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怨不得别人。这些,他同她一样明白得透。只可惜缘分未尽,这世上,从没有比现实更叫人无奈的事。
绕场半周,张宜终于在宴会厅的侧门处找到陈桦副秘书长。他与刘振忠魏吉朝一道,正在送齐庸正。纵是父荫庇佑身家上亿,齐庸正出席此类活动一向只穿帮扶会藏蓝色工装,胸别天使之翼标志。夹克式短款设计拉长腿部线条,使他站在一群四十开外的糟老头中尤显鹤立鸡群。张宜小跑两步过去,陈桦倒挂着嘴角,拍了拍她肩说:“正说你呢,掐好了时间过来的吧!”
这个陈桦,平日在单位里话极少,办公室的深红色木门永远紧闭着,是个常被一言堂刘振忠忽略不计的存在。因为没有工作上的交集,张宜与他很少接触,今天这样主动和她套近乎,倒让她摸不透用意,一时不知怎么接话,只勉强笑笑。
“辛苦了。”
齐庸正赞许地朝她点了点头,首肯的样子使她顿感手足无措。“应该的。”她回道。
“会长,车来了。”
身后,助理接过齐庸正手里的材料袋,打开车门。齐庸正走下台阶,与在场诸位握手道别,回身看时,宴会厅侧门的台阶上只剩张宜一人孤零零立在那,全然没有挪步一送的意思。他冲她礼貌地挥了挥手,弯身坐进车里。七成新的黑色老款帕萨特缓缓驶离会场。
“月盈则亏,水满则溢啊!”
张宜默默跟在陈桦身后,难得听他意味深长地说上这么一句,似有心,似无心,说给谁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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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 。。。
大学毕业八周年,班长花凝闲来无事张罗聚会。
“眼看奔三,再不聚,我们都老了。”
定好时间地点,与她还有联系的每位同学都收到了短信通知。“那谁来不?”不说自己会不会去,回复的内容通常都是在问别人来不来。
当年210寝室的六个女生,两个出国,一个在外地,八年来和张宜偶尔还有走动的,也就花凝了。花大姐留校任教,嫁给了当年班主任的亲弟弟,如今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我不去。”张宜在QQ上回复。
“为什么?”花凝敲了一篇纸的问号。
“没时间。”
“少扯。有日子没见了,就算咱俩聚聚呗。工程系有个新来的博士不错,最近正好和我老公一起做课题。你来待会就走,我给你们在隔壁约个地单聊。”
“帅不。”
“还行。”
“老不。”
“你怎么这么多废话!来了不就知道了!”
结果毕业整八年,张宜首次参加同学聚会的初衷竟是相亲。为了她那等姑爷下地干活的爹,张宜特意穿了件压箱底的小礼服裙,别致的剪裁包裹她玲珑有致的窈窕身段,怎么看,都算得上剩女界的一枚精品。
聚会地点在学校边的一家简餐厅。张宜照着花凝通知的时间赶到包房,推门进去,一桌玩牌,一桌玩手机,粗算起来已有不下十五六号人。花凝远远迎上来,中气十足地喊了声:“快看看是谁来了!”
八年不见,昔日同窗老的老,残的残。起身与她热情寒暄的四小天王,三个腆着肚子一个谢了顶。
“小宜子要逆天啊!这么多年没见居然一点没变。”
“滚,谁是你小姨子。”
大学四年,张宜最最痛恨班里男生叫她小姨子,那亲昵中透着调戏的叫法简直令人发指。几年后她才从范长江那得知,小姨子在当时作为男生寝室里“梦中情人”的代名词,简直无人不晓。但真正有胆对小姨子死缠烂打紧追不舍的,也就他范长江了。
“哟,敏倩来啦!”
张宜循声看去,吴敏倩一席贵妇装扮步入包间,现做的发型有些老气,整个人焕发的容光不似新婚,倒像是刚娶了儿媳妇。
“来来,吃喜糖,吃喜糖。”
吴敏倩一进门便开始发喜糖,热络的劲头登时活跃起现场气氛。
“恭喜啊”,“敏倩结婚啦”。“新郎是谁啊”,“什么时候办的啊”。。。。。。手捧喜糖的人问题一串串抛给她,她竟一个也不接,只顾埋头发糖,发到张宜面前停了下,僵硬着脸部笑肌说:“呀,好久不见!”
“可不是吗!”张宜接过喜糖,咽下了诸如“鞋子挺合脚啊”之类的损话,微笑着说:“恭喜啦!”
时间这把利器,费八年时间打磨着在场的每一个人,呈现出最为可怕的改变不是容貌与身材,而是口不对心的坦然与不惊,曾经校内教育的爱憎名明被八年来社会教育的世故圆滑杀得片甲不留,如今映现在每一个人脸上的老态并非皱纹,而是遮丑的面具。
靠窗的长沙发上,吴敏倩坐在一群女生中间,用无比幸福的姿态回答每一个八婆的问题。张宜无聊地走到花凝身边问:“你答应我的事呢!”
“还没到,到了会给我电话,你再呆会。”
张宜撇了撇嘴,找个空座玩手机,不远处有一搭没一搭的对话,想听不见都难。
“度蜜月了吗?”
“还没呢,他说等年底的,去个暖和点的地方。”
“范长江他妈对你怎么样,规矩多吗?”
想当年,大他们两届的范长江也算校园里风云人物了,校篮球队队长、广播站站长,英俊潇洒一表人才,走到哪里总有小师妹“长江哥哥长江哥哥”的叫,直叫得人心口发酥。
“没了。”
“去世了?”
“恩。”
“没婆婆少好多烦心事,也算你的福气!”
吴敏倩正不知该怎么接这所谓的“福气”,只见张宜两步跨过来,一把将她从沙发里拽出包间,“砰”地一声,包间木门在她们身后狠狠砸上。
“你干什么!”
吴敏倩揉着自己的手腕,不悦地看向张宜。
“你刚刚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刚说什么了?”
“你说范长江他妈怎么了?”
“你不都听到了!”
张宜全身血管弥漫着针扎般的刺痛,木然地问:“什么原因?”
“管得着吗你?”范长江同张宜的分手,吴敏倩略知一二,照范长江的说法,性格不合,和平分手。但张宜此时的失控,让她隐隐感到一切并不像范长江说得那么简单,她竖起了女人特有的戒心,掉头要走。
“你还没回答我呢,什么原因!”
张宜追两步横在吴敏倩面前,紧拉住她的手,眼眶红了。
“乳腺癌。”
“什么时候的事?”
吴敏倩一把打开张宜冰冷的手,厉声道:“张宜!醒醒吧你!范长江和你早已分手,如今他是我的丈夫,和你已无任何关系!你不觉得自己现在的关心很多余吗?”
“是他妈的多余,多余我才问的,你就再回答我最后这一个问题,算我求你。”
“三年前。”
包间厚实的木门隔开两个世界,吴敏倩心生芥蒂地走回老同学间,重叙家常,不时朝门边看两眼,除了花凝进进出出打电话,再没有人进来。
吃完饭,有人张罗着去K歌,吴敏倩给家里去了个电话,无人接听,打范长江手机,无法接通,原本准备回家的她赌气似的跟着大部队一起去了KTV,听别人吼叫的时候喝了点酒。直到10点半,也没见范长江来一个电话问她在哪,干什么,为什么还不回家。
新婚不过1个月,他忙着新上的项目,天天加班,蜜月一推再推,回家倒头便睡。两人仅有的交流不过每早临出门前他说一句我走了,她说一句开车注意安全。婚庆公司剪辑制作完的婚礼录像,她颠来倒去看到会背,他连一个镜头都没看过。以上种种,她以爱为借口,从没有丝毫不满半点埋怨。
“有时候,女人越将自己作践得轻,男人越不把你当回事。”
几个恋爱中的女人将拉锯战中的男女关系分析得头头是道,惹吴敏倩心里阵阵发毛。她借口有事先走,打上出租车开进静园,下车时抬头看了眼,客厅灯亮着。
换鞋进屋,范长江正在看球赛,洗过的头发半干立着,显然已经到家有一阵了。他扭头看了她一眼,说:“回来了?”
“恩。”
“洗洗早点睡吧。”
“你都不问我去哪了?”
“去哪了?”
“大学同学聚会。”
范长江不再搭话,关了电视走进里屋。吴敏倩起身跟了进去。
“猜都谁去了?”
她对着梳妆镜摘耳钉,寻究的目光将镜中的他牢牢锁住。
“张宜?”
“你怎么知道的?”
“你们班我也就认识你和她了。”
没料到范长江毫不避讳地说出张宜的名字,吴敏倩怔在那里不说话了。她思前想后,今晚是只把话说到这,还是和盘托出,哪样对范长江来说影响最小,又能满足她包裹妒意的好奇。她到底脑子不够用,想到最后的结果是把张宜和她的对话捡重点对范长江说了一遍,只略去了张宜的反应。
“睡吧。”范长江侧身背过去说:“陈年旧事,翻出来怪没劲的。”
吴敏倩从身后揽着范长江,胸前两坨肉紧紧贴着他坚硬的背,小声说:“就是,真没劲!”
这一夜,月朗星稀,两人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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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 。。。
第二天一早,张宜顶着熊猫眼侯在刘振忠办公室外,凛然赴死的模样惹赵昭忍不住问:“干吗呢这是,天没塌呢!”
刘振忠沏完茶换了双布鞋,招呼她进去说:“怎么了?”
“秘书长,和您请示,大成的合作项目能不能换给别的部门做。”
“什么意思?”
刘振忠当是自己听错了,一般这样语气的反问都会让来人心头一惊,重新思寻刚刚说过的话,默默收回。
“因为某些原因我不能再接手与大成的合作项目,还望您允准。”
“啪”得一声,刘振忠宽厚的手掌狠狠拍上桌子,茶杯盖跟着哆哆嗦嗦抖了两下,发出了清脆的响。“你脑袋进水了吧!”刘振忠指着她鼻子骂:“一天不和我作对心里就不舒服是不是?还嫌我烦心事不够多是不是?启动仪式搞完了,通知下发给各高校学生会了,联系人负责人都写得你,眼看跟着要忙活起来,你跑来和我说不干了要换人?”
“对不起秘书长,我实在干不了。”
“干不了辞职!省得天天在这碍眼,出去!”
来单位四年,从实习生端茶倒水打扫办公室收发文件做起,忍辱负重走到部门负责人的位置,张宜挨得骂受得气遭得罪哪是一两句能倒清,如今拂逆了老大,让她说走就走也并非儿戏。毕竟这样一个萝卜一个坑的带有官方背景的青年社团组织多得是人材摩拳擦掌往里挤,少了谁活都一样干。
中午吃饭前,张宜将辞职申请递到刘振忠面前,本来只是说说而已的刘振忠这下倒真被激怒了,挥笔签上大名,将辞职申请拽给张宜说:“走程序吧!”
最坏的结果不过如此,张宜早已料到。
李晶惊讶地看着张宜垂着眼角,紧抿着唇,样子似是要哭出来,又强忍着,伫在办公室的一角收拾文件、打包交接,QQ上萧毅传来的调研方案闪了很久都没顾上接收,直到张宜把手头的文字材料转发给她,李晶才想起来回萧毅一句:“张部长离职了。”
这个冲击波蕴藏的巨大能量,远远超出了李晶、张宜、甚至刘振忠可以想象的全部。前后不过半个小时,张宜勉强招呼大家中午吃顿散伙饭的时候,手机响了。几乎同时,刘振忠正在机关食堂里吃着午饭,一通电话被叫去了书记办公室。
机关楼下,范长江把张宜丢进车里,一口气开到了五环外。书记办公室,刘振忠点头哈腰,保证一切按领导意思办。
“什么来头!”刘振忠捋了捋被风吹起的长发盖住一脑门问号的秃顶,回办公室午睡去了。临睡前他找来赵昭说:“下午让张宜来趟我办公室。”
张宜坐在范长江车里,默不作声哭花了脸。范长江轻叹口气,把车停在溪流干涸杂草蔓生的小桥边熄了火,递给她一包纸巾后打开天窗。槐花香气微醺,逐风飘进车里。他侧过身子伸手要揽她入怀。她陡然绷紧神经猛得一推,结结实实撞上车门。
“你这是何苦。”
范长江不再碰她,蹙眉倒在车靠背上。
“男女授受不亲。”张宜用浓重的鼻音说。
“噗。”范长江嘴角一扬:“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谁开玩笑了!”
“没开玩笑你辞什么职!”
“我没想辞职。”
“没想辞职你也走到辞职这一步了!我范长江何德何能,为了不见我,竟让你连工作都可以不要!”
“有些事,不知道反而更好,蒙在鼓里,恨你一辈子,再见面也不是负担,顶多当你是个跳梁小丑,看看笑话。”
“那就继续当我是跳梁小丑好了,我一点也不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