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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候圣人龙体转安,这是为臣本分。”
大皇子只是轻轻呵了一声,道:“宸王叔,我早就和你说过,没有选择我,你会后悔的。”
他发出嚣张又狂妄的笑声,然后大步朝前走了。
四皇子遇刺的消息传到荣王府时,容思勰恰巧也在。
她正陪着阮歆挑缝制小衣裳的布料,阮歆唇边挂着柔和的笑意,拿着一块布料对容思勰说道:“刚出生的小孩子皮肤最娇嫩,用这种布缝出来的衣服才不会划伤孩子,你虽然时间还早,不过也该备着了。”
容思勰自己没什么经验,但是阮歆已经生了一个女儿,所以容思勰对阮歆的话深信不疑。她们俩正在说话,突然一个侍女急匆匆从外面跑进来,惴惴不安地抬头瞅了这两人一眼。
容思勰感到事情不对,果然,下一瞬间她就听到侍女说:“王妃,夫人,四殿下他……出事了。”
阮歆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雪白,她噌地站起身,颤着声音问道:“你说什么,四殿下怎么了?”
“城外传回消息,殿下在帝陵,遇刺身亡了……”侍女哭着说道。
阮歆的身形晃了晃,突然捂住肚子,朝旁边倒去。
容思勰连忙扶住她,高声朝外喊道:“来人,快传太医!”
。
阮歆躺在床上,昏迷了许久才悠悠醒来。
容思勰就守在旁边,看到她醒了,连忙迎上来:“表姐,你感觉怎么样了?”
阮歆从小到大都是贵女的典范,一颦一笑都像是安排好了一样规整,而此刻阮歆却突然掉下泪来,哑着声音问道:“七娘,接下来该怎么办?他怎么会再也回不来呢?”
容思勰心里也不好受,伸手捂住阮歆冰凉的双手。
阮歆昏迷的这段时间,容思勰想了很多。
刚听到消息时,容思勰也惊得心神俱裂,可是随着头脑冷静下来,容思勰慢慢察觉出不对来。
容思勰曾设身处地地想,如果她是四皇子身边的近臣,倘若四皇子真的死了,她会怎么做?
自然是赶紧瞒着,尤其要瞒着宫中。
更别说四皇子身后还跟着容颢南和萧谨言,这么多人都在替四皇子谋划,他们怎么会出这么大的疏漏。
所以多半,这是萧谨言等人特意放出来的消息。四皇子现在,一定还好端端地活着。
阮歆还是细声抽泣,容思勰紧紧握着阮歆的手,提示道:“表姐,你先不要慌。你不妨想一想,如果现在跟在四殿下身边的人是你,发生这种事情,你会怎么做?”
接触到容思勰镇定的目光,阮歆也跟着冷静下来。她眼中含着泪,慢慢将眼珠转了一圈,目光变得狐疑起来。
“你是说……”
容思勰迎着阮歆的视线,缓缓点头。
若真的出了事,京城反而是听不到消息的。可现在这个消息被闹得这么大,显然另有古怪。
有了这个猜测,阮歆的神态很快振作起来,容思勰搭手将阮歆扶起来,对她说道:“表姐,帝陵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谁都不知道。现在你最要紧的事,乃是保胎。”
四皇子虽然成婚多年,但子嗣并不兴旺,膝下尚没有儿子。如果阮歆这一胎是个郎君,那事情就麻烦了。
皇帝一意孤行将四皇子打发到帝陵,现在出了这种事情,想必皇帝也十分愧疚。在这种时候,如果阮歆生下四皇子唯一的儿子来,谁受到的影响最大,简直不言而喻。
容思勰意有所指地说道:“表姐,这几天千万小心!”
“我明白。”阮歆也想通关节,低声应道。
等容思勰安抚好阮歆,回到承羲侯府已经很晚了。
屋内炭火烧的极足,容思勰在侍女的服侍下卸下厚重的冬装,心思重重地坐到桌案前,盯着烛火发呆。
容思勰的思绪飘到长安之外,外面这样冷,天寒地冻的,不知萧谨言他们怎么样了?
。
四皇子带着人手驻扎在帝陵外。
这里是大宣历代皇帝埋骨之地,相传开国高祖带兵走过这座山时,御马突然嘶鸣,拒不向前行走,他下马查看后,说此地乃是龙兴之地,镇压着九州的龙脉,所以即使是千里马也不敢继续前进。
待高祖过世后,乾宁公主听从高祖的遗愿,将高祖葬在这片山域,让高祖远远看着长安,看着这个年轻的帝国脱胎换骨,开创盛世。
后来成宗、乾宁相继过世,也都葬入此处。经过历代修缮,这座山已成了国之根本,数位帝王在此长眠,未来也会有许多帝王从长安迁到此山,永远镇压着宣朝的国运。
四皇子从高祖陵庙中走出来时,还是觉得感慨万千。
“高祖一生南征北战,从太原一路打到长安,为大宣打下这万里江山。先祖的事迹如此显赫,我身为皇子,却只能碌碌终生,困于一隅。”
听到这句话,近卫心知四皇子又在烦恼被流放一事,他正要劝慰,却突然感觉自己的眼睛被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冬日天黑得早,路旁的树木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黑影,在寒风中张牙舞爪地摇晃着。风吹过树枝,发出呜呜的声音,仿佛一只凶兽潜藏在黑暗中,伺机给路上的人以致命一击。
近卫眼睛瞅到亮光,心中马上反应过来,高声喊道:“护驾,有人行刺!”
四皇子虽然带了不少侍卫,这些侍卫也不可能真的在帝陵中一点武器都不拿,然而有心算无心,四皇子突然受袭,马上就显出被动来。
守卫帝陵的侍卫看到四皇子受袭,也跑过来援助。但是四皇子本就在下山的路上,此地距离陵墓已拉出好大一截,路边执勤的侍卫本就没有多少,与训练有素、来势汹汹的黑衣刺客比起来,他们还是差太多了。
四皇子一行人被刺客阻住脚步,慢慢往山林里逼去。
“殿下,卑职掩护你突围,只要到了山下,与大部队接上头就好了!”
“来不及了。”四皇子道,“冲不出去的,我们往山里走,林子里好歹有躲避的地方。”
四皇子已经发令,其他侍卫自然掩护着四皇子往山林里走。
林中积着厚厚的雪,每一步都会深深陷入雪里,四皇子且战且退,好容易才和刺客拉开距离。
然而此时,他身边的侍卫也已经折损大半。
四皇子蹲在一丛灌木后,侍卫手里握着长刀,警戒地盯着前方。
一个脚步声,慢慢朝他们这个地方靠近。
所有人都严阵以待,正当他们准备冲出去一决生死时,突然一道破空声传来,那个黑衣人闷哼一声,一头栽倒在雪地里。他还想再说话时,已经被一剑抹喉了。
“动作轻些,不要惊动外面的人,我们先找到四殿下为要。”
侍卫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四皇子也意外地挑起眉。
容颢南?他怎么会在此处?
第110章 雪夜奔袭
“动作轻些; 不要惊动外面的人; 我们先找到四殿下为要。”
四皇子又在树丛后听了许久,这才慢慢现出身来。
“容颢南?你为何会在此处?”
容颢南心道四皇子还真是没防备,但表面上还是露出惊喜的神色; 快步朝四皇子走来。
快走近时,四皇子周围的侍卫警戒地半拔出刀。
容颢南识趣地停步,开始述说此行来意:“殿下,你离京后,京中形势剧变。成安侯早已暗中投靠大皇子,前几日派一队军中好手伪装成商队,尾随殿下而来,意图行刺。我得知此事后; 不敢耽搁; 立刻领了一个京外的任务,就赶紧来追殿下了。”
四皇子心中还是疑惑:“你为什么要不远千里来为我报信?”
“此事说来话长。”容颢南心知接下来才是重点; 换了口气说道,“父亲常说我们宸王府蒙受圣人信任,将启吾卫这样的重任交到我们手中; 就更应该时刻严以律己; 方不负圣人所托。所以我们一家从不敢参与任何党争; 全心全力替圣人效命,殿下未离京时,我们家虽然仰慕殿下高义,但时刻谨守臣子本分; 不敢出格一步。可是没想到,殿下宅心仁厚,爱民如子,却反受陷害,被远调至帝陵,现在大皇子更是派人前来追杀殿下。我得知此事后,哪里还顾得上臣子本分,连忙离京来提醒殿下,好在还来得及。”
“我这兄长,果然完全不顾兄弟情分啊。”四皇子感慨,“可是那又有什么用,他才是父亲看好的继承人人选。”
“不,殿下。”容颢南上前一步,紧紧盯着四皇子,“大皇子虽然文武双全,可是他行事狠辣无忌,连亲兄弟都能下手,日后如何能指望他善待万民?无论是朝中官宦还是京城百姓,我们都在等着殿下重回长安。殿下仁义高洁,你才是当之无愧的民心所向,天下明主。”
容颢南说完自己都恶心了,萧谨言这个人心黑手黑,亏他能想出这么肉麻的话来。
四皇子却只想叹气,他在京中得势时人人追捧,宸王府却始终保持距离,等他被远配帝陵,从前的拥趸一哄而散,不远千里来救他的反倒是相交甚浅的宸王府。
患难见人心一言果然不错。
四皇子还要说什么,不远处的林子里突然传来密集的脚步声。
这些人竟然这么快就追上来了,容颢南立刻拔刀警戒:“殿下快走,我等在后掩护。”
虽然容颢南带了五六个人过来,但是和计划严密的刺客比起来,他们的人还是太少了。容颢南护着四皇子且战且退,他们经历了好几波暗杀,每个人的衣襟上都沾满鲜血,在寒夜中慢慢挂上白霜。
容颢南一刀又了结了一个偷袭的刺客,他毫不留情地将对方的尸身甩到雪地里。
温热的鲜血融化了身下的积雪,但很快又被凛冽的冬夜冻住。在暗杀和严寒的双重消耗下,仅剩的几个人都开始感到体力不支。
“殿下,撑到天亮就好了。现在山下必然已经发现异状,等天亮后军队封山,这些刺客一个都逃不掉,殿下也就安全了。”
四皇子却不像属下那样乐观,他没有说话,眼睛警觉地扫视着周围的林木。
他总觉得,这里还藏着另一个人。
准确说,这种感觉在容颢南出现之前就有了。
四皇子想起一则宫廷秘闻,心中已经了然。
没等众人歇息片刻,另一波黑衣人的脚步声又近了。
其他人还在不远处与黑衣人交战,四皇子趁周围无人,说道:“你护我良久,可否显身容我一观?”
耳边只有风吹过树枝的声音,脚步声掩映在其中,几乎微不可闻。
一个修长的人影慢慢走出来,他一身黑衣,唯有脸上的面具述说着与众不同的身份。
“果然,银枭卫还存活着。”四皇子微微露出笑意,叹道。
一下刻发生的事情却让四皇子始料未及,他惊道:“你……”
萧谨言当着四皇子的面摘下面具,他玉一样白皙的脸衬着黑衣,在雪夜中显出清寒肃杀来。
因为乾宁公主定下的规矩,面圣时所有银枭卫都要摘下面具,久而久之,在银枭卫中,摘面具便带上了效忠的意思。
“是你?”
“殿下,属下奉大统领之命,前来保护四殿下。”萧谨言低声说道,十分顺手地把明成晖拉下水。
经过襄平公主一事,萧谨言早就摸清楚明成晖的意思,萧谨言敢保证这次他和容颢南的行动至少是大统领默许的,既然如此,那还客气什么。
四皇子意外地说道:“你竟然是银枭卫的人,难怪……”
四皇子身边好不容易才没有人,萧谨言没有解释自己的身份,而是抓紧时间长话短说:“殿下,银枭卫出内应了,这几日,你千万不要轻信任何人。”
“银枭卫都会有内应?”四皇子皱起眉,感到事情大为不妙,“他的势力竟然已经扩张到如此地步?”
萧谨言叹口气,道:“是。大公主已被大皇子所杀,前几日他在宫中下毒,想要毒傻六皇子,大统领害怕殿下也出什么意外,特意派我来暗中保护殿下。”
四皇子无奈地呼出一口气,在寒风中凝成白雾:“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皇家的兄弟情分,简直淡薄的令人心寒。算了,不说这些了,京中的情形怎么样了?”
“圣人身体每况日下,朝堂被大皇子把持,军中也有许多人投奔大皇子。”萧谨言突然半跪在雪地中,说道,“大统领派我来,迎接四殿下回京。”
四皇子站在原地没动,受了萧谨言这一跪。两人静默无言,突然容颢南的声音从林子后传来,萧谨言抬头朝四皇子抱拳,转身消失在幢幢树影中。
容颢南从树林中跑过来,看见四皇子安然无恙地站着,才露出松了口气的神色:“殿下,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
“无事。”四皇子说道,“我们继续走吧。”
然而这次的机会千载难逢,四皇子被堵在深山里,如果不能趁今夜将四皇子毙命,那么以后,再不会有这样好的机会。所以大皇子的人一波一波朝山林里调,每一个都是身经百战的军中好手,四皇子这一夜,过的格外艰难。
启明星升起,这一场无声却激烈的厮杀,也到了最紧张的时刻。
容颢南带来的人手已经折损了好几个,他衣服上全是血迹,鲜血覆了一层又一层,如今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容颢南轻手轻脚地去外围巡逻,见周围无人,悄声说道:“外面情况如何?”
萧谨言无声地出现在树干背后,树干将他的身形挡的严严实实,他同样压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