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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水不算特别深,但是对于不会游泳又已经陷入昏迷的明城璟来说,是致命的。从悬崖上掉下来,巨大的冲力让两人直接砸到了泉水的底部,谢未未托住明城璟,拼命地想把他推出水面。
他闭着眼,沉在水中却始终没有出于本能的求生的挣扎,在泉水的浸泡下,肤色越来越白,让谢未未觉得害怕。好在,那泉水竟然是一汪温泉,护着他的体温,让他在水中不至于太过冰凉。
谢未未一边与他口鼻相接,为他渡着气,一边用力地蹬着水,水底有一股潜在的冲力,在缓缓地将二人向着某个方向推动。
嘴下有温柔的触感,四周都是水,明城璟的样子让她又是担忧又是心痛。谢未未闭着眼,紧紧地抱着明城璟,有片刻的失神。
流水“哗哗”的声音一点点淌进她的脑中,仿佛有一扇尘封的大门被打开,一个个如碎屑般的画面在脑海中呈现……
同样是置身于水中,只是那时的水是凉的,凉得毫无温度,在水中无力动弹的那个人,也不是明城璟,而是她自己。
她当时快要死了,因为她在被人投下河之前,先被人强行灌下了一杯毒酒。她原本是会游泳的,可是一个将死之人丝毫没有求生的能力。
她被湍急的河水冲走,口鼻之中都进了水,非常难受。她干脆张大了嘴,像是要喝干所有的河水,直到她喝了一肚子水,再也喝不下去。河水仍然涌入她的口中,她忍不住在河流中边漂边吐,然后,在孤立无援之中陷入了无知无觉的黑暗。
最后,她出现在了青竹坳,变成了现在的谢未未。
她试着重新将画面推远,回到她中毒之前,头开始疼,心伴着记忆而轻颤,凤凰在浴火中获得重生,而她,终于在水中,踏着往事归来。
缓缓的水流绕过一个转角,速度突然变快,将谢未未从长长的怔忡中唤醒,她一惊之下,还来不及反应,水流突然自一个断口冲泄而下。谢未未终于抱住明城璟蹭到了水边,喘息了许久之后,才将他拉上了岸。
然而,岸边全是滑腻的青苔,她还没来得及站稳,便和明城璟一起翻滚着,从旁边的斜坡上掉了下去。
下面草叶覆盖的地方,并不是一块草坪,而是一个隐蔽的洞口,他们自陡坡上一路滚下来,径直压在那片茂密的绿色上,却并没有着陆感,而是突然高空坠物地,跌入了这个地下的洞中。
幸亏这洞并不深,且地上铺了厚厚的树叶,要不然岂非要断胳膊断腿?谢未未庆幸地想着,又去查看了一下明城璟,除了细小的擦伤亦无大碍。
谢未未这才举目四望,开始细细地打量自己所处的地方。这里洞口虽小,下面却很宽敞,便是同时容纳几十人,也是没有问题的。
洞的一侧,长了几棵老树,根部在洞底,枝叶伸出了洞外,谢未未久居山林,倒也认得这种树。它叫做格木,坚硬如铁,又极其耐腐。这几株格木就像是房屋中的顶梁柱一般杵在洞中,支撑着洞口旁边的洞顶。
她走了一圈,见洞中并无危险的虫蛇猛兽,而她折腾这一日也早已是极其疲惫,便坐下来靠在明城璟的身边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洞口的绿叶缝隙之中已经透下几缕光亮。
谢未未是被明城璟闹醒的,他就软绵绵地趴在她的身上,嘴巴有一下没一下地咬她的唇。她伸手撑住他又要靠近的脑袋问道:“你在干嘛?”
明城璟认真地回答着:“我饿了。”
“饿了也不能吃了我吧!”谢未未绷着脸说了声,“下去。”
明城璟耍无赖似地趴在她向身上没动:“我不下去,我受了内伤,动不了了。”
“动不了了你是怎么爬上来的?”谢未未不由得笑出声来,“你不用装了,我之前帮你看过,你的伤根本没什么事,看不出,你打人不行,挨打还是蛮行的。”
这话怎么听着也不太顺耳,明城璟黑着脸问:“你还会医术?”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谢未未一边把明城璟推开,一边站了起来,“陆婆婆的医术不错的,我见多了,就会了那么一点儿。平时上山,偶尔还会遇见受伤的野狗啊、野猪啊……”
谢未未收了声,因为她感觉身后的目光有敌意,回头一看,明城璟果然气鼓鼓地瞪着她,脸色也更黑了,不过,也兴许是洞里太暗了。他问:“你到底是想说陆婆婆是猪,还是想说我是猪!”
妈哎,自己这还真是不会聊天,几句话把他俩都骂了?
她在洞口的下方走了几步,回身捡起几个果子献宝似地冲着明城璟叫着:“你快来看,天不绝我们,洞口的果树上的果子熟了,除了摔破了一点,还是好好的呢!”
明城璟果然不再计较那个谁是猪的问题,起身凑了过来,这种又青又小的野果,若换了在平时他是瞧也不会瞧上一眼的。
谢未未欢天喜地地捧着几个果子左看右看,又在衣服上将尘土擦了擦,便听见明城璟喃喃地说着:“皮……破了……”
“破点皮有什么关系,这种时候有得吃就不错了,你可真是公子病……”谢未未抬起头来,却诧异地发现,明城璟的注意力半点也不曾在那果子上,却是目光呆滞地盯着她的脸。
头顶,洞口那细碎的阳光洒下来,此刻正照在她的脸上。谢未未终于明白明城璟在说什么——经过那温泉的水一泡,她的面具边缘早就翻起,许多地方都与她的脸脱离,她现在的脸,一定就像是一只正在脱皮的蚕。
☆、第一百零七章假凤真凰
在明城璟审视的目光下; 谢未未如坐针毡; 她惴惴不安地抬手去摸自己的脸,心中暗暗地想着:“这下亏大了,这人·皮·面·具是陆婆婆的宝贝; 自己这番磕磕碰碰下来; 若真是弄破了,就是打一辈子猎怕也赔不起。”
正自想着,明城璟已经抢先一步捧住了她的脸。他好像很紧张,紧张到呼吸不畅; 手有点抖,脸也有点发白。他的指尖从面具上轻轻地划过,像在触碰一件稀世的珍宝; 谢未未隔着面具感觉他微凉的温度,和轻柔的抚摸,他的手终于停在面具翻起的边缘,开始揉搓。
那面具极为精致也极为轻薄; 谢未未刚刚回过神来; 想要提醒他轻点,却已经感觉到那面具从边上开始一点点在他手中被毁灭。
他每扯下一点; 谢未未就心疼一下,无价之宝啊,就这样被他扯成了渣!谢未未的心在流血,你扯碎它不难,我赔起来可就要了老命了!
然而; 心在流血的人一抬头发现,对面的人竟然在流泪。他一块块地揭下面具,她真实的眉眼一点点露出来,他曾经多么熟悉的绝世容颜,宛如那段他以为再也回不来的旧时光一般,带着深入骨髓的相思之痛,重新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的手颤得更加厉害,他渐渐地泣不成声,他目光痴恋地流连在她的脸上,胸膛不断地起伏,早已哭红了眼:“央央,我是不是在做梦,你终于回到我的身边了,这一次,我不管你是人是鬼,是男是女,我都不会再让你离开我了,也不会再让任何人有机会伤害你!”
他长臂一伸,已将她紧紧地搂进了怀里,他的眼泪让她的心也疼了起来。她轻轻地靠在他的怀中,红着眼圈说道:“我知道,我已经知道了!你几年来费尽心思地扳倒康州王,除了想要为民除害,间接地拒婚,其实你更多的,是想为我报仇吧!”
明城璟的身子一怔,他抓着她的双肩死死地盯住了她,漆黑明亮的眸中有异彩划过,他的声音激动到难以自持:“你……你想起来了?”
她像哄长乐一般用手指捏了捏他沾着泪水的脸颊,含笑点了点头。
是啊,都想起来了,正是因为想起了前尘往事,她才终于不必担心,担心面具撕下后会看到他因为得不到想要的答案而失望;她也终于可以庆幸,庆幸自己爱了他,又恰好正是他苦苦寻找的爱人。
明城璟又一次潸然泪下:“三年了,你可知道我的心有多痛吗?你可以忘了我,可我却忘不了过去,忘不了你!重逢之前,我不停地寻找你的下落,重逢之后,我又害怕你将我忘个干净,从此不再心悦于我。我对你的心从来就没有变过,你懂吗?”
如何会不懂?这些日子以来,他所有的心酸苦楚,她都看在眼里,他不仅是个重情重义之人,亦是个有担当的人。当年建安郡主一道令下,谢芮央便死得宛如一只蝼蚁,她九死一生,最终什么都不记得了,而明城璟却从未忘记要为他的央央报仇。
谢芮央出生于京郊一个猎户人家,打猎是件具有危险性的工作,央央的父母皆是正值壮年,便早早地死在了山里。不得已,在本是应当读书习字、承欢膝下的年纪,央央便已过上了自立更生,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生活。
她住的是茅草屋,冬天四面透风,逢上天气不好时,外面下大雨,屋里便下小雨。央央年轻力气小,有时也会一连数日打不着猎物换不到粮食,谁家有多的饭菜总是不忘叫上她一起吃,她每每有了收获也总会回报人家。
如此命运多舛,却为央央生就了一副沉鱼落雁的容貌和阳光般明朗的性格。她从不自怨自艾,如果说别人把生活过成一首诗,那么她的日子便过得像一支欢脱的山歌。
那一年的春天,山花盛开,山林之中,遍地都是飞禽走兽,吸引了人上山打猎。这日来的,除了迫于温饱的央央,还有闲在家中百无聊赖,吃饱撑着无事可做的明城璟。
山中林木茂密,深浅不一的绿色形成了天然的屏障,阳光照下来,影影绰绰。穿得像只花蝴蝶的明城璟,那天就被央央当成了一只梅花鹿,她拿出随身携带的小弩,一箭穿过层层叠叠的枝叶,射向了明城璟,就像一支爱神的箭。
倒霉的是,央央的箭被展瑜挡开了,她自己却被当成刺客,差点被展瑜一箭射死。她没死,并非是展瑜箭法不精,多亏明城璟说了一句:“留活口。”
命运谁也无法预料,当年明城璟留了她一条命,没想到最后却将自己的心搭了进去。那段日子,他隔三岔五地便要去打猎,而结果,打猎的总是展瑜,而他就留在茅草屋中陪央央养伤,为她送药送饭外加被她欺负。
明城璟对此表示:甘之如饴!谁让自己一见面就害她受了伤,如今让她欺负欺负,自己又不会少块肉。
常常陪着明城璟去见央央的,除了展瑜,还有红尘。那时,明城璟刚得到红尘不久,有一日,他们在山脚下共骑,远远地看着夕阳余辉,央央说:“都道是策马红尘,咱们就为这白马取名叫红尘吧。”
明城璟点点头:“听起来虽然怪了点,但是我喜欢!”
那时意气风发、初生牛犊,明城璟并不知道他对这样一个身份悬殊的女子多加青眼会为她带来什么。
央央也曾说过,我若是喜欢一个人,必不会在意他的身份背景,我只会一心待他好,拿我的心意去配他。
可是,他们始料未及,在这样一个等级森严的世道,他们的相爱所要付出的代价,会是央央的命。
明城璟是丞相嫡子,又是京城中出了名的美男,建安郡主自第一次见到他,便是念念不忘。原本她还指望端着郡主的架子,等着明城璟自己贴上来,可是,她直等到暗示都快成了人尽皆知,秋波送到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人家也丝毫没有反应。
丞相家的公子配王爷家的郡主,或许在世人的眼中,这本是一桩极般配的姻缘。就连丞相明安松偶尔遇见了康州王,两下也暗暗忍不住眉来眼去,咳咳,人家只是盼着早成儿女亲家,这才是强强联手。
可这件事上,唯一不配合的却是当事人明城璟,任凭父亲再怎样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他将家族利益放在首位,可他偏偏就是我行我素。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当明城璟和央央的事被京中某些人知晓,所有利害关系的矛头,便齐齐地指向了这个“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的无辜女子。
那日家中突然来了几个凶神恶煞的人,强词夺理地给央央安了个莫须有的罪名,便强逼着她喝毒酒。央央自然不从,却硬是被捏着鼻子灌了下去。也是这些人急于回去交差领赏,人没死透,便将她扔下了河,直接地毁尸灭迹了。
等明城璟赶来时,人已经没了,他怒气冲冲地回京城找建安郡主算帐,可是无凭无据的,太后对建安郡主又素来放纵,他竟然毫无办法。
建安郡主原以为杀了谢芮央,明城璟就会把心思放到她身上来,可是,明城璟除了恨她,还突然变得醉生梦死、放荡不羁,令康州王和太后也大跌眼镜。
若不是穿越回来,央央知道明城璟是这一世的凌曜,她或许不会从青竹坳赶来京城寻他,也许她会安安心心地在山林终老。错过的这一世,明城璟是不是就这样终其一生,都在追溯往事的路上寻寻觅觅,直至孤独而终?
央央抬手抚上明城璟那绝世容光的脸,激动地说道:“幸亏我回来了,回来陪你终老!”
“只要咱们能出去,咱们早点拜堂成亲,好吗?”明城璟依然哭得稀里哗啦。