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郦清妍往后退,躲开他的手,“一直在忙,没来得及。”
“辛苦你了。”
以她对他的了解,居然能说出这四个字来,果然是伤到脑子了。郦清妍得出最终结论。
好容易清理完了,郦清妍肩膀已经酸麻不堪,活动了几下,取出一根之前收好的鱼刺,扎破食指,挤出血来,逐一涂抹在伤口上。发觉慕容曒抖的越发厉害,手指停住,问道,“很疼吗?”
“你的血,好冰……”
“娇气。”郦清妍蔑视他,“忍着。”
慕容曒很想吼她一句,“你能你来试试!”又想到这血是她身上流出来的,是冰是暖她自己感受不到,而且她失血后的症状比普通人严重的多,为了他能快些好起来,一直大量使用血液,现在还没倒下去,已经是奇迹,自己实在没什么可抱怨的。
成为废物的感觉,委实不怎么好。
可能是感觉到他心绪起伏不定,慕容曒听到郦清妍婉声道,“知道你想快些复原,别强行运功,走火入魔,我可就真的没办法了。有我的血,乖乖养个三五天,站起来定不成问题,莫要着急。”
声音虽温柔,听着却像在哄不听话的孩子,这样软绵绵的语调偏生抚慰了慕容曒一颗狂躁不耐的心,变得平静,最后叹了口气,“那要一直待在这里?”
“只有在这里,我才能找到吃的。”郦清妍语气有些惭愧,“有水喝,有鱼能吃,现在你还不能打猎,贸然走了,可能会饿死在林子里。”
慕容曒板起脸,“你把朕治好,就是为了让朕打猎。”
郦清妍笑眯眯的,“换个口味才对身体好嘛,你也不想一直吃鱼,对不对?”
说话间,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郦清妍把慕容曒的衣裳穿好,嘱咐道,“我在附近拾些柴火回来,你莫要乱动,有事叫我一声。”
慕容曒看了眼黑黢黢的丛林,一把抓住她的袖子,“天色太暗,里头不知会有什么,别去。”
“我快去快回,不走远,没事。”郦清妍安抚着笑道,“好不容易生起来的火,可不能因为偷懒不添柴,就这样让它灭了。”
只得放开袖子,她的确没有走得太远,虽然看不清,却一直在视线里。等了半晌,刚想叫她回来,蓦地听到一声尖叫,慕容曒一惊,差点从地上弹起来,“怎么了!”动到伤腿,痛得直抽气。
“没事!没事。”郦清妍大步走回来,一手抱了柴,一手提着一条已经冻得硬邦邦的黑蛇,扔到慕容曒面前来,“新野味。”
“……”
慕容曒扶额,“其实没有朕,你也什么都会。”
“哪有。”郦清妍把火添的旺了些,分出来又烧了一堆。“若没有你,我会很害怕,恐惧让人什么都做不了。”
“看来朕还有点用。”慕容曒自嘲,拍了拍身边的苔藓,“过来。”
郦清走过去,“做什么?”
慕容曒拉着她的袖子把她扯得俯身,手里拿着不知从哪里撕下来的布片,在她脸上轻轻擦着,“你实在脏得连朕都看不下去了。”
郦清妍鼓了鼓腮帮,“我自己会洗的。”倒是没有挣扎。
“为什么不现在洗?”
“想等你睡着了,直接去潭里沐浴啊。”
“可以偷看么?”
“剜了你的眼睛!”
“放肆。”没有半点怒意的一声呵斥,慕容曒捏了捏她的脸,用着月光般的温柔,“有朕在,不要怕。”
郦清妍与他四目相对,一瞬的愣神后,轻声应道,“哦。”
睡到半夜,突然下起雨来。郦清妍本就睡得不沉,雨点打在脸上,一下就醒了,忙摇醒慕容曒。雨越下越大,看着就快被淋熄的火,郦清妍着急道,“这场雨过,所有树木都湿了,火一旦熄了就不好生起来了!想想办法,快想办法。”
野外生存记录为零的慕容曒表示他没有办法,更想快点找个地方避雨。
郦清妍转了两圈,慕容曒刚要开口劝她放弃时,对方突然停了下来,不知想到了什么,一直定在那处,慢慢伸出手来,去接那漫天雨水。
灿烂绚丽的幽蓝色光芒就这样从她手心爆发出去,密密的雨滴如同突然静止,就这样停下来,然后自下而上,迅速凝结起来。以郦清妍为中心,往外延绵很大的范围,雨水全部化作泪滴形的冰珠,噼里啪啦砸落在地上。
慕容曒看得整个人完全愣住,瞠目结舌。
郦清妍扭头,“我撑不住太久,你现在能运气吗?能的话朝空中打一掌试试。”说完便收拢掌心,冻结范围内的冰珠很快落完,又是连绵的雨丝落下来。
慕容曒按照她说的,试着运气,往头顶虚空拍出一掌后才明白过来她说的什么意思。雨丝被掌风隔断,如同落在一把圆润光滑的雨伞上,形成一道完整的半圆雨幕,恰好将他和郦清妍包裹在其中。慕容曒加大掌力,将雨幕扩得更大。
郦清妍见范围差不多了,走到雨幕边,伸手摸上去,那雨水顿时冻结起来。她并没收手,一直催发寒气,直到半圆雨幕冻到足有三寸厚才止。冻结过程中还不忘用另一只手刨一个通气的口子,免得一会儿全部冻住,闷死在里头。
眼前俨然是个冰雪做成的半圆形房子,有个被手挖出来的奇形怪状的窗子,雨水再也淋不进来,除了有点冷,只怕方圆几里内再找不到这么适合避雨的地方了。
慕容曒看她扭过头来,脸上的开心与兴奋如同晨光,仿佛在邀他夸她很厉害般,用雀跃的音调说,“学以致用,完美!”
这样好的姑娘,宛若一朵饱满的茉莉,怎能让人不喜爱?栖月只为了她的血,居然说不想娶她,太傻,实在太傻了。
“你快睡吧,休息好了有利于伤口愈合,我小睡一会儿再守夜,以免冰面化掉。”
看着她一点点苍白下去的小脸,慕容曒的心就像被一双手狠狠拧紧,比体外的伤更加疼痛。
怕她一直唠叨,闭着眼睛装睡,等郦清妍睡熟了,慢慢挪到她身边,将人搂入怀中,用体温暖着她。一吻落在她的额头上,起誓一样,“等回了京,一定倾尽一切对你好。有我在,再无人能伤你。”
次日清晨,慕容曒在一片温暖的阳光中醒来,睁眼第一件事就是找郦清妍。冰幕已经化了,那个女孩儿正在潭边扭来扭去,蹦蹦跳跳的。看得出来已经沐浴过了,头发没有那么乱,脸也干净了许多,衣裳重新规整穿戴,终于顺眼了些。
慕容曒疑惑地看着她,“你又在做什么?”
郦清妍左右扭着脖子,松动筋骨,干劲十足,“养精蓄锐,带你出山。”
慕容曒似听见了极大的笑话般,“就凭你?你是能背得动朕,还是抱得动朕?”
“你理解错了。”郦清妍的面色突然严肃正经起来,“我的意思是,我走,你留在这儿,等我找到了人,然后让人进来带你出山。”
慕容曒的脸顿时黑如锅底,磨牙道,“死女人,你敢!”
郦清妍大笑着走到他身边,拍小狗般拍了拍他的头,“哄你一下,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缓缓两下,是她主动对他做出的最亲密的动作,和其他言行一样的大胆,甚至堪称大逆不道了,却如同一片羽毛,在慕容曒心头拂来挠去,让整颗心都随之颤抖,变得柔和温暖起来。
第118章
峻峭的山; 有只能容一架马车通过的山路盘旋而上,待翻过了山顶,又是一座更陡更险的高峰。高峰如同被巨人拿刀劈作两半; 中间空出狭长的山谷来,这条道路恰好从谷缝中穿过去。站在路上往下看,目之所及没有甚么树木; 光秃秃的全是嶙峋怪石; 却一眼望不到底,不知底下是个什么光景; 只闻湍急的水流声在空谷中回荡; 如同轰鸣。
道路在一处凭空垮塌了下去,如同刀锋的豁口般空缺出一块; 还能看出马蹄和车轮碾压过的痕迹。此刻这处已布满侍卫官兵; 有人负责对那豁口仔细研究,以找出龙辇突然掉下去的原因;有人搬来仪器; 将龙爪钩子固定在上面; 然后借助绳子往山谷降,这两日通过这种方法; 已经送了好多人到谷底; 却无甚收获; 能找到的只有摔得粉碎的龙辇残骸; 和死的不能再死的马匹。再沿着激流的下游搜寻,找了快有十里,发现的不过几片残破衣料。
侍卫将衣料送回大营; 将将被聆昐哄劝住的永安一看,又哇的一声大哭出来,抱着温阑,抽噎得快说不出完整的句子。“姑姑,三哥哥和妍姐姐,是不是,是不是……呜……哇!安儿不要再也见不到三哥哥和姐姐,姑姑让人去找他们,让所有人都去找,呜……”
永安已经连着哭了两天,吃饭睡觉全靠哄着,温阑看着她那肿的核桃似的眼睛,又是心疼又是心急,唤笃音进来,直接下了死命令:召集十二禤阁现在皇城以及木仓周边的所有人,加上此次事故后调派来的军队,对周边进行车轮式搜寻,十里之内找不到就二十里,三十里,她不信两个人就这么凭空没了。无论如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皇帝坠崖一事非同小可,在场亲眼看见的人实在太多,消息是压不住的,已经过了整整两天两夜,只怕皇城里的人早已知道了。若是找不回来,轻则朝局动荡皇位易主,重则诸王相争,外敌趁虚而入,战火四起,民不聊生。
平定了埋伏后,慕容亭云当即起驾回京主持大局,本想将温阑永安一同带走,结果一个要留下来布置找人的工作,一个要等着找人的消息,都不愿意回去。他想着若是单留其他几个王爷在这里,找到慕容曒后趁机给他一刀的可能性,要远高于把他接回皇城,留温阑在这里的确很有必要。只得选择妥协,又加派人手过来保护她们几个,以求万全。
即曳蹲在垮塌处支出去的一块石头上,伸手在断崖底下摸了摸,收回来时指尖上沾了黑色的粉末,嗅了嗅,“是炸药。皇帝出行,开道的人不是要将每一寸道路都检查一遍么,怎么连炸药也未发觉?不过也难为了这些杀手,那么大的雨,还能保证炸药准时准点爆炸,不耽误正事儿。”
怅亓就站在他身后,总感觉这人随时会从那不甚稳固的石头上掉下去,不由将他拉进来一些。“不是在龙辇经过的时候爆炸的,只怕之前就做了手脚,将这处炸得松动,龙辇巨大,比旁的人马要笨重得多,行到此处,承受不住,便连车带人塌下去了。”
即曳抱着胳膊,怔怔地看着空缺处,“当时车前车后的护卫不少罢?怎的全都死人一样,竟没有一个人出手救一救皇帝和我徒儿,眼睁睁看着他们掉下去?”
“听笃音说当时暴雨,忙着赶路本就混乱,偷袭者用巨石将车队截成了好几段,加上是箭雨强攻,应付不及。这处又突然坍陷,还没来得及反应,人已经掉下去了。焕逐脱出重围跟着跳下去时,山底已寻不到他们的踪迹,怕是恰好落进激流里,被冲的没了影。”
即曳摸着下巴,脸色微沉,“你觉着寻到人时,对方存活的几率有多少?”
“不足十之一二。”
即曳长长地叹了口气,“可怜我那只收了半个月的乖徒儿,就这么没了……”
怅亓看了他一眼,“宁王已从江左动身,正往此处赶来,以他的速度,应该要不了几天就到了。”
“出事不过两天,这么快就收到了消息?送信人骑的是万里马吧!”
“十二禤阁内部的信息传递通道,速度极快,没什么难的。”
即曳撇嘴,“可是你们连个人都找不到,也没传说中那么强。”
“说的好像你不是里面的人一样。”
即曳站起来,拍着手上的泥土道,“亓大宿主似乎没搞清楚,我只答应了收徒,可没答应做十二禤阁的走狗。本大爷一不缺钱二不缺地位,对你们那地方实在不感兴趣。”整了整衣裳,负手而立,“和你叨了许多,该走了,亓大宿主自便。”
怅亓刚想问他要去哪儿,眼睁睁看着这人直接往断崖跳下去,匆忙地伸手去抓,只有一角衣裳从指缝中飞速滑过,什么也没抓住。
“你做什么!”怅亓看着对方越来越远的身影,大声问。
“自然是去寻我那好徒儿!”即曳张狂的笑声回荡在深谷中,经久不绝。
以即曳的武功,当然不会受半点伤,平稳落到谷底,看见正在地毯式搜寻的士兵,这两日绕路也好直接放长绳从上头下来也好,聚了不少人在此处,激流沿途下去也一直有人在打捞,怕人沉在了哪个漩涡里。即曳抬头看了眼,怅亓没有跟着下来,这很好,更方便行动。
即曳刚到,那些侍卫没见过他,见他身法卓绝,相貌和衣着都不像是普通人,想着应和敬王妃手下那些顶顶高手是一道的,见礼后又继续忙手上的事。即曳沿着河流的下游,三两下便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
枯山之后是茫茫林海,参天树木盘根错节,若不顺着河流,人进去尚易迷路,要想找两个人简直如同大海捞针。偏偏河流的下游分出许多支流,支流再分支流,也不知两人是一齐被冲进其中一条,或者分开漂走,更或者,重伤之下,血腥味引来山中猛兽,直接将人分食。
立在第一处分支处,即曳从怀中取出一支很小的竹筒,打开盖子,里头飞出一只小虫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