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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蕴闻言将手中描金缠枝花细瓷茶盏搁下,望着惠宁长公主的眼睛,正色道:“孙儿原没想这么早便提起此事,也是怕外祖母担心。”
惠宁长公主闻言挑了挑眉,却并不言语,只拿眼盯着景蕴,缓缓地摩挲着手中的茶盏。
景蕴却是面露回忆之色,躲开惠宁长公主的目光,低头一边儿把玩扳指,一边儿轻声道:“孙儿与顾远一路北上,原想着赶在年前回京,谁知在淮Y县。”
景蕴说到这儿,顿了顿,犹豫着要不要将当初的目的说出,惠宁长公主却是等不及地问道:“在淮Y县怎么了?”
景蕴抬头看了惠宁长公主一眼,略过拜访盐帮的目的,苦笑着将自己与顾远是如何被关押,顾远的腿又是如何受刑重伤,一一道了出来。
刚说到这儿,惠宁长公主已经脸色铁青,一巴掌拍在炕桌上,厉声道:“这些人好大的胆子!”说完又急忙再次确认道:“那顾家小子,就是那时候受伤的?”
景蕴自是明白惠宁长公主的意思,并不直接回答,只淡淡道:“当初我们带出去的药都在莫言身上,因为他伤在腿上跑不快,孙儿担心被抓回去,便让莫言带着他往山林里藏了起来。”
说到这儿,景蕴抬头望着惠宁长公主地眼睛,道:“孙儿则由莫问带着往运河逃跑。”
只听顾远身受重伤,景蕴由莫问带着逃跑,惠宁长公主哪里还不明白,当时的景蕴怕是伤势也不轻,不由红了眼眶小心地问道:“蕴哥儿都伤在哪儿了?”
景蕴嘴角勾起一抹淡淡地笑意,低声道:“都好了,不碍事儿,外祖母很不必挂心。”
可惠宁长公主怎么可能真的不挂心?正欲在问,景蕴却是说道:“顾远的伤当初莫言给他上过药,原看着好了许多,可没想到与安阳伯汇合后,却一路被人追杀,如今才这般严重。”
惠宁长公主闻言叹了口气,埋怨道:“当初我就说咱们这样的人家不该参与这些,偏你们是一个不听,如今……”
景蕴见惠宁长公主又提这话,正欲要岔开话题,说之惠宁长公主却是看着景蕴,很是认真地道:“我觉得武定侯家的婉茹不错。”
说完抬手止了景蕴的话头,接着道:“他们家与旁人不同,一则从不参与这些,二则主要精力都是放在南边儿海上,孙子辈这代人也开始渐渐想要走科举之路,我瞧着就很好。”
景蕴想了想却是并不反驳,只是将自己怎么上了洛娉妍的船,洛娉妍又是如何为他疗伤救得性命,最后是如何受托来长公主府送信,一一道了出来。
惠宁长公主却是没料到中间儿还有这么一段儿,早已听得目瞪口呆,好半晌才呐呐道:“看不出,这丫头胆子倒是不小。”
景蕴闻言却是笑道:“这有何看不出的?当初她不就是敢孤身一人上山救了芝姐儿吗?”
听景蕴这般一说,惠宁长公主忽然想到什么,板着脸问道:“她就不怕你不认账?就不怕我不答应?”
谁知景蕴却是长长地叹了口气,苦笑着摇头道:“人家怕是没指望你孙儿认账负责。”
惠宁长公主自是不信,挑眉看着景蕴淡淡地“哦”了一声儿,便听景蕴笑道:“真的,不哄您,当初人家说了,这事儿只能烂在肚子里,谁也不许说出去。孙儿回来这么些日子,她也没见问过一句。”
说到最后,景蕴便有了些颓丧,惠宁长公主也是诧异不已,皱眉道:“这丫头想什么呢?难道我就是那不讲理的人?不说她救过芝姐儿跟你的性命,单是与你在船上呆那么些日子……”
景蕴听到这儿,怕惠宁长公主产生误会,急忙解释道:“当初在船上孙儿身受重伤命在旦夕不说,单是身边儿的人也不少,我这边儿莫问自是寸步不离的,她进进出出身边儿也至少带着一个丫鬟。”
听景蕴说洛娉妍还带了丫鬟,惠宁长公主果然缓缓点了点头,景蕴正要松口气,却是突然问道:“她身边儿都带了那些丫鬟?”
景蕴哪里听不出自己外祖母的怀疑?只笑道:“听她唤那俩人,一个叫英儿,十来岁的年纪,一个叫晨霜,比芝姐儿还要年长一些。”
说完景蕴更是立时追问道:“外祖母说说看,不说洛小姐的清誉,便是这救命之恩洛小姐不提,孙儿又岂能装做不知?那孙儿都成什么人了?”
听说晨霜也跟在身边儿,惠宁长公主倒是想起那年元宵刚过,晨霜跪在自己跟前儿求救的模样,又听景蕴如此说来,神色也就越发缓和了两分,却是叹息道:“洛丫头是个好的,就是可惜了武定侯府这门好亲。”
景蕴闻言却是挑眉笑笑,目中露出狡黠的光,含笑问道:“外祖母既说武定侯府是门好亲,那又何必浪费了呢?”
☆、四四一 嫁娶
惠宁长公主听景蕴说,不愿浪费武定侯府这门好亲!先是一愣,随即仔细打量了景蕴两眼,见他满脸笑意不似作假,心不由往下一沉……
惠宁长公主眯缝起了眼睛,板了脸沉声道:“蕴哥儿!你可还记得你母亲?还记得你母亲的悲苦?记得你母亲是如何去的?”
惠宁长公主一连三个问题,问得景蕴当下一愣,惠宁长公主却只当他心虚,顿时恼怒地厉声呵斥道:“你怎能学你那没良心的父亲!怎能说出如此之言!”
惠宁长公主越说越气,抬手就是一巴掌拍在炕桌上,震得炕桌上杯盏茶碟好一阵晃动,发出一连串清脆的碰击声儿,倒是将景蕴唤回神来。
景蕴赶紧安抚道:“外祖母想哪里去了?不说洛小姐于我和芝姐儿有恩,便是没有洛小姐这事儿,孙儿也断不敢忘记外祖母的教导,正妻七年无所出,方可纳妾,孙儿年过四十无子,方娶平妻。”
听景蕴如此说,惠宁长公主狐疑地盯着他眼睛问道:“那之前蕴哥儿所言,不浪费这门好亲,又是何意?”
景蕴听后笑道:“我的外祖母,在您眼里孙儿价值万金,在人家眼里,洛小姐与邓小姐也是宝贝,哪里能容得孙儿胡作非为?再说,就是孙儿愿意,两位小姐怕也是不愿意的吧?”
惠宁长公主见景蕴答非所问,不由再次沉了脸,景蕴却是不敢再等惠宁长公主发怒,急忙笑道:“不过就是结亲而已,咱们府上没了孙儿不是还有……”
景蕴话未说完,惠宁长公主便冷笑道:“你将人家当做一家人,人家却未必如此待你!”
景蕴哪里不知惠宁长公主指的是谁?却是摇头道:“外祖母可能听孙儿说完?芝姐儿也到年岁了,孙儿瞧着与武定侯世子年岁亦是相当,彼此也是打小……”
惠宁长公主听到这儿,眼睛猛地一亮,含笑打断道:“还是我蕴哥儿虑事周详!你这边儿既已拿定主意,芝姐儿年岁也到了,便该考虑起来。”
惠宁长公主越说越欢喜,竟是接着又道:“明儿我就亲自入宫,也不寻旁人,直接面圣求了指婚圣旨,到时你们兄妹一娶一嫁再好不过!”
瞧着惠宁长公主满脸喜色,不似玩笑,景蕴急忙劝阻道:“外祖母且宽限孙儿几日可好?洛小姐那边儿怎么也该透个气儿才是。先前不是说了,人家洛小姐并无嫁给孙儿的意思。”
景蕴说到最后也有些尴尬,就好像自己强娶似得,惠宁长公主一听这话更是不高兴了。
在惠宁长公主眼中,自己这个外孙不仅文韬武略,更是要模样有模样,要身份有身份,不提家私产业也是京城多少名门贵媛梦寐以求的成亲对象,更何况女儿去世后,分到外孙与外孙女手中的产业可不少。
怎么从外孙那话里的意思来看,这洛家那丫头,竟然还对自己外孙还不满意了?
惠宁长公主可不愿意委屈了自己宝贝外孙,不由板了脸道:“这事儿蕴哥儿就甭管,外祖母自有主张,明儿叫了她来我亲自问问,若洛丫头当真不乐意,咱也不必勉强。”
景蕴一听这话,知道外祖母是生气了,不由皱了皱眉,摇头道:“此事何须外祖母费心,我自去与她说明便是,还有洛侍郎那边儿好歹也该打个招呼。到时再请外祖母替我们向圣上求旨。”
景蕴说完见惠宁长公主还欲再说什么,急忙转了话题道:“倒是武定侯府那边儿,要劳外祖母多费心了,到底芝姐儿是女孩儿家,总不能咱们上赶着贴上去,总要他们先提出来才好。”
惠宁长公主的思绪果然立时便被带偏,琢磨起景芝的婚事,想了想笑道:“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儿,改明儿我就领芝姐儿上她家赏花去,先前她家老夫人还说府里的牡丹花开的极好。”
见惠宁长公主脸上露出笑意,景蕴刚刚松了口气,却听惠宁长公主道:“依着我的意思,洛丫头那里若是点了头,你便直接来告诉我,洛镇源哪儿很不必多说什么,与其费那功夫,不若求来圣旨管用。”
景蕴低头想了想,外祖母所言并非没有道理,依着这两年对洛镇源的了解,果真是与他细说无益,到不知圣旨来的管用。遂笑道:“就依外祖母的意思。”
说服了惠宁长公主,景蕴是长长地松了口气,开始琢磨起怎么说服洛娉妍。
惠宁长公主见景蕴接受了自己的意见,心下也甚是欢喜,遂接着又出主意道:“就是洛丫头那里你自己去问也不合适,依着我的意思,随便那家夫人替你去问一句,都比你去问的好。”
这话景蕴可是不好接,若是洛娉妍生母尚在,亦或是周氏稍微靠谱些,这事儿都不难办,可依着洛府后宅如今的情况,请了旁人去问,反倒不如自己去的好。
景蕴想到这儿忽然想到景芝,自己这个妹妹不是成日里往洛府跑吗?或许让芝姐儿带句话也是不错,可到底芝姐儿尚未成亲,许多话说起来也是不便……
就在景蕴盘算着究竟怎么跟洛娉妍说这事儿时,翠庭轩中却是一片欢声笑语。
洛娉妍半夜便退了烧,早晨起来虽说浑身无力,却比昨日好了许多,令守了她一宿的红螺等人具是松了口气。
尤其是一大早景芝赶了过来,见洛娉妍已经退烧,正坐在临窗大炕上用早膳,便欢喜地道:“还好妍儿醒了,不然这一篮子葡萄可就便宜了我。”说着景芝让馨罗将篮子搁在了小圆桌上。
听说景芝带来葡萄来,红螺再一看那葡萄颗颗饱满,红得发紫,紫的发黑,不由笑道:“这会子就有葡萄了?可是稀罕物,往年怕是还要多等上俩月也不定。”
景芝闻言颇为自得地笑道:“可不就是稀罕才特特送了过来?也不知我哥送哪儿弄的,出门时巴巴给我送了过来,说是让妍儿也尝尝。”
听说是锦乡侯世子让景芝送来的,洛娉妍还没什么反应,淡淡地点了点头道:“谢谢芝姐姐惦记着我,倒是我让芝姐姐担忧了。”说完才补充道:“也请芝姐姐代我谢过世子。”
红螺脸上的笑意去世更盛了,连忙道:“世子爷费心了,这可是个精贵东西,不定那家用温棚养的呢。”
说着红螺将篮子递给了正伺候洛娉妍用早膳的夕月,吩咐道:“你去洗一碟子过来,让小姐正好与景小姐一块儿尝尝。”
景芝闻言也是笑道:“还是红螺姑姑想得周到,我倒是沾了妍儿的光,平日里若我不提,哥哥那里记得这些。”说着脱了鞋在洛娉妍对面歪坐了下来。
☆、四四二 议定
洛娉妍在红螺等人的悉心照料下,身子一天天的好了起来,自己也想通了,既然已经知道问题出在了衣裳上面,自己小心些便是,又何必太过执拗?
细想前世,那时的自己已经及笄却尚未说亲,而父亲也已经顺利的成为户部尚书,虽非首辅却也是辅臣之列。被人算计,定然有着父亲官职的缘故。
如今距离自己及笄还有些日子,父亲也还不是尚书,更不是什么辅臣,那么一切也都还来得及,何苦自己吓唬自己?
猜到了大致的缘由,虽然具体的想不出来,洛娉妍却也不打算纠结,将来的事谁能说清呢?就算是命运如此,自己注定了要再次嫁给他,想来也定不会过成前世那般模样。
洛娉妍心中安定下来不再继续纠结,又有景芝时常陪伴,就连周氏搬出了静园,也不曾找过她的麻烦,洛娉妍的精神头便也跟着好了起来。
原以为周氏搬了出来,无论怎样也会为了管家权来与自己纠缠一番,谁知周氏非但没来纠缠自己,反而因她管家主动免了她晨昏定省,如此便是洛妙姝也极少见面,洛娉妍的心情又怎能不好呢?
每日里除了跟着罗先生学医术棋道,便是练字女红,洛娉妍也不随意走动,转眼安阳伯五七出殡。
对于安阳伯府洛娉妍虽已解开心结,却还是有心回避,那晚洛镇源特意留在翠庭轩用晚膳,洛娉妍见此将翠娘与洛继宗也请了过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洛镇源开口笑道:“为父素来知晓,娉妍与那安阳伯夫人很是亲近,如今眼看着过两日安阳伯出殡,咱们府上路祭之事……”
洛娉妍闻言不等洛镇源说完,便一边儿给洛镇源添了一箸菜,一边儿笑道:“父亲糊涂,如今继宗大了也该让他多历练历练才是,女儿到底不便抛头露面,让管家帮忙看着些,想来继宗也不出了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