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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顾敬之这番模样,秦氏冷傲地扯起唇角的笑意:“一个下贱的婢子和一个小孽种,也值得你这般小心。”
“那是我的孩子!”
顾敬之双拳紧握,一双眼睛因愤怒而瞪着,几乎是用尽全力的一个字一个字吐出来。
谁知却反而换来秦氏不屑一顾的轻笑,眸光一转,唇意渐冷,说的话也越发尖酸刻薄。
“话可别说的太满,这样人尽可夫的贱婢,谁知道她肚子里是不是你的孩子,说不定,人家已经有了几个爹了,你又排到第几——”
“啪!”
秦氏每说一个字,顾敬之的愤怒便会增一分,到了最后,终究无法再忍下去,顾敬之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狠狠甩了秦氏一个耳光。
秦氏被打的一个趔趄,撞倒身旁的几案懵坐下去。
周围顿时一片死寂,一旁的常嬷嬷也被吓得脸一白,急忙上前同璎珞去扶秦氏。
看着眼前怒不可遏的顾敬之,秦氏气的身子都渐渐颤抖起来,夫妻十余年,这是她第一次看到顾敬之发这样大的火,也是他第一次敢对自己动手,而这一切,竟只是为了一个下贱的婢子!
秦氏紧紧攥住常嬷嬷的手站立起来,眸光可怖的扫向三月,随即落在顾敬之身上,美眸圆瞪,愤怒的指过去,几乎是咬着牙道:“顾敬之,既然你不顾念夫妻之情,我便也没什么好顾忌的,我倒要看看,闹得全府皆知,究竟丢的是你的脸,还是我的脸。”
话一说完,秦氏便怒而走出去,顾敬之微一愣,原本想上前去阻止,谁知怀中的人儿却是骤然晕了过去,倒将他惊了一跳,当即转头怒吼道:“快叫大夫!”
然而,此刻倒在顾敬之怀中的三月唇角却是几不可察的划过一丝笑意。
今日她既敢设这样的局,便不怕赌上这一把,否则,那些准备便白做了。
第一百二十章 设局(下)
当秦氏黑着脸摔帘走出去,周围的人都将头低了下去,小心翼翼地跟着,恰在这时,身后却突然传来急促追来的脚步声。
“太太。”
听到这陡然的声音,众人都一愣,白忠却是汗涔涔的追出来,连额角的汗都来不及擦,就诚恳的陪着小心道:“太太您消消气,这件事,老爷也是有顾虑的。”
“顾虑?”
白忠不说话还好,此刻话一出,秦氏更是觉得窝火,嘴角凌厉一扯,扬起冷笑来。
“白忠,你倒还敢跟出来,你伙着你的好主子欺上瞒下的,现在还敢跟我说顾虑?难不成这样一个狐狸精摆在面前,还是人拿刀架着他脖子要挟的?”
白忠闻言并未语滞,只是稍稍拿眼扫了周围一圈,这才压低声音颇为无奈道:“太太您是知道的,咱们老爷与二太太娘家的小舅爷关系匪浅,这次——”
秦氏眸中微眯,白忠稍稍顿了下,继续斟酌道:“咱们老爷是受俞小舅爷的邀,去瞧瞧小舅爷府里新组的杏园,小舅爷说咱们老爷在音律方面极有造诣,请着去帮忙品评新晋的乐人,这个三月就是里面最好的琵琶手,当时,在宴席上,俞小舅爷是主动要将她送给老爷的,老爷实在是不好拂了小舅爷的面,才——”
说到这儿,白忠将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秦氏闻言不再说话,却是眸光潋滟的一转,射向白忠,唇角多了几分冷笑的意味。
在白忠怔楞之时,秦氏的声音响起。
“白忠,你以为,我是三岁孩童?”
话音一落,秦氏扶着璎珞的手,冷傲的扬头而去。
直到秦氏的气势汹汹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原本满陪着小心的白忠唇角微微一扬,低垂着头,眸光闪过一丝什么,随即渐渐抬起头,直起腰来。
方才的话,他自然是故意的。
秦氏这会子若是不闹,只在国公爷和老太太面前佯装委屈的哭一把,反倒是赢了,可依着秦氏的脾气,那自然是不可能。
这会子,秦氏闹得越凶,输的就会越惨。
毕竟,养个外室,实在不是什么新鲜事,京城这些个高门大户里,早已司空见惯,娶回去做个妾就罢了。
而二房,现在是老太太手心里的肉,秦氏一旦闹过去,在老太太面前,只有更生厌的份儿。
此刻的白忠,自以为对秦氏了如指掌,却不知,有人将他此刻的心思也摸得透透彻彻,更要借着他,掀起一场他想不到的暴风雨。
当马车行到定国公府西角门,璎珞小心问道:“太太,咱们,去哪。”
秦氏眸中燃起抑制不住的火焰,几乎是咬牙切齿道:“绥荣院!”
璎珞闻言有些担心,不由脱口道:“太太——”
话还未说完,璎珞就被秦氏冷射过来的目光给吓了回去,当即不敢再多言,小心翼翼地将秦氏扶了下去。
秦氏黑沉着脸走过一路,路遇的下人都倍加小心的行礼,唯恐秦氏将火气燃到自己身上去。
直至到了绥荣院门口,秦氏觉得心内憋着的那口怒气几乎要冲出来了。
因为,她能够清晰的听到婉转的琵琶声与悠扬的笛声围绕着这个院子。
琵琶,又是琵琶!
秦氏紧紧攥着手,连神色都变得近乎扭曲了。
他们三房现在因为那个弹琵琶的下贱婢子闹得鸡犬不宁,现在俞氏竟然还这般悠闲自在的听着琵琶曲。
这是在向她宣扬她的胜利?
好啊,既然不叫她好过,那她俞氏就别想好过!
秦氏眸中狠厉一眯,随即气势颇强的朝里面走去。
当廊下的丫头看到脸色颇不好的秦氏远远走进来时,急忙转身打帘朝屋里去。
屋内果香缭绕,俞氏神情颇为疏懒的躺靠在美人榻上,身下软软和和的铺着雪狐毛的垫子,薄而温暖的毛毯搭在身上,皎月跪坐在前,力道颇好的给俞氏轻揉着小腿,常嬷嬷则侧坐在锦杌上,给俞氏剥着黄澄澄的蜜桔。
廊下的丫头走进来,便瞧着俞氏颇为满意地听着曲子,榻前隔着一道连珠帐,帐外坐着几个十六七的少女,身穿清一色的水碧绫裙,个个眉目柔顺而恭谨,保养得宜的纤纤素手或半抱琵琶,或轻拨琴弦,弹出的曲声的更是让人觉得分外舒神。
那进来的丫头小心觑了眼俞氏的神色,不由对皎月姐姐心生几分感激之心。
原来,自徐大夫走后,俞氏便越发焦躁不安,常嬷嬷与皎月在一旁干着急,唯恐俞氏这一胎出了问题。
最后,是皎月陡然想到了府里养着的伶官儿们,便给常嬷嬷提议,继而召了里面最好的几个伶官儿来给俞氏弹曲,唱曲。
未想到,这一招倒真是奏效了些,俞氏如今几乎每日都要让这些伶官儿来绥荣院的。
念及此,那丫头轻声轻脚走了进去,小心翼翼道:“太太,三太太来了——”
俞氏懒懒从常嬷嬷手中接过一瓣儿蜜桔,闻言眸中微微一冷,继而颇为淡漠道:“她来做什么。”
那丫头将头垂的更低了,随即小心道:“三太太的脸色不大好,似乎不太高兴。”
俞氏闻言冷笑一声,秦氏不高兴?她现在还不高兴呢。
俞氏眸中扫过一丝不耐,唇角更含着几分不屑道:“告诉她,我睡下了。”
说完,俞氏平息着心里的不豫,轻轻动了动身子,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将那瓣蜜桔朝嘴边递。
“二嫂好大的架子!”
当那丫头正要打帘子出去时,却见近在咫尺的帘子猛然被掀开,秦氏气势汹汹的走了进来,扬声冷笑的看着榻上的俞氏。
那丫头吓得一慌,回头看了俞氏一眼,便隐隐退到一旁去。而原本弹着曲的伶官儿,也颇识眼色的将乐器一收,转而退了出去。
要说从前,俞氏少不了要冠冕堂皇的与秦氏周旋,可自打那夜两房撕破脸后,装太多,却是没必要了。
更何况,以着俞氏如今那焦躁不耐的性子,跟秦氏也差不得太多了。
果然,榻上的俞氏淡淡地扫了秦氏一眼,身子动都懒得动,唇角轻挑道:“不知什么风,还能把三弟妹吹来了。”
说完话,俞氏便将蜜桔瓣儿递到嘴里轻轻咀嚼,看起来颇为悠闲自得,看的一旁的秦氏更是鬼火没地方冒的。
“你做了什么事,你难道不清楚?”
俞氏闻言看秦氏那副样子,更觉得是无端寻衅,因而懒怠道:“不知道三弟妹到底在说什么,我这些日子都在屋里养胎,可没时间像三弟妹那样清闲。”
听到俞氏这讥讽的语气,秦氏攥的身子都在发抖了,却听到俞氏打发自己道:“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三弟妹,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我也乏了。”
话一说完,俞氏竟是惫懒的阖上眼,俨然要睡了。
秦氏当着众人被打了脸,几乎是咬着牙愤怒道:“二嫂,你可别太过分!”
俞氏不为所动,反倒是一旁的常嬷嬷有些害怕,担心俞氏因为秦氏激动之下伤了孩子,连声上前好声好语的劝慰道:“三太太,您看,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太太如今怀着身子,实在是不易激动,要不——”
“啪——”
话还未说完,常嬷嬷却是猛然打了一个耳光,几乎被打的懵了。
俞氏闻声睁开眼,看到这一幕顿时抑制不住那体内的火气了。
那秦氏算什么东西?也敢当着众人的面,在绥荣院打她身边的人了!
“三弟妹!”
第一百二十一章 触目惊心!
俞氏眸中划过一丝狠厉,随即坐起身来,语中满是警醒。
秦氏见俞氏这般愤怒,反而心情舒畅了很多。
是啊,凭什么她满肚子窝火,她俞氏却是舒适惬意。
秦氏不屑的睨了常嬷嬷一眼,随即揉了揉手腕道:“主子说话,什么时候轮着下人插嘴了,不是我多话,二嫂这屋里,风气也太歪了些。”
秦氏这分明是说她风气不正!
听到秦氏含沙射影的话,俞氏愤然起身,身上的毛毯簌地掉到了地上。
“三弟妹不要忘了,这是在我绥荣院,可不是你沁祥院,你如今可不是年岁尚小的新妇,难道连长幼尊卑的礼仪都忘了?”
秦氏见俞氏讽刺自己年岁渐长,顿时脑海中浮现起三月那张年轻而勾人的脸来,登时火不打一处来,扯着嘴角冷嘲热讽道:“难道,做嫂子的撺掇着给自己的小叔子塞外室,瞒着自己的弟妹,就是礼仪了?我倒是长了见识了。”
俞氏闻言眉头一皱,有些不明白的看了眼常嬷嬷,一旁捂着脸的常嬷嬷也是满脸疑惑。
秦氏见俞氏还在装,登时火冒三丈的朝榻前一边走一边道:“既然敢做,怎么现在又不敢认了?二嫂你一向偏疼的四弟瞒着我这个正妻,将府中一个婢子主动送给顾敬之做了外室,若没有你的示意,你那四弟弟敢将手伸进咱们顾家的内宅?”
话音一落,俞氏当即瞳孔微缩,有些不可置信,偏头间,常嬷嬷也诧异的摇了摇头。
秦氏见俞氏没了话,可见是做贼心虚了,因而皮笑肉不笑道:“二嫂好歹也是出身定安伯府的,怎么做出的事情,却是这般令人诟病,做嫂子的将手伸进自个儿小叔子房里,实在是不能叫人不多想啊。”
“血口喷人!”
秦氏的话实在难听,眼看着这盆莫名的脏水就要泼在自己身上,俞氏哪里还憋得住火,当即愤怒站起指着秦氏道:“你三房的事,与我何干,你若再这般无理取闹,便别怪我不客气!”
见俞氏还这般佯装正经的模样,秦氏不由冷笑道:“连那外室自己,和顾敬之身上的白忠都说了,那外室原是你四弟府里弹琵琶的婢子,你那好弟弟主动邀请顾敬之去了他府里,还主动在宴席上将这婢子送给顾敬之,叫他不好不收的,你现在又装什么正经?”
说到这儿,秦氏陡然轻笑出声,随即似笑非笑的瞥向俞氏,随即逡了眼众人,眸中满含深意。
“现在我都不由在怀疑两个问题了,你们说,到底是什么原因,能让咱们一向自持身份的二太太竟然忍不住插手自个儿三叔的房中事,还有,到底是什么缘故,能让定安伯府堂堂的嫡出四老爷,肯纡尊降贵的帮自己亲姐姐做这些见不得台面的龌龊事。”
这话一出,便如同一个闷雷轰然响起,让众人都不由打了个冷颤,心里开始琢磨起来。
这话说的,实在是太隐晦了些。毕竟,在公侯贵族里,见不得人的事太多。
做嫂子的喜欢小叔子,自然憎恶弟妹,于是,暗中安插自己的人到小叔子身边做眼线,对付弟妹说的过去。
而亲姐弟之间朝夕相处,长久下来也算得上青梅竹马这四个字,亲姐弟之间生出不该生的情愫,这样悖逆伦常的事情,从前就连帝王家也是有过的。
想到这里,众人不由生出了些想法来,渐渐在心里发了芽。
“你给我闭嘴!”
俞氏怒吼出声,几乎将众人一震,常嬷嬷见此有些担心,忙要过来劝服俞氏安下心,却是被俞氏一把甩开,随即便见俞氏将身逼至秦氏,上手就给了秦氏一记响亮的耳光,力道大的连自己的身子都险些不稳。
这一耳光下去,秦氏懵了,众人更是懵了。
打人不打脸,秦氏是堂堂的三房太太,便是老太太也不能这般动手,更何况是俞氏这个二嫂。
这一耳光,俞氏打的实在是不应该,而此刻的常嬷嬷也渐渐胆寒起来,她隐隐觉得,事情已经到了她们无法控制的局面了。
果然,秦氏醒悟过来时,几乎是要被心里的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