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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 沐韫谦没有打伞,朦胧的烟雨漂湿了他的长衫; 他怀中抱着一包新制的香撒了一地,沾着地面的水洇染开来,那颜色像极了美人初妆的胭脂。
他沮丧地弯着腰,捧起油纸包里已没剩下多少的半湿不湿的香来,略一抬头; 便看见前面一道嫣红色的裙边,那裙边沾了雨水,像是一支带着氤氲水色的海棠花。
甄清将一把油纸伞举过他的头顶,语笑嫣然:“你这人,为何雨天不打伞,白可惜了这些好香。”
沐韫谦的脸上显露出窘迫与颓然:“除了小姐你,没人说我制的香是好香。”
甄清伸了两根葱段似的手指,在他捧着的油纸包中拈了几颗潮湿的香粒,用指尖捻了捻,又放在鼻下轻嗅了片刻。他制的香虽算不上倾城绝艳,却可说得上是独具匠心。
“谁说你制的香不好?别听那些人胡说!我说你的香好,便是真的好。”甄清说着将手中拈着的香放回了那纸包里。
沐韫谦满心惊喜,高兴得说不出话来。他是认得她的,甄家世代制香,一直是这桃花镇数一数二的制香名门,而甄家小姐甄清,便如她家的香一般远近闻名,真真是颜如玉,气如兰。
能得到甄家小姐的称赞,对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制香师来说,是多么难得!沐韫谦诚惶诚恐,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谢意,见她捻了一手的香末,便头脑一热,捧了自己的袖子,送了上去。
他这是送了衣袖来给自己擦手?甄清愣了一愣,便“扑哧”一下笑出了声,那笑容明媚了一季的烟雨,墨染的天恰在此时绽出了晴空。
她顽皮之心顿起,伸了指尖,在他那素色的长衫袖上按了按,便捏出了几个绯红色的手印,拼在一起,宛如一朵饱含春·意的桃花。
她收了油纸伞,转身向着雨后初晴的彩虹的方向离去,他在她身后如梦初醒般地说了句:“甄小姐,我叫沐韫谦,韬光韫玉的韫,谦谦君子的谦。”
沐韫谦得了甄清的鼓励,从此更是一心扑在制香上,废寝忘食、卧薪尝胆。都说是业精于勤,他如此勤奋好学,制香的技艺很快便突飞猛进。
他隔三岔五地便会包了自己新制的香,托甄家守门的下人交予甄清,那包香的纸上总是会印着朵绯红的桃花,正是当初甄清留下的那般模样。
甄清看见那桃花便知道是沐韫谦,那朵桃花便不知不觉地成了他们之间的小秘密。他制的香越来越好,甄清也渐渐被他精益求精的执着打动着,直到某日,她在那包香的纸上,看见了一句话。
沐韫谦约了她在初见的小河边见面,她姗姗来迟,沐韫谦已在那河边如尾生抱柱般痴等了一天。
他的眼中只有惊喜,毫无怨言:“我真高兴,没想到,你真的会来。”
“你傻么?哪有约人出来,只写地点,不写时间的?”
“没关系没关系,”倒好像久等的人不是自己,沐韫谦连连摆着手说,“我不怕等的,等多久都没关系。只要······只要你肯来,等死我也愿意······”
他的脸突然泛起一片微红,甄清看着他的样子,轻轻地扬起了嘴角。
从那以后,他们便常常会见面,桃花镇的景色宜人,处处都是约会的好地点。
春来绿柳媚如丝,夏蝉轻吟暮色迟,秋风吹散一江雨,冬日踏雪人如诗······
不记得是何时的事,他们在离街不远的地方,发现了一座无人居住的木阁楼,阁楼中虽然简陋残破,却成了雨雪时节他们幽会的好地方。
他们相依着坐在阁楼中听过雨声,雨水“嘀嘀嗒嗒”地从屋檐上落下,滴在他们的心里。她轻声地问:“你想不想和我听一辈子这样的雨声?”
沐韫谦深深地看着她:“我想,我做梦都想。”
下雪的时节,他们坐在阁楼里,他将她的小手放在掌心里捂着,呵气成霜。他哑声说着:“我想永远这样暖着你,好好地护着你。我想······我想娶你!”
甄清靠进他的怀里,眸中笑出一弯温柔的潋滟之色,她只说了一个“好”字,声音轻轻的,却是那么坚定。
不出他们所料,甄清的父亲极力反对他们在一起,以甄家的地位和甄清的条件,在桃花镇想找个什么样的人不行,怎么可能下嫁给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
甄清在挨了一顿家法后逃出了家,沐韫谦一边给她上着药,她一边满头大汗地哭着:“韫谦,我疼······”
沐韫谦当时就红了眼圈,他怕触碰到她身上的伤口,轻轻地搂住了她,下巴温柔地抵在她的额角,拼命地抑制着将要夺眶而出的眼泪:“清儿,我会一生一世对你好,我一定会活出个样儿来,绝不会让你被人瞧不起!”
沐韫谦果然说到做到,他凭着自己的勤奋和才干,很快便有了自己的制香坊,并且名气越来越大。他特意选在木阁楼所在的地方,请人修建了沐府,有了属于他和甄清的家。
成婚的那日,沐韫谦送了甄清一件特别的新婚礼物,那便是他专门为她而制的香,名叫清芬海棠。清,是甄清的清。他说他永远忘不了初遇的那日,她的美丽便犹如一朵雨中盛开的娇艳海棠。
清芬海棠一炮打响,成了沐家最具盛名的香,一时间沐韫谦和沐家的香名声大躁,沐府成了这桃花镇的后起之秀,势头直逼原来的老甄家。
随着名利双收,沐韫谦也越来越忙,购香的订单越来越多,他滞留在制香坊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甄清知道他的制香坊里很忙,也知道他很累,可她只要想到,他是为了这个家,为了当初说过的,不让她被人瞧不起,便会毫无怨言地等下去。
沐韫谦便是在这段日子里,意外地从制香坊门前的大街上救回了一个饿晕在街头的可怜女子。
他就近将那女子带回了制香坊,等到她醒来,得知她叫君娴,来桃花镇投亲不遇,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沐韫谦感叹她身世凄凉,动了恻隐之心,便将她安置在自己的制香坊中,做了个女工,平日里,对她也格外地关照些。
因为活计忙,沐韫谦每日呆在制香坊的时间比呆在沐府更多,君娴日日都能见到他,心中揣着感激和仰慕,只觉得他便是这世间最温和清俊,最才华横溢的男子。不知从何时起,她看他的目光中,便多了些缱绻的眷恋和柔情。
君娴是沉默的,沐韫谦起初也是克制着自己的心,对她的注视装作视而不见。可是日子渐渐久了,沐韫谦便开始享受着君娴那份默默的依恋。
当初,他是那样卑微地爱着甄清,可如今,君娴却是这样深情地仰视着他,或许也有男子的虚荣在做祟,他的心,在君娴如水的目光中荡漾起层层的波澜。
终于在一个不归家的夜晚,沐韫谦借着几分酒胆,沦陷在君娴那缱绻的温柔乡里。与甄清的明丽动人不同,君娴的身子更多了种柔若无骨的妩媚。君娴总是那样轻言细语,柔柔弱弱的,让他心疼,让他想要将她护在怀里。
叮当将回忆看到这儿,有种想要掐死沐韫谦的冲动。他忘了,他统共只有一个怀抱,早许了甄清要护她一生一世,然而红颜未老,誓言却早早地变成了谎言。
君娴与沐韫谦有了肌肤之亲以后,并没有再得寸进尺,她不敢奢望他能娶自己,也不曾想过让他离开甄清。她总是觉得,在自己卑微的人生里,沐韫谦的温柔便是上天赐给自己的最厚重的礼物。哪怕永远只能默默地守在他的身边,她也是甘愿的。
然而,君娴越是这样低眉顺眼,沐韫谦便越觉得亏欠。在回家的时候,他开始不自觉地疏远自己的结发妻子,每当夫妻同床,甄清主动地靠近他时,他总会僵硬地回避她,而借口总是那样一成不变。
甄清并不傻,她也有着属于女人的敏感,当她某晚突然地出现在制香坊时,她终于看到了那对于一个妻子来说最残忍的一幕。
沐韫谦因为她的到来,慌乱地穿着衣服,胸前裸·露着他白皙的胸膛,甄清清楚地看见,这个曾经让自己依靠过的地方,方才正柔情蜜意地拥着另一个女子。
愤怒让她燃烧,她冲上去一巴掌甩上了君娴的脸,下一刻,沐韫谦便将泪水盈盈的君娴搂进了怀里。他对甄清说:“你要怪就怪我吧,别为难君娴。”
泪水一下子涌上甄清的眼眶,她在想,他怎么可以这样厚颜无耻,怎么可以对自己这样凉薄!她丧失一切理智地扑过去,对着沐韫谦一阵扑打,沐韫谦招架了半天,最终烦了,他一把将她推开说道:“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完全就是一个泼妇!”
甄清最终一个人离开了制香坊,泪水流了一路。她一边哭着,一边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她还没有来得及告诉沐韫谦,她已经有了三个月身孕,他就快要当爹了。
☆、第八十八章古镇僵尸之吻
打那日起; 沐韫谦再没回过沐府; 而甄清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她想过不要这个孩子,可是每每忆起她与沐韫谦的那些从前,她又会一再地心软; 毕竟孩子是无辜的; 更何况,她偶尔也会幻想着,若是沐韫谦知道他们有了一个孩子,会不会浪子回头; 重新回到她的身边。
甄清独自一人在鬼门关前打了个转,生下秦茂的时候,沐韫谦仍然毫不知情地守在另一个女人身边。
那天; 甄清决定最后再去找一次沐韫谦,告诉他,她已经为他生了一个儿子。可是她去的时候,正看见沐韫谦低眉轻语地一边说笑着; 一边为大腹翩翩的君娴剥着桔子。
甄清一下就傻了; 他应该是不稀罕自己为他生的儿子了吧,他与别人; 也可以生儿子。
君娴一抬眼便瞧见了甄清,愣了愣,怯怯地叫了声:“姐姐。”
甄清那颗早已经痛麻木了的心,又开始像针扎一样地疼,她歇斯底里地叫着:“谁是你的姐姐!你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
这次; 沐韫谦再没给她靠近君娴的机会,他太紧张君娴怀着的身孕,他真怕失控的甄清会做出什么来。他用力地一把将甄清从君娴的身边推开,甄清那产后仍然虚弱的身子便重重地跌坐在了地上。
甄清感觉到疼,却远远比不上心里的疼,一颗心已经千疮百孔,伤痕累累,左一刀是爱右一刀是恨。
沐韫谦意识到自己下手太重了些,走过来想要扶起她,甄清冷冷地躲过了他伸出来的那只手。那只摸过别的女人的手,她嫌脏。
沐韫谦怏怏地收了手,叹道:“你还要我怎样?我已经将整个沐府都留给了你,我并没有将君娴带回去碍你的眼。可你还要闹些什么?君娴她无依无靠,就只有我,她为了我已经不要名分······”
“够了!”甄清冷笑着打断了他的话,“那你便守着她好了!沐韫谦,我做鬼也不会成全你,我诅咒你们生生世世不得安宁,哈哈哈,生生世世······”
甄清看起来像是疯了,其实,她只是心死了。
没过几日,甄清被人发现,死在了当年她与沐韫谦曾卿卿我我、海誓山盟的木阁楼里,死的时候,门窗紧闭,香炉里有厚厚的清芬海棠燃过的灰烬。清芬海棠曾经是他爱她的心意,最终,成了送她上路的毒·药,她知道,过量的清芬海棠可以让她从此长睡不醒,忘却这世间的烦恼。
有人说,甄清死的那晚,曾经一遍遍地在阁楼里吟唱着一首歌谣:“痴心桃花苦争春,不计富贵入寒门。无情不似多情苦,不知何处是良人······”
从那以后,便总有人说,好像听见在那阁楼里有一个女子,在期期艾艾地唱着这首歌。
得知甄清自杀的消息,沐韫谦也是心痛的,特别是当甄清的哥哥甄明抱着个襁褓中的婴儿跑上门来吵闹时,沐韫谦也曾暗暗地骂过自己不是人。
然而甄明吵上门来的目的,并非是为了给死去的妹妹讨个说法,却是为了妹妹将个孩子寄养在自己这里,想找沐韫谦讨要一些抚养费。
沐韫谦当时想过要将那孩子接回来抚养,可是君娴就在此时早产了。他只得给了甄明一大笔钱,好说歹说,求他代为照顾,等日后再将孩子接回。
可是这一拖,便拖了好几年。君娴生下沐若凉之后,身子便一直虚亏,而甄清的死,和她留下的孩子,就像一道旧伤疤,梗在沐韫谦和君娴之间。岁月弥久,只是让伤痕更深,却迟迟不能癒合。
甄清说对了,她做鬼也不会成全他们,君娴的这一世再没有安宁过。在沐若凉还小的时候,她便开始病体沉重,常年卧床,最后郁郁而终了。
可是,上一辈的恩怨并没有随着两个女人的死而终结。桃花镇并不大,关于那些离奇的爱情故事总有人在茶余饭后将它流传下去。而这个故事,最终落在了年幼的沐若凉和秦茂耳朵里。
君娴尚未离世的时候,沐若凉便出于好奇,悄悄地去甄府门外看过那个与自己同父异母的兄弟。一边是对秦茂身世的同情,一边是对自己母亲郁结于心的怜悯,沐若凉从小便因为善良而纠结。
而秦茂这个无父无母的孩子,更是自幼便尝尽了人间百态。舅舅和舅母对他极尽苛待,常有邻里对他指指点点,就连个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