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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突然想起来,她是有这样一套衣裳,如顾景航书房里的那副画上的人所穿的一模一样。
母亲的事真相大白了,那些荒唐的前世,她一点也不想探究下去了,生怕又是让人难以接受的结果。至于……画,她只是突然冒出了这个念头,没有其他的目的。
画中人?霍重华怎会知道这些?楚棠这样安静的态度,让他猛升一股心悸,又搂紧了一些:“好,我明天从衙门里回来就着手画。”
第二天,霍重华一如既往的起的很早,等他轻手轻脚的离开了寝房,楚棠才睁开眼,一个人在房里待了良久才起榻。
霍重华这一日回来的比以往都要早,他准备好了笔墨去屋子里,他以为楚棠会将她所说的那套衣裳穿在身上给他画,等走到寝房,墨随儿等人面色难看,低着头也不敢看霍重华,还是墨巧儿壮着胆子道:“四爷,四奶奶说……让您去前院睡。”
这次把他赶到前院,不是隔壁厢房了?!
门扉紧闭,里面有烛火簇簇,透过高丽纸的窗棂,可以看到里面的人坐在炕上正写着什么。
霍重华站了一会,带着纸笔,又无声的离开了。
小妻子还是在怨他的。不过没关系,她不离开就行,等手头的事解决了,他还有大半辈子的时间去化解。
大年初四这一日,朱辰带着礼品登门给霍重华拜年。
楚棠的风寒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她不想亏待自己,逼着去喝汤药补品,如果她自己都不怜惜自己,还指望谁呢。
她穿着素绒绣花袄,外面是织锦镶毛斗篷,雪白色的卧兔儿衬得白皙的面容皎月出岫般的光泽。
才修养了几日,人却是比之前还要明媚。
霍重华头一次看不懂她了,他以为小妻子会与他怄上一阵子的气,这就……好了?
霍重华心里没底。
他能猜透上峰乃至帝王的心思,可这几天却看不透她。
冬日的暖阳高照,下人将暖房里的花盆搬了出来供景,楚棠抱着暖炉在锦杌上落座,笑道:“世子爷客气了,下回再来,无需带礼物,你老师又不是爱慕虚荣的人。”她言罢,转头看着霍重华:“对吧?霍大人?”
这笑容太倩丽,同时也疏离,霍重华以拳抵唇,咳了一声:“嗯。”
霍重华才情极高,他所知道的事情甚至远到了传教徒利玛窦所在的邦外之国,他说出来的话鲜少有人能反驳。但朱辰却发现他今日的话少到了屈指可数。
不过,楚棠的热情很快就打消了朱辰的顾虑,他让身后的小厮将一只锦盒拿了过来,是黄花梨木镶红玛瑙的巴掌大的盒子,做工精湛华贵。
朱辰道:“师娘,你那日半道又折返了,没有随我一并回王府,我娘亲还训斥了我一顿。喏,这块玉佩就是我娘亲让我交给你的。”
楚棠莞尔,唇角的浅钱梨涡很快就散去,锦盒尚未打开,她就抬手推到了朱辰面前:“哪里敢收王妃的东西,我不过是普通女子,幸而你的老师也不嫌弃我乃楚家孤女,才让我有了安身之处,这东西太过奢贵,我不能收。还望世子爷带回去。王妃的好意,我心领了。”
朱辰愣了愣,他自幼在康王府长大,除了几位皇叔之外,还没有人拒绝过康王府送出来的东西,楚棠这个行为让他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反应。换做旁人,他估计要摔东西发怒了,楚棠是他的师娘,又好像是娘亲很喜欢的人。
霍重华再度轻咳:“咳咳,既然是王妃所赠,你就收下吧。”
楚棠这时已经抱着暖炉起身:“时候不早了,妾身去厨房看看午膳准备的怎么样了,四爷好生招待世子爷,妾身去去就来。”
妾身?
霍重华娶了她这么久,也没听到她这样自称过。她就是骑在他头上,他也没意见,可如此尊卑分明的称呼……他非常不喜欢。
朱辰也察觉到了哪里不太对劲,虽说他时常听到娘亲在父王面前这般自称,但老师不是惧内么?
师娘几时怕过他?
朱辰一好奇,脸上的婴儿肥也嘟了起来:“老师,您……终于翻身了?”
霍重华一个幽冷的眼神瞪了过去:“用完午饭,你就回去,把《大诏》抄一遍!”
《大诏》是□□皇帝钦自颁发,且诏告天下读书人皆要研读的书册,《大诏》在手,就算是犯罪之身,也能降罪一等。皇家子弟更是要精读。
朱辰登时小脸紧绷,他说错什么了?
他也是一心盼着老师能制服师娘的!
朱辰离开后,霍重华去寝房找楚棠,却被下人告之:“四奶奶去暖房摘花去了。”
摘花?
她哪里来的雅兴!
霍重华又去了后园子里,暖房是他特意命人改造的,里面种的都是春夏时节的花卉,温暖如四月。
康王妃的身份大白之后,楚棠没有哭,没有闹,病了两天反倒气色上佳,只是她现在的行径让霍重华内心不安,他自诩对她十分了解,可此刻却又觉得抓不住她了。
她仿佛成了断了线的纸鸢,风一吹,便无法触及了。
霍重华走了过去,从楚棠手里拿过剪刀:“我来吧。”
楚棠复而又从他手里夺了过来,霍重华怕刺伤她的手,也不敢用力。
楚棠道;“四爷是做大事的人,这等妇人采花的事怎么能让您动手。”
呵呵……‘您’都用上了!
前阵子是谁在他胸口一顿乱踹的?!
霍重华沉着脸,提着竹篾花篮,一路跟在楚棠后面,身边的青柳儿等人看的一愣一愣的,完全不明其意。
霍重华宁愿楚棠跟他在闹一场,在他身上撕咬也无妨,这种不痛不痒的冷漠让他无所适从,不知从何下手。
古人言,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这话当真不假!小妻子简直比朝中老奸巨猾的大臣还能对付。
日子看似举案齐眉的过了几天,霍重华每日从衙门里回来必能吃上热腾腾的晚膳,菜色都是每日轮新,照着望岳楼的规制来办的。
每到晚上,后院主屋寝房的门都是紧闭的,霍重华在月洞门处站了一会,只能掉头离开。
沈岳是在元宵节这一日入京的。
霍重华没有瞒着楚棠,换句话说,他是不敢有所隐瞒了,就算他再怎么不想让楚棠与沈岳相见,也只能装着大度。
楚棠今天特地穿上了云雁对襟羽纱衣裳,下身配的是宫缎素雪绢裙,外面是织锦皮毛斗篷,梳凤尾髻,手上还戴了赤金掐丝的手镯,随着她的行走,腰上垂挂的珠串禁步一晃一晃的,精致动人,本就清媚的容色更加出众了。
看得出来,她是花了功夫打扮的。
霍重华心情古怪。
他站在门口看着她,眸光灼灼,却也幽深:“走吧,沈岳现在应该已经到了渡口了。”
楚棠不急不徐的走过去,一边吩咐了墨随儿道:“表哥很长时间没入京了,难免水土不服,你去后厨让厨娘做几道江南的菜品,一会再去酒庄子里取一坛陈年的好酒过来。”
墨随儿闻言,小声应下,立刻就照办去了。
霍重华无意识的皱了眉,楚棠冷漠他就罢了,还对沈岳关注有加,他有点想打人的冲动。
但面对小妻子,无时不刻都是一派君子雅士的样子。
“外面风大,不如你待在家中,我一人去接沈公子。”霍重华也不再称呼沈岳了,一句‘沈公子’即拉远了关系。
楚棠莞尔:“我有些日子没见着表哥,我想跟他说说话。”她越过他,先一步走出了门廊。
霍重华:“……!!!”
作者有话要说:先奉上一更,下午还有一章哦。
第129章 期盼
元宵佳节,天还没黑,外面已经开始卖花灯了,京城长街两侧非常热闹,就连路过顺天府的那条石路也有挑了担子的商贩。
外面阳光柔和,楚棠撩了车窗帘子看外头的景象,嫣红的唇角似扬非扬,恰到好处的明艳,似乎很喜欢这样热闹的日子。
她的唇一贯是粉色的,这是涂了口脂了?
霍重华眸光微微一晃,多留意了几次。
记得大婚那日,丫鬟婆子给她梳妆,她都不情愿用这些女儿家常用的胭脂水粉,今天为了见沈岳,可谓花了心思了!
霍重华察觉到了这一点,长臂伸了过去,将绒布帘子拉下,面无表情:“外面风大,你也不怕冻着。”
楚棠不以为然:“难得好日子,怎能辜负了?”
霍重华哑声,顿了顿,又道:“等到晚上,我再带你出来看花灯,听说断桥那里还有猜灯谜的游戏,赢了彩头能得两百两银子。”这种把戏怎能难得了他?他很想带着小妻子出来散散心,二人已经太久没有亲密了。
楚棠并不配合他:“这些都是你们文人的游戏,我就不凑那个热闹了。”
霍重华:“……棠儿?我……”
楚棠眨了眨眼,悠眸水润晶亮,像水洗的长空,里面毫无杂念一般的澄彻,“你想说什么?你不用顾及我,既然是元宵佳节,你要与同僚吟诗作赋,那便出来就是了,我又不需要你陪。”
她不是不想让他陪,是不需要了……
这几日下来,霍重华内心的煎熬比之前瞒着她时还要难受,他道:“康王府后日办满月酒,你同我一道过去。”
窗户纸已经捅破,总该要见面了,康王与顾柔也是这个意思。
楚棠突然笑了:“不了,我还想跟表哥谈谈生意,再者,去康王府赴宴的人都是达官贵人,我与她们无话可说,去了也是尴尬。”
她说的风轻云淡,就好像还不知道康王妃是谁。
这个情况已经十分严重了,霍重华觉得自己不能再忍下去,他正要开口,发挥他的三寸不烂之舌,楚棠又撩开车帘子对着外头欢喜的唤了一声:“表哥!”
表哥与表妹总有千丝万缕的扯不清的干系!
霍重华就极不喜欢楚棠喊沈岳‘表哥’。
沈岳第一眼就看到了楚棠,她从马车窗口看了过来,粉腮红润,秀眸水盈,暖阳照得她莹白的脸泛着暖暖的柔光。
还是最初美好的样子。
只是她已经梳了妇人发髻,眉眼见多了几分少妇的美艳了。
沈岳心头失落,面上却是很平静,但他这样的人从来不知道怎么表达情绪,一直都是淡淡的,如温泉池子里的水,常年都是一个模样。
沈岳点了点头。
马车停下,霍重华先下的马车,他没有让楚棠下车,却在与沈岳寒暄时,小妻子已经自己下来了,也跟了过来,又唤了一声:“表哥。”
沈岳感概万千,面前站着的,一个是他藏在心底的人,而且他一度以为自己会娶她。另一个是他的知己好友。
这二人成婚了,会百年相守。
他是应该祝贺的吧?
可心里却高兴不起来。
霍重华道:“走吧,先上马车,旁的事等回了府再细说。”
霍重华另外给沈岳备了马车,另有装行囊的粗布板车。
楚棠的双眸一直是带笑的,甜甜的看着沈岳,霍重华只一眼,心里就堵的慌,她已经好些天没这般对他笑过了。
三人各自上了马车,始终没有说太多的话。
回去的路上,楚棠情绪不错,霍重华见她眉梢带喜,冷不丁的冒了一句:“你是不是早就盼着沈岳回京了?”
楚棠没有反驳,点头:“对啊,只可惜表哥很快又要回金陵了。你能不能疏通关系,让他留在京城呢?”
他花了大力气才将沈岳调到金陵府,怎会又将他留下?!
楚棠抢言,接着又道:“我听王姐姐说,你现在路子很广,又与康王一家相熟,一定有法子的,对吧?”
霍重华:“……”他置于膝上的拳头紧握,目光一直锁在楚棠脸上,半晌没说一个字。
她是存了心想气死他!
楚棠那双水眸,自带懵懂效果,仿佛是在求他:“怎么?霍大人不肯帮这个忙?舅舅和舅母最大的愿望不外乎看着表哥高升,我也期盼呢。”
霍重华这时舔了舔牙,成年后影藏起来的邪魅样子冒了出来:“……棠儿,别闹了。”
楚棠看似更加不懂了:“霍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霍重华眼睁睁看着她故意跟自己打诨,软硬皆不吃,他俊脸紧绷,趁着没到府邸之前,压低了声音道:“棠儿……不闹了行么?”
他还以为自己只是跟他闹?
楚棠心里苦笑,她也不知道如何面对接下来的日子,她一介妇人,能做到的事太局限,除了安居在四方天之内,她还能怎样?
霍重华的手伸了过来,想拉着她的,楚棠见势,当即避开,笑了笑:“好,不闹了。”
这还叫‘不闹’?
霍重华沉默着,该说的,该解释的,他都已经交代了,却还是行不通。这时,突然想起一事来,道:“我今晚画你?”
楚棠已经撩了车窗帘子一角,看着外头:“不了,我想早些睡。”
他真以为她想让他画?
楚棠不能理解,霍重华上辈子画她干什么?
他见过她?
霍重华发现楚棠的视线又移了过来,紧绷的俊脸立刻来了精神:“棠儿?你还有什么话想说?”
楚棠却是平静到了极点:“没什么,我就是在想霍大人你这么大的本事,还有什么是你办不到的?”
霍重华:“我最大的本事就是娶了你!”
楚棠:“!!!”
马车在府门外停下时,霍重华也没能成功让楚棠再次打理他。
楚棠一下马车,心情仿佛就好了,吩咐府上大小丫鬟端茶倒水,准备酒馈。
沈岳见她身段细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