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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茹笑了笑,碍于前后桌女生拿完试卷后的低气压,没接话。心里却想着:王后雄真有这么厉害吗?
一般学校都是以分班前的最后一次考试成绩作为选择文理科的标准,但一中不同。因为平常的高压学习让许多学生叫苦不迭,而若是最后一场考试考的不顺心,过年也没了心情。
为了让同学们过个好年,一中大发善心,在五年前就和其他学校商量,把联考的时间提前,最后一次期末考则是学校自己出题,尽量降低难度,让同学们能捧着高分的成绩单回家过一段舒心的日子。
这也是高岚忽然提不起劲继续骂人的缘由。接下来的考试再努力又有什么用呢,成绩再好也是因为出题简单,老师放水,代表不了学生的真实水平。
“课代表,出来把答案抄在黑板上,统计一下最需要讲解的题目,然后汇报给我,我晚自习来讲试卷。下课吧。”
高岚来时带着厚厚的试卷和满腔怒气,回去时两手空空,腹中只剩无奈。
陆景行从戚茹手中拿回自己的试卷,又看了看戚茹做错的两道填空题,指着上头的红叉和另外两道很难的选择题说:“这个不该错,但难的选择题都做对了,很好。”
戚茹有几分心虚,没什么底气回答道:“不瞒你说,选择题不会全选B。”然后摊了摊手,无辜地看向一左一右,一男一女。
陆景行有一瞬间的无措,周怡却反应迅速,道:“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不需要妄自菲薄。做对了就是对了,谁管你是怎么选出来的。”
“是这样没错。”陆景行认同这个观点。
接来下的课程大同小异,各科老师先发一通脾气,然后讲解试卷,一天下来没有哪个老师上新课,一直在给同学们复习巩固之前的知识点。
不上不下的戚茹总算挤进了年级前一百,班级前八,在老师眼里成了进步神速的孩子。底下的人不说,不代表老师不知道。戚茹这段时间的举动都在老师们的眼皮子底下。
教师办公室,各科老师们都坐在一起,谈论着这一次排名后班上会有哪些同学去学理科。
物理老师说:“诶,那个叫戚茹的女学生进步很快啊,上一回的月考还是三百多名,一下进入了前一百。”
英语老师反驳:“我倒是觉得没什么好奇怪,她一直成绩就不差吧,我还打算让她去报名参加今年的英语能力竞赛和口语演讲比赛。”
班主任高岚露出一个笑容:“她是你的课代表你当然这么说,可她其他科目的成绩你了解吗?她在理科上确实有点弱,文科倒是不差。可惜了。”
历史老师闻言,问道:“那怎么进步这么快?”他一直觉得戚茹是天生的文科苗子,不愿意让高岚三言两语哄去念理科。虽然理科明面上更有出路,可有些人天生就适合念文科,日后的出息不一定小。
高岚神秘一笑:“心思放在了学习上,和小男生离得远,自然学习成绩就上去了。”
“怎么,她才高一就谈朋友了?”
“现在不是分开了嘛,分开了就是懂事的好孩子,没什么好说的。”
“现在的学生呦……”某男老师感叹一句,似乎忘了自己的媳妇就是他的初恋对象,初中同桌。
高岚知道戚茹和陆景行走的近,但陆家的人他不好明说,戚茹家又穷,害怕伤害小女生的自尊心,只能慢慢等两人意识到门第差距主动放弃。
没想到才两三个月,老师都没插手,他们自己就坚持不住,分开了。高岚一时还有些唏嘘,果然是小年轻,感情来得快去的也快。不过也好,抽身越早,伤心越容易好。
要是当事人在这,一定要解释两句,这误会大发了。可是他们不在,人在教室坐,锅从天上来,戚茹和陆景行之间的小暧昧在老师眼中,洗也洗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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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亮的分数和成绩单一拿回家,戚奶奶立刻就收进了‘藏宝盒’,嘴里不住念叨:“咱们家也要出大学生了,你比你爸妈都厉害,是个有出息的。”
孙女念书厉害,这比什么都强。
戚奶奶虽没有硬性要求她成绩要多好,希望她能自由快乐成长,但不代表她不在意分数。老年人的谈资不外乎是儿女,老头老太太们聚在一起总要炫耀自家或是懂事或是成绩好的后辈,戚奶奶之前有工作,很少和他们聚在一块。可如今闲赋在家,和一帮老人们熟悉起来之后,也开始加入到讨论哪家小辈更有出息的话题中去。
“正好,你来看看奶奶做的衣服,穿穿看合不合适。我老了,眼睛不太好,绣花没绣太多,不过素一点也挺好看。我们茹茹穿什么都漂亮。”
戚奶奶近期一直在给戚茹做衣裳,结合她多年以前见过的大家小姐,给戚茹做出好几件改良旗袍和学生装。她没什么钱,买不起绸缎,只能用棉麻之类的布料。
戚茹的短发长了不少,扎一把不够,不扎又扫脖子,戚奶奶又不舍得再让她剪头发,只能分成两把小辫。斜襟滚着碎花边,蓝衣黑裙素色布鞋,戚茹换上后仿佛从民国穿越而来。
她抿嘴笑了笑,露出只有一边的酒窝,问奶奶道:“好看吗?”却一时把戚奶奶问愣了。
虽是秋装,可屋里开着暖气扇,戚茹换上也不觉得冷。戚奶奶忽然向她伸出手,在虚空中抓了一把,嘴里喊了一句妹妹。
戚茹没有听清,问了一句,“奶奶你刚才说什么?”
戚奶奶踉跄了一步,摆摆手揉揉眼眶,不去看孙女,反而坐在床上扶着脑袋,轻声说:“没说什么。有点头晕,我先在你床上坐会。”她捂着一边脸,害怕被人看出点什么。
戚茹还想再问,可楼下忽然传来了徐宏的声音。她暂时忘了询问,把暖气扇又开高了一档,连忙跑下去给师父开门,忘了给自己披上一件棉袄。
“小七啊,你这次去省会的时候,记得……”后半句话在见到戚茹的扮相后自动消声了。
徐宏盯着戚茹,久久没有言语。戚茹这一身打扮,像极了一位故人。
戚茹任由他看,直到外头的冷风冻的她打了个寒颤,才结结巴巴笑着对徐宏说:“师父先进来吧,我去穿个棉衣,您在楼下等会。”
戚茹关了大门跑上楼,徐宏却跟亦步亦趋在她身后,回忆着方才她右边脸颊上浅浅的酒窝,双眼失神,神情和戚奶奶如出一辙。
她不好说出让徐宏出去的话,只好将人请进卧室,直接把长款羽绒衣包在身上,将那套衣裙遮得严严实实,问徐宏道:“师父刚才说什么?有什么东西要我帮你带吗?”
那一抹蓝色消失,徐宏回过神来,望了望坐在一边似在发愣的戚奶奶,抖着手干擦了一把脸,然后将发颤的手指掩在怀中,说:“没什么要紧的,就是让你注意安全。你不是要和陆家小子一块去吗,记得带齐东西。天冷,这两天天气预报说会下雪,到时候若是封路了,可以不急着回来,多住一天也没事。”
“您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听说酒店很难订,你要不要先去和他商量一下,预订个房间。”
戚茹点点头:“确实还没考虑到这个,那您和奶奶说会话,我先去一趟陆家,马上回来。”家里没电脑也没手机不太方便,可戚奶奶一直说不需要安装电话,戚茹也就没买。
等戚茹抱着衣服去隔壁换好,又把头发放了下来,和两位老人告别之后,安静的卧室里才传出一道压抑的哭声。
徐宏想伸出手去拍拍戚奶奶的背,可伸到半路,他又收回了手。
暖气扇调到最高档,房门紧闭,室内温暖如春,徐宏却如坠冰窟,颤着嘴唇低声道:“青衣……青衣啊,素衣她还活着的吧……”
被人唤做青衣的老人依旧捂着脸,两颗咸湿的泪珠从指缝中滑落,顺着干枯的手掌啪嗒掉在地上。
戚茹并不知道家里两位老人在追忆往昔,她正在和陆景行商量如何去省会考级的事情。上一回是陆妙和她一块,司机接送,不知这一次陆景行去,还会不会有顺风车。戚茹想象不出陆景行一身名牌搭乘硬座的模样。
“如果是坐火车去的话,今天就可以去火车站买票了。然后订好宾馆,提前预约一下,怕到时候在周围找不到房。”
陆妙听着两人讨论如何出行,突然插嘴。
“为什么要住酒店?谁知道酒店安不安全。哥,你带着小七姐住我们家呗,家里方便干净,阿姨每周都去打扫。而且离你们考级的地方近,上回就是我和小七姐一块住的。”
陆妙对酒店没好感,她上网上的多,时不时能看见有人爆出酒店不干净,睡觉有老鼠,门铃反装以及卫生间安装摄像头拍摄住客裸|体的新闻。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是戚茹遇上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她会伤心的。
此话一出,戚茹和陆景行俱是心头一震。
男女授受不亲,古代男女七岁不同席,现代的男女大防不严,可也没有高中生男女合宿的概念。初中时她和楚格去参加英语竞赛,即便凑不齐人一块住,也没有男女住同一间房的事情。
她不知戚茹的心理活动,还从钥匙串上把省会那套房子的钥匙卸了下来,塞进戚茹手里:“喏,钥匙给你。不用客气,家里住真的挺方便。”
知道陆妙是好意,可戚茹总觉得和陆景行同住有些别扭,于是把钥匙还给她,语重心长道:“妙妙啊,我是女生,你哥是男生,不好住在一块的。万一……”
后面的话没有说完,陆景行幽幽地看她一眼,斩钉截铁丢出三个字:“我不会。”
“噗。”陆妙笑出了声,“你们两在说什么啊,房间那么多,又没说让你们睡一张床。房门一反锁,不是和睡酒店差不多嘛。当然,你们要是想睡一起,我也没有意见啊。”
陆外婆就坐在一旁看电视,一只耳朵分出神来听他们几人对话,正好听到陆妙最后一句,作势锤了她一下,嘴里嗔道:“瞎说什么呢,你哥和小七可不是那样的人。”
她不说还好,一说两人更尴尬了。戚茹脸皮厚,毕竟内里装着成年人的芯子,可陆景行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被人用调侃的语气说出暧昧的话语,脸色涨红,头深深地低了下去。
可低头的前一秒却给了戚茹一个坚定的眼神,仿佛在说他确实是一个正人君子。
火车毕竟不方便,酒店也确实没有家里好,陆景行决定和戚茹一块搭私家车,住陆妙家。送他们去省会的还是当初那个司机,将两人送达目的地之后,让他们自己搭电梯通往高层。
“要出去逛逛吗?”陆景行对待戚茹的态度一如既往,并没有因为戚茹在学校的疏远而做出特别的举动。
“师兄,外头在下雪……”大冬天冒雪赏风景,不怕得风寒影响明天的考级状态吗。
陆景行打开窗通风,寒气夹裹着雪花飘进屋内,将两人冻了个激灵。
“开暖气吧。妙妙说上周阿姨来打扫过,你要不要泡个澡驱寒气?你要是不去的话,我就不客气了。”
泡浴缸这么奢侈的事情她重生回来还没有做过,上一次和陆妙一块来的时候没遇上下雪,两人又是同睡一个被窝,不需要驱寒。但这次来得早,时间充裕,奢侈一把并无不可。
既然两人都住在一个屋檐下,戚茹也不再矫情,把陆景行当做哥哥来看待。
陆景行做不出和师妹抢浴缸的行为,谦让道:“你去吧。”男子汉大丈夫泡什么浴缸,感觉娘里娘气。
可戚茹真去了浴室,他又觉得呆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很是寂寞。酒店房间小,没觉得一个人不自在。
估计戚茹要大半个小时才能出来,陆景行拿出笛子,吹了两曲静心。他小时候来这里住过一段时间,那时陆妙才一点点大,刚学会说话,他自己还是个小孩,就已经担起了当哥哥的责任。
母亲忙着复健,父亲忙着实验,两人都无暇分心照顾他。年仅四岁的陆景行在美国住了一年后又像一颗皮球一样被踢回了中国,与小姨一家住在一起。这栋房子里不仅有陆妙的童年回忆,还有他的。
只是半年后,陆母凭着惊人的毅力复健成功,回了游泳队,又把他丢回了美国,让他和父亲住在一块。
陆景行望着客厅里陆妙一家的全家福出神,没察觉背后多了一个人。
“想家了?”戚茹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墙壁,“似乎一直没有听师兄你提起过你的父母。”她隐约知道一点,但不全面。
陆景行摇头,“没什么好说的。”成年人有成年人的生活,小孩不是束缚他们的枷锁,他们的家庭是典型的西式家庭,不以亲子关系为纽带,而是以夫妻关系为主。
十六年,他早就习惯了。
戚茹擦了擦头发,以为自己戳到了他的伤心事,说了一句抱歉。然后两人相对无言,她则一直擦拭着自己的短发,以此减弱空气中尴尬的氛围。
陆景行打破了沉默:“我知道吹风机在哪,我给你吹头发吧。”
三角插座年久失修,插头有些不稳,需要用一只手按着。陆景行见她不方便,主动接过了替她吹头发的任务。
手心里的发丝柔软,这是一个脾气好的,温柔的女孩。陆景行这样想到。
“谢谢你。别多想,热点牛奶喝,养好精神应对明天的考级。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