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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嘘——听说这女子擅长易容之术,总是能化成不同的模样,没准她现在就在人群里面哩,你们这么嚷嚷,就不怕被她记恨,再不明不白丢了性命?”一旁,一个留着中分头的男子忽而低声讪笑道。
此言一出,那妇女和汉子面上皆是震恐,周遭的人们也倏地安静了下来,东风笑瞧见这状况,心下尽是想要发笑的。
这些百姓们,真真是朴实到有几分憨傻了。
杀手杀人,定是有原因的。
如若此时情况不是这般危急,她心里不是这般烦躁,她还真想留下来,弄清楚这事态,还有这个奇怪的女杀手。
只可惜,时间不够。
她颦了颦眉,转身便离开了这一处城墙,城中的情况她已是了然的,在脑中或多或少有了个印象,这些日子估计还要羁留几日再做去留之定论,也能行的方便。
眼下已是正午时分,天气依旧是发着寒冷的,但是太阳却在天空中明晃晃地耀人眼,东风笑四下一瞧,瞅了一处饭馆,便想着在此处用了午饭,再回到旅店也算不得迟。
这饭馆不大,倒也是干净非常,门口处挂着些简单的食物和一个皮质的酒水袋子,两个门神画像已经很久了,有些褶皱但是并不显得凌乱,安好地贴附在那两侧,陈旧却不失威严,仿佛是在守卫着这小店的安宁。
店小二在里面匆忙地转着,这地方虽是在城口处,但是荟城平日里来来往往的人也不多,缘此,素来都是掌柜的同老板娘和这一个小二忙活,这小二勤快得紧,也无需假他人之手,这店中三人平日里也是亲近,倒似是一家人。
“客官您里边请,里边请。”小二热情地招呼着。
东风笑点点头,择了一处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几个菜,便将目光投向了窗外。
她捡了多少次性命了,如今真真切切地意识到了生命的可贵,活着的每一天都是馈赠,哪怕是看看风景,都不应在荒废之中度过。
正在此时,只听不远处传来一声:“小二,好没好呀,这里可都等了半天了。”
那边,小二匆忙道:“哎,小的赔礼了,这时候人多,小姐莫气,莫气。”
另一边这才没了声音,可听着,方才说这话的女子,也是个娇蛮的大小姐。
“凭儿,你说,这城里怎就每个好些的饭馆呢?你瞧瞧这器具,都是木头的,还是这么粗糙的木头,噫,瞧着也不太干净。”那女子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嫌恶,虽是刻意压低了声音,可是东风笑乃是习武之人,依旧能听得一清二楚。
“小姐,奴婢在这城里转悠了一大圈,这小饭馆真的是好的了,想来这只是个小城镇,估摸着,也就能成这样了……”那名为‘凭儿’婢子小心翼翼地说道。
“唉,也是,早知如此,我就不会私自跑出来玩了,一定伴着爹爹留在衙门里吃饭,好歹能吃顿好饭,这边,单是瞧着器具都没了心情,还总是不来。”那小姐低声说着。
“小姐若是想要回去,现在也来得及。”那婢子说着。
“不了,不回去了,我下午还想再在这城里瞧瞧,毕竟如果事情顺利,再过些日子估摸着便要到了那沂水旁了,我也想瞧瞧这城里有什么好玩的,最好呀,还能给他买点东西过去,我可不想只送他个玉锁当定情信物,定要是个有趣的小东西。”这小姐笑道。
东风笑闻言一愣,下意识地攥紧了袖中那头发做成的同心结,这是那时候他和她的定情信物,他亲手割下了自己的长发,编成了同心结,然后衔在口中,待她用口来接住,那是离别的一个吻,会不会,成为他二人的最后一个吻……
还有,当初她给他红缨让他作为同心结,如今,他又放在哪里了呢?
怕是瞧见了,觉得莫名其妙,也许,早已丢弃了去……
念及此,东风笑颦了颦眉,将头抬起来,目光扫向那阴霾的天。
那边,却忽而响起了书页翻动的声音,方才的女子小声念叨着:
“鬓若东风刀裁,青瓷衬玉;眉如墨画晕染,江柳钩船。静则若弱柳扶风,息则若玉山横卧,远黛初秋,凤眸含波,波尾翔游,钟灵毓秀。凝霜似雪,肤脂凝玉,饶是那倾国倾城的貌美女子,若是见了他,怕是也要逊色三分,羞愧不已。来来来,凭儿你看,书中对柳景风的这几句描写,像不像他?”
那凭儿笑道:“小姐,怎的,老爷说了,不准小姐瞧这等书的。”
“父亲又不在此处,我可是好不容易带出来的,凭儿,只要你不说出去,便无事。”
“好好好,婢子定是不敢说的。”
“凭儿,我也是个快有夫君的人了,这等书也该能瞧瞧了,父亲都好,就是这一点,管得未免太严厉了。”那女子思付道。
“便是不知究竟是有多大的能耐,睿王爷当堂举荐,已经有两次了,只怕是惊世之才哩,若是如此,一举得了胜仗,老爷和陛下的约定,便也能兑现了。”那婢子笑着,语气宽和。
东风笑听见这一句话,不免一愣——这女子究竟是什么来头?!
她的父亲,竟是同南乔的皇帝有关系!恐怕也和玉竹有关系!
而那所谓的胜仗,是不是在沂水一处,同北倾的战役?!
念及此,东风笑不动声色,却是不禁愈发认真地侧耳听着。
“我也盼着哩,眼下他被陛下看中,竟直接封为了守军的主将……父亲说,只要能赢了一仗,挡住了北倾的一次进攻,陛下便会允准这门亲事,到时候,我就能嫁给他了。”那女子臆想着,语气甜丝丝的。
而东风笑听她一席话,却只觉五雷轰顶!
南乔守军的主将……不正是玉辞?!
她狠狠地攥住了手中的同心结,指甲似是都陷进了皮肉之中,牙齿也是莫名自觉地狠狠咬住了自己的唇瓣,那力道只要咬破出血,她却是浑然不觉。
心里,仿佛是给人狠狠捅了一刀!
他忘了她,然后,要娶别人吗?
就是面前这个蛮横天真的大小姐?!
当东风笑知道这女子可能是玉辞的未婚妻时,竟是瞧着她愈发不顺眼了,可她一向是个豪爽的女孩子,不稀罕将人往坏处想的。
她只觉脑子‘嗡嗡’作响,
东风笑下意识地、扭过头去瞧了瞧这女子的样貌,一眼下去,却见这女子面若桃花,目含秋水,一对脸颊上漾起恰到好处的梨涡,一对眸子微微倾斜,镶嵌在面上便如同世所罕见的黑宝石,那长长的睫毛更是添了几分妩媚,真真是个俏佳人。
她的身材瘦弱修长,恰似扶风弱柳,衣着都是分外名贵的绸布,是淡紫色的料子,愈发显得娇艳高贵,自袖口处落出一小截手臂来,却是白皙得如同葱根一般,肤如凝脂,丝毫不见伤痕,便是连个划痕都瞧不见,真真是毫无瑕疵,东风笑瞧到这里,竟是前所未有地对自己满身的伤疤感到遗憾又心酸。
复生之后,新落下的疤痕绝谈不上少,更谈不上浅,常人瞧着,定是觉得心下畏惧。
她东风笑,注定是不完美的,有瑕疵的!
——如今玉辞记不得自己了,在这娇美的女子面前,他又怎会喜欢伤痕累累的她呢?
东风笑狠狠咬了唇,刹那间,竟是连眼圈都憋红了。
她只能在心中反复告知自己,要冷静,也许这一切都不是真的,等她随着这二人回去,便能知晓了……
平心而论,这一处小店虽是有些简陋,饭菜的口味却是上等,便是那边本是对这饭馆万分嫌弃的小姐,也吃了个不亦乐乎;可是东风笑嗅着这一桌子菜,只觉得胃口全无,也顾不得瞧其色相,品其味道,便匆匆处理了,只是填饱肚子,心中只想着——接下来,定要随着这女子回去,瞧瞧她究竟是何方神圣!
可惜了,这主仆二人却也不是想要一路直接回到住处的,东风笑便小心翼翼地随着这二人,瞧着这位大小姐一路上东拐西绕,买这买那,仿佛有用不完的力气和好奇心,以及,花不完的银两!
这小姐一路上快快乐乐,自由自在的,倒是苦了那随着她的丫鬟凭儿,这小姐一路上买了许多俊俏却无用的物什,皆是这丫鬟拎着抱着,偏还须得寸步不离地跟着自家小姐,故而一路下来,早已是气喘吁吁。
等着这二人返回到了府衙一处,夕阳已是将沉未沉,晚霞染红了天边的云,孤鹜齐飞,长天一色。
东风笑瞧着门口的守卫恭敬行礼,而这二人举步进入,颦了颦眉,陡然运起轻功来,身形在半空一个飞掠,便生生跳入了院子之中……
第下:且南飞124 权倾朝野
“婼儿,今天又跑到哪里瞎玩去了?”这小姐方才冲到客房院子里,东风笑便见到一个身材高大壮硕的男子,负手立在屋前,颦眉瞧着她,这一句话,语气甚为严肃,正是南乔权倾朝野的王爷——武王乌查筠。
东风笑则躲在一侧树木的阴影里,默默旁观。
看着这器宇轩昂,气度不凡的男子,心下暗道此人应当非是常人。
“父亲……”乌查婼一愣,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她不曾见过父亲如此严肃的模样,平日里,他都是轻声细语地宠着她,便是她犯了天大的错,也不会这般严厉!
“我今日早晨不是特意交代了你,在这一带不可乱跑!你是怎么听得话!”那男子又厉声说着。
乌查婼更是一愣,半晌方反应过来——她竟是被父亲斥责了!
“父亲……我……”乌查婼生生红了眼圈,一脸的委屈,她想不明白,自己便是出去玩了半天,怎就就跟犯了天大的错误一样!
“还有你!难道听不见交代!不准小姐出去玩,你是怎么做的!”那男子又狠狠地扫了一眼一旁的丫鬟凭儿,吓得她周身抖若筛糠,本就是费力地拿着小姐胡乱买的一大堆物什,此番一抖,力气一卸,竟是‘稀里哗啦’地落了一地。
凭儿面色蜡黄地一摊,跪倒在地,一边磕头,一边颤声道:“奴婢知错!奴婢知错!”
“错?!今天便是没有出事!若是出了事,你便是有十条性命,也偿还不弃!”那男子铁青着脸,不依不饶。
“来人,把这贱奴拖下去!二十板子!”这男子的声音又是一个提高,霎时间,洪钟一般的带着怒气的声音竟是充盈了整个院子。
东风笑匿身一侧冷眼旁观这一处不大不小的冲突,听着这男子最后的一声断喝,也能估计出,他的内力应是不俗的。
听着这对话,估摸着年龄,这男子应当便是那个和南乔皇帝和玉竹都有关系的、这个小姐的父亲,也便是这个小丫鬟的主子!
却是不知,究竟是何事,让这个男子如此愤怒!
是因为城中不安全?
为何?难不成是她东风笑躲入城中的消息走漏的出去?!
可是如今城口连关于她的通缉令都没有,她躲入这城中,大概还不应在今早之前便被人察觉!
“父亲!父亲!都是婼儿的错……求求您,不要罚凭儿了……”这乌查婼本就是和凭儿一同长大的,乌查婼虽是娇气蛮横,可对身边这个小丫头,也是有情谊在的,她自然清楚,二十大板打在一个弱女子的身上,会有何等的后果!故而讶然震惊之余,她只得苦苦哀求父亲。
武王定了定神,面前眼泪涟涟的毕竟是自己一直以来宠着长大的丫头,如今她频频乱跑,一来是因为他一直以来身居高位,手握重拳,故而总是小心翼翼,怕她有个三长两短,极少允准她自由自在出门去;二来,他一向疼爱这丫头,含在嘴里拍化了,也是将她娇惯出了这一副性情来。
念及此,他松了口气,叹了口气,罢了,婼儿这丫头如此,也是他的过。
半晌,挥了挥手:“免了罢。”
那边,早已上前来,却还是犹豫着不敢来抓住凭儿的侍从们也松了口气,称是行礼而去。
“父亲……婼儿瞧着,这小城镇虽是谈不上富庶,但也是……安宁得紧,故而才敢违背您的心意,私自跑出去……却是不知,父亲为何不准婼儿外出瞧瞧?”乌查婼也松了口气,却是犹豫着、小心翼翼地闻讯着。
武王乌查筠闻言,颦了颦眉,刚毅的面庞似是有了一瞬的停滞,他愣了愣,又叹口气道:“婼儿,这城里看似安定,实则远非太平,你只有安安生生呆在府中,你才是安全的,父亲……也才是安全的。”
乌查婼听见后面那几句话,陡然瞪大了眼睛,道:“父亲……这、这干父亲何事?”
“丫头,父亲只想让你无忧无虑、安安定定地长大,嫁个好儿郎,这一辈子,都不要了解刀光剑影,江湖往来,你这一辈子,父亲想要履行对你母亲的承诺,保护好你,让你不必受各种牵制,但是,前提是……你须得听父亲的话,但是这原由,你不必知晓。”武王沉声说着,面上尽是慈爱。
东风笑瞧着这父女两人其乐融融,忽而觉得心下空落落的。
这个女子,拥有多少她没有的东西呢?
一个和乐的家庭,可以触碰到的、慈爱的父亲。
一个安定的生活,一副近乎完美无瑕,又娇艳无比的容貌……
也许,在未来,这个女子还会夺去她心中属意的那个人,其后此生此世,被他温柔相待……
东风笑的心里,忽而盈满了酸涩和凄苦。
“可是父亲,婼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