主和闫怀柔都痴迷的看着他回不过神来,不知怎的就很想叹气,自古以后,美色惑人,尊贵如长乐公主,童稚如闫怀柔,都不能免俗。
而不远处小舟上的宣茗紧紧盯着仰头愣愣看着叶青程,连眼泪滑落眼眶也不自知的自家蠢妹妹,眉头几乎皱成了川字。
所以,近来,燕阳的失常,都是因为,叶青程?
“调头”。
他本是靠近画舫接叶青殊陪燕阳郡主一起游湖采莲,现在自是不能让外人瞧见了燕阳郡主这般模样。
画舫中,叶青程却仿佛根本没发觉长乐公主和闫怀柔痴迷的目光,抬起头朝叶青殊温和一笑,浅浅的双瞳中清晰的倒映出叶青殊的影子,旁的竟是半分不见。
叶青殊撇嘴,“错了八个音,还好九霄环佩音质好,盖住了你错的音”。
长乐公主和闫怀柔又一致看向叶青殊,面露不虞,叶青程都弹得那么好了,偏你挑刺!
叶青程朗声笑了起来,“我本就没有认真学过,这支曲子,我也是偶然听到过一次,阿殊若是不满,我回去仔细学学”。
夏惜晴看着一脸敬谢不敏的叶青殊,再看看面色复杂的长乐公主和闫怀柔,不知怎的就想起了一句诗: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啊!
萧永嘉惊叹,“只听过一次就弹成这样!别人都说小叶探花聪明过人,果然闻名不如见面!”
叶青程笑笑抱拳,“世子过奖了”。
萧永嘉亲昵拉住他的手,“小叶探花,你别听你妹妹吹毛求疵,你弹的胜在意境,胜在情感,许多人弹了一辈子,也达不到的,只要你以后好好练,一定能赶上本世子的!”
叶青程,“……”
所以,这算是鼓励吗?
支其华笑道,“世子说的不错,程哥儿的指法技巧都算不上好,只这份意境情感的确是难得的,我都听住了”。
叶青程听了就朝叶青殊挑眉一笑,颇有些邀功的意思。
叶青殊撇嘴,低头端起茶杯,长长的睫毛遮住了水亮的双眼,也遮住了眼中的所有情绪。
这辈子,叶青程真的开朗活泼了许多,上辈子的他是绝不肯在大庭广众之下弹什么醉扶归的,更不要说当着人前这般得意洋洋的向自己“邀功”了。
也许,他的性子一直是这般的,只是上辈子,被她逼得狠了,总是一副少年老成不苟言笑的模样……
第278章 长袖善舞
天色越发的阴沉起来,铅灰色的云层越积越厚,越压越低,一场暴风雨近在眼前。
宣茗抬头看看天,看着兀自掩面哽咽不能自已的燕阳郡主,有些焦急起来。
从半个时辰前,燕阳郡主发觉自己失态,宣茗问了她一句,“你想嫁给叶青程?”后,她就一直哭到现在。
其中好几次,宣茗见她哭停了,开口试图和她说话,没说两个字,她就又哭了起来,宣茗只好闭嘴。
宣茗难得的有耐心,想等自家蠢妹妹哭够了再和她说话,不想老天的耐心却不太够,眼看着就要下雨了,燕阳郡主前一段日子又病了许久,宣茗可不敢叫她淋雨。
而且,支其华定然是要遣人来找他们的。
宣茗见这么等下去也不是办法,冷声开口道,“我去杀了闫姑娘,你不必有顾虑!”
“不要!”
宣茗心下微松,还好还好,还没失去理智,要杀人抢婚。
其实这样的事,根本不应该由他这个兄长开口,只他十分清楚自家娘亲对妹妹的宠爱和对叶青程的不喜,生怕永乐长公主会做出什么失去理智的事,只得亲自出马。
燕阳郡主狠狠擦了一把眼泪,大声喊道,“我没有想嫁给他!”
“没有?”
看人家弹个琴就哭成这个样子,说没有,谁信啊!
燕阳郡主恼羞成怒,“我说没有就没有!我才不要嫁人!”
燕阳郡主声音中还带着哽咽,却没有丝毫迟疑和心虚。
她没有说谎!
宣茗对燕阳郡主十分了解,知道她此时不可能是在敷衍欺骗他,想了一会才迟疑问道,“那你刚刚哭什么?”
燕阳郡主又羞又急,“你又不懂女儿家的事!你问什么问!”
宣茗,“……”
女儿家的事?
女儿家什么事?
宣茗懵了一会,忽地灵光乍现,想起了一个可能,脸色顿时不自然起来,耳根隐隐发烫,“那我们快回去”。
这个时候,就更不能淋雨了,表舅说,女儿家这几天总是又古怪又暴躁,果然不错,蠢妹妹都敢朝他吼了……
两人到底还是淋了点雨,只这样一来反倒掩盖了燕阳郡主的狼狈和哭的通红的双眼。
宣茗先上的画舫,低声对叶青殊道,“燕阳有些不舒服,你带她上去歇着”。
叶青殊顿时紧张了,“怎么了?要不我们靠岸请大夫看看?”
宣茗咳了咳,“没有大碍,就是疼的哭了一场,她面皮薄,你千万别提”。
叶青殊一惊,都疼哭了,还没有大碍?
宣茗又咳了咳,面色更不自然了,“我刚刚问了几次,她一直哭到现在”。
叶青殊,“……”
好吧,她总算是明白了宣小郡王到底在说什么了。
宣茗想想又不放心叮嘱了一句,“你千万别问”。
叶青殊,“……”
叶青殊忍了忍,到底还是没忍住刺道,“郡王放心,论察言观色,阿殊总是要比郡王强上那么一点的”。
宣茗,“……”
所以,她是在嘲笑他蠢了?
因着宣茗的一番“解释”,叶青殊并未对燕阳郡主的失态起疑,将她带到了二层客房,交给花嬷嬷,吩咐丫鬟好生伺候,便又回了一层陪长乐公主和夏惜晴。
午膳的时间早过了,宣茗和燕阳郡主既回来了,支其华便吩咐摆膳。
不一会,花嬷嬷亲自来说,燕阳郡主淋了雨,怕着凉,至少要捂上一个时辰才能出来见风,就不下来用膳了。
叶青殊命人备了一份单独给燕阳郡主送去,众人分男女两席坐下用了午膳。
众人刚用过午膳,暴雨便倾盆而下,众人说笑感叹了一会,支其华便安排众人进二层客房休息。
暴雨下了一小阵便渐渐小了,此时在画舫上,看着远处的乌云、被风吹斜的雨丝,听着雨打在木质的船身的声音,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叶青殊靠在床头看着窗外发呆,船身不轻不重的颠簸着,晃的她昏昏欲睡,她往下缩了缩,放任自己慢慢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含着淡淡愁绪的琴音依依响起,却是不知哪家画舫中弹起了阳关三叠。
叶青殊阖目听着阳春白雪的阳关三叠,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叶青程微微垂眸弹着艳丽多情的坊间俚曲的模样。
那样一个人,要获得别人的好感真是太过容易,只简简单单一曲醉扶归,就彻彻底底取得了萧永嘉的认同。
他身上那种不知是小时候挣扎求生学来的,又或是与生俱来的察言观色、八面玲珑的本事,和上辈子一样,开始慢慢展现。
虽然她一直知道,亲眼目睹,却是第一次……
不多时,杜鹃轻声唤了叶青殊起来,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几个少年少女又聚到一层船舱。
萧永嘉建议玩射覆,请安王做评判,安王欣然同意。
因着叶青程在座,长乐公主显有的规矩本分,倒是没起什么摩擦,众人尽兴而归不提。
叶青程和叶青殊帮着支其华送走客人,支其华开口道,“外祖母一直惦记着,阿殊还是随我到支国公府吧”。
今天夏惜晴不说是救他于水火,却避免了他一场极大的麻烦,他碍着男女之别和夏惜晴明显不愿多说自己的“丰功伟绩”,不方便道谢,但舒氏明天定然是要亲自到夏府道谢的。
支国公府与夏府没什么来往,当家主母乍然到访,总显得突兀,惹人闲话猜疑,若是借着叶青殊和夏惜晴的闺交,便名正言顺了。
因此,叶青殊是必得要到场的。
叶青程就看向叶青殊,叶青殊面露犹豫,叶青蕴是她的堂姐,支其华与她有口头上的婚约,论理,她比舒氏更该亲自上门道谢,只暂时,她实在不愿和舒氏单独相处——
叶青程笑道,“母亲叮嘱了我们回去陪她用晚膳,就不打扰表哥了,明天一早,就劳烦舅母来接一接送阿殊和柔姐儿”。
叶青殊顿时松了口气,带上闫怀柔,她自是会和闫怀柔坐一辆马车,更没有机会和舒氏说私…房…话,倒是免了许多尴尬。
正好,今天闫怀柔也是来了的。
闫怀柔没想到叶青程会这么替自己说话,顿时双眼放光,晶晶亮的看向叶青程,又反应过来,忙低下头去,双颊耳根通红一片。
支其华微微凝目,这份察言观色,应变机敏,怪不得能这么快就得了皇上的青眼,在京中站稳脚跟。
“这样也好”。
支其华点头,又叮嘱了几句,两厢告辞,各自回府不提。
第279章 求情
叶青程几人刚到叶府二房侧门,陶氏就带着两个婆子急急迎了过来。
叶青程先下了马,朝陶氏一抱拳,“大伯母”。
随即转身虚扶着叶青殊下了马车,闫怀柔本以为他也会扶自己,不想叶青程看着叶青殊安然下了车,便往旁边靠了几步,微笑看向陶氏。
闫怀柔心下微微失望,又很快甩开,自己毕竟和他有婚约,他避讳些才是对自己的尊重!
叶青殊、闫怀柔福身行礼,陶氏忙一把拉住叶青殊,笑道,“都是一家人,那么多礼做什么?快起来!”
叶青殊亦是笑道,“礼不可废,大伯母慈爱,阿殊可不能仗着大伯母慈爱就不知尊卑”。
陶氏面皮微僵,她这是讥讽蕴姐儿不知天高地厚,想攀上支国公府的长子嫡孙!
叶青殊果然还是叶青殊,四年后,两人第一次交锋,她一开口就要给她一记杀威棒!
只叶青蕴落了把柄在叶青殊手上,再杀威棒,她也只能受着!
“阿殊说的是,这京中谁不知道阿殊最是知书达理的?”
陶氏勉强笑着,搀着叶青殊的胳膊往里面走,“大伯母知道,阿殊一向是个好的,不但知书达理,对兄弟姐妹也是极爱护的”。
“你二姐姐胆子小,今儿不慎惊扰了支国公府的大爷,大伯母也不求别的,就望着阿殊能看在同府姐妹的份上,大人不记小人过”。
叶青殊笑,“大伯母过虑了,天有不测风云,二姐姐不过是不小心摔了一跤,虽说扰了贵人们的雅兴,却也谈不上什么大人不记小人过,大伯母折煞阿殊了”。
陶氏自然不信她会这么轻飘飘的放过叶青蕴,将手上的一对碧玺手串塞到叶青殊手中,语带央求,“阿殊,你也知道,你二姐姐正在议亲,是半丝儿差错也错不得的,就当是大伯母求求你”。
叶青殊扫了一眼那对手串,成色虽比不上当年宇文贵妃赏的那对,但确乎是陶氏所有首饰中最贵重的了。
确乎是下了本钱的了——
叶青殊将手串又塞回陶氏手中,意味深长一笑,“一损俱损,大伯母求错人了”。
陶氏急忙又要将手串往叶青殊手里塞,“阿殊,老太爷和老太太那里——”
一损俱损,叶青蕴坏了名声,叶府所有的女孩子,包括进了慈宁宫礼佛的叶青灵都要受牵连,叶青殊绝不会在外面乱说,何况还牵扯到了叶青殊嫡亲的表哥。
甚至,叶青殊还会嘱咐闫怀柔、燕阳郡主等不要多说。
支其华那头也会压下萧永嘉等男客不要多言。
只叶老太爷和叶老太太一向最重规矩礼数,若是知道了叶青蕴的所作所为,定然会亲自带着叶青蕴去支国公府下跪赔礼。
若是支国公府不依不饶,谁知道老太爷和老太太会做出什么事来,逼着蕴姐儿出家,甚至勒死蕴姐儿也是有的!
叶青殊清清楚楚的将陶氏的恐惧看在眼里,只觉说不出的畅快。
上辈子,长姐为人所害,庞氏尚且要勒死她,叶守仁更是亲自动手!
这辈子,轮到叶青蕴,她还真的是期待庞氏和叶守仁的反应呢!
“大伯母,出了这样的事,阿殊又岂敢擅自决定,自是要请祖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