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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小小的东风笑以为,能够肆意哭泣是一种幸福。
而如今,她知道,肆意哭泣是一种耻辱。
可现在,终究是实现了小时候的向往——家。
“娘亲……”她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
面前的妇人分外美丽,同她记忆里的母亲,竟是颇为肖似的,岁月在这美人的身上似是添了几分不忍,如今年过四十的她,风韵犹存,远看去,宛若少女,近看来,也不过是添了寥寥几条浅浅的皱纹。
那妇人一笑,尽是温和:“娘亲的傻笑笑,回来了。”
东风笑看着她面上漾起的梨涡,忽而眼圈一红,继而,眼泪竟是忽而在眼眶中盈满,顺着脸颊便流到了枕头上。
牧婉的眼圈也红了,垂眸看着这个丫头,轻轻替她擦着泪:“傻笑笑,娘亲的傻笑笑回来了。”
“娘亲……”东风笑抬起手来便拽住她的袖子,竟是抽抽噎噎哭出声来。
若说如今,这世上还有哪一个人,能包容她所有的心酸和眼泪,那一定是母亲。
东风笑庆幸此时自己跌跌撞撞回了家来,见了母亲,才将她那近乎崩溃的内心,自边缘处拯救。
一旁,侍女早已匆匆忙忙跑去禀告了东风轩,此时他沉默着立在门前,这一处,乃是东风笑小时候的房间。
当初他将笑笑送出了古月,继而封了山,其后便难得的后悔了,加上牧婉也是频频埋怨,因为笑笑便是再要强,武学、兵法再有天赋,也终究是个女孩子。
而女孩子,应当娇养。
可惜那时候一切都来不及了,东风轩也只能沉默着接受了自己的错误,自己的失职,只怕自己坑害了自家孩子;那时,他心下唯一的慰藉,便是在笑笑离开之前,他用秘法炼制的、强行灌给她的千年冰蛊。
他在她身体里,给她种下了第二条性命。
此时,东风笑攥着母亲的袖子,咧嘴哭着,她想要说出这些年的委屈,可又不知从何说起,她想说说现如今的困顿,可是她知道,便是说出来,也只能让母亲白白担忧……
末了,便只选择了那个平日里为她不齿的方法——哭泣。
一直哭到边哭边喘,才立起身子来靠在榻边,一边哭喘着,一边用母亲递过来的帕子擦拭着满脸的泪水。
牧婉看着自家丫头裸露出的一小截手臂,小小的一块儿皮肉,却已能隐隐瞧见几处伤疤,眼睛里尽是心疼,又见她哭成这副模样,心中更不是个滋味,咬了咬牙,忽道:“笑笑……此番回来,便莫要回去了,便留在这古月,陪着娘亲……”
“当初让你出山去,是爹爹和娘亲的错,本不该的……”
东风笑咬了咬牙,心下泛起了犹豫。
她不曾料到,回家是一个这么神奇的事情,一踏上这方田地,便将之前种种抛却脑后——只想留下。
可却是莫名地、迟迟张不开口应下母亲的话语。
牧婉瞧着她红着眼睛,却只是张口闭口,迟迟不下决定,也只得叹口气,转过身来坐着。
那边,东风轩瞧见这边状况,终于定了定神,举步走来,俯下身子瞧着自家这个曾经的疯丫头。
而东风笑,自幼最怕的、最敬重的,便是父亲。
她愣了一愣,继而小心翼翼地低声道:“父亲……”
东风轩叹了口气,只道一句,寥寥四字:“回来便好。”
东风笑咬了咬牙,小声道:“可是……”
“外面是我的事,本就不该由你来背负,笑笑,这些年,委屈了你,是父亲的错。”东风轩沉了声音说着,垂眸看着自家伤痕累累的小丫头。
东风笑闻言,只觉得五味杂陈,人骗得了别人,却唯独骗不了自己的心。
她回到家了,她想留下,她忘了自己入山之前的设想——她要看看父亲母亲,然后向他们询问一下蛊事和时局之事,再向父亲学些招式,求些兵械……
第下:且南飞141 定夺
懒懒散散,东风笑在古月山一养便是半个月。
虽也没有好吃懒惰,贪睡懈怠,可终究,心里紧绷着的那根弦,已经松开了。
她开始越来越想要留下,哪怕是向父亲学了许多招式、兵法,哪怕是身手有了进步,身体状况也好了许多,可是这惰性,也是越来越强。
或者说,不仅仅是惰性,更是一种畏惧。
她不肯、不敢再回到那凄凄冷冷的外界,那血雨腥风的外界。
因为这种畏惧,这半个月来,她只是给韩聪师兄传了一回‘安好’的信,便再无结果了,她对那外界的境况不闻不问,只觉得不知晓,便不会再挂怀了。
直到那一日,古月山上的雪停了。
‘乒乒乓乓’,刀刃映着天光,分外耀眼。
东风笑和长姐东风引立在一处山头上,东风笑执枪,东风引执剑,相对比武。
父亲东风轩立在一侧,看着这两个女儿过招来去,凝着眉,却始终一言不发。
那边,东风引挥剑便是一个斜刺,身形灵动如蛇,蜿蜒之间已闪至东风笑面前,一剑便凌厉地落下。
而东风笑却是身形微侧,长枪回转便是一舞,只听‘呼’的一声,这小小的招式却颇显力道,竟能反手挡住东风引的一击。
东风笑手腕一转便是一个飞挑,硬生生将东风引逼出了一步去,只见她身形一掠向前迫近,竟是自如地回腕一个横扫,长枪生风。
东风引也不甘示弱,挥手便是自上而下一挡,手臂一颤后,终于也稳稳地接下了这一击。
东风轩依旧负手而立,凝眉瞧着这一切,笑笑离家得早,得到他的教习也是少的,如今招式依旧,可身法并不及引儿灵活,故而一眼看去,引儿如蛇,来去自在,而笑笑却是如狼,虽也不失灵活,可终究是差了些。
但是如今,也算是胜负已明;笑笑之所以能对引儿产生压倒性的优势,便是因为她的招式极有后力,灵活之外,一招一式毫不见花哨的姿态,没出一招,势必是要出手一击,其蓄力的过程,竟已在潜移默化中完成了。
“停。”
东风轩的眼中映着刀光剑影,忽而启口,声音沉沉。
归根结底,涉及古月大局,也不能让长女引儿明明白白地输给次女笑笑。
东风笑手中的枪骤然一停,仿佛是策马而前的一个急刹,而东风引也是匆忙放下剑来,虽有掩饰,可面上依旧难免显出几分颓丧之色,二人又相对拱了一拱手。
“天色晚了,今日便不必比下去了。”东风轩低声说着,仿佛并没有瞧出方才的胜负之势。
东风笑、东风引齐齐拱手称是,东风轩则定了定身形,又走上前来,对二人的身手皆是指点一二,末了,依旧是不评判胜负,便转身离开。
而此时,天色也晚了。
“二位小姐,夫人叫二位去用晚膳。”一旁,丫鬟碧儿匆匆而来,交代着。
东风笑眼睛一亮——记忆里的古月,因为父亲要清修,母亲习惯于早食,而她姊妹二人,又是贪玩,时常回来得晚了,晚膳不曾一同用,如今自己归来,能同母亲共进晚餐,也是分外开心。
“好啊,这便去!”
东风笑心下一喜,匆忙应了。
那边,东风引却是摇摇头:“替我回给母亲吧,今日功课还不曾完成,便不去了。”
东风笑一愣,回过头来看着姐姐,却见她埋着头,只是盯着自己手中的剑。
东风笑经历了许多了,岂会想不出东风引失落的因由——她的姐姐不似她的父母,因为她的突然归来,终究是有些失落的,如今姐姐比武又胜不过她,恐怕心里会有烦闷之感。
毕竟,未来的古月阁主,只能有一人啊。
她颦了颦眉,自知这是一个分外复杂的关系,末了却笑着拍了拍东风引的肩膀,笑道:“可真羡慕姐姐,‘近水楼台先得月’,时常同父母亲共进晚餐,如今便能推脱的,可笑笑不知还能留多久,稀罕得紧,如此,便也只能先去了,贪嘴了。”
东风引闻言一愣,继而咀嚼一二,倒也明了了她言下之意——东风笑是在暗中告知她,并不会同她争抢这未来的阁主之位。
“笑笑此言……”她颦了颦眉。
“说不好,去留也说不好,总有东西放不下;便是留下来,姐姐也是姐姐,笑笑……终究是妹妹。”东风笑一笑,话语却是一番清浅之意。
东风引一怔,心下顿时觉得自己有几分可恶了,自己多年未见的亲妹妹,年少离开,难得归来,自己竟还会生出猜疑、嫉妒之心。
她笑道:“笑笑历练得多了,如今姐姐愈发赶不上你了,可哪怕这古月罕有外人,我也不能懈怠,总归须得加紧练习。”
东风笑一笑,二人相互摆手,这便分道而走。
一面随着那婢子走着,一面却又想着——姐姐幼时对自己好生疼爱,如今遇到这等事,分明是长姐为先,可依旧是难免生出嫌隙,那么,苍鹭那边呢?
玉竹年长于玉辞,可如今,玉辞却是苍鹭之王。
而之前种种,她始终不曾从玉辞口中,听到过关于玉竹的只言片语。
加上玉竹善蛊,可玉辞又亲口说过,苍鹭已经没有蛊术了,思来想去,东风笑只觉得此事蹊跷。
晚饭毕了,东风笑趴在母亲身旁,托腮看着母亲一针一线地刺绣,却忽而被前来的侍女告知,父亲唤她过去。
东风笑颦了颦眉,抬眼看了眼母亲,见母亲含笑点点头,便也应下,匆忙打理一二,便随着侍女匆匆而去。
那边,东风轩负手立在书房里,桌案之上散乱地摆满了书籍、地图和信件。
“父亲。”
东风笑规规矩矩地立在门前,小心翼翼地扫了一眼那桌案,心下诧异——在她的印象里,父亲一向是分外严整的,不曾有过如此混乱的桌面。
东风轩听见她的声响,回头瞥了她一眼,继而转身走到案旁做了下来,垂眼瞧着那桌案上的物什,一言未发,也不唤她坐下。
只这一点,东风笑便料定——今日,定是要被训斥的。
“笑笑可曾记得,你归来的第一天,你母亲同你讲的那句话?”
半晌,东风轩自一旁用茶盏呷了半口茶,低声问道。
东风笑在他平淡如水的目光下,竟觉得浑身不自在。
“笑笑记得……母亲说,让我留在古月,陪着爹爹和娘亲。”东风笑定了神,点点头。
“当时你并未回答你母亲,半月已过,此事也不应总吊着,如今也该有个说法了。”东风轩沉声说着,他素来不欢喜拖沓,纵使面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东风笑愣了一愣,虽也知晓父亲的性子,可他如今问得如此直截了当,她一时也无法答。
东风轩抬头瞧了瞧她,低声道:“你须得拿出个主意,当初时父亲的错,不当让你背负这般多,可如今,你也有十八岁了,是去是留,我须得交由你定夺。”
东风笑咬了唇,依旧不答。
“我今日的话,只问一边,你便今日作答,若是答不出,我便当你是默认了你母亲的说法,你便留下便是。”东风轩沉声交代着,又补充道:“毕竟,你若是走,如今也须得我们送下去,按你如今对古月山的了解,进出无能;当然,你若是不走,那古月,便会再度全线封山。”
“父亲,可是……古月为何要封山,而不插手那乱世?”东风笑咬了咬唇,小心翼翼地问出了这多年的疑问:“毕竟,苍……”
“你可是想说苍鹭之王玉辞出山之事?”东风轩抬眼看了看她,眉眼里带着三分了然。
东风笑颔首,又听他缓缓说着:
“玉辞君本也不当出山,毕竟皇室血书的圣旨一直都在,既是出山,便是抗旨;至于他为何出山,想必你应当是比我清楚。”
东风笑一愣——这一层她确是不曾细想,也确是不清楚的。
“古月也有圣旨,亦是龙血所书,但是苍鹭同古月,也有不同;苍鹭可出山,也是因为他们无需左右为难,而我古月出山,却是无论如何也会落得个不是,故而当初,我才犯下那个错误,只将你一人派了出去。”
东风笑颦了颦眉——她不曾料到有这一层事,甚至说,按她的理解,因为玉竹的存在,她本是疑心,同南乔有关系的,应当是苍鹭。
万万没想到,有牵系的,竟是她的家——古月。
“多年以前,南乔皇室曾救过我古月的先人一命,而当初,我又欠了当今陛下一个人情,加上那圣旨在上,这才左右为难。”东风轩言简意赅。
东风笑闻言颔首,心下徘徊依旧,人都是有惰性的,她在家里羁留数日,虽是拳脚功夫不曾荒废,可是心里早已松了弦,加上和乐的气氛,慈爱的父母,无忧无虑的时光,清澈自然的美景……竟是流连忘返,无心归还。
可是每每一想到在这古月山里过上一生,她的脑海里就又开始闪过一个又一个画面。
那枉死的上万弟兄,和如今伴她出生入死的弟兄,那盼她归来的三位结拜兄弟,她远在罄都的、救过她一命的皇帝舅舅和表哥,那为了她至今仍在牢中的颜歌……
肩上重重的责任,以及,他。
自从当初他用自己的血饲她,似乎便在二人的命运间留下了斩不断的联系,如丝如网,如水如光,她舍不得拜托,也摆脱不了……
第下:且南飞142 蛊事相询
半晌,东风笑终于低声道:“父亲,这些日子,笑笑在家里呆的久了,懈怠,也不曾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