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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真的很抱歉，我不能……至少是在当时、还没有把翁明源拉下马的时候，我不能让别人认出我的身份……所以，我知道那一次我那样无礼地拒绝了你爸爸，他一定很难过，实际上我也很难过……”
说着，林夫人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她拿出了一方雪白的真丝手帕，小心地按了按被泪水迷濛了的眼角。
其实于幼怡已经隐约猜到了林夫人那样做是有苦衷的，但到底为了什么，她确实不得而知。
所以她想了想，问林夫人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知道。”
林夫人坦诚说道。
她花了几分钟的时间来平复心情，然后将当年她所知道的事情全盘托出——
“……于大海和张槐都是我爸爸早年收下的徒弟，当时还是农场的时候，他俩就跟着我爸爸了。后来，文｜革结束，国家开始搞改革开放，爸爸才重操旧业地做起了茶厂。你应该知道吧？我们家的制茶手艺传到现在已经有几百年了……所以很快，我爸爸就挣下了一份大家产。”
“选徒招婿的念头，应该是爸爸到八零年代初才有的想法。而当时于大海正在说亲，张槐已经结了婚，所以他俩不在我爸爸的考虑范围之内。诶，你不知道……那时候大家听说我爸爸想要选徒招婿的时候，十里八乡都被惊动了！适龄的男青年一共来了两三千人！最后我爸爸选中了三个。”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王文轩和李茂生应该是爸爸为姐姐准备的未来女婿人选，大有她喜欢谁、将来爸爸就会重点培养谁的意思；除了王文轩和李茂生之外，爸爸还选个了……比我大三岁，在出事那一年，还只十四岁不到的秦赫赫当徒弟。”
“爸爸为什么会选个半大的男孩子当徒弟，当时我也没多想。那时候我才十一岁……以前于大海总陪着我玩儿，可后来他结了婚，又是我爸爸的左右手，厂子里什么事儿都得他管着……慢慢的，我就跟秦赫赫成了玩伴，我俩每天都在一起，从早到晚。”
“我一直都知道，王文轩和李茂生都喜欢我姐姐，我姐姐是十里八乡出名的美女，而且脾气还好，又勤俭持家，这样的女孩子谁不喜欢啊？我也知道，我姐姐既不喜欢王文轩，也不喜欢李茂生……她到底喜欢谁，以前我不知道，后来……过了十几年以后，直到现在我才明白过来。”
“话说远了……我们来说说当年那件事吧。那时候爸爸太忙了，一心扑在茶厂上。而我呢，又因为有了秦赫赫这个新朋友，注意力也不在我姐姐身上……直到有了风言风语，说我姐姐像是怀孕了……后来爸爸气冲冲回来一问、一看，才知道姐姐真的已经怀孕七个多月了！”
“爸爸很生气，拿了门栓要打死姐姐，我和赫赫拼命地挡着，让姐姐快跑……姐姐跑出去以后，爸爸问我和赫赫，姐姐肚里的孩子是谁的？可我和赫赫都不知道……爸爸到底还是担心姐姐的，就让我们一块儿出去找姐姐……”
“是赫赫先找到姐姐的，赫赫说，他在在草丛里发现了姐姐的，当时姐姐哭得很伤心，连路都走不动，是赫赫扶着她慢慢走回来的……姐姐回来以后，爸爸逼问是谁搞大了她的肚子，可她就是死活不说。后来……她动了胎气，爸爸怕她有事，赶紧把她送进了卫生院，我和赫赫都去了。”
“再后来，爸爸让我在医院里守着姐姐，他让赫赫带着他去当初发现姐姐的那个草堆那儿找一找，看看有什么线索……想不到，那就是我和爸爸与赫赫的最后分离。第二天，我就听说……听说爸爸留下一封遗书，说是赫赫强｜奸了我姐姐，导致我姐姐怀孕……还说他一怒之下杀死了赫赫，然后跳楼自杀……”
说到这儿，林夫人陡然激动了起来，“……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自从赫赫来了茶厂的那两年，我确定每一天的白天我都跟我赫赫在一起，也确定每一天的晚上我都跟我姐姐睡在一起……我不能证明别人的清白，但我绝对相信赫赫是清白的！”
“但是……我看到了爸爸和赫赫的尸体！他们死了，真的死了！”说到这儿，林夫人再也不能控制自己，双手捂面、痛哭流涕了起来。
“于大海和张槐跑回来为我们姐妹主持公道……可是，也不知从哪儿来了一群流氓，说我爸爸欠了他们的钱，还把于大海和张槐给打得吐了血……情急之下，姐姐只好带着我先悄悄溜走。当时我们觉得，连于大海和张槐那样的壮汉都被打得吐了血，我姐姐一个孕妇，我当时只有十一岁……我们怎么可能是对手？”
“结果我们这一跑，还跑出祸事来了！”
说到这儿，林夫人的情绪再次崩溃。
她用雪白的真丝帕子捂住了自己的嘴，想要死死地控制自己的哭声，但她就是控制不住，像头受伤濒死的野兽似的，发出了呜呜的低鸣声音……
于幼怡似乎已经预感到了什么。
她犹豫了好一会儿，忍着手臂拉伸时的疼痛感，用力地将林夫人搂进了自己的怀里。
林夫人突然就紧紧地抱住了于幼怡，哭道，“……那群流氓追了上来，我姐姐为了保护我，引着他们往东去了，她交代我赶紧跑，永远别回头……我跑啊跑啊，可是，可是……他们还是追了上来！他们，他们……足有十几个人！他们，他们……啊……啊啊啊啊啊……”
说到这儿，林夫人再也说不下去，就像头野兽一样哀嚎了起来。
于幼怡顿时心如刀绞！！！
一个才十一岁的女孩子……她到底为什么要承受这样的不堪？？？到底是谁跟陈家结下了这么深的仇这么深的怨？？？为什么！！！
林夫人在于幼怡怀里哭到几近昏厥，才又终于慢慢地平复了下来。
她似是被抽去了全身的力气，软趴趴地依偎在于幼怡的怀里，开始继续述说往事——
“再后来，我被他们抓了去……我被交给不同的人……我被人看押着，在路上走了一个多月……后来我发现了好几个跟我差不多年纪大的小女孩，最后我们才知道，我们被人卖到了东南亚当雏｜妓……”
于幼怡的手臂一紧！
“再后来，我们几个小姑娘开始接客……有个小姑娘被人活活弄死了，我们都很害怕，然后我们就开始想法子逃命……我们失败过很多次，但最终，有些人女孩子被活活打死了，也有些女孩子逃了……而我，我也侥幸逃了出来。”
“我运气比较好，逃出来的时候正好遇上了带着孩子的林见勇。林见勇是锦程的父亲，当时我十五岁，锦程才五岁，林见勇已经四十了……他的妻子因为刚过世不久，锦程闹得很厉害，他根本就拿锦程没办法……我直接跟林见勇说了我的遭遇。”
“林见勇很同情我……但是，他当时是带着锦程去那个国家做生意的，所以他也没法子。后来他拿了一大笔钱出来，交给当地的一个私人侦探，把我能叫得出名字的雏｜妓全部都给赎了身……”
“我也没地方去，就跟着林见勇去了文莱。我不比锦程大多少岁，所以锦程跟我很合得来……再加上，我也不可能有生育了，又想有个安稳的家。而见勇他又因为生意的需要，长年累月地在世界各地跑……所以他也确实需要一个名媒正娶的妻子，替他名正言顺的照顾锦程。”
“就这样，他替我洗白了身份，让我成为堂堂正正的林夫人……我真的很感激他。前几年他身体一直不好，我几乎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照顾他的起居上；后来他不幸去世了，可锦程还小，我也只好勉强替他把林氏撑起来……”
“现在锦程大了，已经可以自己执掌林氏了。那么，我总要过问起我自己的事。以前谁亏了我的、欠了我的……我不介意过了这么多年以后，再向他连本带利的一点一点的讨还！”林夫人一字一句地说道。
这下子，于幼怡是真明白了林夫人的苦衷。
难怪她要掩人耳目，怎么也不敢让世人知道她就是陈月香！
因为一旦对方知道她就是陈月香的话……
那林家主母早年间当过雏｜妓的丑闻，几乎可以把林氏企业打击得体无完肤！
于幼怡心下大恸！
她一声也不吭，只是用双臂紧紧地抱着她的姨母，试图让自己的身体带着她一点点的温暖。
那怕是……
给林夫人带去一点点的温暖或者力量，那也可以。
第148章
说完了这一切，林夫人早已脱了力。
她依偎在于幼怡的怀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抽泣着。
半晌，她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这才坐直了身子，看着于幼怡，笑道，“……我还以为，可能陈家只剩下我一个人了……真是天可怜见！呜呜……幸好还有你……”
说着，林夫人又哭了起来。
于幼怡的眼泪也一直不停的流，却斩钉截铁地说道，“你放心，不管是谁，欠了我们的，他终究逃不过……”
“你还不肯叫我一声姨母么？”林夫人泪眼婆娑地看着她。
于幼怡微微叹气，“老实讲，我是真的害怕……还会有什么反转，如果您不介意，我希望，我希望可以重拾母亲的遗骨，一来把她安葬到静思园，跟、跟外祖父、外祖葬在一起，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在深山老林里呆了那么久，一定很孤单……”
“二来，请出她的遗骨，也跟我做个亲子鉴定吧，咱们都安心一些。”于幼怡继续说道。
林夫人忍着悲意拼命地点头。
“这事儿交给我爸爸去办，您不要出面……当年多亏了林氏，当初多亏了锦程的爸爸，不然，不然……”说到这儿，于幼怡忍不住潸然泪下。
她简直就无法想像，当年一个只有十岁的幼女，在遭遇了家破人亡、以及这样……让人想想就觉得痛彻心菲的待遇之后，是如何日夜怀揣着仇恨一天一天地捱过来的……
林夫人含泪笑道，“等找个时间，让我和你爸爸在私下见上一面……我，我要好好谢谢他。当年如果不是阴差阳错，没准儿你就真落在了翁明源和方蓝的手里，还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头……现在想想，你跟着你爸爸，大约也就是捱点儿穷，受点儿小委屈什么的。但这些都不要紧，你爸爸心善呢，不会让你吃苦的……”
于幼怡也忍着悲意点了点头。
“来，我们随便吃点东西，你还得赶回去上课……”说着，林夫人打开了装着烤番薯和煮花生的塑料袋。
突然……
“幼怡，你的手！你的手怎么了？”林夫人终于发现了不妥的地方。
于幼怡苦笑，“昨天不是张家人去我们学校闹事儿，把翁嘉言差点儿给逼得跳了楼？我不是去拉了他一把吗，这俩手臂就有点儿疼……”
“去看过医生了吗？不如你下午请假，我带你去看看？”林夫人立刻说道。
于幼怡笑笑，“不用了，昨天下午我们老师已经带着我和翁嘉言去看过医生了……对了，星期六的时候，我希望您还可以像从前那样，继续邀请翁嘉言一块儿去参加聚会好吗？最近他被打击得不行，我，我实在不希望再在这件事情上，让他感到难过。”
林夫人含着眼泪笑道，“……你喜欢他？”
“没有！”于幼怡被吓了一跳，连忙否认。
见她着急的模样儿，林夫人柔声说道，“……好好好，你不喜欢他就不喜欢他。以后呢，不管你喜欢谁，你只要明明白白的说出来，告诉我、或者告诉你爸爸就行……千万不能像你妈妈那样，那简直就是……给家里招祸啊！”
说到后半句话的时候，林夫人忍不住又带上了哭腔。
于幼怡沉默不语。
过了一会儿，林夫人似是又想起了什么，用手帕按了按眼角，又正色对于幼怡说道，“……我知道你和扬名挺要好的，以前呢，是咱们都不知道翁明源跟这事儿有这么大的关联。现在既然知道了，说不定方蓝也有份儿。这方蓝又是李扬名的亲姨母，将来只怕……”
“幼怡，你听姨母的话。至少在这案子真相大白之前，你跟李扬名少来往。”林夫人说道。
于幼怡思考片刻，说道，“这些都是上一代的恩怨，牵扯不到他。再说了，方蓝又不是方菁……所以我希望，在有他出现的场合里，您能给他应有的表面尊重。”
林夫人微微叹了一口气，不再纠结此事。
——幼怡虽然年纪小，可办事能力和聪明劲儿在这儿摆着呢，林夫人对她倒还算是挺放心的。
知道于幼怡的手不方便，林夫人就动手拿出了一个烤番薯，撕去外表的皮，喂给于幼怡吃。
两人的饭量都不大，分食了一只烤番薯以后，两人便又结伴出了公园，一块儿回到了车里。
林夫人让司机把车子开回一中，亲眼看到于幼怡进入了校园以后，这才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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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学校，于幼怡将满腹心事压下，该学习就学习……
只是到了傍晚，她打了个电话给陈律师，催促了一下陈超案的行政复议手续。
陈律师告诉她，陈超案提请行政复议的案子已经提起申诉，目前正等高院审批，大约还要再等半个月，才能出结果……到那时候，高院会做出决定看是否重审此案，如果一旦决定重审此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