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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并未开口,只是目光淡淡打量了一眼陈戟,而后收回目光捡起了筷子,又是催促着唐娇笑道:“快用膳吧,今日你只怕是饿坏了!”
他这话,引得唐娇忍不住狐疑的看了他一眼。
而皇帝嘴角又是微微翘了一下,竟是用手中还未用过的筷子,往唐娇的碗里夹了一些菜肴,全然将还跪倒在地上的陈戟给忘却了。
偏生唐娇也是没良心的很,她自然是注意到陈戟还跪在地上,但她也是什么都没有说,低着头将皇帝所夹的饭菜,慢腾腾的吃了起来。“
见唐娇小口小口的用起了膳食,皇帝似乎终于有余心去看陈戟。
他面上神色依然温柔,说话的语气也甚是温和,可是说出来的内容,却是让陈戟心中一惊:“今日,郡主进京怕是快有一日了吧,你不安排郡主住驿站,也不把这个消息禀告宫中。陈戟,你可是知罪?”
“……”
陈戟心中一跳,但却是越发低下了头,只是轻声回道:“末将知错。”
却是半分都不替自己辩解。
皇帝看着陈戟这般,并未说话,他又是看向了已将碗中饭菜消灭了大半的唐娇,似乎是在等待着唐娇说什么。
但唐娇却自顾自吃的,仿佛是自己真的饿了,直到将碗中所有的东西都用完了,她拿起帕子擦了擦嘴,示意蒋嬷嬷上来伺候她漱口。而一直跪在地上的陈戟与坐在身侧的皇帝,全然将他们都忽视了。
直到唐娇这边漱口完了,真正都忙和完了。
她方才语气淡淡说了一句:“是我让他瞒下这个消息的。”
“郡主……”
陈戟心中早就没有希望,可是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唐娇竟然会突然替他说话。
陈戟心中又惊又喜,此刻却又觉得,便是受了皇帝的罚,哪也是值得了!
所以在下一刻,陈戟忍不住开口冲着皇帝认罪道:“是微臣考虑不周,与郡主无关,请皇上处罚!”
皇帝看着陈戟与唐娇二人这一来一往,眼里带着几分探究。
陈戟对唐娇显然是有意的,否则也不会这般维护着唐娇,用这份语气与唐娇说话,而唐娇……却是看不出有意与否。
显然,她虽然也替陈戟说了话了,可那一句话说的,仿佛真的是随口之言,并没有求情的意思。
皇帝倒是没有那份心思去猜测,只是开口道:“即使是娇娇你让他瞒下,可陈戟身为朕的臣子,竟然隐瞒不报,却也是大罪……”
“哦……”
唐娇意欲不明的发出了一声感叹,她轻笑的看了一眼皇帝,又看向了陈戟,却是顺着皇帝的话笑道:“既然如此,皇帝舅舅想罚,那便罚吧!”
“……”
唐娇话音落下,屋内一片沉默。
谁都没有想到,唐娇竟然会这般冷心冷肺,这陈戟是因为她而受罚的,可是唐娇非但不求情,反倒还有些推波助澜,让皇帝惩罚陈戟。
实在是太无情了。
便是蒋嬷嬷与双碧丫鬟,平日里再是信服唐娇的话,这会儿却是忍不住用不赞同的目光看向了唐娇。而陈戟显然是有些心灰意冷,倒是对唐娇没有怨怼的情绪,只是有些难受。
可唐娇在说完这一席话后,只是捧起了搁在手边的水,又是慢慢的喝着。
皇帝看着唐娇这般,却是突然笑了起来。
他轻笑这摇了摇头,开口道:“陈戟这事儿是做的不对,该是要罚,只是……朕听说先时在马场的时候,陈戟对你有救命之恩,这事儿太后虽然已经赏过她,可朕还未赏过,功过相抵,朕今日倒是不好再罚他了。”
“……”
唐娇心中默了一下,只觉得自家这位皇帝舅舅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若是不说这事儿倒也罢了,一说这事儿,她却是恨不得想让皇帝去罚陈戟了。
她心中这般想着的,嘴上也就这般说出来了:“舅舅你还是罚吧!”
皇帝听着唐娇略有几分无奈的语气,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了起来。
他冲着陈戟摆了摆手,笑道:“行了,你退下吧,朕既然说过不罚你,便不会失言。”
这一回,唐娇倒是没有再提出任何的异议,依然乖乖的坐在原位,一言不发。
等到陈戟退下后,唐娇也终于放下了手中在喝的那杯温水,温水已然被她饮尽,皇帝拿起了放在桌上的茶壶,给唐娇添了一杯后,温声问道:“太后的病情如何?”
“无事……用了药便好了,只是大病初愈,御医说外祖母要多休养一些时候,她便没回来!”
唐娇说这事儿的时候,倒是面容认真。
其实这边也早已经收到了太后那边的消息,甚至,比唐娇如今手上的消息还要更加多一些。不过一个愿意说,另一个愿意听,旁人自然也插不进去。
皇帝听完唐娇所言,点了点头,却是又笑着问道:“那娇娇倒是自己先回来了,是想回京来与朕祝寿吗?”
皇帝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是带着几分打趣的。而唐娇却是没有理会,直接实话实说道:“舅舅还会相信娇娇这个谎言,娇娇自是觉得陪着外祖母在驿站养病太无趣了,便想着先来京里,便是自己玩上几日,也是好的。
“……”
皇帝被唐娇的坦诚弄得哭笑不得,看着这孩子没心没肺的样子,他心中轻叹了一口气。
其实太后当初离宫去灵岩山,似乎是真的没有打算长住,只是想要借此机会好好的纠正下唐娇的性子,可偏偏唐娇这性子,却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害的太后也愣是在行宫了陪着住了这好几年。
如今太后带着唐娇回来,当然不是唐娇的性子纠正过来了,否则今日下午也不会上演这么一出。
太后之所以想借此机会带着唐娇回来,却是考虑到唐娇的婚嫁之事。
若是唐娇身份只是太后的外孙女,这婚嫁之事,太后自然也有权利做主,甚至是直接定下。
可偏偏唐娇的身份中还有一层是反王家里的郡主,如此敏感,太后也唯恐自己给唐娇选下的人,皇上这边不答应,便是前功尽弃了,还有可能因此招受皇帝的猜疑。
更何况,灵岩山那边,又有多少青年才俊可以挑选,除了陈戟,又有哪个能够入的了太后的眼里。
陈戟倒也不是不可能,但偏偏陈家军与福王之间,又隔了太大的深海血仇。太后总觉得能有更合适的,更好的留给唐娇。
眼瞅着唐娇一日一日长大,这人选连个影子都没有,太后愁得不行,恰好皇帝又派人过来说起了寿宴之事,也是再三请求太后归来。
太后干脆便顺着梯子下了。
京城,别的没有,青年才俊可不一抓一大把吗?
这点心思,皇帝心知肚明,反倒是唐娇,被太后瞒的死死的,却是懵懂未知。
也是因为前世今生,唐娇从未考虑过婚嫁之事,上辈子没人为她打算,而她的心态虽然过分早熟,但在情感上,却又是始终未曾觉醒过。
皇帝看着唐娇一无所知的样子,面上忍不住再次笑着摇了摇头,但又是笑着冲唐娇开口道:“娇娇,那你此次回京了,有没有找到好玩之处?”
唐娇闻言,心中再次狐疑了一下,她总觉得他的皇帝舅舅话中带话。
她自然不可能说今日自己溜出去,还闹了一通的事情,所以她只是一副意兴阑珊道:“这刚回京城,娇娇人生地不熟的,哪有那么快便寻到好玩的地方。”
“……是吗?”
皇帝对于唐娇这撒谎都不带脸红的本事当真是惊叹,但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话中带话说了一句:“朕还以为娇娇的性子,在客店里是住不住的,没想到却是朕小看了娇娇,果然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
唐娇皱了皱眉头,低着头没说话。她其实满不喜欢她这皇帝舅舅话中带话的样子。
唐娇这会儿心中也多少猜测到自己此次出去,只怕是让皇帝舅舅看到了,但看到又如何,没看到又如何?
他做老子的若是来给儿子讨公道,也莫怪她牙尖嘴利,要怪就怪自己儿子没用。
唐娇依然是什么都不怕。
不过,在皇帝开口说出什么的时候,唐娇却是突然笑着看向了皇帝,开口道:“舅舅方才那话却是说错了,什么叫做士别三日,娇娇离开京城都有五年了吧,娇娇记得,当初离京的时候,舅舅可是与娇娇说过,会还钱的,可这些年来,娇娇却是连半个银子都没收到过呢!”
她笑眯眯的看着皇帝,一双杏眼笑得弯弯的,十分好看。
但她的眼底里,却是透露着一丝不怀好意。
皇帝无奈的笑了起来,这丫头,当真是一点亏都不肯吃,他这还什么都没说呢,唐娇便开始拿着把柄来堵他的话了。
他这一回,却是不顾唐娇已然长大,伸手重重的揉了一下唐娇的头发,没好气道:“小没良心的,朕这些年来往灵岩山当做利息送的礼物,看样子都是白送了!”
“舅舅这话说的,那些个东西,您也没说是利息啊,娇娇可是一直当做是舅舅对娇娇的疼爱,这才感激涕零的收下。若早知道这礼物,是舅舅给的利息,那娇娇可得好好算算了。”
唐娇这辈子的字典里,可从来没有叫做让步,这会儿便是皇帝的话语有些求饶服软的意思,可她还是笑嘻嘻说着。
皇帝哭笑不得,只连连开口道:“得得得,小祖宗,借你的银子,连本带利好好算算,朕回头全还给你!”
如今国库充裕,而皇帝当年借唐娇这笔银钱的时候,也从未想过要昧下,所以这些年来,国库里是一直备着的。只是当时想的并非是归还银钱,而是在唐娇出嫁的时候,给她风风光光添妆……但谁知道唐娇这丫头,却是一心钻进银钱里去了。
但皇帝如今拿得出这笔钱,自然也不会再占着,所以回复的异常爽快。
唐娇原本拿这话来,也只是故意让皇帝脸红脸红,却是没有想到,皇帝还真打算还钱。她听着,反倒是有几分不知所措了,毕竟当年她借出那笔钱的时候,心里早已经做好了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复返的准备。
不过既然皇帝愿意归还,唐娇自然也不会矫情,她笑眯眯开口道:“那娇娇便是等着了,不过利息……舅舅先时送的礼物,那些不算吧!”
“不算,不算,娇娇都说是舅舅这个做长辈的对你的一片疼爱之心了,舅舅又如何好算呢!”
皇帝说着,自己也是笑了起来。
不过看着唐娇这副小摸样得意的,皇帝又是觉得有几分不爽了。他忍不住开口道:“舅舅怕就怕,自己送给娇娇的这些礼物,娇娇却是看不上眼了,毕竟这些年来,除了朕常往灵岩山上送礼,还有一个人,比朕送的还要勤快!”
唐娇听着皇帝有些酸溜溜的话,微微挑眉,却是没有回答。
她自然知晓皇帝所说的另一个送礼之人是谁,这些年来,武王虽然人未出现过,但的确是不停的往灵岩山上送了礼物。这些礼物送的,太后从一开始的不安收下,到后来的坦然受之。
只是,唐娇从头至尾,却是没有去看过那些东西,只是本着不浪费的原则上,让底下人将东西收进了库房里去。
她一点都不想再与武王扯上任何关系。
皇帝见唐娇不说话,忍不住又是故意说了一句:“哟,娇娇怎么不说话了,可是朕说了什么……让娇娇心虚了?”
“……”
唐娇抬起头,颇有一些无语的看了一眼皇帝,而后没甚好语气开口道:“娇娇行的正坐得端,如何会心虚,只是在想着舅舅说的送礼之人究竟是谁,毕竟这些年来,往灵岩山上送礼之人,可多得很,娇娇一时半会儿,还真不知道皇帝舅舅说的是谁?”
唐娇说的坦然,而这些年来,也的确是如此,因着皇帝的礼一直送着,底下人有样学样,灵岩山可比他们入住之前,热闹了不止半点。
面对唐娇如此回答,皇帝冷笑看着唐娇,唐娇回以无辜一笑。
不过,因着二人这你来我往的斗嘴,皇帝与唐娇惊诧的发现,虽然他们这对甥舅已有五年之久未曾见面,但如今一见面,竟是没有半点的生疏,这么多年了,皇帝不仅外貌未变,对待唐娇时候的态度,也是一样未曾改变,而唐娇,虽然长大了,与儿时也有了一些变化,可性格,却还是这般呛,这般有趣生动。
晚膳早已被撤下,而天色也已暗下,站在边上候着的何无忌,欲言又止,显然是想劝皇帝回宫,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终于,皇帝自个儿也意识到了天色已晚,他站起了身,却是冲着蒋嬷嬷等人开口吩咐道:“行了,给郡主收拾收拾,住在这种地方,成何体统!”
“怎么不成体统了!”
其实唐娇自己也很嫌弃这个地方,但是听着皇帝这般说,却又不高兴,这地儿就是她自己选的,容不得旁人说不好。
皇帝皱着眉头,但语气温和耐心道:“行了,既然回来了,自是该回家去住,慈安宫中早已打扫干净,就等着你和太后回去入住。”
“不要,在外边……挺好的!”
唐娇一脸坚决,她看着皇帝,只是开口道:“舅舅,我好不容易才脱离外祖母的管控,您就别管着我了,让我在外边多玩上几日可好?等你寿宴到了,我自也会回去!”
“……玩?”
皇帝嗤笑一声,想到了下午时候唐娇逗弄着江婉心与三皇子的事情,感情这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