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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屿低声道:“没人,我进门的时候就让她们出去了。”
“那你也别,别这样……”陈若弱的声音有些发软,想起那日蜻蜓点水的一个吻,顿时脸红得像是要烧起来,“我,我有点害怕。”
顾屿轻声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也怕。”
陈若弱羞得直咬下唇,闻言却也愣了一下,小声地说道:“你也怕呀?”
“我怕夫人一直怕下去,等顾峻从边关回来,都没给他添个烦心的侄儿……”顾屿说到一半,自己先笑了,他靠在陈若弱的耳边,低声轻问道:“夫人要什么时候,才能不怕我?”
陈若弱的脸红得像是要滴血,死死地揪着手里的帕子,闻言更是连头都抬不起来了,好半晌,顾屿都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要放开她了,才听见她蚊子哼哼似的说了一句话。
“你,你至少……到晚上再说……”
第三十三章 良宵
顾屿疑心自己听错了,只是他还来不及细想,陈若弱就已经羞红着脸挣脱开他的怀抱,几步跑了出去。
直到陈若弱的身影看不见了,他才陡然反应过来,实在不怪他迟钝,有了上一世的亲身经验,他原也没想过夫人能这么快接受他,不过是试探着撩拨几下罢了,不曾料想夫人竟会如此……直白可爱。
顾屿的嘴角忍不住上扬了几分,白糖好奇地伸出爪子在他衣角上挠了挠,随即就被抱了起来,顺着脑袋摸了一把。
镇国公一回府,顾峻的事情就被报了上去,原本以为还要再挨一顿骂,顾峻蔫头耷脑地等着传他去问话,不曾想镇国公并没有就此事做出什么反应来,一顿晚膳风平浪静。
顾峻几乎以为自己活在梦里,一放下筷子,就忙不迭地要窜出去,却被顾屿叫住了,他的脸色顿时变得苦巴巴起来,回头看向自家大哥,镇国公也看向顾屿,眉头有些放心不下地拧起来,顾屿知道父亲面上严肃,其实最心软,也最疼爱顾峻,这是怕他在顾峻临走,还要数落他一顿,顾凝也紧张地看着他。
陈若弱原本很生气的,这会儿瞧着顾峻的可怜巴巴的样子,也不由得拉了拉顾屿的衣角,想让他少说几句,顾峻注意到了,神色顿时变得有些复杂起来。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他的身上,顾屿却没有和顾峻计较白日里事情的意思,只是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道:“跟我去走走。”
顾峻像只提心吊胆的猫,低着脑袋跟在顾屿的身后,一步三回头,来到了后花园的石亭边上,顾屿停住了步子。
夏季夜短,这会儿弯弯的新月已经上了梢头,花园里十步一灯台,照得地面暖晕晕的,顾屿停步时,顾峻正好站在一盏灯台前,这会儿顾屿不说话,他就没什么底气地去抠着石制灯台上的刻纹,把手指缝里抠得都是灰。
远远的有蛙鸣声传来,顾峻眼前飞过几只蚊子,他也不敢去拍,只拿眼睛去瞟顾屿,好半晌,他才终于沉不住气,小声地问道:“大哥,你生气了?”
顾屿背过手看他,却没有回答,只是说道:“三弟,你可有想过,如果有一天我和父亲都不在了,到时候你该怎么办?”
顾峻愣了,“大哥?你说什么……”
“如果有一天,镇国公府倒了,父亲和我都不在了,我不问你能不能撑起顾家,只问你能做什么好好活下去。”
顾峻只是听着这个假设,心里都充满了惶恐,闻言下意识地摇头,等到反应过来之后,就更加拼命地摇起了头,他生来就是顾家的次子,不承爵位,不担责任,他根本不能想象没有父亲,没有大哥的日子。
顾屿深深地看着他,良久,说道:“你曾经对我说,镇国公府倒了,那就重新去挣一个爵位回来,父亲不在了,可你还是要做出个样子来给他看看,你说顾家的责任不止在顾文卿一个人身上,也有顾峻的一份,因为你姓顾,所以生来就有这份责任。”
被顾屿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慌,顾峻后退了一步,使劲想了想,还是摇头,“我没有说过这些话,而且……”
父亲还好好的,镇国公府也还立在这里,他怎么可能会说这种,这种怎么看怎么像是……
顾屿低声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说过,你知道的,这是你会说出来的话。”
顾峻还是摇头,说不上来为什么,他的心里满是惊慌和恐惧,只是想想顾屿刚才说过的话,他就有一种背后发毛的熟悉感,大约是这话实在和他这些年心里下意识隐藏起来的念头重合了起来,他竟然真的觉得,自己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你不是一直想问,为什么我这些日子的变化这么大吗?”顾屿忽然说道。
顾峻抬起头,却又莫名地不敢对上自家大哥的双眼,他愣愣地追问了一句,“是,为什么……”
“因为我做了一个梦,梦里瑞王要当太子,逼死阿凝,弄垮了镇国公府,父亲气亡,若弱恨终,我看着你离了镇国公府,最后死在任上,家仇未报,尸骨冰凉。”
顾峻以为这是玩笑,可顾屿的眼神实在太过认真,认真到让他心里升起了丝丝缕缕的寒意,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却又不知为何,重新对上了顾屿的眼睛,他喉咙吞咽了几下,说道:“这,这是真的吗?”
“顾峻,你该长大了。”顾屿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地摸了摸顾峻的头,像是小时候成百上千次做的那样,带着些许溺爱的温柔,顾峻忽然有一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顾屿并没有说后来的事,对于顾峻而言,无论是太子坐上皇位,瑞王倒台,还是他后来重建镇国公府,都不重要,更何况,只有心里压着一块沉重的石头,才不会走错路,信错人,分不清方向。
顾峻看着顾屿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大声地喊了起来,“大哥,我会在西北练出个人样回来的!”
两人一前一后回来的时候,镇国公明显注意到了顾峻与往日的不同,他看了顾屿一眼,眉头微微蹙起又压下,顾屿却没有多说的意思,拍了拍顾峻的肩膀,带着陈若弱离开了正堂。
陈若弱几乎有些惊奇地看着顾峻居然知道对自己行礼了,直到回去的路走了一半,才回过了神,奇怪地看向顾屿,“你都对他说什么了?怎么回来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
顾屿比刚才要沉默了不少,闻言只是叹道:“告诉了他一些该知道的事,有些东西固然瞒着他更好,可什么都不告诉他,一昧地怪他不懂事,只让他自己一个人去撞得头破血流,着实残忍。”
陈若弱不知道这里头的前因后果,但她看得出来顾屿的眼神里有一种和陈青临很像的东西,当年陈青临去参军的时候,看着她的眼神也和今天的顾屿没什么区别,也许这天底下大多数的兄长都是这样的。
这么想着,她看顾屿的眼神都有些温软了,他就像是一块最上乘的美玉,了解得越是深,就越是让人移不开眼睛。
回到听霜院,卧寝里已经摆了冰盆,这是顾屿吩咐的,今年的天热得比往常还要早一些,入了夜也还是热,有冰盆镇热,至少睡得也能安稳一些,陈若弱没想到自己只是白日的时候对着丫鬟不经意地提了一句,顾屿就能把什么都想到了,心里顿时有点美滋滋的。
洗浴过后,陈若弱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回来就见顾屿在翻着书,任由闻墨给他擦拭半干的头发,闻墨的动作可比侍香规矩多了,她看着也挑不出错来,可就是不大喜欢,盯了一会儿,自己上去,接过闻墨手里的布巾。
闻墨连忙退到了一边,顾屿微微侧头看着陈若弱,失笑道:“连擦头发都不成么?”
陈若弱的态度十分坚决,“连擦头发都不成。”
“那就只好有劳夫人了。”顾屿低叹了一口气,让房里伺候的丫鬟都出去,末了,似乎想起了什么,又道:“今日外间不必留人伺候,三更送趟水。”
陈若弱起初没听出什么来,给顾屿擦了两把头发,正好见出去的丫鬟们都红着脸低着头,这才猛然反应过来,回头看向顾屿含笑的脸庞,顿时心头一阵阵发紧。
顾屿微微抬起头看着她的脸,他的眼睛生得实在漂亮,明明只是倒映着烛光,却比烛光要亮得多,像漫天的流云星辰,又像是三月桃花飞满城,如果不是从那双眸子里看到了自己的身影,陈若弱几乎以为眼前落了个下凡的仙人。
心里头的那点害怕不知道什么时候消散了,陈若弱咬了咬下唇,闭上眼睛,任由顾屿试探着吻了吻她的眼皮,脸颊上渐渐地也有了一点温热的触碰,然后是鼻尖,嘴唇。
几件轻薄的衣衫叠在了一起,金钩轻动,床帐垂落,陈若弱迷离之间,半闭半睁着眼睛,偷偷透过眼睫的缝隙去看顾屿,白日里的顾屿温文尔雅,君子端方,笑不过须臾,怒不见于色,即便是发火,也都是那种气势沉冷的仿佛乌云压顶的平静。
可抱着她的顾屿是不同的,他的眼里都是她,她一个蹙眉会引他心慌,她一声低吟会让他灼热,这种感觉实在让人忍不住想要沉溺其中,把自己完完全全地交给他。
陈若弱浮浮沉沉之间,抱紧了顾屿的肩背,轻轻地咬了几下他的耳垂,就像是溺水的人,忍不住抓紧了最后一块浮木,顾屿低叹一声,去吻她的脖颈,在上面落下一个深紫色的痕迹。
辗转到三更,红烛已过半,月上中天,正是良宵。
第三十四章 小妹
隔日一早,陈青临离京,借着送顾峻的理由,陈若弱跟着顾屿一道来给他们送行,她昨夜里几乎就没怎么睡,这会儿身上酸疼得厉害,精神倒是比往常还要充足一些,一直行到城外十里,陈青临在马上对她扬了扬头。
“回吧,一会儿日头高了,再给晒出个好歹来,本来就不好看,再黑点,连妹夫都不肯要你了。”陈青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顾峻,道:“也回去跟顾家人说,这小子放我这里,就安心吧,保准给他收拾出个样子来。”
陈若弱舍不得他,磨蹭着到了他马下,陈青临的脸上就有些无奈了,声音放得轻了些,“我每个月给你寄信,也不是真要三年五年,要是没什么战事,我年底也是要回来述职的,到时候还能再见。”
“嗯,哥,你要好好照顾你自己,别成日里累得跟什么似的,要是人家打过来,你半条命都累完了,还打什么仗啊。”陈若弱把手里的小包袱挂到马背上,那里头是她一早做的点心,也不多,能吃一两回,这大热的天,做多了就放坏了。
陈青临弯下腰,拍了拍她的头,说道:“知道了,要是妹夫对你不好,啥也别怕,回咱家住,哥不是那些个老古板,你就是和离了,哥也养你一辈子。”
要是放在之前,陈青临说这话,陈若弱就是嘴上不说,心里也是感动的,可昨夜鸾凤相合,琴瑟双鸣,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听了这话就有些不高兴了,瞥一眼正和顾峻说话的顾屿,她红着脸跺脚,嗔道:“好好的,怎么说这样的话……人家好着呢!”
陈青临嘿嘿地笑了两声,摸了一把鼻子,握着马鞭,挺直脊背,迎着灼眼的阳光,他穿着轻铠的身影像极了话本里战无不胜的大将军,陈若弱抿住唇,不让眼泪掉下来,声音故意扬得高高的。
“哥,要是我被人欺负了,一定给你去信,你可要快着点回来!”
陈青临对她摆摆手,马蹄来回走了几步,追着军需的车马队列去了,那边顾峻也依依不舍地和顾屿道了别,打马高喝一声,咬牙追了过去,他还带了两个随从,又有四匹替马背着行囊,看着真的有了些远行的模样。
顾屿直到陈若弱走过来拍他,才算是回过了神,见她似乎有些感同身受的神色,忍不住笑了笑,叹了一口气,夫人和兄长的送别同他和顾峻的离别是不同的,舅兄年少从军,背负着整个家族的兴衰荣辱,是个让他都敬佩的男人,送别于夫人来说只是离愁。
顾峻却不一样,他是京都繁华之地,用金玉浇灌生长出的富贵花,不经风雨,未历严寒,送他离开,除了离别的愁绪,更多的是一种担忧。
陈若弱拉了拉他的衣袖,轻轻地说道:“新兵大营不在战事防线内,而且文官入帐也不会要上战场,只是苦累一些,放心吧。”
“让夫人担心了。”顾屿握住她的手,低低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们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看他自己,以后的日子,总是要人一步一个脚印去走出来,没人能替他。”
陈若弱看了看顾屿微蹙着的眉头,知道他到底也还是担心的,就不再多劝了,其实有些事情根本就不是明白其中的道理就能忍住不再去想的,她用另外一只手按了按顾屿的眉心,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岔开话题道:“我一直听人说城外二十里的山上,里头的寺庙比万国寺还要灵,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不如去看看?”
顾屿知道她是有心开解自己,忍不住笑了笑,刚要说不必,话到嘴边却又改口道:“那里我去过几次,就去看看吧,山上清寒,暑气也不会那么重,可以多留一会儿赏景,我让人回去给父亲报个信。”
他们来时是乘车驾来的,因为一路要送到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