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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的那么顺利,只希望祸不要出在按察使自己身上。
第三十九章 留饭
淮南道下,共有十四州五十七县,治所在扬州,如今正值夏季,水流通畅,自京城出发,只需要一个多月的时间就可以到达。
确定顾屿并不是误打误撞破他的圈套之后,周仁没有再继续装下去,隔日就穿戴整齐来主船正舱给顾屿见礼,和周仪不同,周仁是个看上去十分稳重的青年,说话也带着几分老成,顾屿没有为难他,反倒是十分和气地关心了一下他的病情。
周仁的神色里不见半分恼怒之色,闻听顾屿的关心,还格外感激地笑了笑,说道:“开余并没有什么大碍,用过了药,已经好得多了,实在是劳文卿兄挂念。”
手里的茶盏轻轻地拂了几下,顾屿没有在称呼上计较,似乎并没有看出周仁的试探,只是道:“客气了,船上无趣,开余兄若是有空,不妨多来找文卿品茶清谈,顺带讨论一下案情预期,等到扬州,也不至于两眼摸黑。”
周仁连连客气了几句,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和顾屿说话不大自在,简直像是在他爹面前一样,硬着头皮接了一会儿话,顾屿看出他的不自在,于是几次不着痕迹地中断了话头,但周仁就是不提出告辞,似乎想到了什么,顾屿微微地挑了一下眉,正在这个时候,船舱的皮制帘帐被轻轻地掀开了一半。
“夫君,我做了一些点心,拿给客人尝尝,你们谈完事情了吗?”
顾屿的神色随即变得温和下来,周仁总算来得及松一口气,与此同时也起了些许的好奇,顺着顾屿的视线看去,只见灰扑扑的皮帘边缘缀着一只玉白的小手,心下顿时了然,这位应当就是顾家新进门的长媳,宁远将军的妹妹陈氏了。
这位世子夫人才刚进门就把镇国公府积年的账翻了个底朝天,他原先只觉得这女人太急于求成,不过最终达到的结果是好的,还是府中夫人多了句嘴,才知道在短短一两日之内查清楚这么多账,是件很厉害的事情。
心里的想法转了一圈,周仁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不等顾屿说话,先笑了,语气调侃地说道:“嫂夫人还请进来吧,隔着帘子都闻见香气了,今日我有口福,文卿兄得贤妻至此,真是羡煞……”
“旁人”两个字还没说出口,陈若弱就掀开了帘子,她手里端着一个四四方方的乌木盒子,里头四样点心,两凉两热,两荤两素,两咸两甜,只是闻着都让人口舌生津。
然而周仁的注意力却硬生生地被陈若弱的脸给吸引走了,他张着嘴,直愣愣地看着陈若弱,顾屿蹙眉,冷飕飕瞥他一眼,他这才回过神,对着顾屿干笑道:“嫂夫人做的点心都把开余给看饿了,咳……这些瞧着倒像是宫廷糕点的制式?”
陈若弱并不在意他看自己的眼神,闻言反而笑了,一边先给周仁端去食盒上层的四样点心,见他连忙起身双手接了,又把下层同样制式的点心拿给顾屿,一边说道:“是一位流放的老御厨教我做的,大约受了些影响吧。在西北只能干听做法,如今什么都有了,就想着把师父教我做的东西都试试看。”
她说话清脆又爽利,再加上迎面而来的点心香气,即便对着的是一张有瑕的面容,周仁还是忍不住也跟着弯了唇角,夹起一只做成元宝形状的燕皮小饺,咬了一口。
喝了半肚子茶水,这会儿一口鲜美的肉馅下去,滋味真是难以言喻,紧实的肉馅里挤挤挨挨着些许脆嫩的笋粒,再加上燕皮的包裹,口感也是上乘,一只燕皮小饺不过是一口的分量,他咬了半边,竟然还有些许汤汁满溢出来。
周仁一连吃了两个,终于有些醒过神来,只是这会儿嫂夫人已经出去了,他微微抬头,见主位上的顾屿眸子低垂,也在吃点心,顿时松了一口气。
食盒里四样小点,一样五个,周仁惯爱把最喜欢的东西留到最后,于是筷子一转,对上了捏成雪白莲花状的面点,面点上头有染红的一个小点,是甜馅的意思,他夹起一只,原本以为会是像梅花糕一样的微甜,一口下去却是一惊。
热乎乎的流心甜馅从莲花面点的缺口处蔓延开来,金黄色的内里就像是莲花的花蕊,只是咬破了一个小口,却溢出了满口的甘甜滋味,压抑了一个早上的心情顿时变得松快了起来,周仁吃了一只莲花面点,就再也舍不得下筷,转而对向他最不喜欢的冷咸点心。
和其他形式精巧的点心不同,冷咸点心的外表看上去就像是街头巷尾随处可见的烧饼模样,只是要小得多,上面撒着密密麻麻的芝麻,他夹起一只,蹙着眉头咬了一口。
说是咸味的点心,其实烧饼小点并不是很咸,外层的面皮除了炒熟的芝麻香气,还有丝丝缕缕不容错认的奶香,内层是火腿油煎过的鲜肉丝,冷透之后,肉丝里火腿油特有的咸香味渗透出来,非但不会油腻,还越嚼越香。
周仁提心吊胆地吃了半盘子,一抬头,见顾屿还是低着头,顿时心更宽了,把莲花面点和燕皮小饺一扫而空之后,喝了半盏茶,又吃光了盘子里的烧饼小点,最后一盘团团簇着呈云朵形状的冷甜点,他也吃了两个。
其余三样都是带馅的点心,只有云朵小点是实心的,滋味也很单一,就是酥酥脆脆的奶香酥点,可要不是肚子太鼓,实在吃不下去了,周仁就是全吃了也觉得不够数。
从主船舱里出来,周仁差点连走路都要人扶着了,相府重养生,口味多清淡,用膳七分饱,他以前从来没有吃得这么饱过,也从来不知道吃饱肚子是这样一件满足的事情,满足得他都要叹出声来了。
“公子,这时候不早不晚的,顾世子到底留您饭了吗?”贴身小厮一见周仁,就惊讶地问出了声。
周仁刚想点头,就想起人家顾夫人送的是点心,压根不能算留饭,仔细回想一下刚才发生的事情,他的脸都黑了下来。
他原本的打算是就算去拜见顾屿,也不能太过退让,真的让自己成了臣属的身份,否则日后回了京城也不好相见,总要低顾屿一头似的,所以他特意去得迟了些,就是打着让顾屿留他一顿饭的主意,如此一来,拜见不算拜见,就像是寻常亲友上门相访。
要是来的人是黄轻,他根本不会这么考虑,因为太子一脉里的位置早已经定下,而他也服气。
可没想到,就这么一点小小的心思,还是被顾屿给识破了……不,也有可能不是他,而是嫂夫人察觉到了他的用意,于是特意做了点心来给顾屿解围。
越想越觉得是这样,周仁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想起自家除了游园写诗弹琴听曲,其他什么都不管不问的妻子,这口气叹得几乎有些沧桑了。
年少慕艾的时候,看的是模样才学,见了美色就动了心思,等到年纪渐长,才知道娶妻娶贤从来就是至理名言,如今事成定局,想再娶个贤内助只能等下辈子投胎,那句没说得出口的羡煞旁人,简直说出了他的心声。
“你家公子要是能多等几年,也娶个顾夫人这样的贤妻,真不知日子要比现在舒心多少倍……”周仁叹着气拿扇子敲贴身小厮的头。
贴身小厮苦着脸看他,“公子,这话传到夫人的耳朵里,您就等着大水淹相府吧。”
周仁的气叹得更沧桑了,把袖袋掏了掏,掏出两张皱巴巴的银票,放在桌上,“行了,这银子你收着吧,把夫人要的东西买齐了,要是还能剩,就给我兑成银子……还好吃住都是朝廷包了。”
周仁一走,陈若弱就进了船舱,见食盒里只剩下几块点心,顿时笑弯了眼睛,顾屿面前的食盒倒是没怎么动,每样点心都吃了一点,仍旧没给陈若弱一点摸清喜好的机会。
“原本想留他顿饭的,怎么把点心吃得这么干净!”陈若弱故意拿眼睛瞥着顾屿,带着一点得意又炫耀的语气,偏生又真的很惊讶的样子,看着几乎有些浮夸起来。
顾屿挑了一下眉头,道:“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陈若弱坐到顾屿边上的那个座位,见他的表情,顿时气了,哼哼了两声说道:“你别小瞧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知道他是故意拖时间的,一个早上的工夫,什么话都该说完了,硬生生拖到刚才,我给他端些点心来,他总不至于吃了点心还想留饭,然后过午再说下去吧?”
她说着,又哼道:“军中的那些个无赖最不要脸面了,每次休沐都是这样,我才不给他们留饭。”
顾屿的眸子里顿时泛上笑意,顺着她的话点了点头,正色道:“对,不给他留饭。”
第四十章 刺史
那日过后,周仁倒是真的消停了许多,也来找顾屿下过几回棋,只是周家两兄弟的棋艺大约是一个师父教出来的,没几回就输得再也不肯下了。
今年的水流急,船比往年还要快,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不长不短,待在船上,倒正好消磨了暑热,下到扬州时正是七月初五,虽说初秋时节也还是热,但已经比之前要好得多,官船停靠前三日就有人报给了扬州刺史,连带着周遭的楚州刺史,光州刺史,和州刺史都来迎接。
扬州刺史徐景年不过三十多岁模样,称得上年轻有为,是定国公的门生,其余三位刺史都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纪,明明是大热的天,却还官袍齐整,笑容满面,走路时有意无意退让徐景年半步,显得很是谦恭。
顾屿一下官船,就见几位刺史上前见礼,同是在朝为官,按理就是相国也无权接受官员跪礼,但徐景年上前一步,随即撩起下摆跪伏在地,恭恭敬敬行了一个跪礼,拜称世子。
徐景年是正四品官员,只比顾屿这个临时的按察特使低一级,但顾屿皇命在身,又兼身份显贵,受他一跪其实没什么,可周仁当即就反应过来,看一眼后头没有犹豫也跟着行了跪礼的三位刺史,他的冷汗都快要下来了。
渡口风大,顾屿并没有穿御赐的官袍,里面是松鹤长青的浅白衣袍,外罩乌云纱,系着正红双面的云纹披风,看着就像是一个寻常的世家子出游,并没有半分钦差特征,要是就这样受了四位刺史的跪礼,传回京,跑不了一个肆无忌惮之罪。
徐景年神情肃穆,好似并没有发觉这其中不妥之处,见顾屿没有说话,竟也就这么跪伏在地,并不起身。
来迎接钦差的除了官员,还有各个衙门的捕快衙役,见状也纷纷跪倒在地,只是片刻之间,整个渡口还站着的,居然就只剩下打从官船上下来的一拨人了。
顾屿盯着徐景年看了半晌,似乎没发现什么,行云流水一般,从披风掩盖下的宽大袖袋里取出一卷绢帛圣旨来,徐徐展开,轻声念了起来,“景承天命,诏,曰:时六月中,朕启闻事,言有淮南道民怨,涉三千之众,犯至御史止,着准太子奏……”
圣旨不长,几百个字而已,偏生顾屿念得慢吞吞的,时而极为缓慢郑重地停顿片刻,才接着往底下念,底下的捕快衙役还好,几位刺史却是真的有些受不住了,楚州刺史年纪最大,看着都有六十多了,这会儿跪得颤巍巍的,投向徐景年的目光几乎带上了怨愤。
之前说好的根本没这一出!钦差就是没穿官袍又怎么样?想拿这个让人家吃个暗亏,好立下马威,真是天高皇帝远久了,连人家随身带着圣旨都给忘了!偷鸡不成蚀把米,真把他徐景年给能耐的!
徐景年也不好受,常年堂上坐着的人,打从京城出来就没再跪过人,哪怕是道御史周大人当面,他腰弯得再低,也没跪过,这会儿要是能让新来的年轻钦差吃个瘪也就算了,偏他顺势念起圣旨来,这可好说了,他跪的人从钦差本身变成了天子诏令,跪得天经地义。
其实这道圣旨不是给淮南道官员的,而是给顾屿一个人的,原本没有必要在这里念出来,要是没徐景年刚才那一出,顾屿也没有一来就立威的意思,可就连他也没想到,他不立威,人家倒是憋着给他下马威呢。
圣旨念完,楚州刺史是被同来的孙子扶着才勉强站起身来,其余两个刺史也不好受,徐景年咬牙,面上还是带笑,决口不提钦差两字,道:“顾世子,周公子,御史大人已经在治所等候多时了,两位下榻的官驿也已经备好,听闻顾世子是带家眷同来,下官已经让人挑了几个懂事的丫头伺候夫人。”
顾屿眯了眯眼睛,温和地笑了,“有劳徐大人,那还请先带本官和周副使去官驿落脚吧,御史大人既然腿脚不便,那就允他休养两日,正好本官与周副使也有时间考察民情。”
徐景年没反应过来顾屿话里的意思,愣了一下说道:“大人,下官说的是御史大人已经等候……”
他话才说到这里,身后的楚州刺史就抬起老腿不动声色地踢了他一下,让他把话咽了回去,徐景年起初不解,但见顾屿含笑眉眼中微带冷意,把手里的圣旨交给了身后的仆从,电光火石之间反应了过来。
假如只是迎接一个三品钦差,那四位淮南道刺史到齐就是很正常的规格了,但若是宣读圣旨,即便是和钦差同级的道御史,也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