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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从离开苍鹭那天,远远瞧见他抚琴的身影,她就想陪着他啊。
几拐几绕,按照前些日子听闻的,零零散散的片段,又听着那隐隐约约的琴声,终于摸索到了那个院落,那院落本是府里接待客人用的,她记得分明,如今被打理得精致而又干净。
她轻手轻脚溜了进去,方才琴声已然停了。
几步走到门前,定了定神,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四下静寂得她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却是无人应答。
东风笑心里闪过一丝罕见的落寞,咬了咬唇,又是敲门。
依旧是无人应答。
她一愣,在门前立了一会子,继而反手掏出短匕来,从那门缝里一探,猛地一个用力,竟是硬生生将那门裂开了一条缝隙。
倒不是她力大无穷,只是这等顽劣之事,她幼时同阿枫做过不少,轻车熟路,自然,为此也没少挨丰帅的责罚。
伸出短匕来又四下撇了撇,估摸着距离,幸而她虽然个头偏高,但身形还是偏瘦的,挑了个方位便钻入了门中。
屋内一片安静,空无一人,陈设显出几分恬静淡然,隐隐地带着一种香气,像极了他周身的味道,她现在才想着,苍鹭世代行医,那香气许是药香。
周遭无人,也不知他是不是出去了,可她知晓,自己此番溜出来甚是不易。
有的事情如果不尽快说明了,只怕以后会后悔。
举步向屋里走去,一边走着,一边四下环顾,瞧着这屋子的陈设。
那窗外有光照射进来,和蔼得紧,恬然自在,忽而却听见不远处,几声‘扑棱棱’的轻响,仿佛是羽翼扑张之声。
她一愣,循声瞧去,却见那边的盆栽,赭石色的枝干上立着一只苍鹰。
这鹰相较当初他初来时放走的那一只小了些许,毛色却几乎相同,如今停在那枝干上,一对黑溜溜的眼睛盯着她,时不时拍着翅膀。
东风笑已然许久不曾见到他的鹰了,瞧见这个小家伙,心里添了几分疑惑,想起他只有来到军营时才弄过鹰,心里莫名地添了几分疑惑和踟蹰。
一个想法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可她是绝不肯让这个想法成真的。
心里一急,步子也是一急,竟是几步冲上前去,那鹰儿本是扑闪着翅膀,见她没有敌意,不欲展翅而逃,如今她这一番疾步,也是受了惊,匆忙一扑棱翅膀,展翅便往后面飞去。
东风笑也未及多想,举步便跟上了那只苍鹰。
便一路随着那苍鹰拐拐绕绕,直到她幡然醒悟,思量着自己为何这般做时,一个怔愣,只见前方乃是一方清池,池水清澈潋滟,微微漾起波纹,那池水上,墨色的长发披散得隽逸而又柔美。
东风笑一个痴愣,飞快地寻了个门边,闪身匿入后面,抬眸瞧了去。
却见那水面上墨色的发又是漾起,水面波纹愈发得密集,继而,瓷玉般的面颊从水中缓缓探出,一直立起,从她那里,一路下来,能分明地瞧见他那俊美的面,白皙的颈项,硬朗的锁骨,长发半遮半掩,可那隐隐露出的胸膛和腰身上,肌肉紧致而又力道,勾勒出的线条恍若浑然天成,他从水中现出身来,直到水面同他的窄腰齐平。
池中水落在他周身,莹莹映着光,又成股向下流着,更是一番不可方物。
她从这里瞧见他的侧颜,瞧见他抬了凤眸,睫毛扑闪,唇角的弧度若有若无,他抬起手臂来,接住那飞来的苍鹰,忽又手臂微抖放它飞走。
东风笑一愣,不知不觉间已然几步走上前去,立在池边,一对眸子瞧着他。
而玉辞闻声也回过头来瞧着她,四目相对只是几眼,不待她说话,他便又回过头去,仿佛是在躲闪她的眼神,仿佛是不肯多说。
不知是不是错觉,方才对视的那一眼,东风笑似是从他的眉眼里看出了难掩的落寞,还有,似乎是……几分委屈,如今却只能看着他几步走到池边,似是刻意地回避她。
许是她之前的猜疑伤了他的心,她看着他苍冷而又带着几分落寞的背影,莫名的,忽而想起从前在营里捡到的一直被遗弃的小猫,很小的一只,手掌大小,许是以前挨过饿,有一天中午她练枪忘了给它添食物,它也不敢叫唤,也不敢跑去同她撒娇,只是默默趴在空盘旁边,用舌头一下一下地舔着那空空如也的盘子。
念及此,东风笑心里莫名一酸,已几步冲到他面前,顺势在池边一跪,竟是双手捧过他的面颊来,低下头去,狠狠吻上了他的薄唇。
她察觉到他有一丝怔愣,继而,依旧是毫不反抗地任凭她吻着。
玉辞微微闭上眸子,抬了手臂护在池边,无言地承受着她愈发加重的力道——此番,语气说是吻,不若说是在咬,她似是要将这吻烙在他唇上。
这个吻很长很长,直到她察觉到他的呼吸带着几分急促和滚烫,才放开他来,侧过头,依旧是从他的鬓边一路向下,吻着他的颈项,双手也松开他的头,看似随意地环住他的窄腰。
玉辞立在池边,手臂微转抱住她的腰身,直到她将头埋在他的肩窝处,他听见她低低地唤了一声:“美人儿……”
“在。”他的声音很低,附在她耳畔,仿佛是二月的风。
东风笑闻言唇角微扬,她喜欢他温柔的声线,哪怕只是一个字。
“美人儿,之前的事……”她本是心高气傲,可是她不想再错过什么了。
“之前的事,是我不好。”玉辞一手抱着她,一手轻轻摸着她的发,打断了她,轻声说着。
东风笑一愣,抬起头来瞧着他,他的眸子明净温柔得如同一尾鱼。
“我本应同你讲明的,可是我知晓军纪,不敢明说,不过你可放心,那件事,只是一个误会,并无人指使,也无什么阴谋。”他瞧着她,眼神没有躲藏。
美人儿不我欺也。
东风笑一扬唇角,抬手勾着他的下巴似是玩弄:“你想保护那个人吗?”
玉辞一愣,继而颔首:“就像……你想保护这营中的弟兄。”
东风笑抬头瞥了他一眼,复又回过头去,轻巧撩开他的长发,伏在他肩头,伸手轻轻抚着他后背上的疤痕,半晌,低声道:“我信你,其实……从不曾疑你。”
她确是不曾怀疑他,她信他绝不会伤她分毫。
可惜她知道的真相少之又少。
有的事情,直到全部发生,人们才会后悔。
玉辞抬了手臂扶着她的身形,察觉到她的手在他后背上轻轻游走,微痒,却也不禁挑起了唇角,忽而又眸光一沉,低声道:“笑笑,我该走了。”
东风笑动作一滞,半晌,支起身子来瞧着他,那一对俊俏的眼睛已然瞪圆:“……什么?”
玉辞的笑容温柔依旧,此番却带着几分无奈:“我……该走了。”
“走?为何要走?走去哪里?”东风笑秀眉一颦,双手紧紧扣着他的肩膀。
“回苍鹭,这边已近太平,我们也当走了。”
“走了,这大营就当是我们不曾来过。”他低声说着。
昔日里低沉有磁性的声线,如今在她听来却如同炸雷。
“为何?”东风笑咄咄紧逼。
玉辞扬了扬唇角,伸手轻轻拂开她流落下来的碎发:“一来,我们本是苍鹭之人,为救急而来,如今战事已定,营中也培养出不少新的医者,我们当回还了;二来,前几日苍鹭守山之人来信,说是苍鹭山上有异变,需我赶回瞧瞧,我不敢耽搁;自然,还有,笑笑,你可知,苍鹭本是近二百年前,奉先帝旨意守山?”
东风笑一愣,茫然摇首。
“此乃北倾皇室和苍鹭的秘密,那旨意乃是龙血所书,此番若非人命关天,我也断不敢违抗,只是陛下是知晓此事的,太子殿下,怕也知晓,再过些日子,殿下便会先到,苍鹭便会被扣上个‘抗旨’的名头,笑笑,我必须走了。”玉辞沉声交代着,依旧是那番冷静,可这一番冷静却惹得她心急火燎。
“可是,可是……美人儿,我答应过你的……”东风笑咬了咬唇角,却是说不下去了,不错,如今他须得回还,可她却断断脱不开身,局势未定,多少事情须得他们清场,她又岂可挂印而去,自在逍遥?
正所谓职责所在,万死不辞。
只是她不曾料到,自她遇见他,这等决心竟有了动摇。
玉辞笑笑,抬手轻抚她的脸,眉眼里尽是温柔:“不必说,我知你走不开,我又岂会逼迫于你。”
东风笑扫了他一眼,咬着唇垂了眸子。
这一切未免太快。
方才和好,便得知要别离。
仿佛已然在脑中模糊的计数着他离开的时日。
第上:君念北095 相思一曲
“美人儿,你可知,你被泼皮缠上了,她怕你离她远了、忘了她,要先占上你……”她忽而抬起眸子来,挑挑眉,眼里本有不舍,可依旧闪过一丝狡黠。
玉辞微微一愣,继而浅笑:“都依将军的。”
东风笑抬手撩起他的发,拽过他右侧的手臂来,似笑非笑:“美人儿,你可知,若是你依了我,哪日若再是误入东女城,若是寻不到圣水,可就没有贞洁印子了……”
她说着,复又抬起手来,轻轻拂去他面上的清水。
玉辞一笑:“要那贞洁印子作何用处,本也不是要到那里寻人为偶。”
东风笑闻言,眸光闪了闪,瞧着他拽了一件白袍松松垮垮披在身上上了岸来,可那微微敞开的衣襟和若隐若现的身形却是显得愈发诱惑,她笑得带几分狡黠,也无意待他理好衣袍和长发,索性抬手将他按倒在一侧绵软的躺椅上,低下头去瞧着他。
见他抬起手来轻巧地触向自己腰间的束带,面上笑意更甚,手一松便整个人伏在他的胸膛上,两手一转探入他的衣衫之中,手臂一环,看似散漫地搂了他的腰,唇角一扬,侧过唇去吻着他的胸膛、和那胸膛上的乱发。
玉辞抬着手臂,轻轻拽着她的衣襟,慢条斯理,而她则是从衣衫内向外狠狠一拽,须臾之间便将那白色的长袍拽了开来。
她在他的锁骨上烙下一个吻,抬头又瞧向他,眯起的眸子里尽是狡黠。
她的声音很低,可一字一句清晰而又魅惑:
“美人儿,那这贞洁印子,本将今日便取了。”
……
“美人儿,你可知,你被泼皮缠上了,她怕你离她远了、忘了她,要先占上你……”
东风笑不曾料到,这一句无心的戏言,终究是一语成谶。
过了两日,东风笑终于被允准活动一二,便是一早便起身练枪。
“今日劼枫便要赶过来了,他这一番乘胜追击,可是漂亮得很。”一旁,穆远抚着刀低声说着。
东风笑停了手来,颔首道:“今日便来,如此,太子殿下也该到了罢。”
穆远凝了眉,心下算计了一二,点头:“不错,最早便是后日了。”
“之前忘同你说了,今晚,有一场送别宴。”
东风笑木然点头。
“是送苍鹭的先生他们,明日一早,他们便该走了。”穆远低声说着,他并非是痴傻之人,苍鹭之人在这军营中广行善事,他瞧在眼里,分外感激,苍鹭众人在这营中落下多少情,他也大概知晓,东风笑同玉辞君的事情,自也窥得一二。
饶是他铁血男儿,也不敢想,这一别,这些人何时能再会?
有的,许是一生一世。
可有时候战争给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带来的便是这种悲欢离合,逃不开,避不去,人们能做的只是护卫好自己的家园,若是战事发生,便要拼命捍卫自己的土地,也是守护自己心中所爱。
“人事有聚散,知晓了,看开便好。”他沉声撂下一句,继而摆摆手,也转身离开。
东风笑一愣,搁下枪来,一回头,却瞧见那军营的西侧,一袭玄衣的公子抬着手,临风放鹰,那一头长发依旧是隽逸潇洒。
来也苍鹰,去也苍鹰,却是来去匆匆。
她抿了唇角,瞧着他的身影,那身影总显得清瘦寂寥,她心中计数着时候,她还能陪他多久,还有多久,他便要走?
美人儿,我熟识你颈项上的血管,眉眼间的温柔,可偏偏这时,你便须得离开。
许是执念,这一日过得飞快。
当晚的送别宴上,送别之声响彻了一片,医者仁心,这些苍鹭的医者是多少将士的救命恩人,这些铁血男儿也知终将一别,可如今也禁不住潸然。
玉辞拂袖起身,举酒而敬,敬诸位将领,敬全营的弟兄,末了,敬他的苍鹭。
隐隐约约的,他已然明白,为何当初东风笑心中念着的皆是她的弟兄们。
东风笑举着酒盏,一杯也不少,还溜出舌尖去舔着唇边的酒水,真想在这一夜喝个酩酊大醉,是不是,待她醒来便会发现,这不过是一场梦,他还会留下陪着她,小心地给她包扎,让她喝那很苦的药,温柔地给她理着凌乱的发,用他温热的唇碰她的额头,撩开长发,让她自他颈项上取血……
不,且不说这些。
便是他同她闹别扭,冷着脸不理她,便是他一脸淡然,一遍一遍的‘不妨事’……
便是那荒郊野岭里的寒夜,暴雨的山洞之中,那东女城的乱局之中……
那时,她想——他在,便好。
所有的故事随着醉意涌入脑海之中,委实不过是,她舍不得他。
可笑啊,明明没有遇到他之前,他没有来到营中之前,她都是一个人过来的,如今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