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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就不能让我进去,瞧瞧我师父吗?”
“你这毛头小子,你笨手笨脚的,弄砸了事情怎么办?!你师父不仅仅是你师父,你师父可是当朝副帅,有个三长两短的,那责罚可不是你这小孩子能受得起的。”
东风笑朦朦胧胧地听见不远处这几句交谈,第一个说话的人是孩童的声音,仿佛是傻孩儿,第二个说话的声音有几分熟悉,但她也记不分明。
强撑着眼皮,挣扎着张开眼来,却见面前乃是一处安静的房室,屋子里的摆设都古朴简洁得紧,不显华贵,却不失优美,她四下一瞧,不禁颦眉——这地方虽是安静,但她的的确确不曾来过。
身上已不是那一身原本的衣着,东风笑瞧了瞧现在这一身衣着,只觉得心里一空,却也顾不得多想,便要直起身子来翻身下床,可是轻轻一动,便觉得身上一片酸痛,她不由得压低了声音倒吸一口冷气,又小心翼翼地、慢慢地躺回了床榻之上。
可门外人似乎听见了屋中的响动,东风笑觉得门外人似乎是交代了几句,然后就转过身来,象征性地轻敲了一下门板,随即便推门而入。
东风笑浑身酸痛也动弹不得,只能抬起眼来仔仔细细地瞧着来人。
却见那人一袭青衣,嬉皮笑脸地朝她走过来,笑道:“副帅醒了?别来无恙。”
东风笑一愣,这般吊儿郎当乃至离谱的模样,她所熟识的,也只有侠义盟冉飞鹰一人了,只是她未曾料到,侠义盟竟然敢插手朝堂之事。
更何况除了自己是傻孩儿的师父以外,同侠义盟的交情大多是和军队一起的,个人之间的交情真真谈不上深厚。
虽是不解,但毕竟是救命之恩。
“不想竟是侠义盟冉先生,笑在此谢过先生救……”东风笑启口言谢,一边说着,一边要支着身子坐来——毕竟是道谢,若是躺着未免有失诚意了。
冉飞鹰见她摇摇晃晃,赶忙上前扶了她一把:“副帅此言差矣,飞鹰身处侠义盟,乃是江湖人士,此番事出之前,连消息都不知道,便是知道,也是有救的心,不知该如何救。此番不过是收到了委托,故而匆忙随着出兵相救罢了,这救人的恩情,确实不该算在我这一处。”说话一板一眼,竟远不似昔日里的不着调了。
东风笑一愣,道:“那也须得谢谢你,你肯出兵相救,我才捡回一条性命来。”
她定了定神,又道:“却是不知,这救我之人,究竟是何人?”
冉飞鹰闻言侧身瞧了一眼,复又回过头来,低声道:“小叶子已然跑去告知于他了,他一会儿便应到了,你熟识的。”他定了定神,又道:“副帅着实言重了,飞鹰那次带人前往,委实不过是撑个场面,出手救你的,还是那位人士,带你到此处,也是他。”
东风笑闻言颦眉,那日她迷糊得紧,只觉得那人周身的气息她有几分熟悉,可也想不分明,冉飞鹰这一说,此人真真是她的大恩人;并且冉飞鹰自称‘江湖人士’、‘不明消息’,而那位人士却是知晓消息的,是不是就说明,那个人,乃是朝中之人?
“那……我来此,有几日了?”她迟疑着发问。
冉飞鹰颦了颦眉,继而手指比出两个来:“快有两日了。”
东风笑只觉得此番睡得时间有些久了,并且事出蹊跷,她心下算计着,不知不觉间,只听门板上响起了叩击之声。
“他来了。”冉飞鹰的眸光瞬间凌厉了几分,他回头冲着东风笑一抱拳:“那冉某人先行告退了,先去外面看守者。”
“劳烦冉先生了。”东风笑拱手道。
她定了定神,瞧着冉飞鹰转身离开,那门也被推开来,来者一袭深蓝色镶着银白色花纹的长衫,身材修长,气势非凡,进了门,先同冉飞鹰拱手,二人简单交谈了两句,继而,冉飞鹰便合上门离开了屋子,而这男子则不慌不忙四下一瞧,继而举步朝着塌前走来。
东风笑瞧见他的那一瞬间,不由自主地一愣,匆忙不着痕迹地向床榻内侧挪了些许:“……殿下。”
来者正是当今太子,牧逸。
牧逸见她如此,唇角起了几分弧度,施施然行至塌前,却是竖起食指来挡住薄唇前面,轻声道:“此处不要唤我殿下,便叫一声公子便好。”
东风笑闻言,也知他是怕隔墙有耳,忙改了口:“笑多谢公子相救之恩。”
心里想着当初竟是太子殿下将自己抱到这一处的,也难免有些别扭,不过大大咧咧又一想,许是太子爱才,又发现丛健有问题,加上幼时有些交情,故而才出手相助的,便又兀自宽了心。
牧逸微微颦眉,继而道:“不必这般客气,我是势必要救下笑笑的,不过说来可惜,此次为了避人耳目,我用不得自己的铁甲军,只能向侠义盟借人,眼下的安置,我做的也不够好,你的伤不清,此番真真是委屈了。”
东风笑闻言一愣:“殿……公子哪里的话,笑此番能将性命捡回来,已然是分外庆幸了。”
牧逸一笑:“若是就这么死了,未免也太冤了,倒是庆幸,若是再晚一步,就赶不上了;不过,此次之事,想必你比我更要清楚。”
他说着,那一对俊秀的桃花眼闪了一闪,复又道:“可否能借榻上歇息一二?”
东风笑正要说明经过,闻言忙点头道:“快快请坐,我昏了头,什么也顾不上,唐突。”
“不过,此前,尚有一事相询。”
牧逸一拂广袖施施然坐在榻边,闻言凝眉,又道:“你且说。”
“公子可知,如今颜校尉如何了?”
“楚肃楚校尉从你们入狱到两日前的清晨,便在殿前长跪,水米未进,终于让陛下动了恻隐之心,答应让他用军令状救颜歌一命,因此颜歌颜校尉如今已经被转至其他牢房了。”牧逸垂眸说着,最后一句话的意味分外明显——之前的那一处牢房,分明便是不正常的。
东风笑自然想得到这一层意思,点头谢过,便说起了自己的见解:
“丛健一伙人提及的那件铁甲应当是我的,那次血缨营灭,我也确是身死其中——至于现在的我,我也说不分明,但是如若苍鹭山玉辞君在,他应当能够解释清楚。”
“我和颜歌被丛健送入那一处牢房后便觉得诡异得紧,后来又听说了那一处牢房里发生的事情,据说一直以来除了一个人,其他人都未能在里面活过两日,并且大多都死于自杀——这是几个狱卒说的,不过我怀疑这是丛健等人的刻意安排;后来又有两个犯人被投入了那一处牢房之中,这二人都很是绝望,其中一个中年男子再度跟我们讲明了这个牢房的诡异之处,当晚,中年男子撞壁,被狱卒判定当场毙命拖走,另一个男子则陷入了恐慌之中,我和颜歌劝说那个男子莫要轻生后,大家相安无事。”
“直到第二日清晨,天色还未全亮,我也没有完全醒来,便被人用绫布套住了颈项,我当时拼命挣扎,但是那人力大无比,那绫布扼住了我的咽喉,我也出不了声,后来便没有了意识,不过,当初若不是我用手死死地拽住那绫布,想必现在我已然死了,那个男子没有丝毫的手下留情,应当便是想取我性命。”
“我再醒来就在你们发现我的那一处乱坟岗上了,当时那个方位我记得还算清楚,我刚刚藏到一旁的丛林边上,那些兵卒就赶来了,听着谈话,应当是丛健派来的,可是他们好像清楚得知道‘我本来应该被扔在什么地方’,一开始一直围着那一处在寻找,再后来才开始四下寻找,然后,你们便出现了。”
东风笑如实交代,她本就觉得此事乃是丛健等人动的手脚。
一旁,牧逸的眸子沉得如同见不到光照的暗渊,他忽而反手从一侧倒了一杯水来递到她面前,东风笑见状一愣——太子殿下乃是未来的天子,怎能……
“你行动不方便,又说了这么半天,也该喝口水了。”牧逸轻描淡写。
东风笑不着痕迹地咬了咬唇,道了谢,便也接了过来。
“我本就觉得丛健等人不对,他们的目的好像不仅仅是在朝堂上掌权,不过现在丛健四下都埋了暗线,别说是我小心翼翼,便是父皇,如今也要小心着他,可恨的是现在还抓不到他们的把柄,若是现在杀他,名不正言不顺,便是‘枉杀功臣,自毁长城’,势必会引发混乱,因此也只能隐忍,静待时机。”牧逸低声说着,也不加避讳。
“笑笑,你可知,这两日,朝中也是闹翻了天,一则是你的事情,自从那日顾帅以为你出了事还告知了父皇,就闹大了;一则,便是是否出兵南乔之事,如今父皇拿捏不定,想要问询我的意见,笑笑,不知你如何看待?”
第下:且南飞108 藏缨郡主
东风笑颦眉道:“北倾南乔,数百年来,势同水火,先有重重旧怨,后有南乔率军破我边疆,在国中为非作歹,破我罄都,此事若是忍气吞声,赶走他们了事,便是失了国格;何况,南乔撤军之后,流寇不断,边疆事急,皆是其贼心不死,作祟依旧,此事若是一味求安定,恐怕得不来安定;更何况,南乔便是撤军,关于讲和也不曾有只言片语,此番我们若是先行示弱,合约若是能成,贡品岁币,势必要由我们来出,若是不成,便是我们出尔反尔,也占不到话头——如此便是进退两难,因此,我认为应当乘胜出击,出兵南乔。”
牧逸闻言点头,又道:“不错,不过,笑笑,你可知,眼下我北倾经过南乔侵犯,已是积贫积弱,百姓贫苦,兵力劳顿,国力大不及从前,眼下,可还支撑得起再度出兵?”
东风笑凝眉,道:“若是明面上说,却是如此,不过,尚且存在其他可能。”
“国力的确不及从前,这是外侮入侵,北倾成为战争总战场的必然结果,若是现在南乔消停了,我们的确应当休养生息,可是南乔猖獗依旧,不断挑起事端,我们若是不掌控先机,坐以待毙,恕我直言——南乔再度攻入时,北倾便岌岌可危。”
“二来,笑怀疑此言并非公子心中所想,因为此言略显片面,未及全部;一来,南乔攻入我北倾是不错,但是只有经由之处遭到了极大的破坏,其他地方,依旧是和乐安康,而其经由之处有限,因此所谓‘积贫积弱’,夸大其词;所谓‘百姓贫苦’,一来是因为流寇,二来是因为战火,三则是因为贪官败吏,眼下暂且不需大规模征兵,而土地依旧可以种植,谈不上过分贫苦,不过若是能多几位张驰兆尹一样的好官,想必百姓生活会更为和乐。”
“所谓兵力劳顿,更是混淆其意;西北部有韩聪将军率领的西北军,这一处兵力众多,但是现在已然收复平定,那一处兵力充足,完全可以调给血缨、破甲二军,何况破甲军如今有多少闲置兵力,公子想必也知晓个大概,有了这两处,便不需得多征兵士,何况用昔日的兵士,也免去了操练之事。”
此言一出,牧逸不禁扬唇而笑:“不愧是当今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将军,此言一出,真真是足以震慑朝堂!”
复又凝了眉:“笑笑此言,似乎是猜到了说此话的乃是丛健一行人——确是如此,只可惜你无法与之辩于朝堂之上,而顾帅是破甲之人,总难开口,穆帅又总是长期的缄默不言!加上那一群混淆视听的小人,竟让父皇也起了动摇之意。”
“穆帅许是之前被他们陷害得分外谨慎了,我这边的房湛又没有瞧见东边一战,知之甚少,说不上话,丛健设计我离开,恐怕也是为了这一招后手。但是此时,须得快些调用西北军,确定出兵,切不可错失良机。”东风笑颦眉。
“说来简单,行之不易。”牧逸叹息道。
东风笑拱手:“我须得入宫去见陛下。”
牧逸瞧她一眼,摇首:“你那日被他们折腾得够惨,虽是没有内伤,但外伤都未好全,踉踉跄跄,如何入得了宫?我虽是决意救你,但是关于如何让你回到军营、朝中一事,也是没有想好,难。毕竟,你若是凭空出现,恐怕便会被说加以‘越狱’的罪名。”
东风笑一笑,心道牧逸恐怕还不知道自己和他、皇上只见的血缘关系,她相信陛下是会信任她的,眼下只需要让牧逸安排好,在丛健一行人察觉不到的情况下送她入宫。
“公子只需择一时候,莫要让丛健等人知晓,也不需等我伤好,到时候送我入宫便是,我自有打算,也有把握。”她垂眸笑道。
牧逸瞧着她胸有成竹的模样,半信半疑,终于点了点头。
几日后。
宫里暗暗流传着一条小道消息,说是素来贤明懂事、同太子妃相敬如宾的太子殿下,竟然看上了另一个女子,还带着这个女子入宫见了陛下和皇后。
东风笑知道牧逸会想方设法带她入宫,但是不曾想到他会想出这么个由头,她细想来,只觉得有些荒唐——毕竟,他可是她的表哥。
一路上,东风笑的心里满是别扭,真真不知道,皇上第一眼瞧见的时候会是何等的表情,不过也只能硬着头皮跟着牧逸往里走去。
牧逸精明得紧,特意选择了傍晚时分引她入宫,又以她身体‘一向虚弱’为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