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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你怀着身孕,也莫太累着自己。”
听得谢氏如此说,顾砚龄笑着点头应道:“阿九记得了。”
谢氏温柔的点了点头,转而向醅碧与绛朱多叮嘱了几句,这才同杨氏先行去了。
眼看着谢氏与杨氏离去的背影,顾砚龄随即转过身去,由醅碧扶着走回翊坤宫去。
一看到顾砚龄折返回来,原本歪在贵妃榻上的宁贵妃也是微微一顿,眸中多了几分诧异。
“阿九怎么又回来了?”
顾砚龄微微行下礼去,眸中自然而然地扫了一眼殿内的众人,唇角浮起几分笑意道:“阿九方才忘了与姨母您核对上月六宫的用度了。”
虽是一个极其细微的动作,可心细如发的宁贵妃还是收入眼中,心中已是明白眼前的侄女儿是有话要与自己说,却也不问,只点了点头笑道:“竟是连我也忘了,坐下吧。”
待到宫人上了茶,在宁贵妃眼神的示意下,华枝领着众人悄然退了下去,待到殿内只余姑侄二人,宁贵妃这才抬了抬笑眸,不紧不慢道:“阿九是有话要与我说?”
顾砚龄唇角微扬,眸中的笑意渐渐收敛,却是化为一丝认真的光芒一掠而过,随即颔首平静道:“阿九想要请姨母与阿九一起,破了阿九这不详之胎的荒谬之谈。”
宁贵妃眉头轻挑,示意顾砚龄继续说下去,殿内幽静而安详,只听得座下的顾砚龄微微顿了顿,随即缓缓道:“姨母也知,上回罚了那些宫女后,如今宫中虽嘴上不敢说,心里却不代表不这样猜,至于宫外,虽说严厚昭被贬的事情如今在京陵闹得更为热闹,已然将先前的怪谈压了下去,却是未除根。”
说到这里,座下的顾砚龄微微低颌,温柔的眸子落在自己的小腹上,轻轻抬手抚摸上去,小心而满怀期待。
“这是我和阿译的第一个孩子,我不想他还未出生便背着那样的恶毒之言,为人猜度。所以姨母,我想请您帮帮我。”
眼看着下面的侄女静静地抬头看着自己,眸中满是等待,宁贵妃微微一顿,随即出声道:“你要我如何帮你?”
话音一落,顾砚龄眸中顿时化开淡淡的光芒,唇边虽还是笑,却已不复方才的温暖。
下一刻,宁贵妃便见顾砚龄自行扶着扶手站了起来,一步一步走近,直到近前,宁贵妃不由伸出手去扶着,顾砚龄握住了宁贵妃的手,微微倾身间,将唇附在宁贵妃的耳边,静静地耳语了几句。
听得最后,宁贵妃眸中微微一僵,当即拒绝道:“不可。”
顾砚龄似是知道宁贵妃会这般,却是极为平静的笑道:“姨母放心,一切都是假的,只要您能让何院使向着咱们,便足够了。”
原本是极为平淡的一句话,却是让宁贵妃微微一惊,竟是想也未想便脱口道:“你如何知道——”
话说到一半,宁贵妃似是想起什么般,将后面的话消弭了下去,顾砚龄却是听明白了,只是顺势将另一只手覆在宁贵妃的手背上,随即语中低缓而平静,仿佛只是说一个故事般。
“阿九也只是意外知道何院使是姨母您的人,不过姨母放心,除了阿九没有人知道,即便是阿译。”
感受到宁贵妃的身子稍稍一松,顾砚龄又缓缓退回了身子,依然那般浅笑嫣然。
或许在建恒帝的心中,一直以为何院使是自己的心腹,是除了他以外谁也不可驱使之人,可在前世,她却是从宁贵妃口中得到了皇帝大限将至的期限,从而为萧衍争得了争夺皇权的机遇,而那时她才知,原来那个笑起来满是慈和的老好人,竟是姨母的一步暗棋。
如此想来,建恒帝这一生的确是有些可悲。
或许宁贵妃在这后宫之中才真算是做到了,看似未争,实则那些该争的东西根本无需去争,便已被她牢牢控在了手中。
所以在前一世,她变成了大行皇帝后妃中最幸运的那个,太后之尊,皇嗣之荣,六宫之宠,似乎这便成了她一生的写照。
“好。”
一个淡到几乎听不清的字眼打断了顾砚龄的回忆,抬眸看去,只见眼前的姨母已然收起了平日里的温婉,眸中渐渐下落,定定看着她微微凸起的小腹,眸底满是探寻不清的深意与肃然。
“但如今你要记住,你的腹中是东宫长孙之子,没有什么比他更为重要。一切定要小心谨慎!”
“姨母放心。”
短短四个字,顾砚龄说的云淡风轻,唇边只有微微的翘起,可在这一刻她却已然能预见,预见那一刻萧衍的暴怒,还有宫中即将翻起的另一番波澜。
第三百四十九章 时光总是把人抛
待到花宴那日,果然如钦天监所言,春光明媚,是极好的一个天。碧蓝的天空犹如染的最好的锦缎,浮云淡淡如纱半遮半掩,将那夺目的春日笼罩其中,落下来的光芒更温柔和煦了许多。
宁贵妃因念着若亲自出席,只怕反会让那些闺秀们紧张,一时被拘束了,便只送来了一对儿成色极好的和阗玉如意,而谢氏因着咳疾犯了,吹不得风,也未能入宴,落到最后,便想着由顾砚龄随杨氏组织这一场花宴最合适不过了。
顾砚龄如今虽怀着身子但并不沉重,便是平日里还常在坤宁宫,翊坤宫和东宫走动,因而参加一场花宴也只如宁贵妃与杨氏所言那般,只当做散心罢了。
再加之,如今的顾砚龄贵为东宫的长孙妃,世人皆知东宫只有长孙萧译这一脉,且深受建恒帝喜爱,将来这人上之位自然是属于东宫的,到时候顾砚龄作为正妻,自然就是那母仪天下的位置,如此一来,顾砚龄的年纪虽不大,却早已是京陵多少闺阁心中既艳羡又仰慕的贵人。
毕竟,谁不希望自己能得未来国母的青眼,日后的荣耀自是想不到的。
因着此次花宴是要替谢昀选妻,顾砚龄自然不曾等闲待之,早在几日前便叫人寻好了当日的装扮,直到花宴这日,云昆池春光无限,竟是许久未曾这般热闹,竟连入园的几个入口门前都堵满了车马,一眼看去,少女们皆是精心打扮,穿着最为精致的衣裙,含笑间环佩轻咛,抬首间便能闻到浓而不艳的香粉味,当真是群芳争春的模样。
此次的花宴正选在万春园中,万春园,顾名思义便是将这千娇百媚的春色都集于那一园之中,一眼望去,花海如潮,微风拂过,花瓣随风摇晃间,仿佛一波又一波的海潮轻轻卷起,又淡淡落下,可若是仔细看,便能看出这园中竟是一丛又一丛修建的极好的各色花圃,或玫瑰,或牡丹,或芙蓉,或芍药,更有的是你未曾听过的花名。
而在这花潮中,便是一座两层楼的亭台,亭台之外早已铺设锦毯,少女们皆已落座其间,一边惊叹于眼前的美景,一边期待着心中的那位良人。
“当真是美人如云。”
听得绮阳在身旁的喟叹,顾砚龄微微侧首,唇角勾了勾,不由故意道:“可是比我美?”
陡然听得这话,绮阳尚还微微一愣,当看到顾砚龄眸中的促狭,当即含笑,手中将顾砚龄挽的更为亲密道:“那是自然,嫂嫂还未出阁便已是我们京陵第一贵女,当年哥哥能娶了嫂嫂你,不知道得让多少青年才俊抱憾终身。”
绮阳说的一本正经,眸中却是跳跃着嬉笑,顾砚龄闻言也不恼,只侧首不紧不慢道:“这倒罢了,待到咱们绮阳嫁了良人,只怕那些青年才俊才真是要痛哭出声了。”
“嫂嫂。”
少女双颊粉红,语中满是羞赧与娇嗔,顾砚龄方唇角方一扬,便听得了杨氏的声音。
“可算是来了。”
顾砚龄与绮阳闻声看过去,只见打扮雍容的杨氏携着丫头走了过来,方要行礼,便被顾砚龄双手扶起,随即朝身旁的少女怒了努嘴道:“原本早就要出门了,偏生这丫头也要缠着来,待她一番打扮下来,可不就耽搁了。”
杨氏顺着顾砚龄的目光看过去,当落到少女身上时,便见眼前的少女虽年纪尚轻,却难掩尊贵的气度。
“杨夫人。”
见眼前的少女笑着唤自己,杨氏微微思忖间,便听得顾砚龄已然出声道:“舅母,这便是绮阳郡主。”
杨氏闻言一惊,忙要行礼,却是被绮阳牢牢扶住,只见其眉梢满是少女的娇俏。
“今日因我拖了后腿来晚了,还请夫人恕罪。”
察觉到这位天家的郡主没有丝毫的架子,杨氏心下也是极为喜欢,当即含笑道:“郡主言重了,时辰刚好,不曾晚。”
说笑间,杨氏便与绮阳一人一边,小心扶着顾砚龄朝那亭中设的软塌而去,只听得随行的内侍高呼一声,原本莺莺笑语的众人皆安静了下来,不约而同的偏过头来。
当看到被杨氏与绮阳郡主扶着走近的年轻女子,众人皆站起身来,几乎是整齐地屈身行下礼去,穿过众人,顾砚龄走到亭中缓缓坐下,一眼扫向众人,唇边满是温和。
“诸位夫人小姐请起吧。”
话音一落,众人谢恩后这才缓缓站起身来,在顾砚龄颔首下,乐声再一次响起,内侍轻唱一声“赐座。”
眼看着皆落了座,顾砚龄这才端庄而自然地抬起案上的茶盏,遥遥一举,语气低缓而不失气度。
“我也是许久未曾出席这般的花宴了,想着从前,还是我未出阁时,如今瞧着你们,倒正如这满园的百花一般,叫人观之便心生喜欢。”
说着顾砚龄唇角勾起恰如其分的弧度,不紧不慢地含笑环看众人道:“今日能与诸位在此赏景也是美事,还望诸位不必拘束才好,我便在此以茶为酒,与诸位共饮。”
话音一落,顾砚龄以袖遮掩,一扬而饮,座下众人闻言皆笑然相对,应声之下也尽饮了。
待到渐渐热络时,众人的欢笑声渐起,更有许多夫人携着自家的千金前来向顾砚龄敬酒,顾砚龄自是不推拒,皆是笑然接了,应对自如。
这一刻耳畔是悠扬而婉转的丝竹之声,座下的少女皆是正值妙龄,低声笑语间,恍然将顾砚龄拖回到从前未出阁的时光,或者说,是她方重生归来的那段时光。
那时的她尚还坐在下面,也是这般与交好的女儿顾自说着话,那时的她不知道未来,也从未想过有一日会将心交给谁。
而如今,她就这样坐在最当中的位置,接受着众人羡慕和期盼的目光,不再迷茫,不再去担忧,因为她知道即便再艰难,她总有一个可以回去的家,而在她的腹中,那个属于她和萧译的生命,正在一天一天的成长。
时光总是把人抛,即便她不再是韶龄,可她却换来了一个待她一生一世的人。
如何看,都是她占尽了便宜罢。
想到此,顾砚龄不由唇间含笑,指尖淡淡摩挲着茶盏,心中满是温暖。
第三百五十章 登对
待到宴席正闹热时,陪坐在侧的杨氏微微偏头,含笑间与顾砚龄默然交汇了一个眼神,顾砚龄自然明白其中的意思,转而环视在场的闺阁们,最终向身侧侍奉的醅碧微微颔首,醅碧当即领悟地直起身子,脸上带着端而稳的笑意。
“诸位夫人,诸位小姐。”
听得亭中传来声音,亭外的众人顿时安静下来,转头间,便瞧着醅碧缓缓走上前,立在石阶之上笑然出声道:“长孙妃早闻在座的诸位小姐皆是京陵最为出挑的贵女,不仅品貌拔尖儿,琴棋书画更是信手挑来,今日春光甚好,长孙妃便想着让诸位小姐们一展自己的才华,也为咱们这百花园再添颜色,不知如何?”
一闻此事,座下皆是精神一振,自然明白这背后的意义,因而不过下一刻,便已有陪同的贵夫人笑着应和道:“自然好。”
话音落下,在醅碧的示意下,宴上的丝竹之声尽换,各府的闺秀们皆准备起来,待到第一人大胆地走出来后,在场的少女们似是被鼓舞一般,极近一切将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于众人面前。眼前看似不过是一方小小的宴席,可在无形中,却渐渐变成了少女们暗中比较的角逐台。
高坐在上的顾砚龄右手肘轻轻撑在软枕之上,看着亭下的娇柔少女们,只觉得这一刻她们的光彩俨然将这百花园中的百花都比下去了,可即便是这般,顾砚龄却察觉到杨氏这位亲舅母的脸上没有丝毫的变化,始终都含着端重而得体的微笑,看似赞赏,可那欣赏之意却全然未达眼底。
顾砚龄心中忖度下,也渐渐明白了,在座的少女们许是求胜欲太过强烈,以至于忘记了,再美的歌喉,再好的舞姿,再出众的琴技,都比不得用心二字,眼前的她们,只将一颗心扑在了惊为天人四个字上,好胜虽好,可太过好胜却绝不是一个婆婆看儿媳的标准。
眼前的少女们虽是笑靥如花,可那明争暗比的姿态已然呼之欲出,自然是难得舅母的喜欢。
更何况,少女贵在德,尤其是在底蕴深厚的谢家,而至于琴棋书画,终究只是锦上添花的东西罢了。
待到最后,就在众人以为就要结束时,却是见一个清丽的身影从席中走出来,众人闻声看过去,只见少女一袭紫碧纱縠双裙,裙袂方没过脚踝,行动间裙尾翻飞如云,环佩之声轻轻作响,到了近前,顾砚龄便认出,眼前的女儿家正是当今兵部尚书的嫡幼女。
“臣女崔知晚给长孙妃请安。”
看到少女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